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几重天
两天之后……
我万分期待的守在门边,身上则披着那床被子,说什么也不肯回屋里去避风。我在等人,很殷切很认真的等着某个人来……
腾知礼伫立在我身后,脸上有一抹忧郁,大大的眼下,是一片淡淡的阴影。
“你还是进屋里去歇着吧。”终于,在我第N次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喷嚏之时,他轻声的开了口。苍白的脸依旧,却多了抹轻愁。
“不,我要在这儿等。”我很坚持,即使现在这种大冷天里,拥紧了被子依然觉得很冷,我却是没有丝毫退意。总觉得我的等待可以得到预期中的报偿,所以即使身体在叫嚣着疲惫;几天前被割伤的手腕虽早已结疤甚至褪色成为浅浅的薄红,却仍然有着酸麻的疼——这些,都不足以让我放弃等待。心情有些雀跃的,幻想着,如果我的计划无误的话,不久后我就能见到那个令我朝思暮想的人了吧?
“你就不要逞强了,无束身手如此好,离开也不过才两天而已,他一定会安全回来的!”腾知礼认定了我是在为居无束等门,明明心有不甘的,却也只能如此好言相劝。因为他很清楚,如果我又病得不醒人事,麻烦的还是居无束!
我若有所指的浅浅一笑:“你说的没错,但我想亲自看着‘他’出现在我面前。”诚然,以居无束的身手而言,我的挂心只是多余。那么我就不必多此一举,我在等的、期待的,自然就不必非得是他。不过,腾某人就不会明白此中微秒了。
“拿你没办法了。”他宣布放弃,忧郁着立在我身后,失焦的眼无意识的投向远方。这两天,他一直很安静,可是我却感觉得到他内心的浮动,也许他的心,一点也不宁静!或许他是在为该不该爱男人这个问题而烦恼,又或许不是!总之,他这个人,我一点也不了解——或者说,我并不是很急着想要了解他吧?!
明明二十来岁的年纪,心却有着几多沧桑。他需要救渎,但那个人不应该是我吧?
许久,我们都没再开口说话,在我第N+1度的打出一个喷嚏之时,他郁郁轻愁的俊脸上忽的闪现出一抹喜悦的光芒:“来了!”
“耶?在哪儿?在哪儿?”我倏的跳直来张大眼望向彼端,试图让我的视野更为开阔一些,却什么也没能看到——除了刺目的银白雪野!
直到五分钟后,远远的那一端才出现一袭淡淡的迷蒙身影。我开始佩服腾知礼了,明明看不见,听力却是极佳!近了!近了,居无束绝美的容颜开始清晰了起来,奔掠中,那一道淡红的疤痕使
他看起来是如此的妖姣,美得如此夺目——美,有时,真的是一种罪!
我悄然撇开凝固在他身上的视线,若有所待的望向他的身后——寂寂,一片死气沉沉的雪景。没有……没有我想见到的那个人的踪迹!我无法呼吸了,心头一片茫然。幻想破灭的感觉,真的,很令人难以接受!
居无束绕过我闪身进屋,阵阵食物的香味格飘散开来:“吃点吧。”他拉了腾知礼过去落坐,有意无意的忽略失落的我。腾知礼因为看不见,所以对我的沉默毫无异议,很听话的开始用餐。而我,则听而不闻的倚在门边,不死心的非要盯出几条横空出世的人影来不可!
“别看了,没人跟来。”天生不知婉转为何物的冰山美人终于看不下去的走上前来,狠狠的打破了我微弱的希翼。
“怎么可以这样子……真的没人来吗?”相当大的打击!我好像还能听到心碎的声音!
“那些跟踪我的人都已被我摆脱了,所以没人能追到这儿来。”他冷冷的给出了答案。
我张大了嘴,无言了!原来,不是没人来追,而是追人手段不够高明,跟丢了人了!哭丧着脸,我拖着被子一步三摇的向床榻蹭了过去,希望陨灭了!本来我还指望着翔龙社的人能趁着这一次居无束进入市集采购物资的绝佳机会偷偷跟上来好找到我的所在。这样就算救不了我至少还能得知我是死是活……谁知他们竟如此不济!跟着跟着就给跟丢了!唉!
“吃。”居无束于是无视于我的沮丧,冰着脸递过来一只烧鸡,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的坐在我身边,秀气的啃着另一只鸡腿——我这才发现,原来美人吃东西起来也是一种亮丽的风景!摇摇头,我对自己感到奇怪:为什么他没有对我责难也没有被我摆了一道的愤怒?到底是什么因素导致了他无波无绪的人生?
好吧……我病了!脑袋有些不大灵光了!我怎么知道我会对这个冰山产生好奇啊!吃饭吃饭!化悲愤为食欲吧,我啃!我啃!我啃啃啃!
