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人没啥能耐,就是适应能力强些,连在这种没电视、没电脑、没手机、没汽车的地方也能好好的活到现在,我就不相信光吃烧饼还能吃怕了我。
还好是个不错的夜晚,虽然有些凉风,但是好歹没有下雨,否则这样外宿在山野还真是让人吃不消。
友遥卷成一团躺在身边,呼吸平稳显然已经入睡,看着他的样子我不禁有些感叹,思想简单的人就是好命,连睡在这种蚊虫乱飞的地方也能如此安然。
我怕他受凉,脱了外衣盖在他身上,他立刻像小猫一样蹭了蹭,钻在衣服里露出一个满足的笑来。
我抱了抱双臂,搓了搓手心,连连哈气才可以缓解一点寒气。
欧阳立言不近不远的坐在树枝上靠着树干,垂着两只脚。原以为他睡着了,可是抬头打量了两眼居然看到他正看着我,惨淡的月光下他的眼光显得格外寒碜,我不由被他吓了一跳。
欧阳立言嘴角嘴角勾起一丝不屑,接着懒懒的闭上眼睛。
我在心里直叹气,虽然知道他对我一直心有成见,只不过难道以后都一直这么相处下去吗?
我站起身来走到树下,运了运气,好歹跳了上去,只可惜站不太稳,摇晃了几下,差点还把欧阳立言给颠下来,惊的他立刻瞪大了眼睛,一手扶着树干惊魂未定的看着我,压低了声音埋怨:"你干什么?"
我有些笨拙的稳住自己的身子,坐在他的边上,转头看着他问:"说实话,你是不是真的看我不顺眼?"
欧阳立言有些惊讶的看着我,嘴角勾了勾,"做什么?"
"先说好,我不是在乎你怎么看我,只不过你总得给我个原因吧?"我双手抓着树枝,稳住自己的身子,"我不是要和你和解什么的,不过为了友遥,你能不能不要老是给我脸色看?"
以前看武侠片有什么一笑抿恩仇,我自然是学不来,但是我想好歹可以让我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原因?"欧阳立言皱了皱眉,"没有。"
"没有?!"我不由拔尖了嗓门,在他警告的眼神下才压低了声音,"你更年期啊?有没有感觉失眠、心烦、燥热?"
"什么?"欧阳立言嘁了一声,"不知所谓。"
"你才不知所谓吧,"我故意刺激他,"我和友遥亲亲我我,你在边上看着是不是觉得心里痒痒的难受?电灯泡做成你这样也算登峰造极了,我告诉你为什么吧,因为你嫉妒......咳咳!"
还没有说完的话因为他瞬间掐住我的脖子嘎然而止,我挥舞着两手连救命也喊不出来,就在我差点翻白眼的时候,一颗石子飞速的打来,敲在欧阳立言手腕上,他猛然放手,我一个不留神便从树枝上翻了下去。
幸好,被接住了。
"你不是想要掐死我么,"我从欧阳立言怀里跳下去,"现在又来救我干嘛?"
他整了整衣服,冷哼一声,没有理我,反而重新跳上了树,就着刚才的动作重新睡了过去。
我抬眼看了看他,低骂了一声:"早更。"
于是,抿恩仇计划以失败告终。
不久之后,总算来到林县,江南向来富庶,只不过这林县靠近山间,多少有些闭塞的感觉。
"据说木子山就是这一座了。"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人问路,气喘吁吁的跑过去回话。
"我们上去。"欧阳立言站起身来,友遥看了看我,却道,"欧阳大哥,歇一歇吧,沐云看起来很累。"
"这些路而已,难道这么没用?"欧阳立言挑着眉看我,摆明了鄙视。
"切,"我呼呼喘着气,"走就走!"
硬撑着走了一段,友遥忙过来扶着我,欧阳立言怕友遥累着,也心不甘情不愿的拎了我的衣领,我也不跟他客气,几乎把整个人的重量都搁在他的身上,弄的他直皱眉。
到了山脚,一仰头看到了半山腰有座还算比较豪华的茅草房,想来就是所谓神医的根据地,我看着,不由觉得有些失望,还以为多少会有些烟雾飘渺来点神秘气氛,可是看起来也太平常了吧。
"木先生早已恭候多时。"不知道哪里钻出一个中年男性,挺和蔼的面相,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话,恭恭敬敬的站在边上等我们回应。
我和友遥他们对望了一下,突然觉得很有戏剧性,忙上前问:"这位,那个先生,木先生是不是就是那位什么神医?他知道我们要来?"
中年男人微微笑着看了看我,道,"木先生早已经算到你们会来。"
"这么厉害?!"我不免激动,"那他既然算到我们会来,那有没有算到我已经爬不动了?"
眼前的男人一愣,尴尬的笑笑:"这个......"
"切,还说什么都能算到,"我不由哈哈笑,"这位木先生还真是敢说。"
"沐云!"友遥捅我一下,我才收敛了笑意,忙客客气气的道,"那就麻烦这位--先生带我们上去吧。"
"对了,"我补问一句,"那个木先生到底是何方神圣?他会算命吗?"
