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朗,你长高了。」他的手就像两年前一样轻拍著我的头。
「梓朗有没有想念我呢?」
「梓朗,是不是因为我的回来让你太高兴,所以你呆掉了?」
「大少爷,你快乐吗?」开口却是出乎我自己预料的话,我怎麽会问这样的问题的?
大少爷微微一震,却是笑著答我,「看见你们我当然快乐。」
「是吗?」我微侧首望著他,「大少爷,你这样对待小少爷好吗?」
「哦!你心痛吗?」
「心痛?为什麽?」
「你不是喜欢小曦吗?」
我微皱著眉,怎麽连大少爷也问我喜欢的问题?
「小曦喜欢你。」
「大少爷也喜欢迎曦。」
大少爷一怔,突然,一面严肃地望著我,问:「梓朗乖,告诉我在我离开山庄後,你有没有生过病?」
「嘎!?没有。」我不解的望著大少爷,奇怪著他为何这样问。
「那麽发高热呢?」
我摇头。
大少爷不理我,却摸著下巴喃喃自语,「那麽就不是高热坏掉脑子,那是为了什麽?」
「大少爷!我才没有傻掉。」
「是的是的,我的梓朗怎麽可能是傻子。」大少爷连忙称是,却又再低低自语,「傻子又怎会承认自己是傻子。」
「大少爷!」 ̄ ̄|||
9.
烈焰山庄变得很热闹,也比以往任何一个时候更热闹,因为你可以看到以往病弱的小少爷被在外游历了两年後回到山庄的大少爷气得跳脚的样子,也可以看见小少爷气急败坏地四处寻找著大少爷的踪影,每一天也闹得鸡飞狗走,好不热闹。
那麽我呢?因为大少爷的要求,我再次成为大少爷的贴身小厮。每一天早上起来,我便被大少爷掳走,陪著他到处吃喝玩乐,游走於已往孩子所到过之处。一切就像回到两年前的生活,他说、我听,他笑、我看,他喜欢告诉我一切江湖上稀奇百怪的故事传记、他所遇上的奇人乐事,但是他却绝口不提这两年里他所做过的事。他不说,我也不问。
时间就这样匆匆的过了两个月。然而在一个阳光普照的早上,迎曦却突然昏倒。
在後花园中对奕的大少爷和我,看著那匆匆跑来的青儿惶恐地说:「大少爷,不好了,小少爷晕倒了。」
青儿一语未落,大少爷的身影已消失在我们的眼前。
青儿呆住,我轻唤他的名字多次也不自知,看来又一个大少爷的崇拜者呢。
「青儿。」我轻推了他一下,青儿才如梦初醒,然後眼里满是崇拜,「大少爷的功夫好厉害啊!」
我无奈一笑,「青儿,大夫来了没?」
「来了,大夫说小少爷的身体很好,没有任何的病徵,大夫也找不到原因。」
「是吗?小少爷醒了没有?」
「还没,夫人正在陪著他。」
我轻轻的叹了口气,要来的始终要来。
我慢步来到迎曦的所居住的望风阁,我犹疑著是否叩门进入。
「进来吧,梓朗。」大少爷低沉但有力的声音在门内传来。
我推门进内,只见大少爷正站在迎曦的床前怔怔地望著睡梦中的人儿。我悄悄的走到大少爷的身後,等候他的命令,没有交谈,也没有命令,只有那床上人儿那微弱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迎曦慢慢的张开了眼睛,当他看见大少爷和我时,他笑了,让人惊艳,但却天真烂漫的笑容,就像风中摇曳的落樱。
「朗朗。」有些低哑的声音,迎曦由被褥中伸出了手,「朗朗。」
我看著他,犹疑著是否要上前握著他的手,只见迎曦不满地偏偏嘴,用著像要快要哭了一样的声音唤我,「朗朗。」
在心底叹了口气,这个爱撒娇的笨蛋,大少爷可就在你的眼前,我的身边啊!!你就不会看一看情况吗?
