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少年的嘴巴被面条烫得红了一圈,皇帝不由心痛。凤村抬起头,脸颊上红彤彤一片。嫩得可以掐出水来。
第84章(下)
虽然没有想出什么有用的法子,但是卓大叔的医术也不是浪得虚名。加上柳师哥和袁真治两人的力量,用银针封住全身大穴。说是可以延迟毒发的时间变相保命。老妖怪本人对这个治疗方案是持反对意见的,嚷嚷着不要浪费内力药材喊着什么人总有一死。幸亏卓大婶及时出手捋起袖子铿地就往他嘴巴里倒了一瓶麻药把他放倒,卓大叔的一番努力才没有白白浪费。
文长勇逃跑了,带着资产和心腹转移。又有情报说原来他和周老头合作在乡下养了一堆子类似于雇佣军的人马,数量不输给御林军。一个出钱,一个出力。从年前就开始聚集训练。为了分散朝廷的注意力,军队分散在几个相邻的中等城镇里多处分蹲。同时还出资资助前朝的将领起来造反,唆使宫里的女眷争风吃醋斗个不停。难怪河堤如此豆腐,敢情这钱全都用在别处去了。
比起文长勇的下落,我更加好奇的是袁真阗怎么用一个死人的身份去说服朝中大臣。等消息传到前线,我们才知道这个家伙居然大摇大摆地重新顶着包子脸在宫里出现。吓晕无数大臣太监宫女,以为是暴死的皇帝诈尸。结果包子脸袁真阗和敬王爷一唱一和地演戏,硬是把已经入土安葬的"先帝"挖了出来。棺材盖一打开大家凑上去看,发现那具顶替的尸体脸上一层皮早被尸体腐烂膨胀所散发出来的气体给顶偏了露出内里的真面目。正是失踪了好久的某大内侍卫。于是混在人群里的影卫立刻下跪山呼万岁万岁万万岁我皇盛名,一大群吓得稀里糊涂的大臣哪里还敢怀疑敬王爷身边站着的天子身份是真是假?也立刻跟着跪下举手就拜,恭敬地拥护圣上复位。
"噗哧。"
燎青听着听着,头一个忍不住笑出来。周律把负责传送情报的大鹰放飞,也笑了:
"好一场闹剧啊。"
"多亏了六王爷,否则这闹剧也闹不起来。"
他精神好了不少,嘴巴更加不饶人。袁真治面色阵阵泛白,咬牙说:"这是他欠我的!"说完抬起眼睛,斜斜地瞟了我一眼。
我装作没看见,顾着看自己手上的短匕首。虽然比不上那柄我特别设计的现代兵器,但是重量却比它轻得多。搁在身上也不觉得它重。剑身更加短和窄,倒比较象把飞刀。说是从敌军探子身上搜回来的战利品。没有专门的套子,对方平时插在马靴内侧拔出来就朝人刺。柳师哥特意叫人用羊皮弄了个壳配套送给我防身,总比光着双手要强一点。
燎青手一伸,往袁真治脸上轻轻拍了一记:"你就是这样毛毛躁躁,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闹笑话!想当初你和袁真阗是亲生兄弟,却被我两句话便撩得毛发直竖扑上去就打...还和戴馨、周家的人联手虏人!要是周家老头真真把人给带出关外绑着威胁守关的柳连衣。江山美人,你叫他如何决策?"
"老妖怪你这是开玩笑吧?哪里还需要选择?当然是选择江山!"
我站起来一拳擂在桌子上,吼。燎青笑眯眯地朝我抛了个媚眼,又分别看了看袁真治和一直没说话的柳师哥,淡淡地说:
"袁真阗那小子,也是这样答的。"
第85章(全)
天气很好。
快两周没出房门,看见蓝天白云红太阳,心情不由得爽起来......
......好吧好吧!周律你别再盯着我看!
其实,心里面有一丁点呕气。就一丁点。
我严肃地自己给自己比了比大小,顶多就一指甲盖。
"喂喂!再叫姐姐我就杀了你!"
