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我扛著自己的被子往山边的小溪走的时候,我的头很疼,再加上不熟悉山路,脚下的步子自然是摇摇晃晃。
啊。脚下又一块石子硌了脚,我不由得怀念起我那双牛津底的皮鞋来,穿上去又舒服又好看,哪像现在脚上的这双布鞋,没啥样式不说,那鞋底还真怕是用布做的,就算是奸商们的硬板纸鞋底都比这个硬实。
而手上的被子,虽然捂得紧紧的,可只要知道里面有什麽内容物,就是说不出的恶心。
其实这样的被子,即使勤俭如我,也一定是二话不说扔掉了重买,可是就在我一路问别人这东西该直接往山崖下一扔还是应该挖个坑埋起来的时候,不巧问到了连师兄。
真的很不巧,也很不幸。
如果我还记得连师兄对我说的第一句话的话,我是打死都不会跟他提要扔掉这被子的事情的,可偏生我这个人有的时候就是记不住事情,所以一直到连师兄冷冰冰的对我说这被子不能扔你负责去洗干净了吧的时候,我才想起他之前的那句话。
我们没钱请砍柴工。b
有这麽抠门吝啬的财务会计又怎麽可能出现私自抛弃大型垃圾的事情呢?
所以我被勒令来到溪边洗被子。也就有了我摇摇晃晃走路的这一幕。
我心里一边抱怨,一边还是注意著脚下的路,可是人倒霉的时候真的是喝水都会塞牙,即使已经千万小心,这山路始终是我的克星,脚下一滑,我就这麽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虽然山路上很干爽不会弄得满身是泥结果要被单衣服一起洗了,可是摔下去那些小石子们戳在PP上还是很疼的啊。
呜呜......我怎麽就这麽倒霉呢......呜呜......我就这麽索性坐在了地上,抱著那团被子,没有哭天抢地不过也是一张苦瓜脸了。
爬不起来了。不想爬起来。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连我自己都觉得坐著累了的时候,一个手拉起了我的胳膊,我回头一看。
唉,大师兄,你怎麽每次都能出现的如同飞天小女警一样呢?
摔疼了没?大师兄拉我起来还帮我拍著身上的尘土。
我摇了摇头,轻声说:还好。
你抱著这被子是去哪?
连师兄说这下面有条小溪,我去洗被子。
洗被子?就这麽抱著整条被子去洗?
呃......我突然想到一般洗被子其实就是洗被套,里面的棉花胎是不能洗的。但是看这里的被子,被套都不是脱卸式的而是缝死的。况且我觉得不可能脏了被面不脏棉花的。一想到这个,就感觉更加恶心了,真想就这麽甩下来走人。
这个被子,就算洗干净了,大概也没有人想盖了吧,还不如扔了算了吧。
可是,连师兄说......
现在是大师兄说。连师弟原先的家里条件不好,所以缩衣节食惯了。虽然这被子是一人一条没有多的,但下次找人重新买过也不是什麽难事。
这句大师兄说对於我来说就如同圣旨一般,我连忙松手,就这麽就地把那条被子给解决了。然後我看著大师兄,觉得他的形象突然就这麽高大了起来。
怎麽那麽看我?
我好崇拜你,大师兄。
崇拜我?那你是不是要有什麽表示?
表示?
我突然想到了昨天晚上讨论的生日礼物的事情,连忙收回崇拜的目光,低著头小声说。
这个......其实......我一穷二白,也拿不出什麽像样的礼物......
形式不重要,重要的是心意。
心意......如果心意也可以的话,那我这满腔的崇敬算不算?
这个问题我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就又听大师兄说:你有没有听过这句话?
哪句?
无以为报,以身相许。
吓?这是句什麽话?怎麽听著像那八点档电视剧里绝世美人被盖世英雄救了之後总会面带羞涩的说这麽一句然後就是英雄美人荡气回肠,八点档从此不负狗血美名。
只是,用在这里不怎麽合适吧?
我偷偷瞄了一眼大师兄的表情,却是前所未有的认真,我心里一紧张。
不、不会是我想的那种吧?
大、大师兄你什麽意思?我怯生生的问。
就是那个意思啊。大师兄若无其事的回答我。
我顿时就垮下脸:难道就要这麽签了卖身契?
