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轻轻掩上门,低声笑道:"虞公子是如何得知在下还在屋内?"他特意小心的屏息敛气,自恃即使是像寒这样的高手也不可能发现他,而他一直在暗中观察这虞公子,从他吐纳步履看来,应该不会武功才是,更不可能察觉。总算想起来了,这个人,就是那日玄耀大街上招摇过市的连妃,还有,昨日在情灯节上碰见的人。天绝居然按插了这样的眼线,看来复仇之事果真是处心积虑,势在必行。若非此人不会武功,否则,帝位只怕早已易主了。
虞连转过脸,淡定地望着流云,道:"感觉吧。你隐藏的很好,我并不能察觉你的存在,但你不熟悉王府地形,乱闯出去才是死路一条。"
流云勾勾嘴角,点头道:"说的不错,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不是么?
"...不错。"虞连微微颔首道,"只是,虞连还有一事不明,云公子的脸....一直是假的?或者说,出现在人们面的‘云霄',哪一点是真的?"
流云失笑道:"真真假假,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我是我就够了。虞公子没听过‘真像与假像都可以反映事物的本质'么?"
"...是么。"虞连沉吟,半晌道:"为何不急着离开?呆在这里你不怕么?"
流云狡黠的双眼微眨:"离开?那也要能走才行。况且,你似乎并不打算将我交给敬王...嗯...我猜猜...是想从我这里知道一些不欲让旁人知晓的事罢。"
"...你很聪明。"虞连漠然的脸上难得闪过一丝笑意,"非常聪明。"
"虞公子的谬赞真是让在下汗颜,‘聪明'对我来说,和‘麻烦'是同义词,而我偏偏最怕那个。"流云抬手抚额道。
"太聪明的确不是一件好事。"虞连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还请云公子将我们宫主的下落明示。"
流云垂眼,飞翘的睫毛遮住眼中的惊诧:"既然是你们的宫主,干嘛来问我。"转念一想,寒从那时自己一时冲动将他带入宫中,就一直未出过宫,恐怕就是从那时跟属下断了联系。我一直跟他在一块儿,不找我找谁?搞不好还怀疑是我绑架了寒呢....真是....冤枉好人呐。
"云公子这话不嫌多余么。"虞连撇了一眼流云,"云公子与我们宫主似乎关系匪浅,但我们居然查不出公子是和来历,不得不让我起疑...."虞连转过脸直视流云,似乎要看破那层罩住一切的黑巾。
闻言,流云淡淡笑了。原来如此,这就是"请"他过来的理由啰。假名假身份,连脸都是假的,淬雪从未出鞘,偶尔露出几招也未泻武功家数,难怪饶是天绝也查不出。
流云拉下面罩,露出一张邪肆英俊的脸,道:"你们家宫主在宫里呆的好好的,我保证一根头发也没少。至于我的身份,让你们宫主自己告诉你吧。"
虞连幽深的黑眸闪过一丝惊讶,很快又是一脸淡然:"在宫中...难怪..."
"奉劝你们一句,那个王爷,还是少惹为妙。"流云淡淡道。
虞连冷冷望着他道:"你知道的很多?"
"也不是很多。"流云摇摇头。
"看来宫主真不把你当外人。"虞连意味深长地瞥一眼流云。
".....或许吧。"流云勾起一个轻笑。心里暗暗好笑,看来被当成男宠了...
又忽想起一事,道:"你们的目标只是我吧...."
虞连道:"对,其它‘辰影'只是为了绊住你身边之人。"
流云点点头。看来逝他们应该没事。这里不宜久留,再说下去,等那群人回来就难跑了。他又带上面罩,正欲出门。
"你就这样出去?"
流云微微一笑道:"我不但要出去,还要顺便在王府逛逛呐。"寒要跟他合作,不趁此机会探探,实在可惜。
虞连双眼泛起一抹诧异:"你可知现在这里明卫暗哨有多少?"
"不知啊。"流云双手一摊,一脸无所谓。
虞连半眯起双目,重新审视眼前气定神闲,高深莫测的男子。究竟是无知,还是确有实力....
