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穆良朝(穿越时空)————范醒[下]
范醒[下]  发于:2009年01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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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挺会享受。"陆正拓脱了衣服,一件一件地挂在屏风上,转过身来调侃穆良朝。
穆良朝翻翻白眼,看了一眼陆正拓,发现他身村非常好。可能是长年当海盗的原因,并不象时下的所谓公子们个个苍白瘦弱,而是典型的宽肩窄臀,精壮结实。这样的身材也许生在古代并不以为美,但看在穆良朝这个还是现代人审美观的人眼里,不得不赞叹。
纵使穆良朝不在乎皮囊,再加上前世因为毁容的关系而受尽白眼,对美有些莫名地排斥,但经过了修道的洗礼,心性再次从於自然。现下,对著陆正拓的身体,穆良朝无法升起仇恶的情绪。只是眯了眯眼睛,表示赞赏。
猫没有表情,所有的情绪只能从眼睛里传达。穆良朝感叹一声,对於自己这样拙於应付世人的......妖来说,确实是件好事。不然,以陆正拓对自己的微妙感情,还真难说他现在看到自己的表情,会作如何想。
"小朝,你即是妖,就应该存於山林,这人世间对於你来说,还是太复杂了些。自由自在才是你们的宿命吧?真是幸运。"陆正拓泡进水里,舒服地闭上眼睛,叹了口气,道:"过阵子,我出城就送你离开,不必担心。看你今天叫成这样,知你也是不习惯。"
穆良朝的木桶太低,仰头看著陆正拓,也只能看到他的下巴和半边侧脸,看不清表情,可穆良朝就是觉得他说这些话时,颇有些落寞。而且这话,明显是欺负自己说不出话来才说的,说是说给自己听,其实自言自语的成份居多。穆良朝喵了两声以作答。
听见穆良朝这麽一喵,陆正拓不由笑了起来,自己在做什麽?跟一只猫感叹伤怀?笑眯眯地低了头看看在小木桶里游来游去的穆良朝,自己这些年来怕是太寂寞了吧?为家为国,不停奔波,什麽都压抑什麽都隐藏,到头来,天下还是傅家的天下,陆家还是他陆谦和的家,自己算什麽?工具而已。
摸摸自己脸上那道疤,陆正拓叹口气,这人世间没有自由,没有人身自由,甚至也没有思考的自由。自己生在陆家就注定了这一切。罢了,罢了。这个小家夥嘛,陆正拓又看了看穆良朝,心道:"你叫小朝,我还真有些不情愿放你离去。只是我现在连自己都难保,你小家夥就自顾自吧。"
後日,即是清明。祭祖的时候上山放它走吧。陆正拓定了决心,把心中一丝的不舍抛诸脑後。看穆良朝在水中悠闲,一时兴起,撩起水往穆良朝的小木桶泼去,直泼得穆良朝一头一脸。淋得突然,穆良朝来不及多反庆,本能地跳出木桶,一劲儿地甩头甩身上,搞得个手忙脚乱,而罪魁祸首陆正拓却趴在桶沿上看著穆良朝哈哈大笑。
穆良朝奇怪这陆正拓好象全不似自己印象中的模样,笑起来的时候,倒是孩子气得很。船上时的戾气与渔村时的霸气,全然不见,要不是脸上的疤,穆良朝几乎要怀疑起自己的记忆来了。见陆正拓笑得前仰後合的纯真模样,穆良朝感叹,这人与卫七何其相似,身居人世高位,长於权谋之家。演戏成了他们骨子里的东西了,是一种本能。给个什麽样的舞台,就可以演出什麽样的角色。怕是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自己了。
正自开心著,陆正拓见穆良朝竟然用一种类似怜悯的眼光看著自己,不由一愣。之後纷杂而来的情绪......说不清道不明的,几乎成了一种尴尬,一种恼怒。一种被人堪破的恼怒。一只猫,一只猫而已,哪怕他叫小朝,他还是一只猫。一只猫竟然用这种眼光看著自己。陆正拓收起笑脸,心中烦乱,很想发火,却又觉得对一只猫发火太失风度。别过脸去,不再看穆良朝,一心一意忽略这种莫明的狼狈。
一整个下午,陆正拓都在书房做事,虽然穆良朝还跟在身边,却再没理过它。陆正拓不知为何对这麽一只猫这麽在意,这麽小心眼的事情,就算当时自己想著,也觉得自己无谓,但就是控制不住。更何况那只猫自己毫然不觉自己不理它是种惩罚,窝在自己身上呼呼大睡。穆良朝根本没想那麽多,只是在努力把这些日子以来的劳累全都补回来。
属下来了,虽然还是一本正经地报事,但见到主子膝头竟然有只不小的猫,心里还是颇有些惊讶,何时一向杀伐决断的主子有了这等柔软之心?
