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泽哈哈大笑:“好个杀鸡给猴看!可是月儿,不要忘了,狗急了会跳墙,人急了会不顾一切,嵫逆若是从百姓手中大肆掠夺,你这主意便要往後拖很久才能成功了!而且,如果他们最後殊死一博,撑个鱼死网破,破坏也是相当大。所以,我已经命人前去暗杀嵫逆侯了!”
“什麽!”风月惊叫起来:“又是暗杀!”随即呻吟道:“庆泽,你就不能偶尔换个方法麽,我有时候都觉得你是个暗杀头子!”
庆泽却不以为然道:“暗杀虽不光明正大,目前情况紧急,却是最有效的手段!那贼人一死,子孙都是心怀鬼胎,必然内乱,这样才好下手收了这块地方。不过,倒是可以照你说的,哄抬当地粮价,他儿子们为了招兵买马一定会卖粮换银子,我派人控制好周围的粮仓,看他们吃什麽!”
风月张著小嘴愣了半晌,才叫道:“庆泽,你真不厚道!”
35
暗杀很顺利,而结果也正如庆泽所料。
嵫逆侯一死,其子心异,各有所图,乱哄哄地闹成一团。昊王本就比他们有手腕,趁著势头潜藏的眼线挑拨离间,不等再出手,嵫逆侯的儿子们已经自己火并一番,弄了个死的死伤的伤,气数尽散。
原本指望嵫逆出头的小番侯们,见大势已去,纷纷偃旗息鼓老实了下来。
一场眼看成型的内乱之火,就这样被庆泽一盆水浇灭。
而在这当中的几天,风月竟然前所未有的忙碌起来。
庆泽把祝睢等人叫到寝宫里,让他们协助风月商议在桑脂与嵫逆设郡事宜。
按庆泽的想法,推行郡县制乃是前无古人之举,不可过於急躁,刚好收了这两地,暂且拿这两地做个投石问路,看看究竟是个什麽局面。
风月对此本无太多研究,多日来也养得懒了,庆泽刚和他一说,他就钻进被子里面嚷嚷著不干,说什麽都不愿下床,弄的庆泽哭笑不得。
最後还是祝睢带著他的师弟们跪了一地,风月实在不好意思了,这才不情不愿地爬下床。
接下来的几天,就是辛苦的研究两地资料,从人口面积到风土人情,从气候土壤到农耕特产,从地理特征到道路交通,从税收到刑罚,方方面面弄了个通通透透。好在风月现代的统计方法与逻辑算法帮上了大忙,他列出一堆公式,把其中的原理讲个清楚明白,繁杂的计算与条理就交给祝睢他们慢慢算慢慢顺。
他那些数学方法都是多少人几千年来的结晶,被他这麽突兀地放在这个年代,怎不惹人钦佩?祝睢现在看他的眼神都不对了,全是崇拜的星星!
渐渐地风月回复了前世的精神,认真仔细地和他们一起研究,反反复复地论证最优化结构,最终定出来三种方案,风月潇洒地往庆泽跟前一推,让他自己决定去。
庆泽直摇头:“我这几天也都看著呢,你直接定了不就行了!”
风月却不同意:“你是大王,是最终的决策者,当然要由你来定。”随即换上一脸凶恶:“你休想什麽都不做直接抢劫我们辛苦万分得来的劳动成果!”
“好吧好吧,那你至少要告诉我,这三种里面,你最欣赏的是哪一种?”
风月立刻精神抖擞:“这个嘛,三种方法都是各有优劣,不过很明显第一种方法最好,郡县里三层管理,郡一级直接对国君,所有官员的任免权都在国君。税收方面,十五税一。嵫逆产铁,要收归官营……”
等他滔滔不绝地说完,庆泽嘿嘿一笑:“既然这样,也不用看了,就用这一案!嵫逆谋反已平,明日早朝让他们议了就著手去办!”