"拿着这个。"半晌,他从袖间掏出一块墨黑的令牌,递给流云,"是逍辰使座下辰影的令牌,也许可以帮上些忙。"见流云迟疑,又道,"对宫主和天绝有利之事,虞连都会做。何况你若出事,虞连害怕宫主怪罪。"
"...那就多谢了。"呵呵,果然被当成男宠了。流云慢慢推开偏窗,向外瞧了一会,脚尖轻点随即闪身跃出。离开时低低的留下一句:"我帮的只有寒,毕竟...他是我的人..."
虞连微愕,又默然望着仅只几个翻身就已跃出老远的流云,在清冷的月辉下低喃:"希望宫主未看错人...."
清月高升,寂寥无人的通向玄耀的官道上,一人一马飞似的奔驰。渐冷的寒风灌满男子深蓝色的衣袍,他却浑不在意,依旧快马加鞭。修眉紧蹙,心中默念那个名字...再快一点....再快一点....
第三十九章 箭伤
本来一片宁静的敬王府被一个小小的"刺客"扰乱了。
众人忙不迭地四处扫寻适才在一干高手眼皮下"逃走"的云霄。无奈他本就一身同天绝辰使座下辰影一般的黑衣,一旦蒙上面,根本就认不出。幸而他并未将十一的令牌带走,逍遥只得下令只认令牌不认人。他却不知虞连无意中帮了流云这个忙。
黑夜中,月色清冷依旧。一道白影倏的跃过,快的让人错以为那只是幻觉。夜行衣一律都是玄黑色,那是为了掩人耳目,而极少有人在夜间飞檐走壁仍是身着一身玉白,那家伙若不是对自己功夫绝对自负,那就是缺心眼儿。
虽是一晃而过,却恰巧被隐在假山后伺机打探的流云捕捉到一丝踪影。但他无暇细想,因为此时他又发现了一秘密,这里的假山竟然又是一处秘道的入口!
流云微微勾起嘴角,确定四下无人,轻轻按下一处隐蔽的圆形浮雕。果然,假山岩地上一块石板立即空处一个洞,淡淡的光亮由里照出。
流云跳下石洞,洞内与之前进来的暗道别无二致。两壁上的夜明珠依旧明亮如斯,一直延伸到石洞的尽头。唯一不同的是,尽头处的一段墙壁上尽是些细小的洞,森森的蓝光透过小洞,幽影幢幢。
流云小心翼翼的接近尽头处的拐脚,一面打量脚边是否异状。他可不想不明不白就被不知哪儿来的暗器机关给弄死了。
突然,脚下石板一沉,流云连忙提气向前跃了一步,谁料他落脚之处却再次陷下。
流云暗叫不好,千防万防,还是防不胜防。他再次腾空而起,忽听得"嗖嗖"之声破空袭来,竟是那壁上小洞中暗藏的流失!
乖乖,这下他可有的玩了。
一个不小心,身上多了几个血骷髅不说,还得变身大刺猬。万一运气不好,没被刺中要害一命呜呼,在这种荒无人烟的鬼地方,不是慢慢流血而亡,疼他也疼死了,还不如来个痛快的!
就在流云胡思乱想之际,他浑身也没一处闲着,弯腰一个低旋,矮身躲过一排箭矢,然而落脚之处又一次沉了下去。
来不及推敲怎地回事,猛然一阵清寒之气--又来一阵箭雨。流云跳起一脚踢开两支,双手截下四根。电光火石之间,一记冷箭赫然掠到面门!
流云咬牙,只恨自己没生的三头六臂,他勉强一侧身,扭过头。
回过身,一根漆黑的箭身牢牢被横咬在两排洁白的齿贝之间。流云冷哼一声,飘然而落地,这次竟没陷下。
流云扫眼地上,石砖被踩落的七七八八,仅只几块岿然不动。凤目一转,心下稍明。看来是踩到会陷落的石砖就会放箭。嗯,看这比例,大概....十比...一....
现在,他的心情是又喜又忧。喜得是这里越多机关,越是表明重要,看来他没来错地方。忧的事,还用得着说么?
