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这样想,你们是不是都满意了,亲手把我扔近巫婆诅咒里的刘彻要的就是我这样想对吧,刘彻,你就是不想让我和任何一个人在一起,你现在在天上一定看得很满意,可我不想让你满意。
第五十一章
不论站在多远的未来,多近的现在,我们都在奔跑,我从你身边离开的时候奔跑不止,你从我身边经过的时候空气摩擦呼啸而过。我们不停地跑,不停地跑,没有时间喘息,没有时间停歇,就此腐化在路途,化成苍白的骨架目送另外的人经过。
我已经能感受到皮肉在奔跑的旋风中从骨骼上蜕下,一层一层剥离,我伸出手搭在你的肩上,你在时间海里回头,脚下是累累白骨。
你哭了,你看见我,然后哭了。
你的手抚摩我半边皱起风化的脸,你的嘴唇贴上来,颤抖,难以自持的颤抖。你拥抱我,跨过一段鸿沟,一段永远无法填平的鸿沟。
身体可以结合,心灵可以接触,灵魂始终茫然。
没错,我是在报复,我要报复那些喜欢伤害感情的家伙,那些嫉妒扭曲的家伙,最后还要报复自己,报复自己的可恨可气可悲。
你贴在我耳边什么都不说,我大概看见一只蝴蝶,蓝色的蝴蝶从角落里飞出,它很美,翅膀的边缘有闪亮带毒的粉末,你忽然说话,那只蝴蝶停在你嘴边,我把它捻在手上,揉碎在手心里,这样专注的动作让我听不清你在说什么,就像从前很多次一样,你在最让人迷惑困扰的瞬间说一些重要的话,让人很容易忽略,于是我问你你说了什么,你把手插进我头发里,说,"没什么,我没说什么。"
没什么,我没说什么。
吝啬的君王不愿意多说一次,不过,即使说再多次也无法弥补。
你怎么样,现在的你,怎么样,准备做什么,要怎样对我,再怎样对自己?
在春天的最后一刻,我从很远很远的过去回到了你身边,你哭了之后又笑,拥抱过后亲吻,我却哭不出笑不成,所有的拥抱亲吻都成了最大的笑话。
有人在耳边抚琴,琴声断断续续,我睁开眼,你宝石一样的眼睛很亮很美,它们对我笑,我闭上眼,你炙热干燥的嘴唇贴在我额头。
"很累吗,那就再多睡会儿吧。"
"会睡死过去的。"
"你很想死?"
"我快要死了,真的,真是快死了。"我很认真地说,你显然听得非常不认真。
"死了才好,死了我就把你藏起来,谁都看不见。"
"谁都看不见吗。"
你们是一样的,一样霸道残忍自私,可我不失望,因为失望知道就会绝望,而在绝望中能看见希望,所以我对你不失望,我的失望留在了未来,如果还有未来。
"就像现在这样,谁都见不到你,你天天夜夜都只能见着我,只有我和你说话,只有我在你身边。"
很久以前,在我们都没学会甜言蜜语以前,我们都是会说话的哑巴。
"你喜欢我,对吧?"
"喜欢到想杀了你啊。"你笑,笑里夹着清凉的风。
"那你一定要记得亲手杀了我。"
找一把最锋利的匕首,找准位置,还有一定要在正确的时间,要不然你还会像以前一样杀不死我。
"记得一定要。"
第五十二章
慕容熙在我身边度过了一整个燥热的夏天,夏天之后他忽然消失,大多数时间我都在睡觉,睡醒之后习惯趴在窗口看外面,只是看着,不尝试也不愿意多走一步。
多数东西得不到总是好的,得到之后也是好的,好过之后总要厌倦。
夏日余韵未消,每天早上会有人送来凉茶,放到正午,热得发烫,傍晚的时候已经泛酸。
"你看什么?"
