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声呵笑,“愚蠢吗?为了最爱的人,纵使知道这么会招来他的怨恨,吾仍会义无反顾地选择以这种方式得到他,既使不是真心…至少他的人还在吾身边…而身为高贵无上神子的你,又岂会懂吾的心情?吾甚至比你还要早遇上他…在他还是北玄帝的时候…就遇上了,那充满智慧与成熟的绿眸,深深的吸引住吾的目光,接连几次的交谈接触,吾对他更是钦佩…心动,之后…却忽闻他的死讯,几番调查之后,才发现他是因你而死,要吾如何能不怨恨你?而再次见面,吾看见他活生生的站在你身侧时,内心怎能不妒忌?若真要说这一切为何会发生,只能怨你不该出现于此!”
“这就是为什么你隐瞒我的原因吗?这就是让你想要的吗?倘若不是我自龙族逃了出来,你也不打算派兵救出我吧?”若非倏地呵笑出声,记忆…再次回到那晚的景象。“但是你绝对不知道…我懂你口中所谓的痛苦,因为爱,我才被最信任的人背叛,不可否认,我觉得他很愚蠢,但是当他拼死拼活也要救出我时,我已经原谅他了,毕竟是我错有在先,是我利用了他的感情,才让一切变得如此,所以我不想再失去了!我不会要求你立刻将元羲还给我,但是…请你让他留在我身边几天,倘若他还是无法记起我,我便不再强求…”
东閺彦挑起一眉,淡然地问。“此话当真?”
若非转过身走向玄柱旁,压抑著痛苦的音嗓微微颤抖,他知道,倘若东閺彦不答应,他也拿他无可奈何,从不曾以恳求的语气对任何人说话的他,第一次低头了,却倔强的背过身,不让他人看见他此刻的狼狈。“十天…二十天…就算一日也好,我不会再要求更多了…只要让我和他多相处一段日子…就够了…”
“…好,就十天,吾还不至于小气到连十天都不肯给,殿下就好好把握这十天吧!别尝试要勾起他的回忆,这只会让你更绝望罢了!”东閺彦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地说道。
他会这么说,其实并非毫无原因,北辰元羲在那日,已经中了他自东苍国取来的特殊薰香-龙麝。此香草并无毒性,却又有如毒般,可以一点一滴的侵入人的脑中,渐渐侵蚀掉那人的记忆,而他已经在北辰元羲身上施用了龙麝多日,他对神子与北玄国的一切,几乎可以说是无,唯一剩下的,仅有他给予的记忆,所以他不怕…纵使将人借给神子百日,他也不信有人可以解开龙麝!
若非沉默了,搭在柱上的手,却微微颤抖,不知是因为气,抑或是因为东閺彦的话而绝望。
直到东閺彦离开了,他才轻声地开口呢喃。“可怜之人…必有他可恨之处…东閺彦…你傻得可怜,却也可恨的让人感到切齿…”
风,吹抚而过,种在亭边的梅树,被风吹得树梢直颤,一朵朵的梅花随即纷落,散在空中,形成一幅美丽…却也令人心碎的景象…
◎ ◎ ◎
寝殿内,一坐一站著两人,几日下来,两人皆是如此,一方不语,另一方也同样沉默,不是不愿说话,而是一开口,回应的将是令他心碎的话语。
可以说是不愿放弃吧!若非连续几日下来,百般尝试著以过往的事物勾起元君的记忆,回应他的,总是一句淡然且冷酷的话语。
他索性不说话了,只要这么坐在这儿看他,无疑…也是一种幸福,虽然其中夹杂著莫名的痛,但是…比起听闻他的死讯…要来得好多了。
被面具蒙住脸孔的元君仅是冷淡地回视,不能说他毫无感觉,只能说他不懂,不懂眼前这名高贵的神子为何用渴求般的眼神望著他,他不是他喜欢的那个人,既使他用这样的眼神望著他,他也不会理解、不会心疼,有的…只是无止境的困惑。
“元君。”忽从外头走入若非寝殿内的东閺彦轻声唤道。
本来毫无反应的元君一听,随即转过身看向朝他走来的东閺彦,“彦…”
一声低喃的呼唤,已经足以取代他多日来未见到他的思念,几番的欲言又止,只因为这里多了个神子,让他无法道尽内心的思念。
“殿下身体好多了吧?”东閺彦温柔一笑,走上前看了眼他同高的元君,紧握著他的手像是在安抚他,才转头问候若非。
若非眼神一黯,连忙闭上眼别过头,沉闷地说∶“多谢东苍帝的关心,经由元君的细心照料,我的身体好许多了。”可是心口上的伤…却怎么也好不了。
“但是殿下的身子怎么越渐消瘦了?是嫌弃元君照料的还不够好吗?”东閺彦彷佛是故意似地说道。
元君疑惑地转头看向东閺彦,不解他为何要一再的刺激若非,难道彦他没看见殿下正在颤抖吗?既使他贵为东苍帝,这番语带失礼的话,也未免太不尊重殿下了!