这头我还在想着该拿大拇指还是小指头比划那该死的心酸,那边周律终于忍不住爆发。他是燎青养大的,穿衣品味也差不多。今天出来好死不死选了件白面红梅的长袍,袖子比唱戏的花旦还长。外加双大大的桃花眼,被认错再正常不过。偏偏小孩子还不懂事。拖着两条长长的鼻涕追在我屁股后面一手抓馒头一手揪我的头发,眼睛傻里傻气地望着周律还是一口一个大姐姐。气得周律捋起袖子伸长手捏住他的圆脸搓面团似地揉,先拉长了再压扁。
戴老虎帽的小孩哇一声大哭起来,小孩的爷爷连忙上来赔不是。周律看见白发苍苍的老人家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过来,吓得唰地跳起来连连摆手反过来道歉。闹得村子里的人全都笑开来。有热心肠的老人端出热茶招呼我们,大家坐下来聊天。
虎头娃娃还在顽强地和周律搏斗,跑回门后面躲一半露一半斜着眼睛吸着鼻涕嚷嚷说要把周律娶回来当媳妇。他的奶奶坐在门栏上纳鞋底,混黄的眼珠子努力眯起皱纹堆了满面。不断发抖的手指顺着形状摸索,摸到了地方再扎针。
想起了奶奶。
记忆不是很多,已经很模糊。
当时如果乡上面能出来个人说句公道话主持局面,我也不至于跑出去混。人生也会按照原本的轨道运行。老老实实地念完初中,跟着乡里的人出去打工。熬几年后讨个老婆生孩子。晚上二两小酒下花生米,看看小孩念书。一辈子就将就着过去了。哪里会象现在,光荣地成了左右大局的选择项江山或美人之一。
"朝廷穷,拿不出粮银来打仗。近十年一直都用拖的。远的地方征不了兵,就从附近拉!你看村里哪里还有年轻人?全都死在关上了,就剩我们这些老不死在熬日子。"
"谁愿意打仗?谁愿意眼巴巴看着孩子送命?还不是被逼着没办法。前些年鞑子隔三五日就来骚扰杀人放火抢东西,我们的日子比打仗的时候更苦。"
"幸好现在的皇帝是好人,免了我们的赋税还给我们发口粮。柳将军也经常来探望我们。"
老奶奶放下鞋底,叹口气:
"要是柳将军早一年上任,我家阿强或许还能活着呢。"
说完擦了擦眼睛,低下头,继续纳鞋底。
我去过的两个地方,开封和边关,都是一副破破烂烂的样子。即使是首都京城也不算很繁华,至少还比不上电视剧里吹的那个模样热闹。
从前燎青说过,袁真阗老爸留下个烂摊子给他收拾。今天听见村民哭诉,才知道摊子比我想象的还要烂。
兄弟抡起刀子互砍四个皇子有三个丢了命,竟然是为了抢夺这么一个烂摊子,想起来就觉得好笑。
周某人终于被虎头娃娃制服,无奈地搅着眉头坐在竹凳上任他趴在背后鼻涕直往好的丝白绸缎上抹。梳理得好好的发髻也被多手的小孩拔下钗子弄得乱糟糟。后来小孩玩得累了,干脆就在他背上呼呼大睡。孩子的奶奶连忙挪了小脚走过来把他抱走,周律才长出一口气。
"我现在更加佩服师傅了,居然能一手把我给拉扯大。"
周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袍子上四五个黑糊糊的脚印非常醒目。老爷子边笑边给他端上个烧泥茶缸。热水里的菊花还没泡开,皱巴巴地沉在水底。另外一位老人则从房间里拿出个小包裹。颤巍巍地打开。
"夏天剩下的全都在这里了。晒干了,药效可能没新鲜的要好。"
蓝布上是几棵枯草。我不认识药材,只知道这是可以延长燎青寿命的东西。周律小心翼翼地接过来放在怀里,另外掏出两锭金子放在桌上:"一点小意思,请老人家千万要收下。"
"老头子都快入土的人了,不希罕这些东西。"
他摆摆手,说:
"两位贵客的侍从全是柳将军身边近卫,想必和柳将军有莫大的关系。老头子天底下最佩服的就是柳将军!冲着他的面子,才会让出药材。否则莫说是金子,就算是皇帝亲自来要我也不给!"
回到关上,立刻听闻敌军又向后退了二十里。
为什么说又?因为他们早几天才刚刚在原来的基础上哗啦啦地跑了二十里。两次加起来是二十公里。换了在山里早跑得没影子了。
很奇怪,又进又退,一个人吃饱了撑着也就算了,但是八万人一起吃饱了撑着就很壮观了。从城墙上看下去他们撤退时灰尘滚滚黄沙满天,跟闹沙尘暴差不多。撤完了齐齐坐下扎营煮饭。感觉象在郊游不是来侵略。
"简直是莫名其妙......"