但是我很怕我如果不点头的话,下一句大师兄说就成了回去盖那鸡屎被子。所以我脖子一仰牙一咬就这麽把自己给卖了。
好。我一定作牛作马来报答大师兄你的恩情。
呵呵,作牛作马倒是不必,你只要乖乖听我的话就成了。
大师兄说完,便拉著我的手往回走。
我一边走一边回头看那一团被子,再看看前面大师兄的背影,心里其实觉得这笔交易还是划算的。
不就是做长工麽。煮饭洗衣这些事情我以前还不是都是自己干?到了这里就算没有洗衣机或是微波炉有点不方便,不过衣服洗不干净或是永远的番茄炒蛋蛋炒番茄就不是我烦恼的事情了。至於说砍柴磨谷子这类的,就更加无所谓了,反正只要砍柴的时候不被余师兄看到,磨谷子的时候离开那头小毛驴三米远其他就都好说。
总体衡量下来,大师兄那舒服可比席梦思的床铺还是略胜一筹啊。
不过,床是好床,但那屋子却并不那麽好。
关於这个问题,下午的时候我在书房很严肃的跟大师兄提起了。
大师兄,我们这里有没有蚊香啊?
蚊香?大师兄本来要落下的笔就这麽悬在了半空中。
嗯。
要那干嘛?
熏蚊子啊。不知道是不是大师兄你的屋子靠山比较近,我晚上老感觉有蚊子咬我。
有蚊子咬你?
嗯。就是痒痒的感觉,我昨天晚上一晚上都没怎麽睡好。不过那蚊子也奇怪,咬过了也不会再痒了,也没什麽大疙瘩留下来。
这样啊......
大师兄放下了手中的笔,然後站直了身子。
蚊香倒是没有,不过我有个办法可以抓到蚊子。
诶?抓蚊子?能抓到?我以前在武侠小说看过高手可以用筷子夹苍蝇,却没听过可以抓蚊子的,那家夥可以苍蝇灵活得多也狡猾的多。
当然能抓到。不过要等到晚上。
废话,蚊子不都晚上才出来麽。
那会不会很难,可以不可以教我?还有会不会花很多时间?我还想清完了睡觉呢。
当然可以教你,不难的。时间麽,那要看具体情况,不过如果熟练了就没问题了。
哦......我大概明白了,那今天晚上就来抓行麽?
没问题。
我一听晚上有好觉睡了便乐得坐在椅子上开始摇头晃脑,而大师兄大概也是被我感染了好心情,那双凤眼也带了笑意。
23-26
晚饭过後,我一个人回到了房里,一屁股往凳子上一坐,兀自生著闷气。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以後,笑过哭过吵过闹过暴走过感动过,却未曾生过闷气,今天可算是补上了,而起因也不过是因为一顿晚饭。
其实晚饭一直都是我每天十分期待的项目,师兄们回来了之後,夥食条件就是三级跳加三级跳,大鱼大肉山珍水味,每天变著花样来,而且负责煮饭的师兄那手艺就是好到想让人把他娶回家的那种──当然这是说笑的,男人是不能娶回家的。而今天晚上的主菜是一道叫作龙子羹的汤。
汤还没有端到面前的时候那香气就已经在屋内飘散开来了,而等到了眼前,那奶白色的浓汤看著就能让人食指大动,跃跃欲试。
我快手快脚地给自己盛了一碗,喝了一口,味道真的是非常的鲜美,於是我随口问了一句:这汤真好喝,什麽煮的啊?喝著不像鱼汤的样子。
是......有师兄回答,但人声太杂我没有听清楚,於是自己拿著勺子在碗里搅,很快就搅到了一块骨头,一块因为煮了很久肉都散掉了而露出了形状的骨头。
我的动作立即变得僵硬。
就算不是鲤鱼,那也或许是泥鳅什麽的吧,老天保佑千万不要是我现在所想得那种东西啊......我的心里一个劲的祈祷。
你怎麽不吃啊?勺子敲在腕上的声音让坐在我身边的余师兄给听到了,他转过头,看著我问道,这蛇汤很好喝啊。
我......听到那个字我的牙齿就开始打颤,不止我的牙齿,我感觉我的身体也开始微微颤抖,因为我听到了勺子轻轻的反复敲击碗沿的声音。
你究竟是怎麽了?这麽好喝的蛇汤不喝麽?今天的这条蛇可是很大的啊,有小孩臂儿那麽粗,抓到都是不容易的。而且头是三角的,很毒,那味道可要比一般的蛇再鲜上那麽三分。要知道,这蛇的话......
