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刘莫羽要求要看我的右手时，我也只以为他要查看我的魂器，却不曾想过还有九天玲珑这回事。

我暗暗地骂著自己不懂得保护自己，有些难受地看向靠在我肩上的蓝君桐，他也正在看我，眸里是无尽的悔恨："我不该让你救他。"
不，是怎麽关你的事呢？你并没有预算未来的能力，在那种生死关头，有谁能够做到见死不救？最起码我做不到。
"君桐，你不要自责。我到现在都不曾後悔救了他。"
"你......"刘莫羽浑身发颤，他慢慢地伸出手，手微微发抖，想抚摸我的脸，我厌恶地扭头，躲开他的手，望向门外。

门外依旧狂风大作，雷声轰鸣，院子时的药草被吹得哗哗作响，天色暗了下来，就像我此刻暗淡的心情。

33

刘莫羽挪到我的视线前，抓起我的手："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我也不能原谅我自己。门外狂风大作，恐怕我的天谴将至。我的时间不多。小玉，对不起！"
他要把我拉扯起来，我拼命地挣扎，蓝君桐也试图拼命地阻挡，却是无劳。我终被他拉了起来，蓝君桐则毫无力气地瘫倒在地上。

"栖，到我的房里把寒冰床搬过来。"
很快，夏栖把寒冰床搬来了，放於大厅中央。刘莫羽让夏栖压制著蓝君桐，以预防意外。

刘莫羽把我打横抱起，向寒冰床走去。
"小玉。我想尽了办法，都无法解开你的封印，实在是因为在你身上封印的人，手法十分精妙，层层层叠叠，环环相扣，就算有我的血，最多也只能解开一半，由此可见对你封印的人要保护九天玲珑的决心。所以，我此次以我的血，加上药物相辅，强行把你体内的九天玲珑移出，你的灵魂只怕会受到伤害。对不起！"刘莫羽轻轻地低语。
"不要再假惺惺了。"我厌烦地低吼。
他沈默不语，小心冀冀地把我放入寒冰床，生怕伤了我似的。
背部一碰到寒冰床，一阵寒气从毛孔直透而上，让我浑身打颤，难受不已。
"小玉，本来我做的‘引魂汤'就可直接将你的灵魂引往轮转九天阵，让九天玲珑在引魂的过程中，因灵魂受损而冲击出来。可是，君桐以一半的灵力替你镇住了魂魄，引魂汤只能起一半的作用，所以我才不得不用寒冰床来吸收君桐的灵力，让引魂汤继续发力。"
我瞪著他："你很恶心你知不知道？你就像那些要解剖活人的变态科学家，边解剖还要边告诉被解剖的人，现在正在剖到哪儿！"
他一窒，轻轻地说："对不起。我只是想和你再说说话。"
事到如今，我们还有什麽话可以说？！
我侧头，面向里面，不再看他。

突然，一滴灼烫的泪滴到我手背上，我猛得转头望向刘莫羽，他此刻背著光，脸上的表情看不清楚，一道闪电在院外闪亮，照在他的脸上，他的眼眶发红，一滴未干的泪水如一颗晶莹剔透的珍珠，顺著他的脸颊滚落於他的衣服上，很快就消散不见了。

我很快就扭转头，再次面向里头。
为什麽？
老天，为什麽会这样？在这两个月的相处里，我已经把他当成我的亲人，为什麽结果会是这样？
这九天玲珑究竟是什麽东西？
若不是它，我就不会来到灵界，要不是它，就不会导致我与刘莫羽朋友反目。
这个问题我一再地问，却总是得到似是而非的答案，而今天，我一定要得到一个完整的答案，我才死得甘心。

"告诉我实话，这九天玲珑是什麽？"
刘莫羽声音低哑地回答："九天玲珑是上古的神器。相传是出自於轮转九天阵，所以九天玲珑身上有蕴藏著非常巨大的能量，并且源源不断。自古以来，为了争夺九天玲珑，曾掀起无数血雨腥风。九天玲珑的能量包罗万象，既可以作为外力来用，比如净化黑暗力量等，也可作为自在内量来用，即可以增强自身的灵力。只是九天玲珑需要人的魂魄滋养，所以无数想通过九天玲珑增强灵力，成为一代霸主的人，最後都成了九天玲的食物，神志尽失，变成了魇。尽管如此，争夺九天玲珑之战却从未停止过。"

