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信号。"
我点点头，并不太好奇他给谁发信号。我的心思仍然停留在那一个我看不见的院落里。
君桐......

风慢慢地有些急，大部分侍卫已经解开了催眠，渐渐集中在正殿这边，以我与轩辕清衡为中心，严严实实地围著我们，一脸的戒备。

"大哥，你什麽意思？你让所有的侍卫都到这儿来，防的是谁？"我握紧拳头，沈声问。
"我只是预防万一。"轩辕清衡那清冷的声音中，有说不出的凝重。
我闭上眼睛，想著蓝君桐与灵帝交手前，看我的眼神，心头既像被铁锤敲打著，又像被巨石重压著，无法喘息。

"......不要伤害他。"
"也许......不再是他。"
"不要伤害他！"我睁开眼睛，声音不由自主地尖锐起来。
轩辕清衡眸光微黯，很平静地说："如果还是蓝君桐，我不会伤害他。"
我转过脸，避开他的视线。
对不起，大哥......

等待的时间，永远都是煎熬。
每一分每一秒都如天长地久。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前方传来侍卫的惨叫声，然後一抹火红的身影直直地向我这个方向冲来。
银色的发丝在月色下闪著烁烁的银光，非常耀眼美丽。
原本平凡的假面目，已变回俊美的面容。
他的头发，他的脸，无一不是蓝君桐。
但是，他的眸子......
眸光冰冷，如数九寒天的冷风，冰冷无情。
他......
还是蓝君桐吗？

"小玉吗？"他阴森一笑："你知道你阻挡了我多少年吗？蓝君桐心里满满的都是你，放不下你，不愿意放弃，无论受到什麽样的痛苦，也不动摇。今天，若不是要借助我的力量，我也无法完全将他融入我的魂魄中。哈哈哈......我终於君临於人世了！"

他的话让我的心脏瞬间麻痹，我捂著心房，艰难地呼吸著。
君桐......
你已经不在了吗？

轩辕清衡站在我的身前，沈声对我身边的侍卫说："保护小玉离开！"
"哈哈哈！我怎麽可能让一个阻挡了我二十多年的人离开？小玉？受死吧！"
说罢，他便挥掌向我击来。
轩辕清衡抬起右手，淡蓝的光芒炽烈而耀眼，手中的"秋水剑"水光潋滟，剑身如雪。
轩辕清衡迅速一挡，与他交起手来。

"蓝君桐"的实力非常强，轩辕清衡因为替宝宝输送灵力，已丧失了大半灵力，所以，在刚刚交手时，便显得非常吃力。
侍卫们与暗卫们也全都攻了上去，却是惨叫声不断，围上去的侍卫与暗卫，几乎都是被一招击杀。

"还不护著小玉离开！"在空中与"蓝君桐"交手的轩辕清衡沈声喝道。
几个暗卫窜出，站到我面前，就要护著我离开，我对他们摇了摇头。

轩辕清衡明显不是这个"蓝君桐"的对手，我离开後，为了阻挡"蓝君桐"再追击我，他会尽全力地拖延时间，拖延到最後，他会怎麽样呢？
我已经失去了蓝君桐，我不能再失去他。
大哥，我们有过执手之约，所以，不要让我在此时放开你的手，好吗？

"大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昂首凝视著他在空中有些狼狈的身影，很认真地说。
虽然我们不能一起白发，一起老去，但是，一起去轮回，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他听後，身影微微一震，却不再说什麽。
我能感觉到他更冷静了，一招一式，如流水一般，绵绵不断，沈静有力。

我抚著隆起的腹部，小宝宝总是很喜欢在他抚著他的时候踢我，此时也如平时一样，正在兴奋地踢著我。
宝宝，爹爹真的很希望能把你带到这个世界上来。
这个世界虽然不太美好，但是，它是一个很精彩的世界，爹爹真的很希望你能亲眼看上一看，亲身参与一番。
宝宝，如果大哥不幸离开，没有他的灵力，你就会因为得不到灵力的滋养而很痛苦地离开。与其到时，你要一个人痛苦地离开，不如让爹爹今天晚上带著你一起离开，好吗？

