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歌(下)(穿越时空)+番外————两言
两言  发于:2009年12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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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当时,齐在轩心里是这样想的。

  谢音奁,不是我拦着你的,我反倒还帮着你去说媒,只是人家已经定了亲,天不遂你愿。

  他笑笑,心想还是天助我也。

  可过了一会儿,又兀自懊恼起来。

  齐在轩!你不是发了誓要一生守护奁儿周详么?这会儿他的心上人跟了别人,你反倒幸灾乐祸起来,你怎么对得起奁儿?!

  然而庆幸的心情又占了上风。

  奁儿呀,这一回许是有缘无分,你便多在我身边留几年吧。若哪时你真的找到了心爱的人……

  他又一下愁眉苦脸起来,我……我便一定帮你风光娶个美娇娘……

  但是,齐在轩咬咬嘴唇,这几年你还小,就让我再多照顾你几年吧。

  就这么着,广陵齐主一路脸色阴晴不定地回去了金鱼巷。

  人言可畏却不是瞎说的。

  那混人撺掇出齐在轩看中粥状元家十三岁小姐的传言就这么不胫而走,慢慢竟传到了甚少出门的奁儿耳朵里!

  要说这个,还是金碧青绿来看他,无意中说起的。

  金碧:“齐主开窍啦?终于想到要娶妻啦?”

  青绿:“可这小姑娘的年纪也忒小了点!才十三岁!”

  金碧笑:“你不觉得咱么齐主就爱照顾年纪小的?”说着朝奁儿挤眉弄眼。

  青绿阻他,“少欺负奁儿哈。齐主拿他当弟弟疼着呢。”

  奁儿轻轻眨了下眼睛,无声地回房去了。

  艳韵正巧进来,把一切都看在眼里。

  奁儿回去后就开始撕纸,那些画纸长年累月,被他藏在橱后,已经生了些霉斑。

  那纸上无一例外都是一个白衣男子的身影。

  写字时候,喝茶时候,眯着眼打瞌睡的时候,或是直直看过来的时候。

  奁儿撕着撕着,就看见纸上的墨化开了。

  他疲累地停下来,开始无声地哭泣。

  六年了,我怎么连哭都不再发出声音了……

  他捏着手里破烂的画纸,看着化开的墨迹。

  门突然被打开,奁儿受惊般跳起来,忙把画纸往身后藏去。

  “奁儿!”

  “……”奁儿抹了抹眼泪,无言地看着眼前人。

  艳韵去够他手上的画纸,却被奁儿藏得更牢。

  “你……”艳韵叹气,“你怎么回事?你这是怎么回事?!”她坐在桌边,蹙着眉头。

  “齐在轩有那种心思,你也有?!”

  奁儿使劲摇头,他张嘴想说话,可是说不了。

  “奁儿。”艳韵心痛地看着他,“姐姐不是不许你……只是那齐在轩曾经骗过我们。”

  奁儿用袖子擦了脸,坐到艳韵身边。

  他迫切地想要跟艳韵说些什么,他觉得自己的喉咙又瑟又痒,他想说话,可他无法开口!!!

  “你告诉我,你对齐在轩是怎么想的?”

  怎、怎么想的……

  奁儿脸蓦地一红,他只是紧紧捏住手上的画纸。

  艳韵有点紧张地问:“是……是你十岁的时候……?!”

  奁儿急忙摇头,怎么可能,那时候那么小,懂得什么呀。

  不,也不能说完全不懂……自己,不也耍了手段了么,虽然很笨拙就对了。

  “哎,”艳韵叹气,“你大了,我也是管不住你了……”她走到奁儿身旁,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脸,“姐姐不会因为齐在轩曾经做过的坏事就一口咬定他是坏人。但是,很多事情你还是要自己多考虑……”

  临出门,艳韵的衣角被拉住,她回过头,看着奁儿。

  奁儿缓缓做着嘴型:姐,谢谢。

  粥状元近几日生意好的不得了。包老板却是愁容满面,因为素觥庄那里有点不高兴了呀!