“舍公子……”短暂的沉默过后,大致了解我未遂的企图的腾知礼长叹一声放下手中的食物开启尊口。
“干嘛?”没什么好气的回了一句。对那一张一本正经的脸,我总是很奇怪他为什么不直接将想说的话一次说完了事?玩迂回的说话方式他不累吗??
“你,好阴险!”这是他目前对我的评价!
啧!好哇!竟然如此抹黑我的形象!我这世上最无辜最善良最纯洁的受了压迫也不懂得反抗的超级小可怜哪里阴险来了?啊?!
“你这是在污蔑我!信不信我告你诽谤?!”气煞人也!我恨恨的跳起来就打算与他搏命,可惜终究因为气血太虚而无力的摔回床中,摔了一个天昏地暗的不知今昔何昔,不由叫苦连连!
“是不是污蔑,舍公子心里应该很清楚!像舍公子这等背信弃义之徒,腾某最不屑之!”他板着脸义正言辞的口口声声指责我背叛了他的信赖!
我哭笑不得!“我这怎么能叫背叛?”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们三个的关系该是敌对的吧?我是真的被弄糊涂了,什么时候我开始被他划入“友人”这一不可背弃的范畴里的?我怎么一点映像都没有?还是说因为他向上此刻流着我之前不情不愿贡出去的血吗?这也说不通吧!
“你……你……”他指着我半天“你”不出个所以然来。
“你们烦不烦?”居无束冷冷的瞟过来两眼,声音平板没有起伏,却成功的镇住企图大干一架的我们。于是两个先前还在互狺的敌对份子不敢多吭一声的缩回各自的乌龟壳里默默的解决掉这顿不知是中餐还是晚膳的餐点,心里打定了主意等他出门时再好好的互相辩个高下!
吃完后,居无束竟然屈尊降贵的上前代我清理油腻腻的双手,着实令我吓了一大跳。他却只是不为所动的告诉我,这是我的“要求”——虽然我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但看他做得很认真却又一点怨言都没有的份上,我也就不再自寻死路的告知他其实一切全部可免——唉,免费的劳工呀,他这可真算得上是服务到家了!
于是我懒洋洋的任他帮我擦拭着,没有一点良心上的不安。对于腾知礼暗暗的气愤也不以为然,谁叫我有那种特异功能咧?在昏迷期间都知道要为自己的人生营造幸福的条件……
不过,想想还真对不起观众……好歹目前的我的身份是一个人家手中掌握着的人质,可是却一点身为人质的自觉都没有了,依然能吃能睡……这是不是人家说的安之若素呀?还是所谓的——脱线?
人一吃饱就会特别的懒,于是我顺势一躺,就打算睡他个回笼觉,却被居无束一把扯住纠出了暖乎乎的被子:“先别睡。”他变魔术似的将一个不知从何处变来的狐裘递给我,“把这个穿上。”
我错愕的接过——这是一件相当精致的狐裘,却有着张扬的红!夺目的艳丽色泽,如血般妖艳,领口与衫袖处各缀着的厚厚软软的白色绒毛,却使这件狐裘看来浓艳却不见俗气,反而更添一分冷艳的高贵,隐隐闪着妖姣的魅惑。这是一件极品,真亏居无束买得到!嗯……一定花了不少钱吧?!
受宠若惊的穿上,我对着居无束漾出感激的甜笑,然而完美的笑靥却在看到他递给腾知礼的那一袭纯白狐裘时冻结住——那一套纯然的白,绝无一丝瑕疵!
“等等,居无束!我要换那件!”严格说来,那虽也是一件精致的极品,却依然能感受到比我身上这一袭红裘略逊一筹,但我可不管这些。我只想要那件白的——记忆中,那个淡漠却温柔的人,总是偏爱一身的素白。太过夸张的红艳,其实我并不喜爱。
“不行。”他头也不回的回绝了我。
“为什么?我就只爱那一件!我要和他换!”我耍无赖!见不到日夜思念的他,那我拿一袭白裘来转移对他的相思也不被允许吗?出钱的是我哎!我应该有挑选的权利吧……??
“那一件更适合你。”妖艳的红与纯然的白绒,就像那一日磁白的碗中那艳红的血液,妖异的,却有着魅惑的气息!他,很适合这样的衣!
“我抗议!”从来没有买过这类张扬的服装,我强烈要求转让……人家不都说“出钱的人就是大爷”嘛?我只是要求拿这极品换个一等品,为什么他就不允许咧?真要说吃亏,也是我一个人的事而已嘛!
