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我的心情由骄躁转为不安,由不安变为担忧,而如今竟急不起半点波涛,这三个月让我明白一件事,急是没有用的,要学会从容。
我百无聊赖的转着手中的茶杯,房间的木门吱嘎一声被轻轻推开,我早已做好了心里准备,我换上亲切的笑容,抬头迎上去,看清面貌的煞那间我却愣住了,这人不是晋穆丰,不是沈依依,不是谢老鸨,不是我认识的人,我从没见过她,她是穿得很普通,长的很普通,气质很普通,总之是个很普通的女人,就算见过我也不会记得。
“你是……”我问道。
女人微微一笑,眉眼中透着不属于这幅容貌的精明,“我是该叫你谢萧?还是萧洒?亦或是晋穆语……”
“沈依?”我这纯粹是胡猜的,事到如今,那管得了这么多。
“真的很聪明,才说了一句就猜到了,既然见了皇嫂,也就是晋国的皇后,还不行礼?”沈依款款走到我的对面,稳稳的坐下,微微眯着眼睛,轻轻翘起嘴角。
我简单的一行礼,躬身说道:“臣弟见过嫂嫂。”
只听沈依扑哧一笑,忙将我扶起,笑道:“跟你说笑呢,我是特地来感谢你的,”说着便起身给我行了个礼,说道:“多谢,萧公子成全。”
“成全?成全!”我最不想知道的,我最不希望发生的,因为这女人的一句成全,那仅有的一点希望,全破碎,我踉跄的往后走了两步,笑道:“谢谢我成全?”沈依闻言点点头,我苦笑道:“哪谁又来成全我?”的
“萧洒,萧……”我对沈依摆摆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了。
“依依他做了内应,用我的令牌?”沈依点头。
“大哥只用了三个月的时间就把梁国给……”我实在有点开不了口,这难道就是我对梁少攻的承诺?等我,等我,结果等来竟是这个结果。
“哥哥他知道依依是男的?知道你们的事?对吧?”
沈依点点头,走到我面前,婉转的说道:“我想你有权利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你毕竟是我跟依依的恩人。”
我冷清的瞟了一眼沈依,笑道:“恩人?这两个字怎么听起来这么可笑。”
沈依顿了一下,终究还是开了口,她说的很好,语言生动,情真意切,我要只是个单纯的听众一定会拍手叫好,可惜,我不是,她说的每一句话都跟针尖似的直扎我心,这么多年来我还老德性,自作多情的可以,以前是梁少攻,如今是晋穆丰,哦对了,还有一个沈依依,其实人人都比我聪明,都比我看的明白,和着只有我一个人是蒙在鼓里。
原来大哥并不全是为了我牺牲自己的终生幸福,这里面有一半是做给我看的,
原来大哥从就没有相信过我,他喜欢的始终是晋穆语,而不是我萧洒,
原来依依从没想过替我救梁少攻,他只不过是为了他姐姐和他自己,
我不怨也不恨,俗话说的好,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凭什么去怪别人,我还不是一样?再说从来就没有人逼过我,哪次不是我心甘情愿的。
我无力的瘫坐在床上,失神的望着帐幔,问道:“他呢?”
“他?你是指……”正说到关键的时候,门外响起了脚步声,推门而进的不是别人,正是我大哥晋穆丰,要不就都不来,一来就全来。
晋穆丰看见沈依多少有点惊讶,不过他掩饰的迅速,很快就换上和蔼可亲的大哥摸样说道:“没想到,皇后也在,萧儿这几日可好。”
“见过陛下,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我完全无视晋穆丰的存在,眼睛一刻不离紧紧的贴在沈依身上,又重复了一遍说道:“他呢?我问你他呢?”
“你是指梁少攻?”沈依尴尬的看了一眼晋穆丰,吞吐的说道。
“丫的,你以为除了他,我会问谁!”
“他……他……”沈依支支吾吾,面露难色,眼神不停的在我跟晋穆丰之间徘徊。
“死了。”晋穆丰轻巧的说出了这两个字,微笑的看着我,又说道:“萧儿伤心吗?”
我看着晋穆丰,从床上站了起来,躬身行了个礼,说道:“原来哥哥也来,恕臣弟无礼。”
晋穆丰上前扶起我说道:“萧儿,我说他死了,你伤心吗?”
我感觉晋穆丰握着我胳膊的手尤其的用力,好像如果我再不回答他,这胳膊怕是要废了。
我抖了抖衣袖,望向晋穆丰眼睛,笑道:“还行,没想象中那么伤心。”
“那萧儿想象中是如何痛苦的呢?”说着,手又加重了几分。
我微微皱了一下眉,勉强笑道:“我还以为自己会死呢,不过,现在看来……”
“怎样?”