这样的神器，为什麽会出现在我的身上？

"小玉，引魂汤的作用快要发挥了。我一会儿，替你封住你的五感，你就不会觉得痛苦了。不要害怕，我救了栖，受了天谴後，我就去陪你。对不起！"

他抬起右手，白光闪动，一根三寸长的银针出现在他的手里："这是我的魂器‘济世针'，我一直都在用它悬壶济世，让它名符其实，今天让它来结束你的生命，它也会哭吧！"
他抬手迅速地在我的头上身上扎了几针，我果然什麽感觉都没了，只余下视觉。

不久，一阵耀眼的光芒从我的胸口发出，刘莫羽在我的胸膛上不停地扎针，然後一颗闪著七彩光芒，晶莹透亮，如鸽蛋大小的圆珠从我的胸口升腾起来，我的意识开始模糊，脑海里闪过无数画面，有在孤儿院里的朋友、同宿舍的舍友、轩辕思、洁月、轩辕清衡、蓝斐，更多的是蓝君桐，他对我笑的时候，他对我哭的时候，我与他之间的点点滴滴......
很想再看看蓝君桐，我困难把头扭向他的方向，只见他在夏栖的压制下拼命地挣扎，对著我大吼，想要冲过来。
傻瓜，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冲过来有什麽用？

刘莫羽，虽然我该恨你为了九天玲珑夺我性命，但我依然感谢你在我最後的时刻，封住了我的五感，让我感觉不到痛苦，留下了我的视觉，让我能看到我至爱之人的最後一面。

我用尽全身力气，对著蓝君桐扯开最後一个微笑。
君桐，我希望你能好好地活下去，就算是疯癫也没关系，所以，千万不要做傻事。

君桐，再见了！

34

在黑暗中，我感到有光。
红光、黄光、蓝光、绿光、青光、橙光、紫光交织在一起，七彩缤纷，灿烂多姿，瑰丽诱人。
这一丝丝、一缕缕的光线就像一条条彩带，交织缠绕，轻舞飞扬，向我不停地伸展，似乎在邀请我前去。
趋光是人的本能，我欣喜地循著光芒前去。

好耀眼的光，好美丽的光，好温暖的光。
越是靠前，就觉得光芒越是温暖，被这七彩的光芒笼罩著，就犹如回到母亲的怀抱，温柔而安全。
越是靠前，这七彩的光芒就越是耀眼，却又柔和得让我更想靠近一些，看清一些。
一颗晶莹剔透，如鸽蛋大小的小圆珠在空中缓缓地浮荡著，七彩的光芒柔柔在从它身上散发出来，在我靠近的时候，它也缓缓地靠近著我，我被这漂亮透明的小圆珠给吸引了，被盅惑似地伸手，用麽指和食指将它拈在手里。
当它被我拈在手中时，耀眼的七彩光芒瞬间猛烈地散发，把我笼罩其中，炽热，但并不难受。
我把手合上，把它紧紧地握在手中，密密实实的。四周瞬间暗了起来，漆黑一团，伸手不见五指。

我望望四周，四周静寂。
忽然，我听到蓝君桐在喊我："小玉，回来。"
我循声望去，看到了一丝白光。
"小玉，回来。"c
白光那头继续传来蓝君桐的喊声，我有些欣喜地向光源走去。
我想再见见蓝君桐。

光，耀眼的光，太过扎眼的光，就算我紧闭著眼睛也被扎得不舒服，不得不睁开眼睛。
不舒服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蓝君桐的脸。
我呆滞地望著蓝君桐，思绪无法接上。
那让我睁开眼的光呢？我不是死了吗？蓝君桐怎麽会变成这样？
一头漆黑如墨的长发已经全白，湿漉漉地贴於额上、颊边、肩上、腰上，一身红袍也是湿漉漉的，隐隐散发著让人不寒而悚的气息，丝丝黑光漫绕著他的全身。他的脸色苍白如雪，唇却殷红如血，脸颊上有著十来条深深的黑色刻纹，一双原本如红宝石一般美丽的眼眸，此刻红得刺眼，就像传说中的蔓珠沙华，妖豔，绝望。
"小玉，回来。"
他原本醇厚悦耳的嗓音此刻变得有些诡异，有些呆板，刺得我耳朵发痛，心头发酸。

