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我躺了几天了?”好吧,既然没办法得到我想要的答案,我就只能退一步,采用循序渐进的迂回战术。
“三天。”时羽平静的回答令我不由陷入自怨自艾的自怜情绪之中。
三天啊?好久喔!我以手抚额——好烫!照这种情形来看,我接下去的日子只怕会相当难熬,唉!
“你们少主呢?怎么不见他的人?”数数人头,是少了那个叫“律测之”的大帅哥,令我有点讶异。
“你还有脸叫我们家少主?!”时翼夸张的跳脚,一付欲杀了我而后快的表情,令我的心“嘎噔”一下沉至了十八层地狱的地下室——我果真是在迷糊状态中拿他们家少主开涮啦?不会吧!……
“为什么不呢?”我强自镇定的笑笑,决定了!要从他口中套到困扰了我许久的答案!
“你……你对我们少主那样……还……我……”他气得语无伦次,更是浑身发抖,眼看着就要冲上来将我凌迟在他的三尺青锋之下,一旁的时羽已经间不容发的开口制止:
“翼,注意你的举止。”不怒而威的声音有效的冻结了时翼的失控,也成功的将我的不安引导了出来。
“我没逾矩吧?”我将脸埋入掌中,学着当一只超龄鸵鸟,却对想要的答案不抱希望。天啊,我现在只能期望我用的不是对付我老娘的那一招……
等了三十秒却没等到最渴望听到的答案,我的心里一片凄风惨雨。好像一下子被开了个洞,冰冷的风一直贯一直贯,令我的呼吸开始艰涩。
“舍隐啊舍隐!你到底是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老天爷要这么对我?为什么呀!”心底的不平衡令我气急的学着狼人仰天长啸,吐血呀!过去二十四年的惨痛经历与来到这儿后的凄凉迹遇一下子将我的心纠成一团乱麻,完全不想去理时翼那种看疯子似的眼光,我陷入浓重的怨天尤人当中不可自拔。
还记得小时候的我长得有多可爱,活蹦乱跳的到处惹事生非。通常是在惹了一大堆麻烦后躲在一旁偷着乐。最兴奋的莫过于听到被惹到的人还反过来为我说好话,直夸奖我鬼灵精怪,那种感觉——真TMD爽!
我是那种平日里绝对称得上是“健康宝宝”的人种,但平常的活跃不代表我就真的那么精力充沛,因为我是属于那种“不病则已,一病惊人”有类型。平常只要一个小小的感冒就足以让我卧病在床一周以上了,更别提其他更严重的天灾人祸了,没夺走我的小命已经算是老天开眼了!
不过,这还不是我自怜的最主要原因!我最在意的是——我有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变态老妈!这么说老妈似乎有那么点不够厚道,但主啊!请原谅我吧,我是真的怕了她了!
他想想,谁家当妈的在知道自己儿子生了病后不是恨不得受苦受难的人是自己的?不都说“病在儿身、痛在娘心”的吗?可是!我那老妈却最爱反其道而行!事实上,她不但最乐于见我生病,更热衷于将我弄到“大病也犯,小病不断”!在我上小学的那短短六年时间里,我就曾因为各种各样的毛病而成为“送医专业户”。而其中,因意外而生病的才只占了三分之一。换言之,有三分之二的诱因,是出自于人为因素!
而会造成这种悲惨景象的原因,却可耻得令我实在难以启齿——
“唉!隐啊,不是老妈我不爱你,实在是你生病时的样子太……可爱了!老妈我是欲罢不能啊!”
听听,这是一个当娘的人会说的话吗?
“没办法,谁叫你只有在生病时才会向我们撒娇啊!”
当我不止一次的强烈抗议时,她这么不负责任的回答了我!
好哇!原来如此,想破人也想不到竟是因为这个原因而让我受了多年的活罪!撒娇?一个男孩子爱撒娇有什么不好的吗?竟然将咱家老妈养成了如此病态的嗜好?我是真的不知道我撒娇时是个怎么样的蠢样,但从老妈这么爱不释手的情况来看,只怕我撒娇时的样子一定是盛况空前。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我,在生病时,竟然会撒娇?而且还是不由自主的那一种!
而后来不知是哪位匿名人士的大力宣传,养成这种嗜好的越来越多,而,那个负责被“虐待”的可怜人,不意外的,总会是我!不过这至少能回答为什么我在上课的途中会被莫名其妙的泼到一身冷水,而为什么每次课外活动后我就会带着大伤小伤跑到医务室去报到,又或者是其他莫名其妙出现在我身上的大小灾难的原因了!
每当我从熟悉到令人生厌的病房中醒来的时候,总会有一大堆人围在我身边嘘寒问暖。而且,还是以男生居多,家长其实也不在少数。很多时候,那些恶劣的男生甚至会因为要抢床头的宝座而大打出手。每当这时,我就恨不得能马上上天国见天父去,而他们的目的——不外乎是想看我撒娇时的蠢样!