上前伸手握著那纤细无骨的手,我问:「可好?」
迎曦又笑,笑得快快乐乐,「好了,因为见著你。」
看著他艳若桃李的脸容,很难想象他的生命全掌握在某人的手里,随时也会离开人世,完全不是自己的。
「朗朗,笑一个让我看好吗?」
我慢慢拉扯脸上的肌肉,只听他抱怨道:「朗朗你笑得很丑啊!再来一次,我要美美的那一种。」
不知牵起唇角多少次,但仍然徒劳无功,就在我似为我的脸部肌肉快要抽筋的时候,迎曦突然张开双手抱著我的颈脖,让我的头枕在他的胸膛上。我呆呆的让他抱住,不敢移动分毫,只听他那幽幽的声音道:「不要伤心,我是不会这麽容易病倒的,你不见这两年来我的身体好了很多吗?现在的我可是很强壮的。为了朗朗,我会很努力健康下去。所以不要再这样伤心了。」
我无语,伤心?我有心吗?
「朗朗,我很想你啊,自从你跟回大哥後,我们就很少见面,我很寂寞啊!大哥有没有欺负你?」
没有,他为什麽要欺负我呢?他有欺负的是你吧!
「朗朗,你知道吗?每次看见你的身影就在我眼前,然而我却触不到,我就想哭了。」
哭?为什麽要哭呢?人总会死的,到时就真的是见不到触不到,这样为什麽要伤心呢?
「朗朗,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
永远?什麽是永远?永远是指我这样的怪物吧!?
「朗朗……」
别再叫了,这只是我今世这个躯壳的名字,没有任何意义的,不是吗?
再如何的呼唤,这也不是我,不是我……
10.
夜风温柔的轻拂我脸,荷花的甜香扑鼻,活著的感觉真是好!
不管生活是苦是甜,活著的感觉是如此的美好啊!
但是为什麽明白的人是那麽的少呢?
为什麽人们总爱说活著是为了谁?
其实活著是为了自己才是真的。
「梓朗。」
大小爷在经过漫长的沉默後终於发出了低沈的声音,他转头望向我,一双漆黑如夜空又像深不见底的湖水的眼睛,清晰的映照著我那常年苍白的平凡脸庞。
「还记得那年我在这荷塘边遇上你的事吗?」
我默然的站著,记得不记得又如何?一切不是过去了。
「如果时间能回到那一刻有多好呢?」
轻轻的叹息,他的手温柔的抚上我的头发,「可惜岁月总是无情,人事已非。」
岁月无情,人事已非……
是啊!在那个微凉的而月朗星晴的晚上,谁人给了我今世属於我的名字呢?
但在什麽时候开始那个温暖开朗的男孩已变作眼前的少年人呢?而他的身上在什麽时候开始染上了那让我怀念而又熟悉的味道呢?那一种在我已往每一个身躯也可以嗅到的味道——血腥的味道。无论用如何上等的香料或如何清洗,这一种只有杀人过百才会有的独有血腥气味是无论如何也去除不掉,虽然能识别这味道的人并不多,但是大少爷,只有十八岁的你为何会有这种人们厌恶的味道呢?
我静静的望著他那双沉静的明眸,看不到,再也看不到你那纯净的灵魂了。
「梓朗,在我不经意间,你和小曦已经长大了。」
长大?你又何尝不是。而这种长大也只是躯体的成长而己,而你的心却是否变得软弱了。
「想不到小曦为了你,他的心竟然变得这麽坚强。」
「那大少爷你呢?你的心坚强吗?」我轻声的问。
大少爷沉默的望著我,然後他张开双臂,轻轻的拥抱著我,道:「梓朗,你听说过吗?只要心里有爱,有一个你爱得极其真彻的人,那麽你的心就会变得坚强,为著你所爱的人,你的心会变得无比的坚强。」
我没有挣扎,只是动也不动,静静的听著,静静的让他抱著。
「然而我再坚强也得不到我所渴望的。」
「大少爷,你要放弃吗?」
大少爷的身体微微一颤,我看不到他的脸,然而他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不会!」
简短而斩钉截铁。
我安心的一笑,这样就好了。
可是,我为什麽要安心呢?这并不是我的事啊!