"君桐，你怎麽了？"我挣扎著想坐起来，但轻轻的动作就让我痛彻心肺。
"不要动。"蓝君桐忙轻轻地按著我的肩，开心的笑道："我刚刚才把九天玲珑放回你的体内，你暂时还不能乱动。太好了。你终於回来了。"
我心里抽痛地看著他的笑脸。本来应该美丽悦目的笑容，此刻却显得阴森怪异。
君桐，你做了什麽傻事？

我越过蓝君桐的肩膀，只见大厅中央的寒冰床上睡著一个人，他满头银发散乱地摊在床上，脸色惨青，双眸紧闭，一身淡青色的长袍已经全被鲜血染红，四肢被拉开，手腕与脚腕分别被尖锐的竹枝钉在寒冰床上。
刘莫羽他......他还活著吗？

在寒冰床的床头坐著一个人。一身黑袍显得他的身段削瘦脆弱，脸色苍白如纸，毫无光泽，原本在他脸颊上的黑色刻纹，此刻已经消失不见了，一双眸子，漆黑如墨，却是清澈平静。
夏栖......你身上的黑暗力量终於被导出了吗？刘莫羽他终於得偿所愿了。
他仿佛感受到了我的目光，抬眼望我，看见我之後，如释重负的地松了一口气，又把目光转到刘莫羽身上。

院外依旧狂风大作，雷电交加，风声呼呼作响，如怒号，如凄诉。
大厅里已满是狼籍，除了厅中央的寒冰床完好无缺外，其他无一不是破破烂烂的，包括那几扇大门。
我侧身看看我的身下。这是我房里的床，柔软的被褥温暖异常，我的身体却在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小玉，你冷吗？"蓝君桐担心地替我紧了紧被子："我再拿一床被子来。"他说完就站起来。
"不用。我不冷。"我伸手抓著他的手，才发现他的手满是血迹，手里握著一块同样染有血迹的玉──那块玉是清心玉。
清心玉平日的灵蕴光泽已经暗淡许多，似乎快要失去了。
蓝君桐望了一眼清心玉，眸子一暗，把它放进衣襟里，对我轻柔地说："那小玉是哪儿不舒服？"
"君桐，告诉我，你做了什麽傻事？"我嘶哑地问道。
蓝君桐沈默片刻，对我勉强一笑："我没做什麽。我只是魇化了。"
"你......"我抬手抚著他的脸，他的脸冷得像冰，冷得让我的手心发麻，让我的心脏发痛，让我的眼眶发烫，让我的视线模糊。
果然是变成魇了！在我看到他脸上的黑色刻纹时，在我看到他眸中的绝望时，在我看到他身上的黑光漫绕时，我已经隐约猜到，却不敢深想。
可是，我不敢深想，并不代表事情不存在......

"别哭。"他俯下身子，轻吻我的眼泪："小玉，我疯疯癫癫了二十来年，到现在才魇化，已是上天的厚爱了。所以，不要为我难过。"
"你......"
他清醒了？我震惊地看著他。
他既然已经清醒了，为什麽还会为我弄成这样？我根本就不是他的清清，他为什麽这麽傻？

"君桐，你知道我并不是......唔......"
他突然突如其来的吻把我话打断。他吻有些急促有些狂暴，舌尖非常不客气地顶开我的牙关，长躯直入，与我的纠缠。
他把我紧紧地搂著，用力地搂著，似乎要把我嵌入他的怀里，融入他的体内。
我脑子一片空白，本能地紧攀著他的脖子回应著他。
周围似乎绽放著无数美丽的花朵，红豔，魅惑，诱人心弦。晕晕眩眩中，那浓豔的花儿绽放在我的眼前，红豔美丽的花朵，纤细的枝干，一片叶子也没有。
那是传说中的蔓珠沙华，妖豔美丽却悲伤绝望。

许久，他终於放开我，站了起来，对我温柔地笑著："小玉，清心玉里的灵力已经所剩无几了，我再也不能陪伴在你的身边了。你要小心保护自己，保重。"
他说完，手里亮出乌光缠绕的"火云剑"，痴痴的看著我，猛得一抬手，把"火云剑"刺向他的胸口。