流云立在原地猛瞧地上的几块十胞胎似的砖,恨不得用眼神钻出个洞。忽尔,释然一笑。其实无论踩哪块,都有且仅有两种可能。一是踩到,二是没踩到。"呵呵,概率都是二分之一。"好把好吧,他承认他数学没学好。
心理安慰完毕,流云深吸一口气,闭着眼踩了下去....
妈的!以后谁说他运气好他跟谁急!如果还有以后的话...
眼前这黑压压的一片--不是箭头是啥?!
脑筋还来不及转,身体的本能已经开始躲闪。腰际寒光乍泻,手腕翻转,齐齐挥开几排冷箭。淬雪银光点点,护着自己周身几处要害,而余下的几支却再也避之不及。
"哧哧--"几声,犀利的箭矢刺破了紧身黑衣,穿透了精实的理肌。
流云矮身滚过一旁,扶墙而立。他咬牙猛地拔出臂上和小腿上的暗箭,霎时,殷红的血喷涌而出,淌了一地猩红。
流云倒抽一口凉气,低咒出声:"靠!都流脓了...脏都脏死了...."(= =||那是你的肉....)
哼,这帐他记下了!
流云随手扯下衣摆,"捆"在伤口。"咝--痛死了!"他恨包扎!
流云不由苦笑一下,他总算能了解当日慕容在他一双"巧手"下会痛得龇牙裂嘴。简直还不比让箭再戳几个窟窿来的舒服!
说起来,这箭伤还有一半是为他而受!恍然间,眼前似乎又出现了那张傲入孔雀般的俊脸。流云甩甩脑袋,撇一下嘴角--他恐怕是昏头了。
流云调息够了,正欲继续朝里走,却忽瞥见地砖上他才踏过之处--未陷落的石砖竟恰成北斗七星。
走至石洞尽头,又是一扇硕大的青石门,墙壁上一边一个耀目的夜明珠。
"呵呵,真是托你的福,大乌鸦。"流云轻笑,照着先前逍遥的样子,轻松的打开了门。
咦?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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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管家引着敬王来到他的书房,自己关上房门退下。
屋内,白衣男子冷然瞟着他。
看着那张与那人极为酷似的脸,恍惚间,似乎那人又回到自己眼前一般。不过,他立即清醒过来。那人却不会用这种冷漠的眼神看自己。那人一向温和...可惜...
玄敬敛眉遮住眼底的叹息,再抬眼,又是那个高深莫测的敬王爷。
这小子么...再聪明也到底嫩了些。
"深夜造访,不知公子有何事指教小王?"
男子抿抿嘴,忽而一笑道:"王爷何必跟我打马虎眼?....去对付他的人可是王爷手下?"
"他?"敬王故作惊讶道,"哪个他?"
"不是么!"男子微一蹙眉,只一瞬,又舒展开,冷笑一声,道,"看来王爷是没有合作的诚意。"
敬王微笑摇头:"别急,你是说那个叫云霄的小子?"
见他总算松口,男子才从容笑道:"王爷想起来了?"
敬王轻抿几口清茶,淡淡道:"‘对付'可说不上,本王只想请他过来坐坐罢了,况且本王还未派手下请人呐。"
"不是?"男子微现惊诧,显然不信。
"本王可没骗你。"天绝的人可不是我手下...
"是么。"男子敛笑,挑眉又道,"王爷要的东西在他手上,王爷会让旁人得手?"
"这个,自然不会。"
"...别忘了你说过的话。"男子盯着他半响,缓缓道。
"本王决不食言。"
男子轻吐一口气,转身飞身离去。
敬王擎笑看着他的背影,若是他知道你...不知会是何反应?
不过...
"来人--"
"王爷?"高总管立即推门而入。
"找到那云霄了么?"
"...还,还没..."高总管冷汗直冒,不敢抬头。那些家伙吃白饭呐!都几个时辰了!居然连个影儿也没有!莫不是...被他跑了?