我用力挣脱没晋穆丰的牵制,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水,刚喝了一口,就猛地吐了出来,溅一身一地,我擦擦嘴角的血说道:“不过是吐血而已。”
说完便人事不知了。
46 最后结局
我在等待时机,我在寻觅良机,我想走,想离开,想去找沈依依,想看看他,奈何我现在的处境,不是简单说一句我要走,就能解决的。
我现在唯一能坐的就是等,谁知这一等就是两年……
我萧洒已经年满二十了。
只是一个简单的转身,再回首,却已是六年后,我望着窗外翩翩飞雪,心中万千情结涌上心头,每一瓣雪花都载着无限的牵挂与无尽的思念,一幕幕熟悉的画面闯入我的脑海:皎洁的月光下,一名青年载着一名少年在沙场上纵马狂奔,只因那句‘别人来我不放心’少年便丢了心;月黑风高之夜,寂静诡异之巷,青年为少年挡的那把穿心剑,只因那倒下的瞬间,少年便失了心;蓝天白云,清风和煦,空旷的草原,逍遥的纸鸢,只因那句陪你,少年便输了心。
我想着想着,嘴角轻轻弯起,可是眼泪却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我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了一口气,低语道:
少年听雨歌楼上,
红烛昏罗帐。
壮年听雨客舟中,
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
而今听雨僧庐下,
鬓已星星也。
悲欢离合总无情,
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话音刚落,背后就传来了鼓掌的声音,我转过身:“哥哥,来了,请坐。”
“萧儿,你还想着他?他已经死了。你这是何苦。”
我为晋穆丰到了杯白水,笑道:“何必明知故问呢,他也已经死了,哥哥又是何苦呢?”
“萧儿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其实你就是晋穆语,而晋穆语就是萧洒,本来我也不信,以为是语儿又在骗我,可是……”
“可是段天却说我跟他本来就是一个魂魄,他五分,我五分,时空交错,分隔两地,他冷血冷情,我无情无义,唯有结合才知爱之意,我说得对吗?”我接过哥哥的话茬说道。
晋穆丰惊讶的看着我,问道:“你早知道?”
我笑而不语,只是点头,沉默片刻,说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晋穆丰犹豫了半天,还是开口说道:“既然如此,你为何还……”
我示意晋穆丰不要再说下去,“哥哥,这几年来,语儿可有再出现过?”
晋穆丰无奈的摇摇头,我又说道:“这两年来,我再也没有先前见到你时的那般感觉了,我想,他大概真的死了,心死了。”
我这一句话怕是戳中了晋穆丰的要害,凄凉的气氛,悲伤的表情,是我从没有见过的,他只是静静的坐在哪里一动不动,却让我看着心酸,这种感觉我懂。
“俗话说得好,夺天下易,守天下难,哥哥”我转过身,正对着晋穆丰说道:“这江山我为你守了两年,我累了,也倦了,让我走吧。”
晋穆丰闻言微微动了动脑袋,盯盯的看了好一会说道:“语儿,语儿真的要离开哥哥?”
我叹道:“语儿再也不会出现了,哥哥,若是你执意要让我留下,那么总有一天,萧儿也会像这落雪一样,消失殆尽。”
我隐约中看到晋穆丰的眼中有几许雾气,却听他道:“走吧,走吧。”晋穆丰从椅子上站起,摇摇晃晃的朝屋外走去。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忙上前拉住晋穆丰的左臂,说道:“就这么简单?”
晋穆丰回头,笑道:“萧儿,还想要多复杂?”
我松开手,摇摇头道:“早知道这么简单,我何必等到现在?”
“萧儿,错了,若不是现在,我不会这么爽快。”晋穆丰最后一次和蔼的对着我笑了,伸手替我整理了一下发簪,说道:“萧儿是聪明人,萧儿选的时机必是良机,我又何苦纠缠,这两年委屈你了,走了之后还会回来吗?”
我看着窗外的飞雪,说道:“我也不知道,或许会回来,也不一定。”
大哥走了,看着他的背影,我想,语儿跟他到底是谁负了谁,晋穆语他真有这么狠毒吗?不过有一点我可以肯定,既然我跟他是一个魂,那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爱而生。
我带着两个活宝阿迪耐克踏上了寻依的征途。
经过多日的走访,我可以十分确定的说,眼前的这个院子就是我的目的地。
简简单单,朴素大方,山光悦鸟,潭影空人。
我只是轻轻的敲了几下,门便开了,我的内心多少有点激动,我在门口伫立了片刻,气定神闲了一会,撩了一下衣摆,跨坎而进,身后跟着两条尾巴。
院子不大,却很干净,中间有棵桃树,树下有张石桌,桌旁坐着个老人,斑白的头发过腰极地,身板挺得呗直,背对着我们,不过,很明显,他的左半身子明显瘫痪了。我恭恭敬敬的走过去,离老者一步之遥的距离停下,恭敬的说道:“老人家,”话刚一出口,就看见老者的身子明显一怔,险些从石椅上滑落,我欲上前搀扶,却……
“不碍事,有话请讲。”声音低沉沙哑,干燥乏味,老者仍旧一动不动的背对着我坐着。
“请问,这里是否住着一对年轻夫妇?”话音刚落,一个清俊的少生从屋内走出,我俩对视的刹那,时间仿佛停止,我静静的看着眼前这位俊才,只等他说话。
“萧洒!”沈依依冲到我面前,紧紧的攥着我的肩膀,表情激动到扭曲,不知是哭,还是笑?