"这个四王爷应该早就知道才是,"中年男人神秘兮兮的看了我一眼,"五年一度的预言,整个大禾都已经传遍了。"
我消化了一下他的话,对他居然知道我的身份感觉颇为意外,然后才猛然惊到:"靠,他就是木游子?!"
第十七章
木游子这三个字简直是如雷贯耳,我急不可耐的要去看看他长得什么三头六臂,是通天眼还是顺风耳,尤其是胆子倒底长了几个,居然敢跑到皇宫大殿里去卖弄!
摩拳擦掌的一路小跑,友遥伸了好几次手把我拉住:"沐云,你怎么了,好像很激动的样子。"
"友遥,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正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我不是激动,我是眼红!"
友遥低声笑了笑,双手按下我耸起的双肩,"你小心,山路不好走。"
"是啊,"欧阳立言莫名其妙的插嘴,"我们可没空救你。"
某人喜欢煞风景就让他煞好了,摆明了就是酸葡萄心理,我不和他舌战,反正只要我搭上友遥的肩表现亲密,欧阳立言自动就会闭嘴,之后别开头,一副眼不见为净的样子。
倒不是对木游子抱什么希望,只不过这个人带给我的影响太大,怎么说也不会是个在街上随便一抓就一大把的普通人吧。
屋子里端正打坐的老头花白了头发,不长不短的胡须正好可以抓着打个蝴蝶结,瘦骨嶙峋说不上,但绝对可以说是营养不良,街上的确不会是一抓一大把的类型,因为这样的人估计都在病房里吊水,床边围着一圈的家属一边哭一边等着他断气。
失望过大,我一时楞住了,那一腔的怒火也被立刻浇了个半灭。
切,还以为是什么世外高人,走路脚底生风,咳嗽两声可以把山震两震,可是我看他连说一两句话都会喘咳不止。
冤枉死了,居然就因为这样一个死老头的几句话,害我劳碌奔波,吃了那么多的苦!
"四王爷似乎对老生很是不满。"木游子原本闭着眼睛打坐,我们才刚一露面,他就睁眼看来,眯着眼打量我。
"哪敢哪敢,"我嘻嘻笑了两声,"只不过是视觉冲击太大而已,心理上一下子没有适应过来。"
木游子哈哈笑道:"说起来,自从四王爷五岁那年之后,老生就再也没有见过你了,看来你过得不错。"
"不错?"他不说还好,一说我就来气,"你不会还以为我是托你的福了吧大爷?你难道不知道自己害人不浅?"
"害?"木游子笑着摇了摇头,"这一切都是命数,是天道,怎么能说我害你?"
"就知道你不会承认,"我也不管友遥一个劲的给我打颜色让我收敛一点,可是我心里那个冤屈啊,憋了这么久都没处发泄的愤懑也算找到了罪魁祸首,那还不发泄个够本?"就算你不肯承认,你也该知道我为此吃了多少苦吧?"
"吃苦?有吗?四王爷现在难道不是容光焕发?"
容光焕发?我靠,他居然说我容光焕发?
"不承认?好,我也不逼你。"我一掌拍在桌子上,"你不是号称什么都算得出来吗?不如再给我算算?"
说着就把手给伸了过去。
"不用伸手,命数之势,老生早就已经在四王爷刚来这世上的时候就算好了,"木游子摸了摸胡须,"四王爷要算什么?"
"家宅、姻缘、财运,你想算什么就算什么好了!--等等,"我突然灵光一闪,"这些都太平常了,木先生一定不屑去算,不如来算些其他的怎么样?"
"四王爷请说。"木游子一派安然,似乎很有信心。
"其实也不怎么难,"我笑了笑,"请问木先生,不如你帮我算算我买的股票赚了多少钱吧?还有股票什么时候可以冲过5000点啊?"
那个时候全民炒股,我是什么都不懂的,专业术语也只懂得涨停和跌停两个,好不容易收了点保护费就被忽悠着拿去炒股,只可惜刚刚才听说我买的那只涨了一小点,就一头栽河里给冲到这里来了。
要是可以知道我那只赚了多少钱,我多少也安慰,不过看木游子的样子么,也就有点......了。
"沐云,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友遥低声问我。欧阳立言也皱了皱眉,一脸对我的话消化不良的样子。
"友遥你不懂没关系,"我瞟了木游子一眼,故意凑上去道,"只要木先生听得懂就好,对不对,神算子木先生?"
木游子波澜不惊的笑了笑,"老生怕是要让四王爷失望了。"
"哦?"我故意扯长了音调,"不会吧--我可是对木先生抱了很大的期望啊--"
木游子淡淡的看着我,道:"老生能算的,只是这能见的几十年,未来的事情,或许四王爷比老生知道的更为清楚。"
本来想取笑他,可是听他这么一说,我反而楞住了,他虽然看起来一副老不死的模样,但是眼神中的那种了然却是很明显,他是不是老早就知道我是借尸还魂?
被他这么说了,我不由感觉背后阵阵发凉,顿时也没了取笑他的兴致,点了点头笑了笑,有些尴尬又有些后怕。
木游子这个人,还真是......
