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着干什么，还不把皇上扶下去"
"是，主子"
肃晴炎眼见着皇上被狼狈的架了出去，双眼渐渐冒出火光，快要出殿门时皇上突然挣动起来
"画......朕的画......"
青鸟充耳不闻的向外走，崔浩紧紧的抿住嘴唇，凤眼渐渐附上一丝不忍，小时候，皇上意气风发，宽厚祥和的面容同时浮现在他和肃晴炎记忆中，肃晴炎暴怒
"凌酥锦！！你到底是不是人！！？他到底是你父亲！！！天底下有这样对待父亲的儿子吗？？！！你连皇上最后的爱也不肯成全吗？？！"
凌酥锦直视着肃晴炎喷火的目光
"我凭什么成全他？为了他的爱吗？他那是爱吗？他日日看着段翔的画像，只会让段翔死了以后还会天天恶心！！！"
"你！"
在门口像一个糊涂老人般毫无形象挣扎反抗的皇上，突然浑身剧振，唯一一丝光亮在眼中归于死寂，整个人仿佛死去般。被青鸟直接抬出大殿。
凌酥锦对着肃晴炎灼人仇恨的目光，笑若春风
"原来阿蛮被伤到也会痛，其实你不欠我的，但是，我就是一看到你就抑制不住的讨厌。苏白，带扈阳侯下去"
龙承殿内，烛光昏暗。所有内侍都被八皇子带来的禁军押去打扫大殿了。崔浩默不作声的站在凌酥锦身后，看着这位皇子端坐在椅子上，轻轻的喝着药。淡淡的药香弥漫在身侧，人还是同一个，然却感觉物是人非。
贺兰太医专心为皇上请脉，他的医童安静的侍立在他的身侧。凌酥锦的凤眸微眯，轻轻的勾起嘴角，手一松，玉质药碗顿时跌落在地上，啪的一声脆响，几乎同时，门窗被撞破，穿着禁军服装的青鸟翻身而入，弓弩响，近十只铁箭穿透两人的腿，龙床上的皇上紧闭着眼睛，仿佛什么也没听见
凌酥锦抖了抖黑袍的下摆，支起下巴，看着瘫倒在地上被青鸟死死制住的两人，口气平常
"皇上的病情如何？龙谷主？"
龙殇趴在地上，猛地抬起头，一双眼睛恶狠狠地逼视着凌酥锦。凌酥锦半眯着眼睛，黑色的瞳仁一动，看向那个医童
"姑姑，好久不见了"
段语慢慢的抬起眼睛，额间见汗，一双睫毛浓密的猫眼闪着凄惶的光，我见由怜。凌酥锦和善的微笑
"怎么来了，也不通报一声，锦儿也好去迎接姑姑"
"不过，好在我知道太子和丞相全家被隔离监禁，皇后被拘。姑姑和龙谷主一定会在事情尚可挽回时，冒死入宫见一见父皇。所以，锦儿传了太医，才好让姑姑进宫方便一些"
凌酥锦歪了歪头，眼角弯弯，嘴角翘翘，像一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
"姑姑果然真的来了"
两人瞪着凌酥锦不作声，凌酥锦呵呵一笑，伸开了长腿，站了起来，望了望，大殿外沉沉的夜色中微微透出的火光，看来大殿清理干净了，人......也清理干净了。
自言自语
"龙吟表兄和龙啸义兄找到了太子也该回来了吧？"
龙殇狠狠一震，眼中凶光毕现，挣扎欲起，却被利剑钉穿双手，动弹不得，只有破口大骂
"你个囚父弑兄，祸国殃民的妖孽！！你不得好死！！！我化作厉鬼也不会放过你！！！你早晚有一天死无全尸， 众叛亲离，我看着，我死也不会闭上眼睛！！我等着看你的下场！！"
凌酥锦回眸一笑
"龙谷主你这么激动干什么？我什么时候说要你死了？你可是我姑姑不惜牺牲了一手带大的亲生弟弟，也要博君一笑的爱人呐，我怎么忍心就这么一刀把你给杀了"
挑起剑眉
"或者，龙谷主这么激动的原因，并不是怕死，而是怕我杀了那个你名义上的义子，实际上，兄妹乱伦亲上加亲的结晶，龙啸？"
段语不可置信的看着面色铁青的龙殇，龙殇大吼
"你胡说！！！"
凌酥锦好脾气的一笑，慢慢踱回椅子上坐好看了看天色
