"是。随便活动了一下筋骨。"玛瑙答得云淡风清，好似那一撮人都是他搓的泥巴。
真是，什么样儿的主子带出什么样儿的人，那明婵也不是个省油的主儿，明鸾也是。
我伸出手指揉着眉心，忽然一把甩开玛瑙的手，放声大喊，"来人啊！救命啊！抢劫！！"
我估计现在有一个东西会很黑：玛瑙的脸。
但是我估计错误，玛瑙的脸非但没有变黑，反而出奇地灿烂。
他抽出手中的长剑，挽了一个华丽的剑花，笑眼盈盈，"还是这么淘气。"
"淘气？"
"恩。"
"谁？"
"你。"
"我怎么淘气了？"
"就这么淘气了。"
哦天～我翻了一个好大的白眼，和他说话真累。
因着我的呼喊，很快便有人冲了过来，是九华。
九把剑严阵以待，直指玛瑙。
玛瑙却是一脸悠闲地笑着，握着我手腕的手甚至没有松开丝毫。
剑剑相击，巡雷不及掩耳。
我一边拼命挣扎着要脱离玛瑙的钳制，一边对九华喊道，"去告诉小草！让小草过来！"
然而耳边却听到一声冷笑，玛瑙的指甲嵌入了我的手腕，"你还是想着他。好，我现在就带你去看看你最爱的人是怎样努力地在救你！"说完，他腕间用力，只见眼前一花，下一秒，那剑已刺入了红瑚的手背。
"叮当！"一声脆响，红瑚的剑落地，但他却卡着被刺透的手的手腕硬是咬着牙没有叫出声来。缀宇立刻冲了过来扶住他，愤怒而仇恨的目光射向了玛瑙。
玛瑙不耐烦地皱起眉，"我没空和你们这些小卒子玩儿！翡翠！"
随着他的呼唤，一个翠色的身影落到了我和玛瑙的面前。
同样是掩着翠色的面纱，翡翠的眼睛相较玛瑙要更具成熟魅力。削尖的下巴，左耳上一个翡翠的耳环，左手腕上系着翠色的丝带。
"翡翠，这些棋子交给你。我带我们亲爱的少主去看望他的情人。"玛瑙说完，揽过我的腰，飞身便离开了。

"你放开我！"一路上，我都在挣扎，从他伤了红瑚开始，我更加讨厌他了，尽管玛瑙多次警告我，再乱动便会掉下去，但我并没有像以前一样立刻停止动作，反而挣扎得更加剧烈。
"我不是什么少主！我根本不认识你！你给我松开！混蛋！"
玛瑙却是对我的叫骂置若罔闻，一路上都绷着个脸，跟谁欠了他二五八万似的。
终于，他停在了一个屋子前。
这是我和白草的寝室，我再熟悉不过。但是现在，大白天儿的，房门却关得紧紧的。
我刚要张口大喊，却被玛瑙捂住了嘴，拖着我躲到了窗下，戳破窗纸，他硬按着我的头逼我看。
屋内香气缭绕，一只小小的紫金檀炉正袅袅蒸腾着氤氲的烟雾。
床上，是两具赤裸交缠的身体。
下面的软玉温香，雪白的胴体是女人中的极品。而上面的，我是怎样也不会忘记的，因为我在无数个夜晚与清晨，与他相拥，与他纠缠，翻云覆雨，颠鸢倒凤。
我一直以来的信念，一直以来的坚韧，在一刹那轰隆隆地倒塌了。尘土飞扬里，我什么都没有了。
他说过，他会救我的。他说过，哪怕是与所有人为敌，也会救我的。
可他在干什么？救我？软玉在怀春风一度，难道这便是他救我的方式？
原来，我从未曾背叛他，而他，早已背叛了我。
我慢慢地站直了身子，深吸了一口气，走到门前，伸出手来轻扣着门环。
门内传来喘着气却不耐烦的声音，"我现在没空！"
"没关系，那我就等到你有空好了。"我的声音平静得连我自己也不敢相信。
屋内突然是一阵乒乒乓乓的乱响，很快门便打开了，白草只简单地披了一件亵服，惊愕地看着我，"雅雷，怎么你......"
"恩，小草对我的声音果然很敏感呢。"我柔柔地笑，平静地说道，"不过，我好像打扰你了呢。"
快否定啊！我在心里使劲儿地喊着，快否定，说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子！我会相信你的，只要你否定，只要你一句话。
我咬着下唇，等着他的答案。
"对不起。"白草侧过头去，低低地说了三个字。
我的世界坍塌了，全世界我什么都没有了。
"哦。"我平淡地应了一声，转身就走。
手腕忽然被握住，白草充满自责和歉意的眸子深深注视着我，仿佛要将我吸进骨髓里去。可是，我的心已经死了，什么都没有了。
我轻轻拨开他的手，软软地笑，平静而听不出感情波澜的声音，"白教主还有什么事吗？"
称呼的变化令白草整个人狠狠地一震，我却只是笑着，"白教主若是无事，请容许在下先行告退。打扰了白教主的好事，改日定当登门道歉。"
我狠狠地握住玛瑙的手，整个人都在颤抖。走出了两三步，白草的声音忽然在身后猛地响起。
"你去哪里？"
"自然是回家。"我没有回头，却举起了和玛瑙扣在一起的手，一字一字地说道，"回明月山庄。"