九天玲珑 第三部 情深若海(生子) 40

实力的相差，让轩辕清衡处於非常恶劣与狼狈的处境。如果没有众多的侍卫与暗卫，也许这一切早就结束了。
轩辕清衡身上的白袍早已染满了鲜血，红得让人触目惊心，而我的心情在悲伤过後，反而平静了下来。

人生自古谁无死呢？
人的一生，出生与死亡都不是自己能决定的，我们能做的是，只有面对。
出生的时候，我们是哭著出生的。
那麽，死去的时候，我希望我是笑著死亡。

所以，当"蓝君桐"终於越过轩辕清衡的防线，挥掌向我击来的时候，我没有害怕，也没有闪躲，我望著难得一脸惊骇，飞身过来的轩辕清衡，微微勾起唇角。
大哥，我先走一步了。

"小玉！"
轩辕清衡的身法很快，在"蓝君桐"那一掌击来之前，紧紧地抱著我，把整个後心都暴露"蓝君桐"的掌风之前，已经没有时间躲过"蓝君桐"那一击了。
我惊叫一声，来不及细想，本能地搂著轩辕清衡转了一个身，沈重的攻击力狠狠地打在我後心上，一阵摧心地痛瞬间蔓延全身，气血翻滚，甜腥的血直冲上我的喉咙，我"哇"一声，鲜血喷涌而出。

"小玉！小玉！"
轩辕清衡的脸苍白得比世上最白的雪还要白，神情脆弱得如世上最薄的纸，一戳即破。
他全然顾不得"蓝君桐"还在一旁，抬起右手，按在我的心脉上，淡淡的蓝光耀眼无比，不断地输入，要护住我的心脉。
所幸，刚刚被"蓝君桐"撇开的侍卫与暗卫已经赶到，团团围住了他，才让他没有空隙对轩辕清衡下手。

只是，被"蓝君桐"一掌击中时，我腹中的宝宝就已经受了伤，腹部已经开始痛，当轩辕清衡的灵力一输入我的体内时，我的腹部已是剧痛。

宝宝的灵力承袭了他的父亲，是纯火系的。
轩辕清衡经过激战後，他的灵力其实已经接近枯竭，他已经无法再进行灵力分割，所以，当他那水系与治愈系融合一起的灵力输入我的身体时，宝宝开始为了自己的生命而反抗，在我的肚腹里躁动起来。
我心中一痛......
宝宝，你不愿意跟著爹爹一起走吗？

"大哥......"我以为我能够正常地开口说话，却在开口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虚弱到差点连声音都发不出的地步。
"不要说话。小玉，你会没事的。"轩辕清衡满额汗珠，幽黑的凤眸是掩不住的绝望。

"蓝君桐"那一掌已经将我的心脉震断，如果是全盛时期的轩辕清衡，他应该能救下我。只是，以他现在的状态，他已经没有能力救下我了。
就算他护著我的心脉，然後那群侍卫与暗卫能够侥幸地摆平"蓝君桐"，在重原城里，也没有能救我的医师。

"大哥......"他绝望的哀伤让我的眼睛酸涩，热烫泪迅速占满了我的眼睛，模糊了我的视线。
"......宝宝已经七个月了......虽然现在把他抱出来......他也许会死去，但是还有一丝希望......大哥......替我救他......照顾他......"
"你不要胡思乱想，你会没事的！"他的声音有些哑，微微带著颤。
大哥，你又何苦自欺欺人呢？

"......大哥......不要再浪费灵力了......把宝宝抱出来吧......他的目标是我......只要我死了，他就会离开的......"
"小玉，我可以接受任何事，但不包括这件事......"他突然淡淡一笑，却比哭更让我心酸。
他小心翼翼地将我搂入怀中："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一次，我不要再次活在无边的痛苦与思念中......"
"大哥......"