“依依,我今天来是为了他,他呢?”我也激动异常,久未搅动的心,今天终于有了激浪。
沈依依面有难色的看着我,幽幽的说道:“走了,早就走了。”
我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释然的说道:“活着就好,活着就好,他如今在何处?”
依依又是一脸委屈的看着我说:“不知道,毕竟已经过去两年了。”
我失落无力的垂下双手,喃喃道:“为什么不来找我,为什么,难道还在怪我没有回去,”我悲哀的看着依依,“依依,你一定在骗我,你知道他在哪对吧?依依你告诉我,告诉我。”我激动的后退了几步,险些滑倒,好在阿迪耐克几时出手相助。
只见沈依依无奈的看着,说:“他已经变了,已经不是原来的梁少攻了,或许你现在就是见了他,也未必认的出来,或许你见了他之后,才发现原来自己并没有想想中那么爱他,或许这就是他不去找你的原因,相见不如怀念,拥有美好的回忆比面对残酷的现实不是好的多吗?“
听了沈依依的话,我更加迷惑了,我不解的看着他说道:“依依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以为你会懂,会明白,万没想到你会说出这种话来,若不是爱他,也不会到今天这一步。”
“你们两个人的事,只有你们自己知道,外人岂会明白?萧洒,我跟你说实话吧,梁少攻现在究竟身在何处,我真不知道,我唯一能告诉你的就是——他没有死,仅此而已。”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我转身告辞,我要去找他,无论是天涯海角。
“萧洒不留下来叙叙旧吗?”
我说:“人的一生是有限的,匆匆几十年而已,我要抓紧去找他,不然我们就真的没有时间了。”说完,便带着阿迪耐克走了。
我一路走着,一路想着,越想越不对劲,我回头对他俩说道:“你们有没有觉得刚才哪里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阿迪耐克想了一下,齐齐点头。
“是哪里?”我又问道。
阿迪耐克互相看了彼此一眼,相视而笑,异口同声道:“那个老人。”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难怪依依他会说这么多莫名其妙的废话。
我匆匆赶了回去,推开院门,直接无视沈依依惊诧的目光,示意他回屋,然后款款走到老者的旁边坐下,说道:“还未请教老人家的大名。”
老者不语,只是费力的将身体调转了一个角度,用后脑壳看着我。
我低语道:“我早该看出来了,只是没想到,你怨我吗,怨我没立刻把你认出来。”
低哑的声音在耳边想起,“这位公子,你认错人了,老朽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
我哈哈仰天笑了几声,说道:“你明白,你比谁都明白!”我立即窜到他的面前,直视着他的面容,他的双眼,抬手轻轻抚摸他没有表情的左脸,幽幽的说道:“死了,我陪你,毁容了,我陪你,瘫痪了,我还是陪着你,何况,你既没有死,也没毁容,只是半瘫而已,还是这么英俊,还是这么风流,头发白了,更显得沧桑,没有表情,更显得深沉,”我握着他的左手说道:“这里不能动了最好,省的跟我挣攻。”
梁少攻没有被我逗笑,自己也觉得一点也不好笑,看着梁少攻哀伤的眼神和那没有表情的面容,我只想哭,只想痛痛快快的放声大哭,什么他妈的男儿有泪不轻弹,都给我滚一边去,我的梁美人,我的梁大美人,这个在我第一次见了就倾心的大美人如今为了我变成了这个样子,难道我还不该哭。
“萧儿,萧儿,”梁少攻用右手将我紧紧的搂在怀里,说道:“‘有我在,就不会让你死,等我!’还记得你说过的这句话吗?”
我点头,说:“你听得到?”
“是呀,听得到。这两年我就是靠着这句话支撑到现在,我知道自己跟以前不一样了,哪怕是见你一面也好。”
我听的心里直泛酸,泫然欲泣道:“你真相信我,你个丫的傻蛋。”
梁少攻,搂的更紧,笑道:“说过信你一辈子,就是说谎骗我,我也相信你。”
我在梁少攻的胸口噌了几下鼻子,说道:“丫的,你就是个傻X,要是我刚才走了不回来咋办?”
“既然认不出来,何必苦苦纠缠,就算勉强在一起,也有分的一天,爱你就该让你幸福。”
我噗哧一笑,没想到梁少攻也能说出这么感性的话,不过话说回来了,这一头银发还真挺有味道的,就是这脸真不能治了吗?
我正寻思着,却被梁少攻往屋里拽,“萧儿天色不早了,回屋休息吧。”
我一看天,太阳正当头,分明是中午,丫的都这样了,还动坏脑筋,我笑道:“你行啊,都急成这样了,我先把话说明了,少爷我没什么经验,一会把你弄疼了,可别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