"天色尚早，我们一起在这里等人，总是无聊的，我给大家讲个故事吧"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寂静的山谷，山谷的谷主，是江湖上人人称道的神医，他有一子一女两个孩子，这两个孩子长得玲珑剔透，仿若天上的金童玉女，在繁花遍地的世外桃源中，快了幸福的长大"
"日子本来该这样平淡幸福的逝去，可是，有一天，偷偷出谷的少女，遇到了一个俊逸的青年，一见钟情，芳心暗许，回谷之后念念不忘，便和自小一起长大的哥哥吐露心声"
"哥哥听了妹妹的心事，突然间心如刀绞。才意识到，原来，自己早就对妹妹有了超出兄妹之情的感觉"
"又是一年花开，青年再次来到山谷，遇到少女，原来，并不是少女独自相思，而是两人，两情相悦。可是，青年却是官宦书香，少女的家规要求少女不得与官宦人家结亲"
"于是，少女便央求哥哥帮她私奔。"
"哥哥痛不欲生，但是，还是答应了，因为，心爱的人，是一辈子都不可能和自己在一起的"
"就在妹妹离开的前一夜，哥哥借酒浇愁，喝得酩酊大醉，于是......"
眼神迷茫的龙殇突然面容扭曲，拼死挣扎起来，手掌在利刃上划开，鲜血纷飞，大喝一声
"住口！！！！！"
凌酥锦冷眼看着被青鸟狠狠一拳打倒在地上的龙殇
"妹妹本欲一死了之，可是面对着幸福终于妥协，离家而去。 哥哥便有了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却无可替代，已殁的大夫人"
"却没想到，仅一晚，珠胎暗结，于是，一年以后，有人暗地通知哥哥，哥哥便把这个孩子养在别苑，很久很久，哥哥都未再婚，后来他娶了一个爱她至深的女子，却无法动情，一直无子，便顺理成章的收养了这个孩子做义子"
"直到，这个女子为他牺牲了自己的弟弟，才感念，于是才有了另一孩子"
"只是，那女子，究竟换来的是感激，还是，爱"
龙殇趴在地上，面容扭曲狰狞。段语抖得和筛糠一样。凌酥锦拿起来茶杯，轻轻的摇晃出一个小小的漩涡，淡淡地问
"姑姑，你还爱他吗？"
段语的眼泪决堤而下，丰润的嘴唇剧烈的颤抖
"......殇......我、我还是，还是，爱你......"
龙殇的眼泪一滴一滴的滑落下来，凌酥锦叹了口气
"龙谷主，你爱我姑姑吗？"
龙殇浑身上下都是鲜血，裂开的双手撑着地面，默默的埋着头，凌酥锦靠在桌子撑着头，一双眼睛静水无波
"还有时间，不妨我们做个游戏，测试，你到底爱不爱我姑姑"
"龙谷主，若是你亲手掐死我姑姑，我就放过龙啸，如何？快点回答，答晚了，龙啸就死了"
龙殇浑身僵硬，继而咬牙哽咽
"......好！"
那一刻，段语眼中绽放的一种光，叫做绝望。
凌酥锦侧耳听了听，莞尔，略带遗憾的说
"可惜啊，......答晚了"
一个人影出现在门前，大红缎衣，猫眼慵懒，翘鼻红唇，黑发及腰。
人心
凌酥锦头也没抬
"回来了？过来坐"
龙吟笑吟吟的走进殿里，轻盈似猫
"殿下"
龙殇和段语惊愕的抬头，目瞪口呆。龙吟坐在凌酥锦身旁，拉长身体，赖在桌子上，眯起眼睛，抽出头上的银簪挑弄灯芯，本是恍惚欲灭的烛光瞬时一跳，殿内亮了起来，凌酥锦眯起了灼人的凤眸，微微侧开脸，龙吟心不在焉的把玩着银簪
"第一次见到义兄，我就很惊讶啊，他居然长着一双深紫色的眼睛，啧，而且，他比我还要像父亲大人，呵呵，父亲大人看他那种眼神儿，几乎是在看这世上的一件无双珍宝"
"当时我就纳闷，一个义子，这也太离谱了吧？后来，我在锦儿身边，给太子做暗线，有幸见到了柳丞相的夫人，皇后的娘，太子的外祖母，我的亲姑姑龙骊，我当时就惊叹，太像了，实在是太像！于是我就......"