他的话让我想起洁月曾经对我说过，在二十多年前，我散魂之後，他慢性自杀一事，我的心就像被针刺一般，痛不可当。
我对於他来说，是失而复得。
如果，再次得而复失......
我无法想像他会怎麽样......
如果易地而处......
其实也不需要易地而处......在刚才他让我离开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了自己会怎麽样。
失去了他与蓝君桐，活著，对於我来说，只是一种折磨。

他不愿意放弃，不断地为我输送灵力，只为护住我心脉中的那一丝灵气，我心头一片怆然。
我仰首望向天空，满天的星星熠熠生辉，闪烁著美丽的光芒，半圆的月亮，轻纱淡蒙，柔和的银辉，清冷，迷人。
这是多麽美丽的夜空啊！
能在这美丽的月夜下死去，何偿不是一种幸福？

只是......
是我死前的幻觉吗？
总觉得那美丽的夜空中，空气有些凝结，隐隐出现裂痕......

九天玲珑 第三部 情深若海(生子) 41

腹部越来越痛，宝宝的动静却越来越少。
宝宝......
对不起......

耳边的惨叫声一直不断，侍卫们与暗卫们的尸体倒了一地，围著蓝君桐的侍卫已经越来越少了。
当最後一个侍卫倒地，他阴森森地笑著过来时，我轻轻地握起轩辕清衡搂在我腰间的左手，与他十指交缠。
"大哥......来世再见......"
"嗯。"他温柔地应道，右手仍按在我的胸前，并没有停止为我输送灵力。

"呵呵，生死相许？还真是感人！我成全你们！"
"蓝君桐"抬起右掌，乌黑的光芒在月色下，仍然非常清晰，他一掌击过来，我闭上眼睛，静静地等待人生的最後一次剧痛。

预期中的剧痛并没有到来，我有些疑惑都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情景让我非常意外。

星光依然在闪耀，月色依旧朦胧。
地上的侍卫与暗卫的尸体依旧成堆，晚风轻吹，阵阵血腥味依旧恶心。
但是，我从来没有预想到的人竟然出现在我们面前，并且与"蓝君桐"交起手来。
一身湖蓝长袍的蓝斐，一袭青衣的刘莫羽以及我以来早已死去的夏栖。

"大哥......他们......怎麽会过来？"
"我刚刚放了一个信号给他们，我还以为我们会等不到他们的到来。"
原来那一个光线独特，仿佛要绵延到异时空去的信号弹是发给蓝斐他们的。

轩辕清衡看了看他们的战况，忽然开口："刘莫羽，你先过来帮忙救小玉。"
刘莫羽撤开了一些，一双灰色的眸子看向我们这边，看到我的时候，脸色大变，忙把手中一个闪著绿莹莹光芒的网状物品交给蓝斐。
"蓝斐陛下，小玉好像伤得很重，这里就交给您了。"

他说完，就飞身到我面前。
四年没见，他依个是银发青衫，然而，一双灰色的眸子却染上了更多的沧桑。
他蹲下身子，握起我的手，搭在我的腕上。
片刻，他那俊美的脸上刷地一片白，眸中流转著焦灼的光："轩辕宗主，小玉心脉已断，必须马上替他接上。但是，若先救小玉，他腹中的孩子只怕就要胎死腹中了。先救小玉，还是先救孩子？"

我紧紧地抓著轩辕清衡与我交缠的手，对上他的视线："先救......孩子......"
轩辕清衡点点头，对刘莫羽说："我暂时还能护住他的心脉，你先替他剖腹产，把孩子先抱出来。"

刘莫羽抬起右手，手中银光炽盛，闪著银光的针现於他的手中，他在我身上扎了几下，轻声对我说："小玉，我现在对你进行麻醉。你放松一些，你会没事的，你的孩子也会没事的。你想想，当世最顶级的三个医师都在你的身边，你们父子绝对不会有事的。相信我，放松地睡一觉。"
刘莫羽说话的声音很轻，很温厚，就像温柔的春风一样，让人感到很舒服。
在这柔和的春风里，我的意识越来越模糊，慢慢地沈入无边的黑暗中。