「梓朗,我不在的时候,你要代我好好照顾小曦。」
「是的,大少爷。」
「答应我,不要让他受到任何伤害。」
不、要、受、到、任、何、伤、害!?可以吗?这样的生活对他好吗?
然而这又与我何干呢?
「好,我答应你,直到你回来。」
然後大少爷在第二天早上就告辞了老爷和夫人,再次离开了烈焰山庄。
「朗朗,大哥为什麽这麽快离开山庄?」迎曦躺在床上问。
为了你。
「朗朗,你也不知道吗?但是大哥那麽宠你!」
他宠我?这真是让我想大笑出来。
「朗朗,」迎曦伸出手,拉著我那冰凉的手,让我坐在床边,迎曦的双手环上我的腰肢,他的头轻轻的寝在我的膝盖上,「幸好大哥没有将你带走。不然,我的心会碎掉的。」
手缓缓的抚上那如云的乌丝,而耳边的是那柔柔不继的呢喃:「朗朗……我的朗朗,幸好你没有离开我……朗朗,你不会离开我……朗朗……我们会在一起……」
那一年,大少爷十八岁,小少爷十三岁,而我只有十二岁。
11.
「玉炉香,红蜡泪,偏照画唐秋思。
眉翠薄,鬓云残,夜长衾枕寒。
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
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
轻声的呢喃著,我坐在窗台上静静的注视著窗外的夜雨,丝丝绵绵,荷花塘里的的白荷凋零,再也没有那淡淡的荷香伴随入睡了,秋天又是从什麽时候悄悄的来临?想想,我在这个身体已经栖息了五年,然而我的灵力却仍然不堪一击。我苦苦思索修炼却仍是没有一点进展,难不成这一世要就此在这烈焰山庄里渡过?
「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轻柔的声音重复著我刚刚所念的诗词,「朗朗,你是在为何而愁苦?」
身体被抱进温热的怀抱里,我回头望向眼前那看似柔弱的美艳少年,道:「没有。」
「真的没有吗?」
我默然的望著他,只见他微微一笑,倾城一笑就是这样吧!
「朗朗,你还想骗我吗?」
说了你又会明白吗?
「朗朗,」抱著身躯的那双手渐渐收紧,彷佛要将我溶他的进体内,「朗朗,你在看什麽?你又看到什麽?」
我?我只是看雨,看那雨是否可洗净这一切尘土。
「朗朗,你的心又在那里?」
我的心?我突然轻笑出声来,我有这样的东西吗?我这样的亡灵早已没有了这种感性的东西了。
我伸手轻抚上那雪白无瑕的脸庞,「迎曦,你想太多了。」
迎曦怔怔的望著我,清澈纯净的眼睛里映著我那平凡无奇的笑脸,但是那一双眼却总让我错觉他可以看透这软弱的皮囊,看见我那污秽的灵魂。
手不自觉的覆上那双让人心悸的美目,只听对方悦耳的笑声,「朗朗,不要孩子气了,我这是来看你的高热可退了。」
手被一只温暖的手握著挪开,额头被对方光洁的额头抵著,然後身体被抱起轻轻的放在床上,「你真是不乖,高热还没退就坐在窗台边,难道不怕风凉,你现在的身体可是经不起的。」
手仍然被那温暖而柔弱无骨的手轻轻握著,我望著那张责难的脸庞,调笑道:「这样的残躯,不好也罢。」
然而迎曦的脸色却因我的话变得极其难看,被握著的手变得更紧,「梓朗,要是你敢再说这种话,我就……」
我挑眉,我就如何?