风月这才知道上了当,瞪大了眼睛看著庆泽,微微撅起了红唇。
庆泽哈哈一笑,伸手将他抱在怀里摸来亲去,直弄得风月浑身痒痒,咯咯笑个不停。
祝睢扭过脸去,看著窗外萧条的秋景。
这样不算豔情的调情,多日来无数次上演。祝睢第一次看见他们二人旁若无人地热吻时,脸一直红到耳朵根儿,身边的师弟全都捂著嘴笑。
然而慢慢的,这样的羞涩一天天蜕变,破茧之後竟是心底暗潮涌动的渴望。如春风惹井水,荡漾著阵阵美丽的涟漪,却始终不能溢出口去。
他是大王的心爱之人,是可以站在最高的山峰上俯瞰一切笑傲红尘的人。他有通天的智慧,有惊世的美貌,有握住大王的心的勇气。
他有大王所有的爱。他有这世上最坚实的怀抱。
而你祝睢不过是个微小的臣子。你爬不到最高的山顶,你捉不住最灿烂的春光。
你甚至,留不住他哪怕一丝的眼神。
曾经有一晚,他们忙了一整天,直到深夜才告一段落。祝睢走在最後,刚巧碰上了去沐浴的大王───怀中抱著睡美人。美人玉足在薄毯外露著,一截小腿上还残留著合欢之後的粉色淫靡……
仅仅一眼,却让他疼得失眠了整夜。
风月身边的那个英俊侍卫,在人们注意不到的时候,用迷恋哀伤的眼神悄悄注视他……
祝睢怅然收回思绪,不由苦笑,有什麽秋景?不过枯叶两把,寒霜满地。
这屋内,却在他出神的间隙里,春风吹皱一池秋水。
涟漪圈圈荡出风月的娇吟,唯独祝睢听的满心血淋淋。
翌日风月还没睁眼,就直皱眉头。
腰酸背痛,看来一时半会儿下不了床。
暗骂庆泽禽兽,昨晚上做了多少回?还厚著脸皮哼哼著说不够不够!
眼帘双垂,嘴角却已噙起一弯甜蜜的笑。
寝宫上午宁静的很,空气中还淡淡的飘著昨夜欢爱的靡靡味道。深秋金黄的阳光,软的好比美人红酥手,抚摸到哪里,哪里都是舒服的轻吟。
可偏偏有人要煞风景。
一声冷哼突兀地响起。
那声音冷得彻心,风月浑身一抖,急忙睁开了眼睛。
床前站著一个陌生的男人。很高很帅,却不同於庆泽浑身阳刚的高大威武。这个男人,像沙漠中月光下的一株胡杨,俊秀高贵,气质高雅,同时又有一双坚毅无比的眼睛。仿佛这世间,没有什麽可以打倒他!
一瞬间,风月几乎被他如钢似铁的眼神击溃。心脏像是被什麽死死压著,几乎破裂。
男人冷冷地吐出两个字:“无双!”
风月一凛,注意到此时此刻,偌大的寝宫里面,竟然只有他们两个!
男人又说:“你挺能耐麽,连我那庆泽都被你迷的神魂颠倒。说,谁派你来的,来做什麽?”
冷不防,伸手捉住风月白皙的颈子,将他从床上提了起来!
他要杀我?风月惊恐地想叫,无奈咽喉要处被人这样大力捏住,连呼吸都困难了!
男人有一点点诧异,似乎很吃惊竟然这样顺利得手了。随即冷哼:“少在我面前装可怜!快说!我倒是可以考虑给你个全尸!”
风月使劲掰著他的手,朱唇张著,露出藏在里面的粉红小舌。一张白里透红的小脸此刻已然变得青白!
男人的眼中露出一丝怀疑,手下却是一松。风月啪嗒一声重落回床上,猛烈地咳嗽起来。
男人皱皱眉头。
风月咳地泪花满脸,艰难地顺过气来,心里却暗算,这是第几次,又在鬼门关前晃了一圈?这个男人,是无双的仇家?居然能找到这里来……
气喘著抬头,再次对上男人钢铁一样的眼神,风月忍著内心徒然升起的强烈恐惧,尽量用平稳的声调说:“我不是无双。只是和他长得很像!”
男人看了看他,忽然一把抓住风月的裤子,连同底裤一起扯了下来!
36
风月一声惊叫,“你要做什麽!”
然而男人的动作到此为止,他的眼睛,紧紧盯著风月左边大腿接近臀部的地方……一颗花瓣型的血红色胎记,妖豔耀眼地跳入二人眼中。
风月这才明白他的举动为何,情不自禁地苦笑:“怎麽你们都知道无双这里有个奇特的胎记?”
男人却寒著脸沈默了一会儿。之後轻哧一声道:“想必庆泽什麽都知道……”随即狰狞道:“你算个什麽东西,不过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杀手,竟然也能让庆泽为了你把王宫翻了个底朝天!你好大的本事!”