当我醒来的时候，一切都结束了。

轩辕清衡告诉我，"蓝君桐"被蓝斐与夏栖他们准备已久的"封灵网"制服後，蓝斐准备杀他的时候，被刘莫羽抢过，然後与夏栖带著"蓝君桐"逃走了。

刘莫羽在临走前，给了轩辕清衡一瓶以他的血为引的药。这药是蓝君桐早在我的灵力被封印的时候，叫他开始研制的，刚刚炼好两天，本来也打算是这几天要送来的，却不想蓝君桐先......离开了。
他跟在蓝君桐身边几年，对於蓝君桐身上那股阴寒的灵力非常了解，加上刘氏的血，有先天的解封印功效，所以他对轩辕清衡说，这瓶药绝对可以消去我身上那股阴寒的灵力。
只要能消去我身上那股阴寒的灵力，那一切就好办了。
轩辕氏的先天能力就是封印，让他们解开封印，也是易如反掌的事。

宝宝的生命力非常顽强，在那种情况下，居然活了下来。
但是，因为早产，他的发育还没完全，就算他顽强地活了下来，但是他日後也会非常羸弱。
为此，蓝斐专程派人从魇界送来了一个特制的摇蓝。
这个摇蓝有点类似人世间的保温箱，但比保温箱多了许多功能。里面装了许多特殊的灵力装置，当把宝宝放进里面，启动装置时，就会源源不断地给宝宝提供灵力滋养，让宝宝的体质强健起来。

我休养了一段时间後，我身上的封印终於解开了。
刘莫羽带著蓝君桐离开後，就断绝了音讯。
蓝斐因为看见了宝宝那双红色的眼睛，知道了他是蓝君桐的骨肉，所以一直很疼他，常常来看他。

忽然有一天，蓝斐不再来灵界了。
两个月後，蓝斐派人送来一封战书。
我与轩辕清衡都感觉非常莫名，谴人送信去询问理由时，蓝斐却将灵界的使者杀了。
於是，在灵界政局初定的时刻，我们与魇界之战开始了。

九天玲珑 第三部 情深若海(生子) 42

灵界内战刚歇，元气大伤，所以，在开战不久後，灵界军就陷入苦战。

在灵界，许究著皇权天授。
每一任灵帝在出生时，都会出现预言，然後在登基之时，在"御灵城"的祭神台上祭拜，上天若是认可，便会在空中出现七彩祥云。

我对这个，本来是很嗤之以鼻，所以，在内战时，我并没有向天下昭示，我就是九天玲珑之主，玉氏後人。
直到灵界政局已定之时，我都认为没有必要昭示这个，并且宣布定"重原城"为帝都，将原先的御灵城划入爱区区域，仅是一个普通城市，我要推翻原来的一切，让一切重新来过。
但是，蓝斐发动的战争逼得我不得不承认，我就是上天所认可的君主。
因为，在开战之後，到处流传著，我因为不是天命所定的灵帝，所以才会战火不断。
这个流言以光速传播，导致民心与军心迅速涣散，对来已陷入苦战的灵界来说，是雪上加霜，导至我不得不亲自到御灵城举行登基大典，到祭神台上祭拜，以平息流言。

信仰的力量的确不能忽视，我正式登基，得到上天认可後，民心与军心迅速地再次凝聚，居然慢慢与魇界军打成平手，双方形成对峙之局。

时间就如流水一般，转眼间，灵界与魇界的仗已经打了三年。
我与蓝君桐的孩子已经三岁了，我给他取名叫玉蓝，是一个很淘气的孩子，与轩儿在一起，常常捣蛋，简直像混世小恶魔。
不过，轩辕清衡说得很中肯，他们会这麽捣蛋，我要负上大半的责任，因为是我惯的。

秋风送爽，枫香院里的枫叶片片飘红，美豔夺目。
我陪著轩儿与蓝儿在院里玩。
陪他们玩了一会儿後，他们就想去玩秋千了。我让一旁的随侍小心看著他们，便在树荫下的躺椅上翻看永远也看不完的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