对於别人的眼光,陆正拓倒是可以不以为意。任这只懒猫睡在自己怀里,说著事,还忍不住用手去捋捋穆良朝洗了澡香喷喷软松松的毛。到了晚餐吃饭时间,陆正拓看著穆良朝伸著懒腰醒来,睡眼惺松的样子傻乎乎的,心思里忍不住觉得这只猫还是有些可爱,自己这一下午的别扭纯粹是自己给自己下的套儿。无奈地笑笑,跟一只猫较什麽劲儿呢?下令命厨子蒸鱼,为穆良朝上菜。


65
晚上,猫的夜警性让穆良朝一直处於半梦半醒之间。一点点风吹草动就能醒过来,非常不舒服。索性起身。陆正拓的卧房并不豪华,就象普普通通的富贵人家一样,四扇绿屏风,硬木八仙桌,花梨太师椅,还有一张雕花大床。陆正拓正睡在上面。
陆正拓睡相并不可爱,睡得也很不安稳。似有什麽永不离身的愁心事,他一直紧紧皱著眉,身体也无法放松,僵在那里,睡下什麽姿式,这过了大半夜了,竟然还保持著那个姿式。也不嫌累。穆良朝摇摇头。位高权重果然不是什麽好事。而且,最让穆良朝奇怪的是,陆正拓这个年纪,竟然连个侍妾都没有。他这样过著苦行僧一样的生活,到底为什麽?钱吗?权吗?穆良朝完全不明白。
别人生活为了什麽穆良朝搞不清楚,仔细想想,连自己生活是为了什麽,也一样搞不清楚。修行为了什麽?不知道。成仙有什麽意思?不用吃不用喝,无休无止的生命相对於无休无止的无聊岂不等同於坐牢?
不过,今晚,穆良朝知道自己要做什麽。自己既然来到了应京,虽然还没到一年的时间,还是应该去看看弟弟过得好不好。
悄悄开了窗,没有月光的晚上,只有虫鸣和树叶沙沙响,静谧得有些吓人。穆良朝现在是只猫,是完完全全的夜视眼,一切看得分明。法术不灵光,但这身体很灵光。穆良朝一个跃身就上了屋顶,四处望了望,这应京城四四方方的城市规划真是方便认路。认准了方向,穆良朝从各处的屋顶上,飞身往依翠楼方向奔去。
"梆梆梆"有打更人经过。城里一片漆黑,只有打更人的灯笼晃呀晃。
到了依翠楼,大红灯笼挂在楼门口,满城只有这里还一片繁华。姑娘们的温侬软语和著浓浓的脂粉香,在昏黄的灯光下,整个依翠楼有种异样梦幻的感觉。穆良朝从房梁上扫了一眼大厅,大白菜一样的忍冬老板娘竟然不在,满场子只有姑娘们甩著手帕到处飞。
略过前楼,走向後院。穿过竹林,看见一间单独的小屋子,这里就是与穆熙告别的地方。屋内有灯光透出,药香隐隐约约盈满鼻端,穆良朝心怦怦直跳。
到了跟前,才发现,自己这半年多来经历了太多,竟然没有真的认真想到过这个对自己懦慕之情甚重的弟弟。不应该,太不应该。穆良朝放轻了根本听不见的脚步声蹑手蹑脚走到房前,有些情怯。自己这样子,弟弟怕是认不出自己来,穆良朝存的只是看一眼就走的心,却听到了一番让穆良朝大吃一惊的话。
"天无,这样妥当吗?"是忍冬有些怯的声音。
"有什麽不妥?是他自己非要走的,还说自己跟范离解释,关你我何事?"是夏天无的声音,然後是叮叮光光的声音。
穆良朝跳上窗户,从窗缝里一看,忍冬依旧穿著一身绿,胖胖白白的,衬著倒是珠圆宝润,一脸愁苦坐在椅子上。夏天无一袭青衫,高高瘦瘦在四处搜罗,收拾东西,一屋子大包小包,堆满了全是打包好的行李。环视一周,并没有穆熙的影子。
看到眼前情景,再联系两人刚才的谈话,穆良朝多少也猜到,穆熙离开了,而且是主动离开的。到底怎麽回事?!穆良朝大急,差点一头撞进屋里去。在穆良朝的心目中,穆熙还是那个奶声奶气叫自己哥哥的孩子,那麽小的一个孩子,离开多危险啊。而且他为什麽要离开?要去哪里?自己全然不知。
"你说,这仗能打得起来吗?"穆良朝在窗外思绪万千,屋内的谈话还在继续。