某小将嘟哝一句,后面一堆子人点头赞成。柳师哥双手撑在石头城砖上沉默,好久才发话:"探子回来了吗?"
"探子还没回来。"
"催!"z
"将军何必焦急?敌方接连撤退,乃是心虚。"
"错!敌强我弱,不趁机进攻反而连连后撤,其中必有诈!"
柳师哥一挥手,发令:
"另派十个探子出关,务必要把敌方的意图弄清楚!守城的人不得松懈,要加倍打醒精神"
他表情严峻,语气更加是难得的凌厉。根本不给其余武官半句反驳的余地。大家都有点意外,但也没有说什么。各自应了话三三两两地散开。
我等人都走光了再靠过去,笑:"今日出城,幸好得你面子够,才那么顺利地讨到药材。"
"我?面子?"
他回转身。刚才那些严肃的表情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我看惯的温和微笑。我继续笑着说:"是啊,老百姓都夸你厉害。说你是天赐神将......"
"是这样吗?"
柳师哥忽然打断我的话。沉默片刻,问:
"凤村,你也是这样看待我吗?"
"嗯?"
"我并非良将。不过仗着自己的武功高,进出敌阵杀人掳首如入无人之境。才显得分外英勇。备受爱戴也只是因为时刻紧记不论出身一视同仁同甘共苦而获得士兵尊敬愿意为我卖命。偏偏外间人把我描述得象不食人间烟火一心只为国家的神将..."
他牵着我的手,望向远方地平线。
"侠客最大的梦想,是快意江湖。我亦不例外。入朝为官只是为了不让我杜家上下的血白流--现在端坐在龙椅上的人可是踩在杜家人铺出的血路完成夺位大计,怎么可以让他白白丢了国家送了命?后来听闻你伤重垂危时,我甚至想过开关门让鞑子进入中原。半夜里被那个可怕的念头惊得冷汗满背,牙关都咬出血来。什么神将什么忠臣,都是屁话。"
第86章(上)
起风了。
风势很猛,吹得黄沙漫天。这道城墙就象道魔术线,城墙内种啥绿啥,城墙外绿色延伸个几百米,渐渐就被望不尽的黄土地所代替。种不出粮食的贫土地,逼得外族拼死侵略。只要他们一日还活着,这场战斗永远不会停止。
"凤村,此役战罢...我也算完成了对朝廷的责任。"
柳师哥解开披风,蒙住他和我脑袋,抵挡天上哗啦啦飞舞着的黄沙。
我凝视着他,等待他继续说下去。我大概可以猜到他想问什么将要说什么。我是个普通人,想要平静的生活。没有算计不会彼此利用相威胁的生活。在从前人生里得不到的东西,我希望能在另一个身体内用杜凤村的名义实现。
柳师哥的手握得更紧了,掌心渗出汗水。
他在等待我的回答。只要我轻轻说一句好,我就会得到我所要的生活。相对地,如果我否决了他的请求,可能这辈子再也没办法享受快意江湖。
..................那袁真阗呢?我若是走了,他会怎样?他是皇帝。江山和百姓是他一辈子的任务。要他抛下一切来陪我快意江湖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同样地,要我一辈子困在金丝笼里象他那些皇后妃子那样乖乖地听话逗他开心享受宠爱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用力咬住嘴唇,我感觉到前所没有的为难。无论选择哪一边,总会失去另一边。
这就是鱼与熊掌??
靠!!!!!!!!!!!!!!
柳师哥略微低下头看我,面上有淡淡的担忧神色。
我踮起脚飞快地在他嘴角亲了一下表示安慰,接着又继续自个发愁抓狂。
再靠!!!!!!!!!!!!!
为什么会遇到这么棘手的选择?干脆给我一朵小菊花拉倒!我一瓣一瓣地扯,扯剩谁就是谁。
"咳。"
喉咙突然阵阵发痒。我用手背掩住嘴巴尽量放轻咳嗽的声量,手挪开时,满眼的血红。连忙再捂回去。
"凤村?!"
