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溪行(翡翠外传)————烟寒橘柚
烟寒橘柚  发于:2009年03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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祠堂门口站着的人看到现在的情况,有担忧的、也有幸灾乐祸的,更多的都是一副看戏的表情,这镇子安稳了十几年,突然出了这么个事,镇长家的大儿子跟一个城外头来的少爷不清不楚,这可比台上演的才子佳人更精彩十分,真实十分,虽然也有同情的,但总是没有自己什么事情,自然是看热闹的成分居多。
"怎么?连父亲的话也不听了?"范老爷的双眉深深地皱了起来,对于范行书的犹豫十分不快,"让你打你就打!"
"行书!"一旁的林觉尘见着范行书一动不动,既喜又忧,却更不想让他为他而为难,今天他没有来也就罢了,既然来了,就一定会阻止这场婚礼,事情闹大就闹大,大不了带着行书远走高飞,总好过呆在这南溪镇受尽委屈,"你打好了,我受得住!"林觉尘做了二十几年的少爷,随意惯了,想什么就做什么,造成了他此时有点天真的想法,事实上,他根本就没有发觉这鞭子的恐怖之处,只以为是挨个几鞭而已。
范行书闻言转头看了林觉尘一眼,就这一眼,却让林觉尘顿时感觉到从未有过的惊慌,行书为什么要这样看他?那眼中的灰暗让他觉得连这渐暖的春日也突然寒冷了起来,一直冷到了心尖。
"行书......"你怎么了?
"哼!"范老爷对着林觉尘冷冷一笑,"行书,那小子都这么说了,你还等什么?一共10鞭,不能多也不能少!"
范行书缓缓抬起有些颤抖的手拿起父亲手上的黑鞭,范老爷的神色刚一松,却没有想到就在这个时候,范行书"扑通"一声直直跪了下来,将他震地一时间都说不出话来。
"爸......我不能......"范行书矛盾而痛苦的心情自他这一跪清晰地蔓延开来,忤逆自己的父亲是他从来都不希望的,但是,让他下手打林觉尘,他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反了......反了!"范老爷呆愣许久终于回过神来,他养大的儿子竟然在这个时候给他造反?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说什么?啊?你再给我说一遍!"范老爷弯腰狠狠地盯着跪在他面前的范行书。
范行书缓缓抬起头来,脸上带着恳求:
"爸......放了他吧,我求你!"就是这么一个清俊尔雅的男人,接近而立之年的男人,早已经有了一个儿子的男人,如今为了另一个男人跪在了自己的父亲面前,什么借口掩饰、稳重自持都通通抛却在了脑后,只是想让自己的父亲放了自己所爱的人,这一份迟迟而来的爱情,让他矛盾而痛苦,但是如今要他放弃,太迟了......
"爸,只要你放了他,我答应你不再见他,立即拜堂成亲!"范行书心狠狠地纠痛着恳求道。
"不--!范行书!我不答应!我不答应!"因为范行书的一跪而惊呆的林觉尘在听到这一句话之后狠狠地挣扎起来,双眼泛红地大喊,"行书!你休想甩开我!休想--!"
"很好很好!还敢提拜堂?脸都让你丢尽了!"范老爷见两个人你来我往地表衷情,更是气上心头,一把拿过鞭子就往范行书的后背抽了上去,"我让你执迷不悟!我让你不知廉耻!"一连两鞭,范行书背上的衣服立即破口,里头薄薄的一层棉絮都给勾了出来。
林觉尘这才知道这鞭子的歹毒之处,心惊的同时更为范行书心疼:
"行书!你干吗让他打!你躲啊,你躲开!"
范行书不闻不问,直直跪在哪里任自己的父亲打骂,心里一片灰暗。
范老爷见范行书就这么任他打更是来气,又连上三鞭。
一旁的几个范老爷的太太们这才感到事情严重了,尤其是大太太,见自己的儿子被打成这样实在看不下去了连忙奔出来用手挡着对范老爷哭喊道:
"老爷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你给我让开!让我打死这个不要脸的东西!"
"老爷不要啊不要!"大太太也跪了下去,连连求着,"行书是你的儿子啊老爷!--"
"我范继祖没有这样不要脸的儿子!"
祠堂门口几个镇上德高望重的老人不想事情闹太大,于是也纷纷上前劝说。
范老爷这才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心里头却还是窝着火:
"把这两个人都关到祠堂里去!"
大太太还想要哀求却被范老爷一个狠瞪给缩了回去,只好泪眼汪汪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和那小子一起被关了进去。
二太太的脸上明着是让老爷消消气,暗里却也对大太太那房幸灾乐祸起来。

