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煞!
这时候他们心里突然闪过这两个字,明亮的像是闪电划过。刚才倒下的身躯已经停止了挣扎,一根钢针贯穿了喉骨,巨大的血柱撕穿了剩下的地方,热气腾腾的血水从越来越大的泉眼涔涔流出。他们终于知道"血煞"杀人的方法,却来不及告诉别人,下一刻,又有几个人变成喷血的泉口。
要阻止她!!他们突然意识到,倒下的人里没有他们并不是侥幸,那个女人根本是无差别攻击,浑身的杀气就足以吞噬他们所有人。
男人们迅速移动身形,躲避着那个暗红色的身影。她的速度太快,只要被她追上,就是致命一击。"血煞"特定的杀人方法导致了她只能从正面进攻,因为一招毙敌的诀窍在于她下手的地方,天突穴。
由于颈骨的坚硬,钢针无法准确穿入喉骨,而天突穴是人体的致命部位,一旦被刺破,则会造成严重的血胸和纵膈气肿,使大量血液流入胸腔,并使纵膈和颈部皮下发生气肿,造成人的瞬间死亡。这就是"血煞"杀人的秘诀。
他们俯下身,像豹子一样在房间里奔跑,人越来越少,无法形成有效的包围。他们不是没有足够快的速度,只是与"血煞"相比,还是差了很远,没有用的!!他们在喉骨破碎的一瞬间绝望的想着。五年来没有人见过"血煞"杀人的场面,根本不知道她有多可怕!只是那些死人临死深刻的绝望,成了他们甩也甩不脱的噩梦,如今却也出现在他们的脸上。他们这些年白训练了,所有曾经一击必杀的招术都失去了效用,那个女人,是魔鬼!!
静默,完全的静默,屋子里只剩下一个喘息的声音,急促,宛如野兽一般。
啪。啪。
两声不连贯的击响让夜心抬了头望过去。依然是那个地方,依然是那个男人,此刻依然站在那里,脸上平静无波。
"好了,作为对你的奖励,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沉静的声音里有着一丝难以琢磨的压抑,平静的黑色水面隐隐出现了涟漪,迅速扩大,然后再次陷入沉寂。
"那个男人,是我杀的......"
说罢,不再回头,转身走了出去。屋子里已经没有了活人的生气,二十阶的台阶走下来,身后的窗户里喷出一个灿烂的火舌。
结束了。
【破】
异境
红色,夺目的红,带着一阵高过一阵的灼热,漫天的火焰吞噬了我,四肢像是化成了灰,五脏六腑更是炽热无比,燃烧着,侵蚀着,连血液都变成了熊熊烈火。
我躲不开,疯狂的火苗缠绕着肢体,一个柔和的白影在眼前晃动,我抬不起手,够不到,抓不住,任其越行越远。眼眶焦裂,触不到的泪水呼啸着涌出,却总在眼角消散,热浪袭人,舔舐着唯一的凉意。
我不甘心一次次任凭那背影远去,想要张口唤住,一个名字徘徊在舌尖,呼之欲出。
子熙......
一滴眼泪顺着眼角滑落下来。猛得睁开眼,一室昏暗。我不自觉的呼出一口气,只觉得体内一阵阵高热袭人。
我记得......
突然一顿,我险些呛咳出声。
我不是死了么?怎么会......
抬眼,眼前的景色忽远忽近,朦胧的有些不真实,如同在梦中一般。身上没有一个地方使得上力气,仿佛从灵魂深处带来的灼热,一阵阵在体内侵袭,整个人都变得昏昏沉沉。
很累。
很疼。
很迷茫。
意识逐渐远离,眼皮变得很沉重。房里的窗户似乎没关,有风吹了进来。吱呀的声音,门响,大概是有人进来了吧。
是谁......
算了,是谁都没有关系......