然后,自然而然说到了我们来这里的目的。
欧阳立言一碰到和友遥有关的事情就完全一副保姆的姿态,来我对他的嗤之以鼻也听而不闻。
"这点老生倒是可以帮忙。"木游子不像我以为的性格古怪的老头那样难以沟通,对帮助友遥恢复记忆的事情倒是满口答应,"不过,这七七四十九天,切不可有一天中断,否则,只怕再难恢复。"
"七七四十九天而已,我们还等得起。"我转而对友遥道,"友遥,你要记得这四十九天不能断啊。"
友遥笑着点点头:"我知道。"
其中一件事搞定,另外一件就要等友遥不在才能对木游子说了。
"没错,邪魂症者若不发病看起来就是正常人,但是仔细看却又和正常人有所区别,最大的区别,就是他的善或恶的两面性更为突出,过分的善良,或者过分的邪恶,"听了我们的话后,木游子道,"按照你们的说法,再加上我之前和他谈话的感觉,我也认为那位友遥公子应该是邪魂症没错。"
"那要怎么医治?"我赶忙问。
木游子顿了顿,然后摇了摇头,"没的救。"
"没得救?"我惊了一惊,"你不是神医吗?还有救不了的病?不要摆架子了吧?"
"老生不是开玩笑的,"木游子摇头,"这病,只有病人自己才可以救。"
"你的意思是我们都帮不了他?"欧阳立言皱眉问。
木游子道:"他的情绪也只有靠他自己才可以控制,任何人都很难掌控,但是若是知道让他情绪失控的源头,或者还能有一些办法。"
"什么办法?"我有些迫不及待。b
"自然是离开那个源头,让他慢慢平静下来。"
木游子说的轻巧,可是我却突然不安起来。
欧阳立言说过友遥是从遇到我以后才变成这样的,以前他的性格都很好,起码没有过这么暴戾的一面,而我,便是他的源头。
"离开?"我无意识的重复着他的话,心里有些微微的疼痛。
"这是老生所知道的最好的办法,或者还有其他方法,可是老生尚未遇见,也难以定论。"木游子微微叹了口气,"四王爷,以后的事情,还请顺其自然。"
我抬眼看着他,"你是不是已经知道我和他之间的事情?是不是今后我们会分开?你是不是要说我和他不可能再在一起?"
"李沐云,你镇定一点。"欧阳立言突然按住我的双肩,我这才知道自己突然间有些过于激动。
"天机不可泄露,"木游子淡淡的说,"无论做什么,你决定的,就该相信是对的。"
我听了不由苦笑:"你打什么哑谜,你该不会算不出来我脑子比较迟钝吧?"
"四王爷不必过谦,你并不是你自己想的那么无用。况且,"木游子道,"你也不要太过担心,并不是所有的邪魂症都会恶化,只要他可以控制自己的情绪,也许一辈子都可以安安稳稳的过下去。"
虽说这句话多少有些安慰的成分,可是我一点都乐观不起来。
如果是因为我而让友遥从如此善良的人慢慢变成一个十恶不赦的坏蛋,那我真是该买块豆腐撞死了。
其实木游子的意思很清楚,只要我不去刺激他,友遥应该不会控制不了自己,关于这一点,我思量再三,终于恢复了一点信心,我已经答应他要陪他离开这里,只要顺着他的意,我相信他应该会平平稳稳下去。
欧阳立言和我一起从木游子那里离开后,就有些沉默。
为了活跃气氛,我难得的和他开起玩笑:"这下你放心了吧,说不定不用你自己动手,我也会自动离开友遥远远的了。"
欧阳立言没有立刻回应,而是看着我,淡淡叹了口气:"我没想到会是这样的。"
听他的语气竟是有些惋惜。
我不由笑了:"你也太表里不一了,明明很想我离开他的吧,现在说不定在肚子里偷笑呢!"
我本来是想开玩笑的,可是说出口来的话却难免有些酸溜溜,凭什么他就可以,我却不能留在友遥身边呢?
眼睛有些酸涩,我别开头,用力的踢着脚下的小石子,没有说我现在心里多么不安和害怕。
本来以为就这样可以一直和友遥在一起,可是没想到,自己竟然是个隐藏的炸弹,一不小心就会引爆掉还没有稳固的幸福。
说过要保护友遥,可是到后来,会危及他的却偏偏是我。
以前学过一个"自相矛盾"成语故事,当时觉得好笑,可是现在想来,我自己又何尝不是?一边想要保护,一边却可能伤害,又是矛又是盾,连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矛"厉害还是"盾"更加坚固一些。
"李沐云!"身子突然被一把扳了过去,我踉跄的被迫转了个身,对上了欧阳立言的眼睛。
"难道你想拿这张脸去面对友遥吗?"他不客气的看着我,"把眼泪擦掉。"
我抬眼看着他,若是往常,听到他这样的口气我一定会不客气的反击,可是现在的我却一点都没有兴致再和他纠缠在这种问题上。
我甚至乖乖的抬起手来擦眼睛,可是原本只是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被我这么用力的揉了却不停的掉了出来,就算我一时性急的那手按住眼皮也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