"...哼,是么..."那个云霄...到底是何来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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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醉逸楼』内。
几个手脚俐落的少年麻俐地收拾着一片狼籍的桌椅,并不粗糙的手上却是一块块与年龄不符的茧,显是长年习武练剑原因。
"你们几个快点,否则明儿个可做不了生意。"一掌柜般模样的中年男子催促着。
小竹翻个白眼:"还想着做生意?那些人到底是...."
"别多嘴!你....谁啊!打佯拉,明儿再...呃?"掌柜看清来人,立即恭敬起来,"御庄...哦不,御公子,您,您怎么这么晚来啦?"今儿个是怎么回事?怎么都挑今天来这?
"发生什么事了?逝呢?"一身形修长的蓝衣男子急步走进,风尘仆仆却丝毫掩不住一身傲雅之气。
第四十章 长谈
听沈掌柜说了大致的经过,流霄蹙眉半晌,不发一言,负在背后的手却因紧握而微微发颤。还是来迟了一步,竟让天绝抢先!可是...云居然只身去追,他不知道这明显是陷阱吗?!他...究竟是怎么想的?莫非是故意...
三年前的事绝不能重演!
"御公子?御公子?"沈掌柜见他半天没反应在一旁急急唤道。
"....先将这件事压下,不要打草惊蛇。多派些人手去找云霄公子。"流霄强定心神,沉声道。他不可以乱,一定要冷静!
"这些逝爷已经吩咐过了。"沈掌柜微笑答道。
流霄微微点头,迅速步入楼上的密室。
"逝?"刚跨入石门,就见逝辰静静坐在窗边。持觞,醉人的清香幽幽飘浮。深邃的眼眸向漆黑的天际远眺。夜风骤起,青发飞扬,露出肩处隐约的布带。
"这么快啊,霄兄。"逝辰转过俊朗的侧脸,嘴角依旧带笑,丝毫不见适才一场恶斗的狼狈。
"你受伤了?"流霄微诧。能伤得了他的决不可能是泛泛之辈。那云岂非...
"云兄武艺非凡,又机智过人,不会出事的。"看着流霄拧紧的眉,仿佛看穿了他的心事,逝辰轻声安慰道。只有他自己清楚,这话何尝不是说给自己听的。
"希望如此。"流霄淡淡道。会是他多心了么,为何会觉得提到云之时,逝的眼神会变得这么...柔和...
"霄兄?"逝辰轻轻唤道。眼眸微转,不着痕迹掩起眼中的一丝涟漪,瞬间又恢复满眼清明。
"没事,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流霄微讪。不禁对自己莫名的酸意哭笑不得。他何时变得如此小心眼儿了?云那样耀眼之人,为之吸引又何止自己一个?莫说慕容翎,就是刚才沈掌柜提到的那叫弦佑的公子恐怕也对他...否则,又怎会追着他去?
可是,为何,这种时候在他身边的,总不是我....
逝辰微微摇首道:"那些人恐怕已经盯了很久,想来是想引云兄孤身前往,再绊住我们。而他,似乎想借这个机会冒险一探,才会追出去。正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流霄抬目,轻轻道:"...你真的很了解他。"
逝辰微怔,轻哂道"...或许吧。后来,我和慕容兄同他们周旋了一阵,他们也就撤退了。不过...其中有个领头的,好像有人叫他‘星使'!"
"暗夜四使?!"流霄沉声道,"怪不得你会受伤,看来这次天绝打算全力一搏了。"
"不错。暗夜四使,日月星辰,日使灭曜,阴狠毒辣;月使夙玥,冷血嗜杀;星使涤尘,狡狯善谋;辰使逍遥,笑里藏刀。乃天绝除宫主外最难缠的人物。据这几年的探查,天绝挑江湖门派,派出的最高首领顶多是四使之一。而这次,单为了绊住我等,一下就动用了一使,只怕引云兄前去的也有一使,抑或者,四使齐到..."
"天绝这样对付云,到底为了什么?云他岂非..."凶多吉少!流霄"嚯"的站起,本就憔悴的脸色透出淡淡青白,修长的指甲深深刺入掌心。脑海中猛然闪现那时流云重伤落崖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