再次醒来,已不知是何世。我依旧保持着平躺望天的姿势,不发一言,也不动一下。
身体比起刚醒来时好了许多,身上的温度趋近正常,头脑也清醒了不少,足够我把心中的困惑梳理一番。
首先,我自己。
如果这不算投胎转世的话,那么我叫夜心,而且已经死掉了。这话听来会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不过与我现在的处境比来已经算是正常的。我只听说过投胎生下来是变成小孩子,哪有一醒来就是大人的,更加诡异的是,还变成了一个男人。
为了确信我没有疯掉,我不停的回忆着自己的过去。很遗憾的是,我能清晰记起的只有残缺不全的七八年时间,无论是少年或是死之前的事,都仿佛被人按了Delete键,完完整整的从大脑里删除了。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借尸还魂?我皱皱眉,有些厌恶自己的这种不道德行为。其实我的怨念并没有强烈到一定要再活一世的地步,或者是我没想起来,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人和事被我忘记了,而那些一闭上眼就梦见醒来就忘得一干二净的东西,大抵也与我的前世有关。
像现在这种状况,称之为"前世",不过分吧。
那好,再简单的梳理一遍所有我能想起的东西,基本就是这个情况。
我,职业类似于杀手,括弧,女,括弧,在我有印象的其间是为一个公司服务,貌似还有个什么组织,培训期满后不断执行任务,大概是一次失手导致毙命,然后由于种种不可知因素而以借尸还魂方式穿越到某个已死男子的身上,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现在这个样子,恩,男人,还是已死。
只是想着就觉得很麻烦。
这个男人是谁,他为什么死了,还有我现在突然活过来要不要紧,我对他一无所知会不会引起别人怀疑之类的,这样的问题太多太多,多到我都懒得去想。
两眼无神的望着头顶的纱帐,恩,纱帐,这个物事我已经盯了十分钟之久,从刚开始的无意识到后来意识过来之间,并没有常人所想的震惊,毕竟,连借尸还魂这样的事情我都接受了,从现代穿越到古代如此烂俗的事情我怎么会想不到呢?
活动一下僵硬的脖子,我扫了一眼室内。虽然凭我的感觉这里不算豪华,只有一些看起来很一般的家具,但那些复杂的雕镂和像古董一般的青瓷花瓶,可以让我确信这就是古人生活的环境。
书架,书桌,床。屋里的东西很简单,看来我没有走狗屎运穿到一个富贵人家。看看这个男人的手,现在也是我的手,比原来大了一些,白净的手掌,有些瘦削,十指修长圆润,只有在指尖处才有薄薄的茧子,读书人啊,我笑笑,对于这具新的身体有些好奇。
好像单薄了点,又没有经过锻炼,怕是很难用这具身体做以往的那些事了,不过也好,再活一世,若是还如从前一般整日打打杀杀,过的也忒没新意了。
用力握了下拳,感觉一股力量从身体的某处涌出,心里好像多了些安全感。我忽的停住,右手三指抚上左手腕处,用指尖体会那极轻的搏动。
黑线,这个男人不是寿终正寝么?我确信自己没有诊错那极其明显的中毒症状,心里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他倒是一了百了,可是对于我来说,会留后遗症的!
我说,能不能退货啊!!
正当我在心底呐喊之际,门口似乎有了些动静。我迅速把手缩回被中,微睁双目,警惕着来人。
是一个年轻的男人,身材高大,面容也很秀丽,白净的脸上一弯清秀的眉,黛色的山峦耸立其上却不失轻灵。浓密的黑发梳拢在脑后,用带子扎紧,显得人精神焕发。一双凤眼细长,此时眼皮虽微微垂下,却锁不住眼中的一丝灵动。鼻梁微挺,小巧而又秀气。红润的唇紧紧抿住,下巴更显坚毅。
是谁?父亲?兄弟?还是......我猜测着,没留意他转瞬已经到了床旁。
"少爷?"他轻呼一声,似乎对于我醒来十分诧异。
原来是个仆人,我在心底轻叹,可惜了这么个好看的人。他口中的"少爷"应该指的是我,这个身份还不赖,不过想到这个身体的异样,我不仅在心底对面前的人多了几分提防。
一片黑影压来,我抬头,正对上他的一双黑眸。他见我不做声,走上前来,看见我的那一刻脸上的表情恢复了平静,只是恍然间一闪而逝的难以置信和不甘心让我对他产生了些兴趣。