只见迎曦的嘴巴一偏,一副快哭的表情,道:「我就哭给你看。」
我轻声失笑,这麽孩子气,不就是那可爱的迎曦吗?
迎曦看著我笑,直到我笑完,他才温柔的为我拉好绵被,「睡吧,我陪你直到你入睡。」
我默然,然後慢慢的闭上眼睛,这样的纯洁,这样的温柔,要如何才能好好的保护呢?如果我的灵力和功力恢复,就可以替迎曦强行拔蛊,这样他们就会永无後顾之忧了。但是这软弱的身体,却因为我这年间几次强行破关而大受损害,还险些被灵力反噬,因此种下病根,不得不常卧病在床,静心休养,现在就连迎曦也要比我长得高和壮。是的,自从大少爷走後,迎曦又再次健康地成长。但是这样的平静是否又是短暂呢?我答应了他会好好守护迎曦,但是这个身体是否可以担此重任吗?
可以的,我答应过他直到他回来为止,到时我就可以走了,是离开这里又或许到时也是时候,舍弃这个残破的身躯,覆行我那宿命的任务。
可是,可是他会回来吗?他会覆行他的诺言回来吗?
会的,他会回来的,就如他以往所对我许下的诺言,从没有落空过,他一定会回来的……
脸颊被温暖的指尖划过,感觉到被握著的手抚上那温热的脸庞上,伴随著一声幽幽的叹息和低低的语调,「朗朗,你知道大哥和九王爷的女儿订亲了?」
「你若然知道是否要难过得很呢?」
「你会否为此而哭呢?」
「真的很嫉妒,为何第一个碰上你的不是我呢?要是我,你的心会否就只会想我一个呢?」
「会否能让你午夜梦呓时只唤我的名字呢?」
「朗朗你的心在那里……」
「朗朗现在梦中可有我……」
「朗朗为什麽我会如此为你疯狂……」
「朗朗,我的朗朗……」
12.
烈焰山庄上下一片喜气洋洋,因为烈焰山庄的大少爷来信说,他已和九王爷的千金萧雪霞订亲。而整个山庄也正在热烈地筹备著订亲的礼物。
说到这门亲事,还真是天降姻缘。话说大少爷聂守晨在一次机缘下救了被刺客袭击的的萧雪霞,而这一次机遇让两人惊为天人,一见倾心,就在火花擦起时,聂守晨立即当机立断向九王爷求亲,然後在一翻波折下,有情人终成眷属,现决定於明年春天将成大婚。
然而在一片喜悦,热闹和忙碌中,却只有烈焰山庄的庄主聂正仁却是忧心忡忡。
我恭敬地站立在老爷的身後已经有一段时间,然而老爷却只是静静的看著墙壁上那一幅山水画,彷佛我就是不存在一样。
还记得今天一早在迎曦监督下喝下那苦涩的的汤药,然後在迎曦离开上早课後不久,老爷的贴身侍从就出现,请我至老爷书房去。当然老爷找我,我是不知何故,然而他的愁眉不展我却能猜之一二。
看来他对大少爷这次的订亲好担心啊!也无他的,九王爷的妻子也就是大小爷未过门之妻子的娘亲在两年多前被刺杀身亡,至今凶手仍没有归案,然而这一个凶手老爷和我可是心里有数,他正是大少爷聂守晨。虽然杀九王爷之妻是杨诗韵那女子所订下的第一个要求,但是这杀妻之仇要是让九王爷或其女儿知那结果会如何呢?灭门之灾总是难免,但是山庄上下不论老少总共百馀人无辜的生命,要为此而葬送,值得吗?相信大少爷不会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是他又为何挺而走险的去亲近自己敌人的女儿呢?难道他真的是堕入情网?但也只有情字这一关才能让聪明人变成不惜一切的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