次回便是间章的最终回了~~酱~~总算可以正大光明地写小玉和小暄鸟~~先庆一个~~

婵娟霸现皎月靠,弃草回居心亦煎

"你去哪里？"
"自然是回家。"我没有回头，却举起了和玛瑙扣在一起的手，一字一字地说道，"回明月山庄。"
"你说什么？"身后传来白草惊愕而颤抖的声音。
我笑了笑，没有回答，继续向前走。
"白教主，似乎鸾儿还没有告诉你。"一个声音从面前不足十步远的地方传来，霸彻四宇，冰沁心扉。
我抬头，软软一笑，走到这个霸气十足的男人面前，单膝下跪，垂头，恭敬地说道，"鸾儿见过爹。"
明婵微微倾身，扶我起来站在他的身侧，修长的手指紧扣我的手腕。
"雅雷，你刚才叫他什么？"白草的声音因激动而愈加颤抖，他甚至向前走近了一步。
我微微一笑，看着他平静地说道，"白教主在叫谁呢。在下姓明，单名鸾，乃是明月山庄的少主。这位，自然是家父，明月山庄庄主，明婵。"
白草的表情不是一个惊讶可以形容的，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呆滞。
他的身后，同样衣冠不整的香蒲走了出来。拢了拢衣襟，系好腰带，看着我，容颜冰冷，"你果然是叛徒。"
"承蒙夸奖。"我笑得云淡风轻，"彼此而已。"
香蒲的脸色微变，五指微微张开，红颜哭刹那自袖中飞射而出。
我急忙后退，翠色的身影在此时从天而降，小巧的翡翠弓微转生生缠住火红的缎带，张弓，上箭。
小巧的翡翠箭飞射而出，直直射入香蒲的肩窝，箭尖自肩胛骨穿射而出。
香蒲惨叫一声，跌坐在地。白草急忙扶住他，香蒲便顺势倒进了他的怀里。
我略略蹙起眉，嘴角绷紧。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轻笑，手腕一紧，整个身子猛地摔进了明婵的怀里。有力的手臂紧紧环在了腰上，双唇被霸道地堵住。
天昏地暗。
耳畔响起白草狂怒的吼声，"混蛋！你放开他！！"
放什么，不放！我伸出手，环住了明婵的脖颈，用力拉了下来，掂起脚，主动地吻了上去。
"教主！"
池苔薇蓠都赶了过来，池苔拉住欲冲过来的白草，蹙着眉摇了摇头。
我放开明婵，面对着他们，冷笑，笑容清绝。
兰惜剑在手中转了一个圈儿，声音亦是决绝，"我要带走九华。"
语毕，包括玛瑙翡翠在内的在场的人都惊讶地看着我，只有一个人没有太多的表情变化。
明婵看着白草，面容清冷绝美，声音中满是王者的霸气，"可以，只要你想的话。"
尖细的女声响起，薇蓠的声音尖锐刺耳，"明如暄！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教主！你背叛了教主！"
"我没有。"我看着白草，他的头垂得很低，长长的头发遮掩了面容，以及那面上的悲。我一字一字很慢地说道，"我自问从没有背叛过他，背叛的，是他。"
说完，我转身拉住了明婵的手，"翡翠，整理好九华带来明月山庄，不要伤害他们。"说完，我仰起头对明婵甜甜一笑，"我们回家。"
"不！你不能走！！"
我没有回头，只是冷冷地说道，"白教主，明月山庄不想胜之不武，请不要逼我在这里杀你。"
"你恨我？"
"是，我恨你，我恨不能现在就杀了你。"
"那你就杀了我！现在就杀了我！！我只求你不要离开！求求你，雅雷，不要离开我......我......我会死的......"白草的声音哽咽了。
我的心底狠狠抽痛，那些眼泪落地无声，却在我的心里重重地砸出了一道裂缝，生疼生疼。
深吸了一口气，我淡淡地说道，"那你就去死吧。"
"雅雷......"
"玛瑙，好吵。"我笑着对身侧的玛瑙说道。
"是，少主。"玛瑙会意，转过身去，对着白草邪邪一笑，"白教主，少主说你很吵啊。你就不能安静点儿么！"
话音刚落，白草闷哼了一声，接着便是薇蓠的呼喊，"教主！"
玛瑙满意地倒走回来，轻掸着双手，汇报功绩，"刚好让他闭嘴。"
"那便走吧。"
我忽然仰起脖子，却仍是没有忍住，眼泪静静地滑落。
泪入红尘，刹那消逝。
结束了，我和白草，都结束了。