凌酥锦回过头来，两人相视一笑，凌酥锦打趣道
"大胆推测，小心求证"
龙吟笑靥如花
"不得不承认，你们做事太严密了，居然所有知情的人，都下了黄泉，我就纳闷了，为什么不干脆直接掐死龙啸了事？"
凌酥锦微笑
"幸好，有人装疯卖傻逃过一死，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敢认，任他流落街头任人欺凌"
"殿下的夜枭，真是厉害，硬是把这么个疯子挖了出来，我们才知道，原来足不出户的显赫贵妇人龙骊有这么一段逸事"
龙殇震惊过度，张着嘴看着龙吟半晌无语，此时暴喝一声
"住嘴！！畜牲！！！"
凌酥锦淡淡一笑
"巧得很呐，这疯子居然是苏白的父亲，龙啸夜探大理寺，岂不是会好好地受到招待？幸好，我早把酷刑抄下来给了苏白，否则，其不慢待龙啸义兄？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我都开始相信老天有眼了"
龙殇瓦的吐出一口血，面如死灰。凌酥锦唯一颔首，一个青鸟上前，捏住龙殇的下颚，就要把以每千面人参片塞到他嘴里，无奈，龙殇死也不张嘴，凌酥锦挑眉
"龙谷主要是死了，柳丞相的夫人恐怕要挂着破鞋车身裸体的在凌国大大小小的街道上游个遍了。焚日谷的毒仙子，皇后的娘，你说她不可告人的风流韵事，到底是会被成为一段感人肺腑的爱情故事呢？还是街头巷尾的春宫丑闻？我个人倒是很想知道啊"
"你休想！！骊儿她死也不会让你得逞！！"
"哦？当年她为了柳丞相肯苟且偷生，不知我要是把柳劲扔到军营去当性奴，她会不会牺牲？龙谷主......有没有兴趣和我赌一赌？"
"你......"
龙殇眼中的光芒渐渐弱了下去，木然张口含住人参片，软倒在地上，仿佛一瘫烂泥。段语哽噎不能言，这个男人的傲骨被凌酥锦拔了个干干净净。拼命在地上磕头出血
"锦儿...... 啊......啊......锦儿，我......啊......求、求你，放过他......求你"
凌酥锦垂眸看着她，眼中的温柔令人毛骨悚然
"姑姑，你说什么。他要死，我不让他死，我不是在帮你吗？你那么想得到他，肯定是不想让他死的"
"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为了自己毁了翔儿一生！！我错了，啊----是我错了，锦儿，我求求你----吟儿，吟儿，快救救你爹啊，快救救他！！"
"姑姑，我很感兴趣，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嗯？为什么我就想不明白呢？"
"我错了......我不该......"
凌酥锦无奈的叹了口气
"我记得看宫门的老蔡，体格强壮，不如找他来试试龙谷主味道如何？"
段语疯狂的摇着头，长发纷乱
"不不不，不要------"
"姑姑，你可要保持清醒啊，你要是疯了，龙谷主只剩下给人尝味道的用途了"
段语满脸血污，目光惨烈
"吟儿，吟儿，救救你爹，娘求你......"