  也不知道那留言怎么传的,明明是齐主要做媒,怎么就这么变成了齐主来提亲……他张望了一下后院,小歌正笨手笨脚地跟着她娘学绣花呢。

  有客人进来,包老板忙让店员上去招呼了。

  那客人一坐下,便是气宇轩昂,全然不同他人。

  包老板极有眼色,他仔细打量了几眼,觉得这人颇为眼熟,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瞧那人桌上放着佩剑,却是一副儒生打扮。面目俊朗,神色自若,绝非等闲之辈。

  那人喝了一碗莲子黑米粥,去了寒,便付了钱走了。

  包老板啧啧称奇,广陵城只见过两个如此有风神气魄的男子,一个便是齐主,另一个,便是刚出门这位!

  正想着,奁儿就匆匆跑进了店堂。

  他的衣服还带着屋外的寒气,脸色却如街上卖的糖葫芦一般红艳可人。包老板心道只看着孩子平日慢手慢脚是个慢性子,也从不说话,今日这么卷了寒气跑进来,却意外有一股少年人的鲜活气息。

  奁儿动动嘴唇:小歌。

  包老板笑着指指后院,便见奁儿跑进去了。

  小歌正跟着她娘穿针引线,她还是个毛手毛脚的小丫头片子,做得有些粗笨。

  包夫人见奁儿进来,便拍了拍嘟着嘴穿线的小歌的头,进了屋子去。

  “呼呼……”奁儿有些气喘,他坐到小歌旁边,见她没法把线穿进针眼,就随手捻了点墨,涂在线的顶端。

  小歌好奇地看着,不知他要干嘛,过了一会儿,估摸着墨要干了,奁儿就朝她比划一下。

  小歌轻轻把线往针孔里那么一送,就穿好了。

  “奁哥哥,你好厉害!”

  奁儿拿出纸笔:是你眼神不好,还得用墨黏住线头才穿得进。

  “哪有……这绣花针的眼儿那么小,太难弄了……”

  我时常看着画鸟练画,眼神就好了。你也要多多练习,以后就容易穿针了。

  小歌欢喜地点点头,她看看奁儿,直觉着奁儿今天与往日不一样。

  于是她就问了:“奁哥哥,你今天怎么感觉毛毛躁躁的?”

  奁儿给她这么一问,忽而就扭捏了起来。

  他提着笔思量再三,写:

  听说小直和你定了亲了?

  小歌红着脸一声怪笑,借此掩盖她的羞涩。

  齐主来提亲?是真的?

  “哪有……”小歌撅起嘴,“也不知那个混人没事情瞎编排的。我爹说,齐主是来做媒的!”

  做媒?!

  奁儿心下细细思量了一会儿,忽然恼怒起来,这人,莫不是夜里摸来时偷看了那幅画,到头来给自己做媒来了???!!!

  他这一生气,就立马站起来往外走,小歌眨巴着眼睛看着,觉得奁哥哥今个真的是很奇怪……

  奁儿疾步往金鱼巷走去,他心里恼怒,却又泛着隐约的欢喜。

  幸好……不是他要娶亲……

  可是……他怎么会误会到这个程度?!他就要这样看着自己以后娶个姑娘回家么?!……

  他皱着眉往家里赶,却在金鱼巷口蓦地停住。

  一个佩剑的高个男子正看着金鱼巷的门,要敲不敲的样子。

  奁儿走上前去,仔细看了一眼,忽然扑了过去!

  “朱墨哥!”他惊笑起来!

  男子回过头,正是朱墨。六年春秋,他已从那个流落市井,歌词为生的青年变成了一个真正的仗剑书生,气宇不凡,眉目清俊无铸。

  朱墨却是惊讶地看着奁儿:“奁儿?!你,你的病好了?!”