35

我心里一惊，来不及细想，本能地扑到他身上去，他急忙收剑，他的手中乌红的光芒炽盛，"火云剑"被他迅速地收回手心里。
"小玉，你在做什麽？"他气急败坏地死搂著我："你知不知道，我要是动作迟钝几分，你就会被我杀了？"
我心有余悸地搂著他的脖子，生气地大吼："应该是我问你，你在做什麽！"

他一窒，松开搂著我的手，把我推开少许，摸摸我的头发，有些苦涩地说："小玉，我现在是因为身上有清心玉，所以还能保持一些清醒，一会儿，清心玉里的灵力就要耗尽了，那时候的我，就会神志尽失，到处伤人。我不愿意伤害你，也不愿意伤害别人。现在趁我神志还在的时候自尽，是最好的方法。"
我紧紧地抓著他的手臂，哑声道："可是，你一自尽了，你就要下地狱了啊！就要过著永无止境的杀戮生活，怎麽可以！怎麽可以！"
"不要难过。若是我神志不清，到处乱伤了人，如有一天，我有幸清醒，那我就会更加痛苦。还不如现在就自我了断。"
"不行！我不同意！九天玲珑不是可能净化黑暗力量吗？告诉我，怎麽用？"我猛得想起九天玲珑，这一件事的罪魁祸首，急忙看向自己的胸口，九天玲珑应该在里面吧？
蓝君桐轻轻地挣脱被我紧抓的手臂，拍拍我的肩膀："小玉，不要妄动九天玲珑，你现在的状态还不能驾驭九天玲珑，强行运用，只会让你受制於九天玲珑的。"
"我不管！告诉我怎麽用！"
"小玉，你听我说，现在你......"他话还没说完，脸色猛得一变，马上退後数十步，亮出"火云剑"，抬手就要刺向自己的胸口。
他退得太快，离我太远，我连向他跑去的时间都没有，只能绝望地大喊："君桐，求你不要！"

他的"火云剑"在刺入心脏的前一刻，停了下来，然後他向我望来，让我不寒而悚。
那一双美丽的红眸不再晶亮，不再有我，那里面只有浓浓的杀气与嗜血的兴趣。
他望著我，狞狰一笑，举剑向我刺来。

剑速来得非常快，以我现在的能力，根本躲不开。
我心中苦涩：老天，你在开什麽玩笑！你让蓝君桐付出巨大的代价才把我救下来，就是为了让他亲手杀了我吗？

我闭上眼睛，等待著"火云剑"的洗礼，却不想被人猛得揽起腰身躲开了。
我睁大眼睛，望著带我逃跑的人。
是夏栖。

"夏栖......"夏栖一直都坐在寒冰床的床头，刚才我与蓝君桐绝望地挣执时，他一语不发，就只盯著寒冰床上的刘莫羽看，我还以为他是打算坐到地老天荒。
夏栖揽著我跳上跳下，窜东窜西，但蓝君桐魇化後，能力非同小可，夏栖为了护著我，不一会儿，已是伤痕累累。
"夏栖，你自己一个人逃吧！不要在这儿躲，逃到外面去，只要我在这儿，君桐是不会去追你的。"我看著夏栖不断滴到地上的鲜血，心里既著急又难受。
事情弄到这个地步，是刘莫羽为了救夏栖而造成的。如果夏栖到最後，却被蓝君桐杀了，那这一切又算什麽？

"不，我不会离开羽的。"
"那你这样带著我逃有什麽意义？"
"我不愿意你死在我的面前。对不起！"
他的话，我懂。
他是内疚。因为事情的起因是他，他愿意以死相赎，所以不能眼睁睁地看著我比他先死，大概他觉得最对不起的人就是我吧！

夏栖滴到地上的血越来越多，点点滴滴，缓缓地滴成了一圈又一圈的血带子。蓝君桐追得越来越兴奋，就猫逗老鼠一样，玩得兴奋异常。

我望著已失神志的蓝君桐，心里的酸涩与痛苦根本无法用言语表达，我只希望我从未遇过他，那样他就会在蓝斐的保护下好好地活著。虽然他会痴痴傻傻，疯疯癫癫，但最起码他活在期待中，活在幻想里，而不是如现在这样，什麽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