龙吟目光一闪，出手如电，银簪尖锐地在凌酥锦动脉上，被折磨得分神的崔浩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了，凌酥锦轻笑
"连儿子的感情也要利用？你就不怕我连他一起杀了？"
段语迷茫的目光突然聚焦亮了起来，疯狂的摆脱青鸟的束缚，爬向龙殇，颤抖着双手抱住他，一双眼睛柔情似水， 喃喃道
"没事了，没事了，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你想做什么我都帮你，什么都不重要，什么都不重要了"
猛地抬起头，段语状似厉鬼大吼
"放我们走！！！"
"你威胁我？我说了，我要知道，你的想法"
"我的想法......我的想法，我有什么不对的......我，我，我有什么不对的！！？我养他那么大！其间的辛苦你知道吗？！！我们自小没有爹娘......我给人洗衣服，给人绣花，遭人欺负......谁管过我！！！谁？！段翔吗？！！我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挨饿受冻得把他拉扯大......我，我，我供他上学堂，读书......我，我，我为什么不能？！！皇上，那么喜欢他......为什么？！！啊......啊......呜呜，为什么，他凭什么不能牺牲回报我一下！！！！啊......我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害我！！龙大哥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害他！！！"
段语号啕大哭起来，殿内一片死寂，凌酥锦看着她，眼中一片森冷，半晌，薄唇一吐
"好！！！！"
崔浩的手控制不住的颤抖，思维控制不住的游离，被凌酥锦这一声低喝，震得一颤。凌酥锦低笑数声
"被你养的都要回报你，对不对？"
段语死死的抱住龙殇，一双眼睛仇恨毕露，凌酥锦伸手拿开颈间的银簪，站起身来，轻轻摸上龙吟的脸，五月的天气，突然一阵冷风卷进殿里，吹得烛光一晃，一张薄薄脸皮从龙吟脸上掀起，下面是一张清秀的表情空白的脸，淡眉秀眼，目光冷清。
段语张大嘴巴，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响声，凌酥锦一挥手，人皮掉在段语面前不远处
"疼吗？我以为你不会疼呢，这么理直气壮的，居然也会疼，要是那天一个无脸鬼来找你，那就是你儿子，记得把脸皮还给他"
段语一脸血泪混沌，凄厉的尖叫起来。凌酥锦冰冷的声线穿透其间
"龙殇做错了什么？难道能男身怀孕的药是你配的不成？要说最大的错误，就是你们死也不肯给我自由的机会，一步一步逼我学着去爱恨"
龙殇猛地抬头
"你会有报应的！"
凌酥锦翘起唇角
"人人都有报应，只争来迟于来早，你的报应是我，我的报应却轮不到你来管"
黝黑的凤眸微微的一哂
"不过就我活过的日子来说，我都不知道，还能怎么才能报应到我了"
天信二十五年，五月中，大皇子凌攸汶起兵叛乱，伏诛。太子趁乱逼宫，被拘，皇后幽禁。柳氏一族全部下狱，豫王妃出境送信，殁。顺侯凌酥锦冒死回京，护驾有功，伤，赐养醒春殿。扈阳侯动机不明，暂押大理寺。上，大怒伤身，全城戒严，停朝卧病。政务暂由大理寺丞苏白，代。
凌酥锦靠在躺椅上，信手把玩着国鉴，嘴角挂着一丝冷笑。象征着凌国最高权力的玉玺就翻倒在躺椅旁的地下，苏白和冷芳一言不发的站在他两旁。崔浩和冷颜持刀站在他身后，凌酥锦抬起眼睛，盯着旁边的黄龙烛台，上面一抹淡金色的灵魂在黑纱灯罩里闪着幽光，可惜，只有他一个人看得到，为了这个灵魂，他整整睡了三天，这么关键的时刻，三天......
凌酥锦蹙起了眉
"香儿呢？"
冷芳表情空白的脸微微一动，到底红了眼圈
"去了"
"......见过了吗？"
"见了"
"可有说什么？"
"......主子"冷芳看了看凌酥锦，凌酥锦表情太过不可辩驳，终于有些颤抖的开口"香儿......香儿说，本意亦不多，唯愿得君一顾，虽然帮到了主子，却怎奈残花之身，以后再无颜面对......来世，来世......愿为，愿为清风一缕，拂去......拂去......"
"别说了"
凌酥锦合上眼睛
"瑞王府没有留着的必要了，全诛"
苏白面不改色
"是"
"冷香是我正妃，改葬皇陵"
"......是"
"焚日谷谷主是太子同党，谋害皇上，诛灭"
"是"
"柳氏心怀叵测，外戚干政，移三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