余师兄犹是在一个劲的说著自己的话,而那个字眼一而再再而三的从他口冲说出来,一遍遍抽打在我那本来就不甚强壮的神经上。
那本来就厌恶至极的生物,此刻一再地被人提及,而一想到自己已经喝下了它的尸体煮出来的汤,非但没有丝毫报复或是成就的快感,反倒是恶心感一阵阵的涌了上来。
我不吃了......我捂著嘴巴跑了出来,我知道师兄们一定都在看著我,奇怪著,但我想不能再让自己呆在那个充满著那种恶心味道的屋子里。
人真的是很奇怪的动物,什麽都不知道的时候便是什麽都好的,而寻根究底起来,那一个砂锅必然是被打破了的命运,没有好结果。
我靠著墙根站著,虽然恶心但还不至於要吐出来,真算是万幸。可是更糟糕的在後面。
余师兄那头大熊居然端著个碗跟著我出来了。
你不吃麽?他的关心我能够了解,但我还是摇了摇头。就算肚子再饿,我也吃不下自己讨厌的东西。
真的不吃?很好吃啊!
不了,我不想吃。我还是摇了摇头。
莫非你是在嫌弃范某煮的不好吃?身边有插入一个声音,我抬头,看到另一个师兄站在门边,本来应该是一张和善的脸此刻却是板的紧紧的。
没,没有。
但我的否认对方似乎没有听进去,那位范师兄继续说道:就算是范某煮的饭菜不好吃,你大可以提出来,何必要捂著嘴跑出来,还当著这麽多师兄弟的面?范某煮饭不是第一天了,而你也不是第一天吃范某的饭菜了,如果不合胃口早些时候早该提出来,又何必过了那麽久才来给范某难堪......
这位范师兄一堆话说下来,我的嘴巴已经从紧紧闭著到大大的张著。这次我总算是了解到什麽叫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了。
我明明不过是因为今天的菜正好是我极度不喜欢的才出来,又何来看不惯他这一说?要说我离开屋子,你说这屋子从头到尾就中间这一条道通到门口,难道是要我爬窗离开麽?
我无奈的摇了摇头,只怕这位师兄是那种自尊心强的很的人。
范师兄,我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今天的汤,我并不喜欢罢了,其实......
其实就是不喜欢我的人也不喜欢我的菜那你怎麽不自己去煮啊!
范师兄的快言快语一下子把我的那句其实师兄你煮的东西真的很好吃给硬生生的堵在了喉咙口,由此引发的後果便是我的怒气也跟著跑到了喉咙口。
我没有说过那样的话,师兄你存心要曲解我也没有办法。
曲解?你的行为不就是最好的证明麽。
我不认为我做的有什麽不对的地方,倒是师兄你自己解读的错误不应该归结到我的身上。
你的嘴倒是很利啊,说话吃饭都厉害啊!
好说好说。废话我靠这张嘴吃饭,要不能翻过来反过去那我还混什麽啊!
我们俩之间的气氛立刻变得紧张起来,而那头头脑里只装了浆糊的大熊来来凑热闹。
范师弟你不要这个样子,汤很好喝,大家都这麽认为的,小师弟大概是头一次吃吃不惯吧。这前半句话其实还算是正常,可是等他转过头来跟我说的那後半句,还真的......给狗吃了狗都嫌吃了会弱智。
小师弟你就别闹别扭了,大丈夫还会怕碗汤不成!