我放下手里热乎的茶杯,揉了揉眼,看见一个小丫头手里拿着根树枝歪着脑袋看着我。
"我看你啊。"我把手伸出去,正好捏到她的脸,柔软的孩子的脸。
"你的头发遮住眼睛了你还看得清楚吗?"她走近了些,踮着脚要来摸我头发。
"看不清楚。"我摇头。
"那你还看?"她晃了两下没摸着换了个角度又要来摸。
"你怎么进来的?"我把身子向外探,她的小手撩开我头发。
我还是第一次见着定时来送饭的小太监以外的人,还是个大眼睛的漂亮丫头。
"啊!"小丫头惊叫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被吓到了?"我把头发恢复原样看着她笑。
她站起来,眼里噙着泪却一个劲摇头。
"这里没好玩儿的,去,去跟你娘玩去。"
"我没娘。"她憋起嘴。
"是吗。"我手触到她头发,"那真是可怜。"
"我不可怜。"她抬头看我,"你比我可怜。"
"因为我的脸吗?"
她缓缓点头。
"女孩子这么直接会被人讨厌的。"
"骗人的人才让人讨厌呢!"
"你叫什么?"
"慕容宜。"
真是难得,慕容家里也有觉得骗人不好的孩子。
"你一直在这里吗?"慕容宜抓住我的手在我手心里画圈圈。
"一直在啊。"
"他们说爹爹在这里藏了不让人见的宝贝,那你一定见过喽。"
"丫头,都说是不让人见的宝贝了,我这个大活人怎么可能见过。"我弹她额头。
"对啊,哈哈他们都被骗了,被骗了!我一出去就告诉他们根本就没什么宝贝!"慕容宜趾高气扬的仰起头。
"是啊,根本没什么宝贝。"我摸摸她的头,维持一个姿势久了,觉得腰酸,就站起来要往里面走。
"诶,诶,等等。"小丫头拍着窗户。
"怎么了?"我回过头。
"我把名字告诉你了,你也得把名字告诉我!"
"我的名字?我自己都不记得了,怎么告诉你?"
慕容宜鼓着小脸小鹿似地跑出了我的视线。
很不公平吧,你把名字告诉了别人,而别人却什么都不告诉你,你只记得他半张惊悚的脸,你可以随意捏造个名字给他,毕竟名字对他来说一点都不重要,对你也不重要,你不会因为记得他的名字而想起他,你想起他不过是因为他在你记忆里深刻的瞬间。
"喂,我想吃肉,下次能不能送肉来?"
在第八次看着送饭的小太监打开食盒露出满眼的绿色之后,我实在无法忍耐了。
小太监不搭理我,把盘子一一端出来,收了盒子没说一句就闪没了影。
你太阳的慕容熙,管个三餐都不管彻底些,我没了胃口,忿忿看日落。
在看到慕容熙进来的时候,我盯他半天,吐出一个字。
"肉。"m
"你饿?"慕容熙扫一眼饭菜,走到我面前。
我点头。
"那得先喂饱我再说。"
他淫荡地笑,我忽然好奇,把头发撩起,露出完整的脸,"你对着我这张脸怎么还有胃口?"
"因为是你的脸啊。"
他有想不完的馊主意,说不完的好听话。
我何其荣幸,他这两样最擅长的技巧都用在我身上过。
第五十三章
我看着他,看见他的眼睛里映出自己的样子,黯淡没有光彩的样子。
我遮住他的眼睛,轻轻吻他的额头。
"你害怕吗?"
如果有一天,你看不见这个世界了,你会害怕吗?如果你害怕,又害怕什么,为什么要害怕呢?