"快了,说不得就这两天了吧。"夏天无边说边还在收拾。听得这话,忍冬在一边抖著胖胖的身子,就呜咽了起来。夏天无没有办法,放下手中的东西,过去揽往忍冬的肩,道:"别舍不得了,到了那边,我帮你开个更大的。"
穆良朝在窗外急得来回踱步。自己不会说话,也没有力量,该如何是好?该怎麽问出弟弟的去处?要是李逵在身边就好了,他能用灵识与自己对答......对了!灵识!也许自己也可以。
穆良朝盯紧夏天无,用灵识探入他的身体,可是也只能探入他的身体,知道他的身体状况,要如何让他自己知道自己的意思呢?穆良朝从未试过,只好象录音机一样,先在脑海里说一句话,然後提取出来,用灵识释出,直入李逵最喜欢的额头部位。
刚一送入,并没有见到夏天无反应,穆良朝以为自己失败了,正在苦恼之即,突然听到夏天无颤抖的声音,小声道:"冬冬,你有没有听到一个声音?"
没理忍冬的反应,看到夏天无四处张望,却什麽都没看著之後,吓得不轻的样子,穆良朝知道自己成功了。连忙用最严厉的语调,再次把话扎进夏天无的脑海里。
夏天无一惊之後,却也不失为一个男人。先没有理穆良朝的问题,软言把忍冬劝走,独自一人面对这无影的声音。在穆良朝的追问之下,夏天无把前因後果一五一十全都说了,穆良朝知这人虽然不招自己喜欢,但做人其实颇有风范,并不是小人。不想再多吓他一个老人家,和和气气地道了再见,飞身上了屋顶。
穆熙的药草之术学得不错,却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唯一让穆良朝有些安心的是,知道了穆熙现在不再是个奶娃,是个已经能够防身的少年了。眼下,只有等自己功力恢复,做个星占,再去找他了。
放下心来,穆良朝几下就跳回了陆正拓的家。才打开窗子,正要往里跳,就听到陆正拓清醒调侃的声音:"大半夜往外跑,去会哪只野猫去了?"
穆良朝不满地喵了两声,跃上床,趴在枕边,跑了这麽远的路,还真是有些累了。虽然自己已经会灵识沟通,但并不想让陆正拓知道。毕竟不知道夏天无听到的声音是不是自己的,如果是穆良朝本来的声音的话,被陆正拓听见,可是个大大的麻烦。
陆正拓从小养成的习惯,睡觉非常警醒。穆良朝开窗离开的时候,陆正拓就醒了,虽然有些担心这只猫妖不告而别,但还是压抑住叫住它的欲望。只是怎麽也无法入睡,一直睁眼到穆良朝再次回来。心中一松,摸了摸穆良朝被夜露有些沾润了的毛,笑了笑,再次睡去。

66
次日,一大清早,陆正拓就起了身。准备今天腾出一天的时间与穆良朝好好相处这最後的时光。收拾完毕,抱著穆氏猫准备出门。穆良朝昨日在练功中睡著,能感觉到功力与从前大有不同,非常容易就进入到物我两忘的境地,一晚上下来,竟也恢复不少。颇是欣慰。
到了白天,猫的生物性让穆良朝反倒困了起来,窝在陆正拓怀里补眠。阳光甚好的清晨,杨柳依依,春风拂面,凉爽怡人。出来走了一圈,连穆良朝都为之一震,开始盼望即将来到的出行。
一人一猫刚走到院中,就见小厮匆匆忙忙过来,欠身道:"公子,卫公子求见,说有要紧事。"
陆正拓顿了一下,皱皱眉,看了看穆良朝,道:"让他到书房来。"说著,对自己无奈地笑了笑。这,就是自己的生活。
才进到书房前就看到来人已经在门口等著了,陆正拓点了点头,率先进入。可窝在他怀里的穆良朝却著实吃了一惊。来者二人,这两个人,穆良朝都认识。一个是卫七。另一个,算不上认识,但确实是见过,这个人就是穆良朝刚到此世界时向自己示爱的女子──林慧嫁的丈夫。自己只在他成亲时,见过他在高头大马上的模样。但穆良朝生为妖,记忆非常好,再说,林慧是从前世到今生第一个向自己示爱的女子,对她的丈夫,自是留意。虽然见他那唯一的一面,他是喜气洋洋,而此时的他却是低眉顺目,但自己却绝不会认错。