呼,有点意思。
"少爷。"他又一次唤我,我抬眼,张了张口没有说话。该说些什么的,我反应过来。可是说什么好,我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开口必错。
打了个手势,我指指自己的嘴,他愣了一下,似乎被我这个动作吓到,但很快他转身倒了杯水,捧到我的面前。
人算是机灵。我在心里默默打分,挪了挪身子准备起来,可惜这个身体实在不争气,躺了这么久还是没有半点力气。他似乎看出我的无力,将杯子放在一旁,腾出手来扶我起身,两只手臂柔软而有力,只是轻轻一托,再放下时身后早已摆好了靠枕,整个过程动作十分纯熟,看来他的确是个不错的仆从,而且照顾"少爷"日子不短。
抿了口水,喉咙里的干渴缓解了不少。借着喝水的工夫,我在心里不住盘算。喝罢,我将水杯递还给他,手一脱力,杯子还未到他手里已斜斜的滑了下去,眼看着就要摔碎,他一伸手,杯子已经被捞住,手法干脆果决。我弯下腰,不住的呛咳,只是感觉到从背后射来的怀疑目光一晃就移开了。
还真是,危机四伏。我在心里冷笑,脸上却咳得涕泪模糊,形象全无。接过他递来的手巾,我装作无意用手背碰触到他来不及收回的指尖,果然,指肚内温软一片,并无茧子。连身边的人都不能相信,这日子,真不轻松。
"少爷既然醒了,不如趁热把药喝了。"刚才一连串的试探在我的小心掩饰下并未引起他的怀疑,与最初的惊奇不同,当他确认了我似乎还是往日的少爷后,眼里不自觉的流露出厌恶与不耐,虽然只是一丁点,在我看来却绝不会错。
"好。"我轻声答道,故意带了点颤音。看着他毫无反应转身去端药,我的心里微微掠过一丝了然的窃喜。
我果然没猜错,眼前的这个人虽然确实可能饰演的是仆从的角色,但本身绝不简单。一个仆从就算不用洗扫,也不可能长一双如此柔软的手,与我比起来,他倒更像个少爷。而且他虽然看似柔弱,却身怀武功,只从那利索的手法上就可以看出习武不是短短几年。这样的一个人,来到这普通人家(我猜的)里屈为侍从,必定是有隐情。
另外,我查了这具身体的脉象,很明显可以看出这个少爷是毒发身亡,姑且不论是由于什么原因,他看见我仍然活着只是惊异却没有害怕,说明下毒之人并不是他,最有意思的是,他看见少爷还活着,竟然带了厌恶之情,可见他一向对这个少爷没有好感。这个少爷的性格八成是怯懦有余而刚绝不足,他虽不满却一直没有离开,大概是为了想要得到什么,这样东西如果不是在少爷这里,就是在这个府里。
正直,有功夫,有目的。他的身上有这几样因素,对于想要了解这个地方情况,并且尽快离开这个地方的我来说,实在是个合适的帮手。如果有可能,要尽快拉拢过来。
他端来药,兴许是担心我再碰洒汤药,不再递给我,而是坐在床畔亲自喂我。我嗅了嗅,没有异味,汤汁浓黑腥苦,大概是鱼腥草之类的药物,虽是对症,却没放甘草,可见这大夫是个迂腐之人。
浅尝一口,我皱了皱眉,这苦死人的药真是熬制的有水准,不再犹豫,我像以往那样大口喝尽,温热的药汁顺着喉管一路滑到胃部。
以往?我压下心头奇怪的似曾相识感,头侧隐隐作痛。胡乱揉了揉脑袋,我转头习惯性的一笑,正欲开口,却见他端了碗愣在一旁,心里暗叫一声糟糕,竟是忘了不知这位少爷平时笑或不笑。
"我睡了几日?"一时紧急,我随口问道,心里有个念头转瞬即过。反正早晚也要向人打听自己的事,与其问别人招致怀疑,还不如问眼前这个比较可靠。想到这里,我干脆装出迷茫的样子,仰了头看他。
"睡?"他又是一愣,皱了眉打量我,眼神似乎有些变化。"少爷病了十几日,今日刚醒。"
"难怪我脑子里乱糟糟的,很多事情似乎记得又似乎不记得。"我皱眉,抬手按住眉心,遮去眼底一片清明。
"少爷记不清什么?"他开口,语气中已经带了犹疑和不确定,这样谨慎的问话却让我难以回答,果然是个心思细密的人,我心里想着,对他有些赏识。
"我也说不准,有些只是看着熟悉,想要张口却叫不出来。"我小声嗫喏,表现的很是不好意思。大病过后带点后遗症是很正常的,他像是信了,没再问什么,沉默着似乎在决定捡些什么有用的告诉我。
"少爷姓叶名辛,是府中的二公子。"他开口,试探似的说着,见我没有反应继续道,"老爷在朝中任职,夫人十年前过世了,娶了正室赵夫人,还有您的娘亲柳夫人。府里现在有大少爷,您和大小姐、二小姐,其他的小人就不知道了。"
夜心?难道穿越也挑一样名字的人么?我忍住想笑的冲动,一本正经的问他,"你呢?"