“抗议无效。”只一眨眼,我觊觎的白裘业已披在了腾知礼身上,表示争斗到此结束——我那个气呀!一火起来就想也不想的脱下身上的艳红狐裘:
“我不穿了!……”
“你扔下试试看。”居无束冷冷的横过来一眼,当下将我冰成速冻人一个。
我扁着嘴半晌,才委屈的不情不愿的捞回那件狐裘大衣:“这么凶做什么……”好吧,我承认我是个十足十的小人,向来吃软不吃硬的狠角色!我呀,就是欺善怕恶!
“唉……”腾知礼不知是失望还是婉惜的直叹气,“这就是江湖上传言聪明狡狯智勇双全无人能出其右的‘兰公子舍隐’吗?见面不如闻名……”
“兄弟,这个江湖就是这么黑暗,你还能对它有什么期待呀!”我嗤之以鼻,所谓的“兰君子”的传言,还真是十足的不可采信。唉,真佩服这一堆无所事事的江湖客了,怎么这么夸我呀……连我听了都觉得可笑,居然还有人会傻傻的相信?这个江湖,假假真真,有多少足以采信?!
“很好。这几日好好将养着,三天后我们就送你回去。”居无束一锤定音,换来我三呼万岁——哦耶!他这是打算放虎归山……呃,是打算放我回去了呢!我终于又能和律测之见面了呀,耶!
“无束,你真的决定要这么做吗?”腾知礼不无担忧的问着,脸上满是内疚与不赞同,“其实你可以不必插手了,这事因我而起,我自会报答舍公子,你……”
“我自己答应了舍隐的,就该做到。”居无束并不领情。
我眨眨眼,暗自坏笑。江湖人呀,之所以那么容易受束缚,都是所谓的君子协定害的——说什么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即使是赴汤蹈火也不肯有所怨言,全为一个名誉而已。其实根本不值得!不过这对我倒是有好处,人家无束的让步应该是因对我的承诺而起的吧?他好像答应了我要带我回到律测之身边的吧?
不过……我是一点映像也没有啦?八成就是昏迷中那几天干下的好事!
耶!我果然是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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驭风客栈
“少主!有消息了!”探子飞身进来禀报,这几日的少主很危险,那一簇蓝色怒焰依然在燃烧着。虽然没有爆发出来,但是看在别人眼里,还是十分恐怖的。连带的,他们的办事效率都有着显著的提高——几乎到了绝于仅有的局面了!可是七天过去了,依然没有舍公子的下落。却是直到了现在,才终于探到了那个可疑的陌生的绝色男子的下落。不过……
“他在哪儿?”三道声音的询问,来自他们少主以及无为棋士的高足和幻影殿的下任殿下;另外则有二十几对眸光的注目,来自一时间忘了要去上工的自家兄弟们。相当壮观的场面,让探子有些发懵。
“呃……通宝钱桩日前传来消息说有人用寒舵主送给舍公子的钱票到钱桩里兑现,我们在那个男子身后跟踪了半日,却……不小心跟丢了。目前只知道他是往南而去,具体方向却不是很清楚。”探子一身冷汗,这,依然是个不讨喜的消息。但请相信他,他是真的尽力了!
“往南?隐……你究竟怎么样了?……”绷紧的神经没能因这个消息而得到救渎,连日来的追寻依然无果,隐,你究竟怎么样了?
“少主,舍公子会没事的……”悔恨不已的寒仪明明是在劝着少主的,但是如此力不从心,无力的劝慰,连他自己也说服不了!
“隐儿……你难道不好奇那个迷底吗??怎么还不快些回来?”不再笑着的娃娃脸庞上,是从未有过的疲累!即使被最难憎厌的毛茸茸的动物爬在肩头也引不起他半分情绪,焦急,只为着生死未卜的那个人儿……
风敛尘垂着眸,有句话,不知该不该现在来说:那个咒……其实,无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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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雪水微融的那一天,我们三个在屋前整装待发。不过,稍稍出了一点小小的插曲:
“知礼,跟紧我,别落下了。”居无束扛着我若无其事的转身对着穿了白裘大衣的盲人帅哥交待着,全然没有看到我难受到发青的脸色。
“我省得了。”腾知礼一本正经的点头。
“差不多可以启程了。”说着,居无束就打算发足狂奔,我一想这可不得了,他这一跑起来我还有活命的机会吗?于是赶紧尖叫着喊停。
“做什么?”他顿住脚。
“无束大哥……你搁得我胃难受得想吐呀……”狼狈的被人甩在肩头当米袋一样扛着,头向下对着地面的我好痛苦好痛苦的申请人权。
“会很难受吗?”冰凉凉的一声问候呀……
“当然是真的。不信你让人家知礼这么扛着试试。”我有气无力。
他思索三十秒,最后才让步:“好吧……”手于是略微一动,我立刻由原来趴在他单肩上的姿势变成了横陈在他双肩之上,感觉起来像是被他驮着的一条大型死鱼——这姿态很累人耶!更让我难以忍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