明月山庄，正如其名字，明月皎洁而清华，山庄很大，却不是一般的豪华奢侈，而是雍容与典雅，仿佛高贵却清艳的月中广寒。
明婵和我、玛瑙一踏入庄内，乌压压地面前顿时跪满了人。
"恭迎庄主、少庄主、月大人回庄！"
颇有气势的声音的声音着实令我一震。那声音飘荡开去，一波又一波，仿佛整个宏大的山庄都满是这些下跪敬呼的人。
"鸾儿累了吧，先让玛瑙服侍你歇息了吧。"明婵在我的额上轻轻落下一吻，"我还有些事情处理，晚些去看你。"
"恩。"我顺从地点了点头。
玛瑙拉起了我的手，"少主，跟我来吧。"说着，他拉着我若无其事地穿过长长的人道，然后左拐，又经过了长长的穿弄，方才进入了后院。
玛瑙似乎很开心的样子，用踹的开了房门，雀跃着说道，"这里啊，一直都有让人打扫，所以还像当初少主你离开的时候一样干净。"
"哦。"我应了一声，在床边坐了下来，看着屋内奢华的布置，我问道，"玛瑙，明鸾是一个怎样的人？"
"啊？"玛瑙愣了一下，随即走过来拍了我的脑袋，"你脑子不是已经清醒了么？怎么还总说胡话？"
"你干嘛。"我摸着脑袋，怨恚地看着他，"会变笨的。"
"你本来就很笨。"玛瑙在我的身边坐了下来，忽然捧起我的脸，撇到左边看了看，又撇到右边看了看。
"放手！"我用力掰开他的手，"我又不是牲口！"
玛瑙却突然一拍手，站了起来，俯下身子看着我，开心地说道，"少主，就是这样，开心起来。我和翡翠都喜欢看见你开心的样子。"
我怔愣了一下，随即握住了他放在我膝上的手，绽开一个舒心的笑容，"我会开心。"
我会开心的，这里的人才是我的亲人，这里的人，不会背叛我，这里的人，是真真正正的爱着我。

 