他摇头,握住我的手。
"是吗,你不怕啊。"我松开手,又看见他的眼睛,总是很迷人明亮的眼睛。
"为什么要怕,我能感觉到你,有什么好怕的。"
多好的理由,可在黄泉路上我们谁都感觉不到。
"一直呆在这儿,觉得闷了?"他从背后抱住我。
"确实有点闷,你把我勒太紧了我气闷。"我笑笑。
晚上,我睡不着,趴在塌上看他的脸,我想藉此怀念些什么,比如我们一起过的时光,比如我们正在一起的温度,又比如不远的分离的未来,看着他的脸,我忽然什么都不想怀念。
我蹭进他怀里。
"其实你应该怕的。"我轻声说,即使他听不见也没关系,我只想说出来。
"聂言死的时候你应该怕,我被拓拔仪带走的时候你也应该怕,武嫣死的时候你也应该怕,带走武延玉的时候你也应该怕,为什么你能那么自信,你什么都不怕,我却什么都怕,太不公平了,对不对?
就算我忽然死了,你也一定不会怕,幸好,我也不怕死,要不然我们差距真是太大了。你经常说我什么都不说,有些话说不说出来其实没什么差别,即使我不说,像你这么聪明你怎么会不知道,现在你把我抱这么紧又什么都不说,我不是你,你不说我什么都不知道,不过我觉得也没什么说的必要,有些话没在该听的时候听到该说的时候说,等到再说出来再听到也早就变了味了。
我们现在这样,其实已经很不错了,觉不觉得我们更像处了很久的夫妇,什么喜欢不喜欢早就过了热度,只是觉得有必要在一起吃饭睡觉才在一起。
我不是在怪你,要怪也不会怪你,毕竟人活在世上不是被人伤害就是伤害别人,两个人在一起不互相伤害就会伤害到其他人,这点你比我更清楚。
慕容,不知道今年冬天会不会像以往一样冷,最好是暖和些,我喜欢暖冬。"
他依旧什么都不说,我说得累了,听着他杂乱的心跳声渐渐有了困意,模糊地睡了过去。
"我想吃螃蟹。"
我看着外面小太监挥着扫帚跟着落叶跑的滑稽样子,忽然想吃螃蟹,螃蟹啊螃蟹,十月黄啊十月黄,真是越想越馋。
"明天叫人送来。"慕容熙在里间不知道在瞎忙活什么,看样子像是在写字,我对他那狗爬书法实在没什么兴趣,他不让我看我还懒得无偷窥呢。
"哦,好。"
小太监的衣服太大,跑着跑着一不小心踩到了衣角,摔个正着,我拍着窗板大笑,那小太监刚想爬起来,墙上忽然掉下样东西,结结实实砸他背上,这下他整个人都贴在了地上,那墙上砸下来的动西还会动,那东西从小太监背上爬起来,拍拍屁股朝我这儿跑来,两个小辫子一甩一甩,样子也很滑稽。
"我又来找你玩儿啦。"
小东西嗓门挺大,对着我就吼。
"嘘!"我捂住她嘴,慕容熙从屏风那儿探出个脑袋,"谁啊?"
"我自说自话呢。"我冲他傻笑。
"轻点声儿,你爹爹在里面看他那宝贝呢。"我敲了下小丫头的脑袋。"你上次也这么进来的?"
"不这么进来就进不来了,要进这门还得有令牌呢。"慕容宜知趣地放低了声音。
"你又来干什么?"
"当然是找你玩儿啊。"
"你不是想看你爹爹吧?"
"才不是!"慕容宜还没长成女人就和大多数女人一样爱玩口是心非了。
"呵呵,你在外面蹲着,我把你爹爹叫出来,你趴在窗口看看他行吗?"我摸她的小辫子。
慕容宜不回答,只是乖乖蹲下。
话说出口,我才后悔,我得找个什么理由把慕容熙拖出来??
想了半天,找了个最没水准的。
"慕容,起风了,帮我递件衣服。"
说完之后我觉得挺有成就感的,我这可是在支使皇帝啊,皇帝啊!