“我累了,你们都离开吧!”不想再看到情浓密意的两人,若非紧闭著双眸,颤声地命令。
东閺彦并非愚人,事情见好就收,做得太过火了,可能会引起反弹,这可是他最不愿见的,随即淡然一笑,朝若非躬身地说∶“那么吾就与元君一同退下了,殿下请快些歇下吧!”
若非没有回话,仅是坐在窗旁低垂著头,若不仔细看,可能还不会发现他的身躯正微微颤著抖。
“吾与元君停留在北玄国的日子只剩下两天了,殿下请务必要快些好起来,以免吾等担忧。”临走前,东閺彦不望提醒若非仅剩的日子,随即拉著元君离开。
若非缓缓抬起头,看著两人离去的背影,俊美的脸孔满是痛苦神色,猛地捂住嘴,才抑止住自己险些溢出声的哀痛。
他撑起自己显得虚弱不堪的身躯,一步一步摇晃不稳地走向桌前,倒了杯水喝下,彷佛要发泄自己的无助似地反覆倒水、喝水,直到自己终于承受不了了,才猛力地握紧手中的玉杯,用力甩至桌面上。
“还是没有用吗?这是你对我的惩罚吗?因为我不断的利用他人感情…所以你要这么惩罚我吗?”若非痛苦万分地趴在桌面上低鸣,失去了苍澜、失去了元羲、失去了爱、失去了本该属于他的一切,都是自己招惹来的,倘若他能早点学会不去伤害别人,这一切是不是能有所改变呢?
去而复返的元君一踏入寝殿内,便见若非一脸痛苦的紧揪著心口,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的他,仅是不语地走上前将他扶起,并不打算过问他为何会如此。
不料,总是喜欢触碰他、凝视他的若非,竟然一把推开他,转过身缩著身躯坐在窗旁,让元君不禁感到内心一惊,一股莫名的情绪霎时占满了他的心头。
“你回来…做什么?回去他身边吧!我不需要你的照顾了…”若非沉著声说道。不想让元君发现自己此刻狼狈的模样,流泪…是弱者才会做的事,而如今,他却成了自己心所不屑的弱者,哭得跟个笨蛋一样!
“我是来确定您是否入睡了,晚上您总是无法安眠,为了您的身体著想,我带了点民间卖的香囊,听说有助睡眠,请殿下带在身边,也好过夜夜被梦惊醒。”元君自怀中拿出一包香囊,放至桌上地说道。
若非浑身一颤,本就通红的眼,更是红了。“拿走…我不需要那种东西…更不需要你的关心!明天立刻和东苍帝滚回东苍国!别再让我看到你们!!”
元君不语地看著若非,此刻的他在他眼中,无疑是个闹脾气的孩子,这几日的相处,他多少也摸清了这名年轻神子的个性,有时他会向他撒娇,有时以悲伤的眼神望著他,有时更像此刻一样,闹著他无谓的脾气。
可是元君却不知道,此刻的若非确确实实被他的态度伤著了,不再卷缩,他爬起身抓起桌上的香囊便往元君身上扔。
“滚!!立刻给我滚出去!你待在这儿反而让我不能安静休息!你是要我叫人拱你出去才肯离开吗?”