这是大熊第一次叫我小师弟,我本来该感到安慰的,因为他终於不再是开口壮士了,可看著他那一副我英明我神武我是和事佬的样子我就更气了,这个老娘舅根本就是瞎搅和嘛,被他这麽一说就算我是心甘情愿进去把那碗汤给喝了,也怎麽看都是我是迫於师兄的淫威干的。这一点看那位范师兄的眼神就知道了,而我真的很怕火头军在饭菜里面下点什麽的。
但是现在想来,我当时的举动也不是很明智,但是人都是冲动的动物。我头一甩,丢下一句我不吃了总可以吧。就走开了。
於是就有了我一个人坐在屋子里生闷气的场景。等到坐下来,整件事情真的是越想越觉得窝火,我不过就是怕SHE啊,难道说因为这里没有人害怕所以不许我怕麽?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天下无敌啊,可是这又不是想想就可以的事情。
而更让我气的是,完全是被人曲解了,却似乎连点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而与此同时,我的肚子里的空城计也越演越烈。
好饿......我无力的趴在桌子上,盘算著要不要待会儿等他们都吃完了我摸进厨房去搞点什麽吃吃,但就怕那群饿狼扫光了所有的吃食,而那范师兄若是使点什麽坏心眼,就留一盘加料的菜在那里,到时候我是吃还是不吃是个比饿肚子更加痛苦的问题。
唉,要是同叶天一样,平日里搞点存粮的话,现在也不至於那麽没骨气了啊。
就在我极度渴望一粒後悔药的时候,另一件东西从天而降。
什麽?什麽东西这麽香?
我的鼻子闻到了一股香味,是酱油的香味,但是那是同其他什麽东西在一起煮了很久带了食物的香气的酱油香。
与此同时,外面传来的脚步声,我眼巴巴的望著门口。我承认我很没骨气了啦,可是人士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这是自然规律。
没一会儿,师兄就端著个盘子出现在房门口,看到我,他笑了。
很饿麽?
当然。在大师兄面前我也不装什麽样子了,直接把头凑到他端来的那个托盘上的东西里面看,一个盅里面装的东西看不太清楚,被酱黑的汤汁给覆盖著,但如果给我吃的话,我可丝毫不会介意酱油放多了什麽的,毕竟就那香味来说,就算是酱油汤也绝对值了啊。
是什麽?我问了一句。
大师兄并不回答,只是递了把勺子给我,说:自己看不就是了?
我犹豫了一下,没有去接那勺子,万一又淘到了什麽我接受不了的东西我可不保证我的心脏一天晚上能承受两次。方才的汤不是也很鲜美麽,但却是我最讨厌的东西。
见我没有动作,师兄自己拿了勺子伸进了那个盅里面,说道:你放心,不是刚才的东西。
真的不是?
当然不是,不信你自己看。说著他把盛了什麽东西的勺子给我看。
我先是用眼睛瞟了一眼,确认了外观形态上不是那个什麽,然後才凑近了看,果然不是那个什麽,看上去倒像是......
我不知道你叫这什麽。师兄把勺子递给了我。
蹄筋。我们那叫蹄筋。我一把接过勺子就往自己最里面送,入口即化的柔软还有那浓香的酱汁味道立即在口腔中扩散开了,吃了一口就还想吃第二口,一点都不想停下。
而一连吃了好几口,那盅里的东西也少了一半的时候,我才想起来,问道:这个是谁煮的?真好吃!
是范师弟煮的。
范......咳......我停下了口。那个负责煮饭的范师弟应该是同那个同我争执的范师弟是同一个人吧?
怎麽了?
没、没什麽。转念一想,应该不会给投了巴豆什麽的吧,毕竟这一盅东西没有两三个小时是煮不出来的,而我同范师兄争吵顶多是半个小时之前的事情。范师兄怎麽都不可能未卜先知或是有时光机什麽的。
所以我放心大胆的吃完了整个一盅,心满意足的抹了抹嘴,又拍了拍肚子,总算是吃饱了。
饱了麽?大师兄问我。
嗯。饱了。我点头,然後又想到,不过为什麽范师兄会煮这个呢?今天晚上不是吃那个什麽......呃......麽?
如果我说是我特意让他为你煮的呢?
大师兄的话让我一惊,随即反应过来他一定是瞎说。
我才不信呢。一定是你煮给师父吃的师父没吃就拿来给我了,我没说错吧。
没说错,没说错。你说什麽就是什麽吧。大师兄没有多说什麽,收拾好了碗筷又出去了。
我一个人留在房间里,回味著方才的美味,然後心里真是那个後悔啊:怎麽就这麽得罪了那个范师兄呢?在这样的只有三餐是值得期待的情况下得罪了火头军的下场真是不敢想象啊,所以我只能想想在大学里那个不小心得罪了打饭的师傅然後招致的大排大的只是骨头鸡块一半是面粉青椒肉丝基本就是青椒青椒的不幸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