暗压压的祠堂里,几个人进来了又走了,留下林觉尘和范行书两人在祠堂后侧那个没有灯火的小屋里关押着。
"行书,你怎么样?"林觉尘见门一关立即焦急地询问道,他的双手被绑在了背后,只能磨蹭着一点一点挪近范行书的身边。
范行书那边只有重重的喘息声回答林觉尘,让他更加担心起来:
"行书?行书!"
正当林觉尘急得都快哭出来的时候,范行书终于有了反应:
"我没事......"
"行书!"林觉尘激动地靠到范行书的身边,"行书......"
"你不应该来的......"范行书有些虚弱地说道。
林觉尘闻言差点跳了起来:
"范行书!我不想再从你的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来了,又能怎么样?"范行书的语气里一片黯然。
"行书......"林觉尘充满感情地说道,"和我一起离开这里,离开南溪!"
等了许久却没有得到范行书的回答,林觉尘的心里一紧:
"你--不想和我在一起吗?"
"呵......"范行书悲伤地笑了起来,"我生在这里,长在这里,离开了这里,我真的什么......都没有了......"他的一生都将埋葬在这个地方。
"行书!"林觉尘不自觉地跟范行书靠地更紧,"你还有我。"
眼泪,自这个坚强的男人眼中流淌下来,呵......原来,他还有他。
"行书?你怎么了?"感觉到范行书身体的抖动,林觉尘以为是他哪里受伤了,又突然听到细小的哽咽声,不禁担心地问道,"行书,你哭了?被打的地方很疼吗?"
"不,觉尘,我很高兴,很高兴......"他的前半生被右腿所困,无欲无求地过了半辈子,又被爱所困,但是,听到那一句"你还有我"的时候,他不知道为什么竟是觉得满足了。
"行书!你愿意和我走了么?"林觉尘闻言高兴地问道。
"......好,只要能过了这关,我跟你走!"他决定赌一次,赌注是他的一生!
林觉尘,我给你也给我自己一个机会,唯一的机会,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结局
两人在祠堂中被关了整整三天三夜,每天只有当看守在祠堂中的人为他们送饭菜进来的时候才能窥得屋外的少许阳光,但是两人之间的感情却在这三天之中更加深厚起来,所谓福祸相依、患难见真情,不过如此罢。
头天,范行书因为挨了一顿鞭子,没有多久就体虚低烧起来,倒不是范行书身体的底子差,只是平日里就已经是事情烦多,又加上林觉尘这件事情,如今被一打之后自然是有些吃不消了,林觉尘察觉之后虽然赶紧叫外面看守的人去找大夫来给行书看看,却没有得到一丝半点的回复,他只好让行书解了自己手上捆绑的绳子,紧紧地拥着他过了一夜,第二天才有了好转。
剩下的时间里,两人聊了许多,并不是不担忧接下来会被怎么样,但是因为有两个人在一起才有了难得的勇敢和坚定,也许范老爷失算就失算在一气之下将两个人关在了一起,不但两人没有反省,倒是让他们更坚定了在一起的念头罢了。
"行书,离开南溪之后随我一起去英国吧!"
"为什么要去英国?"
"你不知道吧。"林觉尘的脸上露出了狡猾的笑意,"我的哥哥现在就在英国,他有两个同性情人,大哥他厉害到连我父亲都管不了他!"
"两个情人?!"范行书的语气里是满满的惊讶,他无法相信这三个人在一起是怎么样生活的。
"起先我也怀疑他们能在一起多久,但是直到我去英国留学在我哥那里住了三年,我才真正相信这样的感情也是可以真诚而永恒的!"林觉尘握住范行书的手道,"我相信我们也可以!"
"嗯......"范行书突然对自己未来的生活有了从来没有过的渴望,渴望着改变与新生,从未灿烂过的心底也射入了一丝阳光,温暖的、幸福的......
"但是......"范行书瞬间又有了一丝担忧。
"怎么了行书?"
"子矜还小,已经没有了母亲,如果又没有了我在他身边......"他突然有些害怕,害怕子矜长大之后会恨他这个抛下他的父亲,他承受不了这样的恨。
"这很简单。"林觉尘乐观地说道,"我们可以带他一起走。"
范行书笑了笑连连摇头:
"事情没有你想象得这么简单。"子矜是范家的长孙,就算他能离开,范家又怎么能放任他带着子矜一起离开?
"行书你看着我!"林觉尘一把握住范行书的双臂,一双眼在幽黑的屋子里显得尤为晶亮,"如果子矜不能和你一起走,你还会和我一起离开吗?"
"......"
"行书!"
"会,我会和你一起离开。"经过这件事,他已经背负起了众叛亲离的命运,他再也不能失去所爱的人。
"行书,记住你说过的话!我再也不会放开你!"
黑暗中,两人忘情地拥吻着,彼此的身体是这样得火热,彼此之间的距离又是这般亲近,情动,不可抑制地蔓延开来,相爱的两个人没有顾忌地放肆着身体内的欲望。
就算没有明天,他们,已经拥有了现在。