师哥脸上唰地没了颜色,飞快地拉开我死死捂住的手。我倔不过他的力气,整只手被硬生生掰开。温热的血从指尖上滴下去,染红了师哥的白皮靴。
虽然血是喷了一掌,但是我本人却没有任何不舒服的感觉。反倒觉得轻松了不少。但是柳师哥才不管我是什么状况,打横抱起我就疯跑。边跑边大吼叫着卓越不凡的名字。
听见吼声起身来开门看情况的卓越不凡差点被柳师哥一脚踢中。等看清楚被他抱住的我和我掌心的血后,很欢喜地拍手掌:"哎,吐出来就好。"
"啊?"
当下两个人都傻了,还是卓越不凡继续解释:"前几日我给小凤诊脉,发现他体内有些许余毒。但是他身体弱,我不敢胡乱逼毒。只能用些温和的药草调理,看能不能自行排出。现在他既然吐血,证明药已经起效。这可是大好事。"
"......怎么您不预先跟我说一声?"
柳师哥终于长出一口气。我动了两下,示意自己要下地。反而被抱得更紧。
"吐血总是伤身,你不要下地。"
柳师哥严肃地说。
"柳将军若是不放心,可让小凤卧床几日好好休息休息平稳脉息。"
卓越不凡捻着胡子,笑眯眯地说。柳师哥立刻打铁趁热,指挥侍从把我的被铺衣服全都搬到燎青的房间来。安排跟燎青躺在一个房间,方便卓越不凡同时照顾。
......我该不该表扬一句这个血吐得及时啊?
第86(下)
人刚躺好,袁真治也听见消息风风火火地赶来了。等确定我平安无事,才舒了口气坐下。旁边有人及时递上热茶,他捧在手上,可半口都不动。一双眼睛直直地盯住青石地板,最后淡淡地说句客套的"你放心休息",说完起身就走。离开的速度倒和来时一样迅速。
燎青靠在床背上,装模作样地清嗓子:"风村小娃,别看了。再看,人家小王爷可忍不住又要加入战团了。到时候,吃不消的可还是你啊~~~"
我回转视线,感觉自己脑门上嗖地挂了一堆黑线。他半趴在水蓝色缎子被铺上笑得直不起腰,结果一时间笑憋了气,猛烈地咳嗽起来。周律赶紧扶他起来,立刻看见被面上染了几点血红。吓得一叠声喊师兄师兄。
卓越不凡板着脸给燎青扎针,边唠叨他为老不尊边安慰周律:"放心,他暂时还死不了。只要不动气,静养着,好歹能撑过今年春天。我们还可以挤时间想办法。"
从一个月延长到来年春天,只不过勉强多了两个月时间。周律咬住嘴唇皱眉,一副忧愁的模样。前些日子所派出去找药的人连半点线索都找不着,眼看时间越来越少,他的焦急是越来越多。
"老妖怪。"
我想了又想,终于很严肃地开口。
"咧?"
燎某人欢喜地直起身体,挥手:
"喊我啊?"
"还是...通知敬王爷吧?啊?"
"夫妻尚且大难临头各自飞。况且我和他连夫妻都算不上,不过是你寂寞我无聊大家凑堆来作伴,求个依靠盼个安慰。有啥好说的?"
他脸色微微变了,躺下去假装睡觉。我拖着鞋子站在床边,骂:"胡说!要是你不在乎,干吗躲在这里不回去?京城里的条件可比这里强多了!你现在也可以长途旅行......"
"小子,造反啊!去去去,老子不爱听!"
被窝里伸出只手来,不轻不重地往我腰上拍了一记。我火了,双手掀他被子:"你就不提敬王爷想想?要是你有个万一,叫他怎么办才好?"
"谁不知道当年皇太后最疼爱的小儿子敬王爷袁绍康是如何的风流不羁遨游九洲?自己大婚,却只在婚礼上露个脸就大摇大摆地晃出宫去逍遥快活,醉卧青楼名妓小芙蓉厢房之中。结果先帝大发雷霆,当着朝野上下百官的面下旨棍杖三十。他倒好,一边脱了裤子笑嘻嘻地催御林军执事快些行刑一边着意惊动皇太后。最后还是兄弟双双在太庙跪了一晚,才算了事。这样脾气的一个浪荡子,从前天不怕地不怕现在行事却如此谨慎自谦小心,为的是谁?还不是为了方慕君?还不是为了那三年之约要把自己约束成为可靠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