他弯腰向前,冰冷的双目盯得风月动弹不得,本能地抓紧了锦被。
“岩狩!”惊天的一声大喝,打碎男人带来的压抑。
庆泽大步进来,见到风月衣衫不整面容惊惧地半坐在床上,心中徒然升起怒意。一把拉起被子裹住他,转身怒道:“你干什麽!”
岩狩斜睨著,瞟了一眼跟进来的青龙和桔香,冷哼一声。二人连忙低头。
庆泽怒道:“你不用迁怒他们!若不是他们赶去叫我,你还打算对月儿做什麽!”
风月这才缓过一口气,听庆泽发怒,忽然想起,岩狩?他不是现任松岩王麽?
忍不住又向他偷瞄去,却发现那松岩王竟也似有似无地瞄了他一眼,赶紧躲到庆泽身後。
岩狩见他害怕,嘴角不由向上扬了扬,不紧不慢地说:“好久不见,我来看你,你就这样对我麽?”
他神情一暗,抱怨道:“你那时明明到了岩京,为何不去宫里?就这麽不想见我麽?”话说到最後,竟然一副哀怨口吻,哪里还是那副咄咄逼人的嘴脸?
风月恍恍惚惚地明白点什麽。转而去看庆泽,却见他刚才还是一脸恼怒,此刻竟换成了无奈!心中一凉,不妙之感顿时涌上心头。
庆泽挥退青龙与桔香,又给风月拉上裤子,闷声问道:“你出来好几天了,怎麽才过来?消息都打听到了吧。”
岩狩点点头:“我都知道了,平国来暗杀你,幸亏那乌雀落到他身上了。”说著狠狠剜过去一眼:“我已经让人去香泉寺了,过一阵子应该会有消息,一定要找出乌雀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庆泽皱眉道:“我早就派人过去了,让你的人回去!我宁可中毒的是自己,也不愿是月儿受这样的苦!”
话一出口,庆泽顿时後悔起来,生怕由此激怒他。可岩狩呆呆地看著他,良久不语,只是眼眶竟然微红起来!那原本比铁更坚硬的眼神中,此刻毫不遮掩地流露出言语无法诉说的哀伤,仿佛一颗高贵的宝石被人敲碎了一样令人心疼。
庆泽看看他,眼神间也是一暗,缓缓走过去叹道:“我自己的事情,我心里都有数,你不用替我担心什麽。”
岩狩扭过身去,低声道:“我不是替你担心,我是替自己伤心。”
一句话,说的庆泽不知该怎样对答。
岩狩忽然俯到他肩上耳语道:“你可不要忘了以前的誓言。”说完,竟然轻轻咬了咬庆泽的耳垂!还示威一般瞥了风月一眼。
见风月目瞪口呆地坐在床上,岩狩得意一笑,拉著庆泽的手说:“你不是想和平王立盟约麽?我帮你约他到岩京可好?在我那里,总归不会让你吃亏的!”
庆泽拍开他的手:“正合我意!”
岩狩高兴起来,赶紧问:“那你几时去?我好叫人提前准备!”
“那要看平王的反应。”庆泽瞅瞅他,“你不去看看阿宁?”
“看他做什麽?”岩狩不屑地说:“不过是个庶出的公主,我和她道什麽兄妹之情!我来就是为了看你的!”
说著,他突然伸手捏了捏庆泽的脸颊,又出其不意地一把抱住!还用脸蹭了蹭,不舍道:“真想和你好好呆几天……可我必须走了……”
庆泽实在受不了正想一把推开他,岩狩却刚好松开了手,笑道:“我在外面听说你对那男宠好上了天,连後宫都不要了。现在看来,你还是和从前一样!”
说著大大方方地冲他抛个媚眼,施施然优雅地走了!
庆泽长出一口气。
“庆泽……”风月怯怯地叫他。
庆泽心疼了,赶紧过去问:“他吓著你了吧?”
不料刚到床边,风月嗖地窜起来一把抓住他的衣襟,凶巴巴问道:“说!你和他什麽关系!”
平国王宫。
平王永昌板著脸问年轻男子:“既然失败了,为什麽不早说!”