“我只是担心殿下的身体,这一切都是为您好,收下香囊吧!”今晚所说的话,恐怕比元君在这几日与若非相处的话还多,既使被怒骂,他还是无法听从命令的丢下他,至今,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才在今天这般坚持要照顾他,是因为看透他的脆弱吗?
“够了、够了、够了!”若非一手挥开桌上的茶具,气愤不已地大吼。“不要关心我!既然你不是元羲,就不要关心我…不要让我存有希望…你这几日的冷淡,不正是要让我死心吗?不正是要让我看清你不是我爱的人吗?那就离开!不要同情我!我还没有这么软弱!!”
那么为什么哭?元君忽然很想这么问若非,乍见他的眼泪,内心竟然一阵揪痛,虽然很快便消失了,但是他还是被自己那一瞬间的痛楚吓愣了。
若非宛若又回到听闻北辰元羲死讯的那一天,转过身跌坐回窗口旁的檀椅上,从怀中拿出元羲赠与他的锦囊。“我的元羲…已经死了…不在了…你不是他…你不是他… 我只是不想承认他死了…才一直将与他有些神似的你当作他…元羲…只会包容我…纵使我伤了他的心…他也一直…一直都是任由我欲取欲求…一心想保护我…为我而亡…你根本比不上他…谁都…比不上他在我心中的地位…”
同样不语,元君只是默默的听著,这些日子里,若非仅是不断的跟他说他们之间的事,却不曾说过他内心中的元羲,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如今一听,他却不禁忌妒起若非口中的元羲来。
“我累了…你离开吧!别再出现在我面前了。”若非别过脸,伸手抹去脸上的泪水,压抑著几乎冲出喉间的恸痛,疲惫地说道。
元君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我知道了。”
不再犹豫地转身离去,胸膛内越扯越痛的感觉却越来越大,到了最后,他几乎是咬紧了牙根,才让自己不至于失态的转过身抱住若非,他…竟然想安慰他?!
“别再出现了…别再让我看到你了…你可知道…越是见你与他在一起…我的心越是痛一分…你懂吗?你可懂我的痛?可懂我已经无法再承受这些撕裂心般的痛楚?”
在他离去前,若非低声地呢喃著,不知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浑身颤抖的元君听,一句句扣人心弦的话语,听在耳里,竟有道不出的苦涩。
走出寝殿,元君却克制不了自己地靠向长廊的玄柱旁,若非那一句句撼动人心的话语,一再的在他耳边回绕,闷在心中的痛楚丝毫无消下之意,反而越来越痛,越揪越大,整颗心彷佛被人掐住一般地沉痛。
“我…是怎么了?他要我离开…要我回到东苍国…我应该开心呀!为什么…反而开心不起来?为什么…会为他心痛?我应该只关心彦、只爱他呀!为什么今日却会对他的话起了这么大的反应?”
他不懂,若他真要对若非有所感觉,早该再与他相处的那几日,便对他心动了,为什么直到今晚,他才对他有所感觉?会心痛…会想抱住他…告诉他别哭了,这些感觉,都是彦不曾给过他的感受,他以为自己确实是爱著彦的,至少当他一睁开双眼时,深情凝视他的彦,是这么对他说的…
是他错了吗?还是彦故意隐瞒了什么没对他说?为何…当他一睁开眼,什么记忆也没有,没有彦所说的过往,没有他所说的相爱回忆,有的…只是他对他所口叙的往事,但是这一切都是真的吗?他…是否该回去问问彦?问他能否拿出他曾与他相爱的证据,问他为何到了现在,自己仍无法接受他的拥抱?
太多疑惑了,自己却从不曾怀疑过,只因为相信他第一眼睁开双眸时所见到的人,他…是否错过了应该相信的话语呢?