过了好一会儿,慕容熙从里面出来,大概风声太大他没听清楚,他手上什么都没拿。(kuso了。。。。。。。。哈哈哈哈)
"你冷?"他笑着走近。
"这样还冷吗?"他似乎很喜欢从背后抱人,他低头靠在我肩上,慕容宜趴在窗口看着,看得我心慌无比。
"你怎么脸都红了?"慕容熙抬头时,小丫头机灵得低下头。
"脸红说明我不冷了啊,你还是进去写你的字吧。"我推他进屏风,他莫名其妙看我。"快写啊,写好了我鉴赏鉴赏。"
"爹爹他都没这么抱过我。"
慕容宜撅着小嘴不满地瞪着我。
还好丫头还小,还只会纠结爹爹没这么抱过她而不是苦恼为什么他爹爹要这么抱一个男人。
"你过来。"我让她靠近些,自己探了半个身子出去,将将能抱住她,"闻到你爹爹的味道了吗?"
"恩。"慕容宜凑在我脖子边使劲点头。
"像不像你爹爹在抱你?"我摸她头发。
她忽然挣脱,捂着脸跑了出去,不幸的小太监又被撞倒在地,倒在黄叶堆里,尴尬又无奈地爬起来。
第五十四章
"你说,不得好死对一个人来说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一时兴起,站在屏风那儿问慕容熙。
"就是死得很惨吧。"
"怎么样才算死得惨?"我实在好奇他对不得好死的看法。
"你问这些干吗,比起死,其实想死却死不了才更惨吧。"
慕容熙你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不,你比蛔虫还伟大,你真是什么都知道。
"要是我们当中一个不得好死了,你觉得会是怎么死的?"
"你要是不得好死了,肯定是被我杀死的。"慕容熙从里面走出来,轻轻地笑。
这实在是个好主意,我为什么一定要在别人的操控中死,既然我已经不能选择死亡,由得别人来处置我,我还不如自己出主意把自己弄死,自己选择怎样的不得好死岂不是更有乐趣。
"这是什么道理?"
"就是因为死得没道理才算不得好死啊。"
他说这话的时候,树上已经没有叶子再掉了,小太监把扫帚放一边,掏出火石烧起了堆成堆的落叶,它们燃烧起来的样子和它们本身相差无几。
世上的事,不尽奇妙,就比如今年的冬天,太阳好的出奇,是个暖冬。
我在窗口晒太阳,感觉这一点都不像我应该过的生活,然后我觉得自己老了,在冬天的阳光下迅速地老去,阳光渗透进我的身体,对每根神经,每个细胞进行干涉,它带着它们一起消失,在我知道的情况下蒸发在空气里,我没办法阻止,只能看着自己慢慢老去。
"你再睡会儿吧。"慕容熙在我边上看书,我转过身背向阳光继续半梦半醒。
他最近很奇怪,我醒着的时候总看见他在看书,我睡着的时候他也不来骚扰我,除了时常捋我头发,他也不会有进一步的动作。
我想起自己喜欢他这个事实,感觉这种感情也在阳光下被蒸发了,大概他的喜欢也在阳光下被蒸发了吧。
除了今年冬天是个暖冬之外我还发现一件离奇的事情,在两个人互相喜欢的时候没有在一起,等到两个人都不再喜欢的时候他们倒是在一起了。
想起当时自己如此笃定的喜欢,还是敌不过无敌的时间,我们都会老,都会死,感情都会淡,都会消失。
现在我站在悬崖边上,正好能看见鸿沟对面的你。
剧情快到终点,这样的结果差不多是最圆满的,下次等我再想起我喜欢你的时候,不知道我是不是已经没道理的死了。
人的一生需要做多少件蠢事才能证实自己的愚蠢?
我想一件或许就够了。
我觉得自己做过的最愚蠢的事情就是告诉武延玉是我逼死了武嫣,没什么理由需要解释,只是觉得这样做的自己很蠢。
做蠢事的人也一定得为自己做过的蠢事付出代价。
我倒从来没想过,我真的需要为这件事付出什么代价,毕竟因果循环对我来说几近失效。
在我模糊了日子的时候,他们总不忘记提醒我时间。
我看见武延玉手上的刀子忽然明白过来,原来日子可以过得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