可恶!长得漂亮又不是出于我的意愿,生病时会撒娇也不是我能控制的嘛!而这种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的恶劣行径就太不可原谅了!
所以我痛定思痛,从上初中开始,我就开始全方位的严密戒备。为了摆脱那些专爱看我出糗的男生的三不五时的陷害,我更是从偷偷跑去学习各种防身之道!终于在我上高三时,这种空前的盛况才开始有了偃旗息鼓的征兆。
我终于得以平安度过每一日,此后除了偶尔的意外生病之外,我终于也能堂堂正正的当个风流人物啦。但我的争气显然令所有人相当不爽。那个我曾经专属的医生总是拿一种失恋的神情哀痛的望着我,搞得我心头直发毛!而我老妈更夸张,整天鬼哭狼嚎的叫我“不孝子”,抱怨我越大越不可爱。直说恨不得将我溺死算了,免得我气死了她,唉!
不过不管怎么样,我还是打定了主意不再撒娇了,因为那样实在是太伤我身为男性的自尊了!大概是我的努力起了效果了,至少从此后我的身边就不再是人群簇拥,那些恶劣的人终于不再只绕着我转。我为此庆幸了好几年,以为终于清除了我的劣要性……
想不到……想不到现在却又死灰复燃!
就在我开始一连串的顾影自怜、怨天尤人之时,门帘再度被拉开,进来的便是那位似乎、好像、可能被病中的我骚扰过的话题人物律测之了。
“你醒了。”他淡淡的开口,脸上有一丝可疑的红,眼中藏着那么一丝尴尬。
“呃?嗯。”我不自在的点点头,很想问他我这三天来到底做出过什么惊天动地的歹事来,但却又自欺欺人的想逃避现实。
“雪停了。”他陈述一项我自雪葬时就开始启祷的事实。
“哦。”我点点头,心思还转不开来,直到半晌之后才猛的回神——
“什么?雪停了?什么时候的事?那你们不是要下山了?那你们走好哦,我就不送了,慢走呀各位,一路顺风!”我小心翼翼的掩饰住话里狂喜的雀跃,努力让话听起来充满离别的哀愁,好让他们在心满意足离开的同时,放我一个人平静度过来到古代的日子——
嘿嘿,一旦他们走了,我就不用苦恼这几天曾做过什么样的亏心事了,一了百了多好啊!反正我们从此后不会再见面了,一些有的没的就此淡忘不是很好?……
可惜,律大帅哥的一句话,马上将我打入地底岩层无力喘息——
“不,我们一起走。”
我们?我希望是我的眼睛或是耳朵听错了,他说的是“我们”没错吧?而且,我万分头大的发现他看我的眼神中明显写着那两个字中绝对包含了区区小生在下不才本人小弟我!
“哦……我头晕!”我哀嚎,希望可以装死混过去。但下一刻,律测之已经坐在我的床边,执起我修长的手,直接握住……呃,好吧,事实上是他用他那修长白晰得仿佛是女子的纤纤素手搭在我的腕间——为我把脉啦!
我大吃一惊,想不到他居然还懂歧黄之术——唉唉,这真是废话,这山上要是没有一个会医术听人,此刻我恐怕早已不在人世了吧?
“该下山了。”他一言不发的收回手,皱着的眉显示阒我着实病得不轻,不过他什么也不说,只是朝时家兄弟下了下山令,然后取来一张兽皮裹住我,显然是打算将我也打包带走!
“等一下!我不下山!”才想问他我是不是不久于人世了,不然他怎么一付天快塌下来似的样子?但还不容我问出口,这个迫在眉睫的现实就横在了我的眼前——他想将我带下山啊!猛然间想到可能会有的悲凉下场,我忙不迭喊停。开玩笑,没下山我就已经出了大糗了,再下山岂不是再糗到无地自容了?
“我答应过不会丢下你。”律没之认真的话语,却让我觉得阴气森森的。
“不是吧……”我干笑。
“昨天,你拉着我要我不能丢下你一个,而我答应了。”云淡风轻的回答,却因为眼中的那抹不自在而令我心底颤了一下。大事不妙耶!事情,似乎没有他说的那么简单吧?我冷汗涔涔,几乎可以想像他被涕泪横流的我紧紧搂住死磨活缠的霸道要求他不可以放任我一个人在山上自生自灭、独自面对病痛的可耻景象。哦!我想吐血!
“你可以不用当真……”我徒劳无功的试图解释,那真的只是我不能处方的撒娇反应而已啦。
“我承诺了的事就不会反悔!”他义正严辞的盯着我,一句话就将我打入地底深渊求救无门。
古人,你的名字叫固执!我是真的没印象啊,天大地大,病人最大不是吗?老兄你就不能听我一次吗?
我无语问苍天,欲哭无泪。老天爷啊!我歹命哦!!