郁闷,不争实的占满元君的心头,抬头望著漆黑的夜,发现今晚的月,被天上的云掩盖住了,让光无法从云朵中拉开一丝缝隙,就如同他此刻的心情一样,被许多云朵掩住,找不到任何可以透光的地方…
第三十四章 (上)
一夜未眠,若非除了感到疲惫还是疲惫,内心的沉痛,是一分更胜一分,不是他不懂得要珍惜他曾拥有的一切,而是这一切都不再将是他的了。
经过昨夜之事,他已经放弃了、看清了、不想…再继续痛下去了。努力太多、太多,却只得到他冷酷的回应,那人给予的安抚,对他来说,反而是更残酷的对待,他要的,不是同情、不是尊敬,难道他不懂吗?
若非倚在窗边低垂著头苦笑出声,泪水再度自眼眶滑落,苦涩的泪水,尝起来是这般酸涩,苦得…令人难以忍受。
颤著抖微抬起头,窗外的长廊上人来人往,他知道今天过后,元羲这个人,将真正的消逝在他的世界,他…不再是他的元羲,而是一名他所陌生的人,他人所爱之人…
“无所谓…都无所谓了…反正我一直一来都是自己一个人,不必在乎…还有许多…更重要的事我必须完成…我怎么可以这么丧志…怎么可以?”若非自语地低下头呢喃著。沙哑低迷的音嗓,却泄漏了他沉痛的心情,一声又一声地安慰著自己。
若非不断地自问,却得不到任何答案,想找出自己以往的自信心,却是一片的茫然失落,回头一看,还有谁在他的身畔呢?没有…什么都没有,回想以往,竟发现自己丝毫无任何人可信任,还有谁会关心他?还有谁会如同元羲一般地对他付出关怀?没有…还是没有…
他勉力地撑起身躯,摇摇晃晃的走出寝宫,茫然又毫无目标地走在长廊上。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不知道想去做什么,只是一昧地照著自己的感觉走,反正…都无所谓了。
等若非回过神时,自己竟走入漓宫内,就如他之前所见,这里仍是毫无一人,空荡却又优美的典雅宫殿。
忽然,一股强烈的感觉袭上若非,埋藏著神剑的右臂隐隐作痛,不断的拉扯著他的痛觉。这种陌生却又熟悉的感觉,让若非一下子便想起了不久前的梦境,那可怕的梦魇!
“该死的!”痛彻心扉的感觉让若非不禁流下冷汗,意识霎时变得模糊不清,但是那夜的梦境影像,却清晰地跃入他的脑海之中,不断的重复、重复…
右臂的痛楚越加剧烈,痛得他不得不咬牙撑住痛刺入骨的感受,整个人跪缩在地上不停地抽搐。
在这段痛苦万分的期间,他隐约记得自己有爬起身,不断的痛喊挣扎,简直恨不得将自己的右臂给砍了,直到痛楚过去后,他才发现自己正处于一间幽暗的密室。
若非捂住因挣扎而血流不止的右手,抬起头茫然地盼顾,“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回头看望,发现他的身后,满是斑斑血迹,不多,却仍怵目惊心,低头一瞧,整只右臂几乎快被他抓烂了,虽仍有感觉,却麻得让他不在感到痛楚。
喘过一口气后,若非的心情也平静多了,抬起毫发无伤的左手撑住身旁的柱子,缓缓地爬起身,走向离他不远的平台。
越是往前进,他越是觉得眼前的景象很熟悉,这里的每一幅壁画、每一件雕刻品,都令他感到熟悉,彷佛他曾住在这里许久,但是更多的感触,是一股怎么也说不透的莫名悲哀。
若非站在掩上白色纱幔的平台前,怔然地站了好一阵子,才伸出左手一把掀开纱幔,一块华美的红色锦布上,摆放著一只苍白的手,一如他前些日子的梦境一般,让若非不禁被眼前的景象惊退一步。
第三十四章 (下)--第三十六章 (上)缺
第三十六章 (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