  奁儿猛地捂住嘴,他看看周围,把朱墨拉进了院子。

  把朱墨直接带去姐姐的房前,他轻声说:“朱墨哥,你别告诉别人我能说话。”

  其实本来就能说……只是我不说而已嘛,奁儿心想。

  朱墨点头,还想细问,身后的门却忽而打开了。

  “奁儿?……”

  还是六年前那个喜着水红的女子,六年光阴,只使她显得更为成熟沉静与柔美了。

  朱墨傻傻看着艳韵,他说不出一句话来,他回来了,信守诺言,回来了。

  艳韵呆呆望住朱墨,回来了?真的,真的是他……?

  奁儿看看傻住的两个人,坏笑着一推,朱墨就被推进了艳韵的房门。

  “奁……”

  合起门来,奁儿吁了一口气。

  六年,离开的回来了,丢失的寻回了。

  是不是自己,也该和某人说个明白?

  他笑着晃晃脑袋,才不要。

  不过现在,首先要解除齐在轩的误会才是正事。

  齐在轩正在清喜水寮里看账本。奁儿来的时候,他感应般的心里一动,抬头,就看见小孩慢吞吞地朝他这边走来。

  他小时候没见性子这么慢的呀,当年还是伶牙利嘴的小东西一只,怎么一晃眼,就变成眼前这个清瘦秀丽的少年了呢?

  奁儿站在他跟前,蒙头想了半晌,就捉起他桌上的笔写到:

  非爱小歌。

  望着齐在轩惊讶询问的眼色,他继续写:

  做媒图,搭鹊桥。

  齐在轩一怔,随即低低笑了起来:“你是特地来告诉我解误会的么?”

  奁儿有些羞恼,要说的话多,他便弃笔,动起嘴来:

  可不要因为你做的这种蠢事毁了小歌和小直的姻缘!小歌很喜欢小直的!

  齐在轩看着他的红润的嘴飞快的翕动,脑子一下就变的不清楚了,他着了魔一般凑过去,叼住飞快动着,却不发出声音的嘴。

  脑子里还想象起他的声音来: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应该已经变了声音,脱去稚气的童声了吧?

  奁儿瞪圆了眼睛,完完全全地呆住了,任由齐在轩衔着自己的嘴唇,轻轻软软的碾压。

  等亲够了,齐在轩这才放开他,带着迷恋:“虽然你不发声音,这些年来,今天却是你与我说话最多的一天。”

  许是奁儿的解释让他放下了心,想着这孩子还是在乎自己感受的;许是奁儿多年来难得的靠近让他荡漾了心神。多年来齐在轩就好似一个塞满了东西却被盖子紧紧压住的盒子,今天,突如其来的,盒子被打开了,里面的一切都轰然地跑了出来,弄得人措手不及,却也很是畅快!

  却不料,奁儿听他这么一说,猛地推他一把,飞也似地跑了。

  齐在轩摸了摸被推的胸口,带些傻气地笑了。

  又是一年除岁时。鞭炮烟花,漫天作响,照耀了整个广陵城。

  朱墨牵着艳韵的手走在二十四桥上,俨然就是一对恩爱夫妻。

  奁儿跟在他们后边,觉得前面这两人怎么那么傻,不但带了自己这个多事的来,还自顾自亲热说笑,又不理他。

  他有些郁闷地踢着小石子。烟花转瞬即逝,是画不下来的瞬间。他抬起头看着丝绒般的夜空里宝石般点缀的烟火,偏过脑袋开始想心事。

  艳韵招呼他的时候,奁儿还兀自发着呆。

  “傻了不是。奁儿也到要想心事的年纪了。”艳韵笑道。

  奁儿瘪了瘪嘴,想:你还真以为我永远是八九岁的光景呀姐姐?再者说了,小孩就不会有心事么?