第三章——迫降
“该下山了。”他将我拉起来,充分表明了他的决心。
我大惊失色的挥开他的手,蹬蹬蹬的往后蹭了好几蹭,直到退无可退才干笑着不敢看他。第一次觉得,曾经让我十分想念、三天前才夺回所有权的床是这么的令我不自在!
“你做什么?”律大帅哥皱着眉逼近我,大有不将我掀下床不罢休的架势。
“不要过来!”我惊恐的高喊,下一秒即发现自己的反应过度,假笑又立即回到我红润(?)帅气的脸上。两手牢牢的抓回被一把扯开的枕头,我徒劳无功的试图劝他放弃:“我没事了,不用带的一起下山了,真的!我烧得神智不清时所说过的话你就当我是放屁,‘噗’的一声就没了,不用当真了。你们还是赶快下山吧,千万不要因为我的关系而耽误了你们分秒必争的宝贵时间啦!”为了打消他的念头,我再也维持不了文明人的假象,出口成脏。
“翔龙社的儿郎一旦承诺了就绝不轻易反悔。”他敛下睫,面无表情的陈述。
可怕可怕!竟然拿他家产业的名头来压我!
但是,比起无形无质的虚名来说,它的威胁性绝对不会大于我即将下山后会面对的悲惨前景!于是我想也不想的否决:“等同处理吧!”
“放肆!”一声暴喝出自于一直沉默的时翼,他气得抽出他那柄寒气森森的长剑,指着我怒斥:“竟敢说我家少主说话像放屁?我杀了你!”
一句斥喝,愣住了三样人——律测之冷冷的抬起眸杀给他一记白眼,时羽则满脸尴尬的斥喝着时翼的一时失言,我则是在愣了许久之后,再也隐忍不住想要狂笑的冲动,当下抱着肚子笑了个昏天暗地。
哦!老天明鉴,我之前那段话真的没有这个意思!
“出去。”律测之将眸对向我,命令却是对时家兄弟说的。
当一脸委屈的时小弟心不甘情不愿的被时羽推了出去之后,我才有种危机意识——“我真的不下山。”难道要我杀鸡头保证不可?我当下改以哀兵之计,冀望着能动之以情。
律测之白了我一眼,坚定的夺走我抱在胸前的武器——枕头,然后一把拉住我,以行动证明他承诺的可靠性。
“呜哇!不要啦!我不要下山,死也不要啦!”我忙用空着的另一只手抓住床沿,视死如归的闭上眼,说什么也不肯放手,潮红的脸上是一派绝决与不妥协,任凭某人死命的拉扯我就是不肯弃械投降。“士可杀不可辱”指的不就是本人目前这一副大意凛然、绝不向恶势力低头的超脱神情吗?嘿,真是越来越佩服我自己了!
“舍、隐!放手!”十分忍耐的声音,原本好听的男音此刻显得低沉得令人心头发麻,我手一抖,差点就要把持不住的听话松手,但下一刻,我更加卖力的搂住床铺。
“不放!我死也不放!”不是故意要和律大帅哥唱反调的,只是这是原则问题。在这个时代里,我什么都可以舍弃,唯独这一点决不放弃——不下山,决不下山!
“舍、隐!不要不讲理,你已经浪费我很多时间了。”冰冷的声音中出现了淡淡的威胁。
什么嘛!说得好像我有多么不讲理似的,可是我真的不想下山!非常非常不想嘛!再说了,我这个大麻烦还不是他那两个忠心耿耿的手下惹出来的?怪我呀?
但心里虽不服,口上却不得不找个借口唐塞:“山下有马贼啦。”权横一下事实,我不得不屈服在他的紧迫盯人之下,可怜兮兮道出不肯下山的小部分事实。天啊,好歹我也是个重病患吧,可不可以停止折磨我,让我好好的躺回床上去装死?这半个钟头非人的折磨已严重消耗了我所剩无多的体能!
“就为了这个微不足道的理由?”冰冷的令人打颤的口吻。
当然不光是如此啦。我心虚的转过头想对他察言观色,结果只这么一个小小的失策,我就发现十指蓦的一空,而茅屋的门板已近在眼前——
“呜哇!不要哇……“我手忙脚乱的扳住门板,重病中的身体虚软得令我深感无力,但我还是不要妥协!
“少主!”我的狼狈与他们少主难得的隐怒令两位剑客大吃一惊。
“嗨,两位。”我抽空回头朝两位吓呆了的观众绽出个甜美的笑,要不是两手抓着门板空不出来手,我还想给他们来个飞吻咧!“劝劝令少主,我不要下山啦,拜托拜托!”
“舍隐,别逼我使用非常手段。”凉凉的声音开始听不出情绪,但我直觉这不是什么好路数,心里稍稍的动摇了一下,但下一秒,我摇头,笑得欠扁:“我连死都不怕了,还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