三日之后,两人被看守的人放了出来,屋外阳光灿烂,明亮的光线照射下来让他们两人的眼睛有着瞬间的刺痛。
祠堂门口,范老爷带着几个镇上的老人早已经等候在那里。
范行书见到父亲和镇上的几位老前辈立即停下了脚步:
"爸,三叔公,七叔公,陈伯伯。"低头规矩地轻喊了几个人的名字。
"行书啊"首先开口的是三叔公,"我们都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也了解你的脾性,这件事情,你就向祖宗认个错,也就过去了。"
范行书没有开口应话,范老爷说了:
"行书,你今天要是在祠堂里跪下跟祖宗认错了,你就还是范家的长子,要是你依然不悔改,就休怪我不认你这个儿子!"
"你们准备拿他怎么办?"范行书没有回答父亲的话,倒是先问起了林觉尘的情况。
"你!"范老爷真是对这个儿子又气又恨,"你要是认错了就放他走!你要是不认错,这个小子就休想再离开这里!"
范行书不觉身体一震,忍不住回头看向林觉尘,却见他连连摇头,只能苦笑,看起来觉尘是不希望他低头认错的了,但要是不认错觉尘又会被怎么样?这个时候,在他的心中是前所未有的矛盾,左右皆是难以抉择!
咬咬牙,范行书终于答道:
"我认错!"
范老爷闻言终于松下了一口气,几个老爷也是点头叹息着,这件事情总算是这么过去了。
范行书说完也不看林觉尘一眼,直直走进祠堂,跪在了祖宗牌位的面前:
"祖宗先辈在上,行书向各位磕头认错!......"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心紧张地似要跳出胸口一般,手心里捏了一把汗。
"这就好。"范老爷见范行书誓也发了,头也磕了,终于松口,"把大少爷带回府里好好看管,还有"范老爷又用手杖指向林觉尘,"将这个小子赶出南溪镇,以后再也不能踏入我们南溪镇半步!"
范行书狠狠地要紧牙关,顺从地跟着几个下人走了。
这期间,林觉尘没有说过一句话,自始至终,他都是眼睁睁地看着范行书磕头认错而后离开。

南溪的夜晚,幽静而宜人,月下的南溪湖水带着深蓝色的波光静静地流淌着,一个修长的人影就坐靠在南溪镇口的石柱旁,耐心地等待着,等待着心中那个人的出现。
第一天夜晚,等待的人出现。
第二天夜晚,那个人还是没有出现。
第三天,没有......
......
第五天从夜里直到天明,石柱旁等待的人影终于离开了,带着憔悴与失望。
远远的,一个偷偷望着这边的人悄然跟了上去。

"老爷,那个小子走了。"
"你确定?"
"小的可以确定,他寄放在酒家里的东西也拿走了,小人亲眼看见他订了今天一早的船票,估计现在已经离开了。"
"好,很好!"

码头,东面的朝阳移至西头,有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渡口,看着四周人来人往来去匆匆,却一动也未动。
直到一声轻喊,仿佛瞬间让这个人活了起来,那人的身影猛地站了起来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而后他的脸上缓缓地露出了动人的笑容。
"行书,你来了!"
两个人深深的拥抱,成为了夕阳下最为美丽的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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