  他想起六年前,他病得奄奄一息躺在床上,心里如何就是不畅快。那几个月,任凭别人怎么哄他都不开口,只因心里已打定主意,要叫那人急,那人疼,那人欠他!

  小孩子的计谋,却一击即中,倒真叫那人自责,那人心疼,那人没日没夜地对他好。

  他边想,嘴角不自觉就绽开了一朵花儿。

  他姐姐见了,摇摇头,孩子大了,自己这个做姐姐的已经猜不到弟弟的心思了。

  “奁儿,”朱墨轻轻揽过艳韵的肩,“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艳韵扯他袖子,朱墨拥紧她,对奁儿说,“我要带艳韵走。”

  奁儿一下瞪起眼睛,啥?!

  “我这几年行走江湖,也算有了些名头,在杭城也置办好了家业。如今接了艳韵,我想安顿下来了。”

  杭城?!不能住广陵么?!

  朱墨看他脸色就知晓他想法,答道:“广陵是齐府的天下,在杭城,我们才能有一番作为。”

  奁儿点点头。

  艳韵上前去拉住奁儿的手,“奁儿,要不要跟姐姐一起走?”

  走?一起去杭城?离开……离开广陵?

  他下意识地摇了头。

  艳韵理了理他的鬓发,并不再提。

  等到春暖花开的时节,朱墨掀开了艳韵的盖头。

  那身火红的嫁衣里藏了思念与等待的六年,更或者藏了只有二人知道的从前。

  奁儿把艳韵的手放进朱墨手里,那一刻,他迫切地想要做些什么。

  也许是听一首歌。

  稚音会唱什么呢?如果他在,他一定会哼出一首极为动人的曲子,带着或深或浅的句子,然后很认真地说一番道理,叫人听得好似明白又好似不明白。

  但那些话一定都是极真诚极用心的。

  奁儿整了整自己身上颜色喜庆的衣服衣襟,突然有些胆怯了。

  这六年,再六年,会不会突然之间他就看着齐在轩牵起另一个人的手?

  奁儿张开嘴想说话,他紧紧闭着嘴巴六年,只为听那人嘤嘤的唠叨,那让他觉得满足,觉得自己是真正被重视的。

  再不会有当初那种被弃离得感觉。

  一个与姐姐相依为命的小孩,那个温柔狡黠的人忽然出现在你生命里最柔软最纯净的时刻,那么,他必定会留下痕迹。

  那时候,他是张牙舞爪的小兽,有恃无恐。他知那人最多嘴上凶一凶他,背地里还是一样的好。那时候的齐在轩,正如一个亲长。

  可是为何是骗他,为何说一切都是假的?我是男子汉,我不能让姐姐担心,可我也想要靠在谁的怀里撒娇,就像爹,像娘,像一片天啊!

  如今你说这片天只是帷幕,戏落了就拉开,再无所有,我怎么可以接受!我怎么会愿意接受!

  所以齐在轩,我要你自责,我要你后悔,我要你就算不是心甘情愿也要继续做出温柔的容颜!

  他站在树荫下,远远看着欢喜的场景,却兀自绞着衣角,心思里翻江倒海。

  齐在轩看了,以为他是舍不得姐姐,心里就有些失落。

  他走过去问他,“你……真的不跟姐姐走么。”

  奁儿睁了大眼睛看住他,他忽然就忍不住了。

  他动嘴,你希望我开口说话?

  齐在轩觉得奇怪,但他很认真的点了头。

  你愿意用什么东西来换?

  “任何东西。”

  奁儿点点头,他想问,一辈子肯给么?

  但他终究只是转身走掉,留下齐在轩一个人有些不知所措地站着。

  既然这样,那说不说话又有什么分别呢?

  说不说,你都还得在我身边。

  那么我就不说了吧,夜半时分,我只消静静地听,便觉得很好。

  作者有话要说:

  万字番外……你们想象不出我码得多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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