"小人叶草,三年前进府。"他躬身回道,没让我瞧见他脸上的表情。
"谁给你起的名字?"我故意忽略掉他紧握在身侧的拳头,淡淡的问道。
"是......老爷。"他看向我,眼底的疑问像是浮出水面的气泡,按捺不住。这些大概都是曾经的少爷知道的事,现在又被我翻捡出来,在旁人眼里不是挑衅就是装傻。
"改了,以后叫夜辰。"我大概能猜出来这家的老爷子是出于什么心理起了这么个破烂名字,在古时候,说是名字越贱越容易活,这类的理论我听多了。
"为什么?"他忍不住开口问道,说罢又有些后悔自己的唐突,咬了嘴唇立在我身旁不语。我笑了笑,放缓看他的眼神。
"因为你的眼睛像星辰,夜辰,就是夜晚的星辰。"
情势
傍晚,斜阳。我静静的躺在院落中的一把躺椅上,感受着从四面吹拂而来的小风,偶尔扬起一缕发丝扫过面颊,微痒。
难得有这样闲暇的时光,我不自觉的轻勾唇角,闭上眼睛微笑。
眼前的自由很美好,让我满足不已,唯一的缺憾是这副身体很弱,弱得超乎我的想象。前世的日子似乎每天都是训练和任务,我们被改造成最趁手的工具,如果不能变强,就会被淘汰。不过也多亏了这样,我现在才可以这么悠闲的躺在院子里消耗大把大把的时间,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短暂而可贵。
空气里飘来一股药香,不用睁眼,我知道叶辰又在忙着熬药。
想来前些日子刚听到叶辰说起我的名字,还以为同名同姓,不料完全不是一个字。一厢情愿给人家取了名字,满以为他会感动的一塌糊涂,再抬眼,只看见他抽搐的嘴角,抓过我的手在手心里写下了繁体的"葉",用沉默鄙视我的愚蠢。
不过最后还是改了名字,倔强与驯服的综合体。
说起来,这些日子虽然不能出门,活动范围只被限定在这个院落中,我却没有闲着。从叶辰口中套出来的一些信息,加上叶辛自己有限的藏书,我基本搞清了现在的情况。
这个国家叫晟,是个完全与我所学过知识不搭边的名字。我现在居住的地方叫兆京,基本位于国家的正中,也是京都。在这个国家里,权力主要被三大家族把持,最上者唐,次之者赵,最末者叶。
唐是国姓,是当今天子的姓氏,所以最为尊贵。赵家起于外戚,成于军功,虽说走到如今这一步与他们家出了个皇后分不开关系,但最为主要的还是赵家大公子赵定谭和三公子赵定广。书中并未详细说明赵家起家的渊源,只是偶然一处记载了穆仁皇后就是当今肃王唐凛(已经封了王的三位皇子之首)的生母,于十几年前亡殁。
叶家之所以也能列入三大家族,似乎与叶家的祖上曾有过一些光辉的往事有关,不过到了父亲那一代已经开始没落,若不是现在依附着赵家,应该会像我猜测的那样,只是个普通人家而已。就像叶辰说的,赵家现在的主母姓赵,正是当今最为显赫的赵家的人,而且是已故皇后的亲妹妹,大皇子的姑姑,有着这份关系,叶家总算还能保持着大家氏族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