副章 明月夜

伊寒为兄再相聚,相问相答解疑综

第二天，早早地起了。
其实，是昨儿一晚都没睡好。坐在床上和玛瑙聊天，等着明婵来看我，结果不知道怎的竟然就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被子掖得好好的，桌上是一碗蒸腾着热气的桂花莲子粥。
我笑了笑，眼角弯下来却发现眼皮肿胀酸涩，伸手摸摸被子，被角湿了一片。
无聊，我甩了甩头，掀开被子走下床来，坐到桌前吃粥。
玛瑙在此时进得房来，大喇喇往我身边一坐，只手撑着下巴，看着我吃粥。
我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刚要说话，他却抢在我前面开口了。
"少主，昨儿做了什么噩梦？"
"啊？"
玛瑙笑，伸出细葱般的手指抚上了我的眼睛，淡淡地道，"一会儿又该用很多眼膏了。"
我眨了眨眼，没说话，然后把头低下去，吃粥。
玛瑙于是无奈地叹了口气，"翡翠已经带着九华在碧雪厅候着了，赶紧吃完了去吧。"
"哦。"我点了点头，卖力地吃粥。
却听得玛瑙重重大叹了一口气，"真搞不懂你，带那样九个人回来不是自找麻烦么。"

碧雪厅内，翡翠站在汉玉台阶上一张奢华而高贵的软椅旁，神情清傲。以玉连为首的九华站在台阶下，神情愤怒。
我和玛瑙刚一踏进碧雪厅，玉连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满是讥讽。
"明鸾少庄主，总算是要来处决我等了么。"
我笑笑，走到椅子前坐下，看着他，不紧不慢地说道，"谁告诉你我要杀了你们？"
"不杀我们，又把我们带来此地做甚！"这次发话的是红瑚，他的手上缠着绷布，面容因愤怒而有些扭曲，缀宇正扶着他。
我挥了挥手，掂起兰惜剑在手中把玩，"我是九华的主人，自然要随身带着你们。"
"九华的主人是白音教辅教大人。"平淡的声音，自然是出自缀宇之口。
我看着九个人中面容还算镇静的缀宇，抬颔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缀宇走前一步，看着我，不喜不怒，"九华不会服从叛徒。"
我轻笑，笑容讽刺，"我自问从没有背叛过谁，只有人背叛了我。"
缀宇的表情没有变化，倒是红瑚忍不住，看样子要破口开骂了。
"闭嘴，哪儿那么多话。这儿是少主的地盘，想发话就等着成为少主的人。不是号称不认少主做主人么？那就没你说话的地儿。"玛瑙的声音一骨碌连串儿，红瑚的气焰霎时被他给灭了。
我垂下头，食指轻抵鼻尖忍笑，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
左手握住剑鞘，右手握住剑柄，运劲于手心。
"当！"一声钝响，兰惜剑折腰而断。
面对着九张惊愕的脸，我将断剑递给翡翠。环视着四周，我站了起来，沉声说道，"兰惜已断，亦去亦留，皆随而意。"
说完这些，我走下台阶。路过玉连的身边时，我顿了一下，拍着他的肩膀，微笑，"白音教是如何处置叛徒的，我想，你比我清楚。而且，顺便告诉你，明月山庄没有易主即换侍之说。"
玉连的身子明显地一僵，我无谓地笑了笑，拉着玛瑙的手走了。

吃过午饭，下人来报说是有贵客到，明婵让我前厅一同见客。
我应了，摒退下人，刚想站起来走人，却被玛瑙一把按下，"你就这么去见客？"
我抬头看他，"不然还要怎么样？穿嫁衣嫁过去么？"
"嫁衣倒不必。"玛瑙笑着后退了几步，顺手打开梳妆台旁的一只藤箱。
箱内，整整齐齐十数套衣服，堪比女子的嫁妆。感情明鸾以前是被当小姐养的。
"至少该穿点什么。"说着，他捧起一件雪白的点梅外衣，又拿了一件绛红的里衣，指了指床边。
我会意地坐下，玛瑙便开始给我更衣。
脱至亵衣的时候，玛瑙的动作忽然滞了一下，看着我胸口露出的雪色凝脂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