这样两个人的组合,多少让穆良朝有些吃惊。卫七是景国卫相之子,而这位......好象姓张吧,不知道叫张什麽的秀才,照理应该也在景国入仕。而现在两人都出现在庆国御史台御史大夫的公子家中,又摆出一付从顺模样,未免有些奇怪。
穆良朝对这个世界没有归属感,更何况是这些国家之间的利益冲突,更是与自己毫不相干。眼下见此情景虽然觉得奇怪,却也就止步於奇怪。对於穆良朝,更大的问题还是见到了老熟人卫七。
卫七比上次见到他要消瘦了一些,而且那种在自己面店里吃面时的淘气劲儿也荡然无存。虽然还是个漂亮孩子,但明显没了光彩,规矩得令人生厌。穆良朝没有听进去他们在说的那些国家大事,看到卫七的模样却皱了皱眉,这孩子,虽然性子有不讨自己喜欢的地方,但竟然老成得这麽快,还是让人有些忧心。
想著那些相处时的快乐时光,穆良朝还是打心里把卫七当成一个朋友或者说是宠物来对待的,有点象当初对待穆熙的感觉。後来关於不再做朋友的说法,也只是他的身分地位而使他必须做的一个决择,是穆良朝自己的处事原则而已,并不是卫七有什麽错。卫七眼下形容清减,确实让穆良朝心疼了一下。
"卫公子魅力无双啊,连我家猫都无法抵抗,从你进来到现在一直盯著你不放,真让我这个当主人的嫉妒。呵呵。"陆正拓调侃的语调将穆良朝的神思拉回,才发现,他们的国事已谈毕,卫七正准备离开。
卫七顺著话题眼光往这只突然出现在陆正拓书房的猫看了一眼,一眼之下,竟也一愣。这猫竟是在用心疼的眼光看著自己。一只猫有这种眼光,卫七第一个反应就是,这是只猫妖。可探过去,竟是半分也探不出来,而且还有凛凛正气,让自己探不下去。这更让卫七纳闷,这明明是比自己修为更高的修行者才能表现出来的气质,可,如果比自己修为更高,为何会成猫形,屈身为人宠?而且自己对之闻所未闻,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这猫上次来未曾见过,陆公子最近得的?"卫七神色不动,平声问道。
"昨日所得。卫公子修为深厚,可是看出些什麽?不妨直言。"陆正拓手上摸著穆良朝的毛,嘴上似随意地问道。
"此猫并非凡物,陆公子在此关键时刻,还是......"卫七没有说出弃猫的话,因为这猫的眼神如此和善,如此单纯,连自己打小在权谋圈里打转的人都看不出半点恶意。卫七不由地想到了另一双与此相似的眼睛,看著穆良朝的眼神也温柔了几分。不肯再说它坏话。
陆正拓何尝不知?呵呵笑了两声,转头对张秀才道:"就按张先生说的行事吧,张先生下去再想周到些,我会派人去帮你。"
张秀才面色如水,拱手称谢。才几年没见,已修炼成官场的老狐狸了。被称先生,看来是个幕僚之类的角色,什麽时候都进退有度,神色如常,人类真是可怕。不知林慧跟这样的人在一起,过得可好?照这世界的规律,男人出外行事,应是不带著女人的,看目前形势,林慧不在庆国,要安全得多。穆良朝心中暗暗念叨。
联系昨晚夏天无的话,看来真的要打仗了,各方都在准备。单个人的力量在战争中用处非常小,哪怕是到了修行的境界,保命足矣,但於天下形势的变化却无能为力。穆良朝喜爱和平,但能做的确实不多。
"我明日带它去放生,卫公子不必担忧。"陆正拓勾了勾嘴角,牵强一笑,说出这话,是再次加强自己弃猫的决心。
卫七眼神闪了闪,看了看陆正拓,再看了看穆良朝,拱手道:"陆公子不介意的话,可愿割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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