中间的宽几上,放著一个打开的木匣,里面赫然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是桑脂侯。
年轻男子手里拿了一块帛书,正皱眉看著。
“……昊与平相距甚远,山泽断路,虫兽居道。今以汝之远攻吾之守,汝岂有利焉?若有微利,岂不闻螳螂捕蝉,黄雀在後?汝以微利与吾争,岂非蛎蚌相争?得利者渔翁也!今吾得此桑脂小人,以恶语伤两国之好,故断其首以寄之,以示吾意……”
永昌叹口气:“这庆泽年纪虽轻,见识倒不差!我本也担忧成国虎视的……昊与我结盟,我儿以为如何?”
那年轻人正是大王子颖瑜,皱著眉头答道:“那庆泽会是个安分守己的?定是想与我结盟之後,趁机壮兵马扩土地!”
永昌点点头:“不过,目前之势,不由你我啊!那成王黎姜最是老谋深算,只怕他的心思正如庆泽所说!但若是一味通昊,岂不是眼睁睁地看著他庆泽长满羽翼?”
颖瑜笑道:“父王这样想不免多虑!庆泽自己不也说了麽,两国之间山泽断路,虫兽居道。路不通,他如何行兵马?他若是为了侵临我平国而修路,就得开山填河耗资甚巨,他庆泽几年内是承担不起的!有了这麽几年,我们养壮兵士,还怕他毁约来犯?”
永昌顿时眉开眼笑道:“好好好!还是你明白事理!也罢,就与那庆泽小儿定个盟约,交与你来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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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岩狩的关系,风月中午赌气不肯吃饭。
庆泽把他抱在怀里,亲自一口一口喂他,苦笑道:“都说了是从小结识的夥伴,就算他再怎麽纠缠,我与他也没有任何出轨的地方,你还恼什麽?他好歹是名义上的天下共主嘛!”
风月板著小脸儿:“还狡辩!那他为什麽对我那麽凶!还咬你耳朵……”说著伸手摸了摸庆泽的耳垂,突然张嘴用力咬了一口,直在上面留下两个红红的牙印!
庆泽疼得呲牙咧嘴,却不得不忍住,只是叫道:“诶,你轻点儿!不然让人看见牙印像什麽样子!”
风月凶道:“那你天天在我脖子里留印子,就不怕人看见!”
“我是大王,当然要注意一点!”
“我偏要人看见……嗯……”一勺汤被温柔灌下肚,风月叫起来:“好鲜!我还要!”
桔香一旁笑道:“这是御厨里今天摘来的蘑菇,这个时候,能摘到不容易呢!”
“野山菇炖乌鸡汤,我以前就喜欢吃!我妈,呃,我母亲常常做给我吃的!桔香,让厨子以後常炖给我吃!”
桔香为难道:“公子喜欢吃这个啊……不巧呢,天冷了,哪里还有山菇?怕是要到明年才能吃上了。”
“啊?”风月小脸儿皱皱的,“这样啊……”
庆泽不忍扫他兴致,安慰道:“无妨,我让人从南方买来就是!”
风月大乐,啵的一声响亮地亲在庆泽脸颊,早把岩狩带来的不快扔到一边去了。等他又美美的喝下一碗汤,才忽然想起,昊国偏北,要从遥远的南方带回鲜嫩的野山菇,何其难?又没有飞机火车……
怕是要让一大批人花一大笔钱为了他这点微不足道的口福。风月咬著小银勺,古怪地看了看庆泽。
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啊……烽火戏诸侯,漫天滚滚狼烟,遍地疲惫的将士,为的也只是美人那倾城一笑。君王的宠爱,不自觉间就是劳民伤财,就是天怒人怨,那迷情中的君王,可曾看见?可曾听见?
天下没有白痴的君王,只有被爱情迷惑的情痴。
他们,想来与此刻的庆泽无异。
风月发著呆,直到被庆泽捏住鼻子。
“又发什麽呆?”庆泽有点好笑地看著他。
风月摇头恍惚道:“还是不要了吧……那个,我会种!”
“什麽啊?”庆泽被他说迷糊了:“你会种什麽?”
“野山菇啊!”风月忽然来了精神:“桔香,你去问问厨子那里还有没有这种蘑菇了,有的话统统留下!”
“庆泽,我要一个这麽大的木匣,”风月用手比划著长宽高,“还有这麽大的麻布,要干净的!要用开水煮过!还有,那个木匣里面要实实的装满玉米芯,玉米芯要蒸过的,还要保持潮湿。还有,旁边要放炭火,但是不能放太近,要让木匣维持夏天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