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玄意不可能看不出来他真正的想法和心意，却总是用着这种方式提醒他——
　　不要真正把“过去”丢下。
　　“有必要这么紧张吗……”楚辰离喃喃自语着。
　　他知道沈玄意在担心什么。
　　就像那把短刀一样，他同样会留下这些照片，然后好好收藏起来。
　　楚辰离一度以为这就是沈玄意这次来全部的目的了，然而当他翻到最后一张照片时，笑容就彻底僵在了脸上。
　　一张二十几人的大合照。
　　是二十七人。
　　楚辰离很清楚地在心底给出了具体的数字。
　　那时候他们还在游戏里，某个世界里的连环任务还差最后一环，但想要完成的话就不得不在那个世界空等上两个月。
　　在这个期间，他们暂时有了喘息的余地。
　　像楚辰离这样没什么游玩兴趣的队友自愿留下来盯着任务对象，除了怪物现身的时候，那一个安安稳稳的现代社会，倒也确实并不需要那么多人手浩浩荡荡地盯梢。
　　除了日常训练所留下的必要时间，沈玄意干脆直接给他们放假，让他们自由活动去了。
　　盯梢的人也是换班制，总有些休息的时间。
　　楚辰离和穆言深这两个没怎么接触过真正的人类社会的奇葩，就一起坐在快餐店临街的座位上一起喝着奶昔，盯着车流消磨着时间。
　　贺子月和另外几个年轻队友手里拎着大包小包地东西从他们面前箭一样冲出去。
　　楚辰离只来得及抬一下手，也不知道外面的人有没有看到他的招呼。
　　但没过多久，贺子月又空着手冲了回来，隔着玻璃墙壁嘲笑了一下穆言深竟然在喝草莓味的奶昔，然后不由分说地冲进店里，一手一个将两人拖出去。
　　楚辰离一开始还以为是任务出了什么意外，但贺子月说是带他们去拍照片。
　　「拍了又带不走，有什么用？」
　　穆言深嘲讽她是在做无用功，贺子月和几个怀里抱满了同样带不到下个世界的购物成果的队友振振有词地反驳，重要的是那一瞬间的感觉。
　　虽然嘴上说着无聊，但他们还是跟着贺子月进了照相馆。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堵在门口，店里都站不下，店员一度以为他们是来拍毕业照的学生，还因为某些“少年老成”的大学生相貌啧啧称叹了一番。
　　店里肯定没有那个余地，店长亲自出马，给他们专门挑选了合适的地点和时间，扛着摄像机去了当地最有名的广场上，旁边就是标志性地标，背后是一望无垠的大海和蓝天。
　　贺子月和几个张罗的队友絮絮叨叨地抱怨，有几个人竟然这时候飞去国外旅游了，还有点电话也打不通，要不是队内频道显示对方还活着，他们都要怀疑是不是出了什么变故了。
　　「竟然只来了二十七个人！」
　　这句话贺子月来回念叨了好几遍，听得跟她走得最近的几人耳朵都要生茧子了。
　　他们其实都心知肚明，她介意的不是拍照片本身。
　　等到下个世界的时候，那张照片果然没能带走，之后几个世界队伍里人越来越少，也有人遗憾地说过，要是能拍几张照片带着就好了，也算有个东西作为怀念。
　　可惜系统完全没有人性化到考虑到这些事。
　　上个世界的东西无法带入下个世界。
　　除非是作为那一关的通关奖励。
　　但每一个世界的通关奖励机会都是宝贵的生存机会，没有人会拿自己的命甚至是队友们的命来换照片这种东西。
　　所以他们唯一一张合照也永远地留在了那个世界。
　　因为怎么也不可能再凭空变出来这些已经失去的东西，所以早就已经没人再提起合照的事。
　　没人预想到有朝一日还能再见到这张照片，包括楚辰离。
　　乍一看到这张好像只存在梦里的照片，楚辰离也不由地恍惚了一阵，直到指尖摸到照片背面有些凹凸不平的痕迹。
　　他翻过照片，背面是沈玄意的字迹——
　　「通关的奖励。」
　　

第77章 世界末日01
　　某个偏远基地内。
　　大火熊熊燃起， 人们四散奔逃，只有通讯室的通讯员还在不死心地调试着仪器。
　　然而所有的仪器都毫无反应。
　　背着枪的男人用防毒面罩捂住口鼻，喊出来的声音隔了一道像是闷在水里。
　　“快走！别管你那破机器了！活命要紧！”
　　房屋坍塌的声响和人群的尖叫混在一起， 不时夹杂着几声野兽一般尖锐的叫喊，通讯员压根没有听到男人的声音， 满头大汗地继续着操作。
　　男人终于跑到近前， 将手里另一个防毒面罩盖到他脸上， 然后直接一把强行拖走。
　　“等等——”
　　通讯员下意识抱住了手边最近的机器。
　　男人觉得手上一重，转过头瞪他一眼， 看他死死抱着机器不肯撒手的样子便知道多说无用，只能咬了咬牙， 拖着他往浓烟较小的地方跑过去。
　　就在他们跑出建筑物的刹那， 巨大粗壮的阴影从地下猛地钻出， 高高飞起， 重重地落下。
　　如同一柄利剑，新建没多久的大楼瞬间被劈成两半，砖瓦碎石四处飞溅。
　　男人抬起手臂，护着通讯员。
　　碎石将要落到他们头顶上时，一道微光闪烁，屏障一样的东西挡在虚空处， 被碎石撞击时发出沉闷的声响。
　　男人也跟着闷哼一声，明显有些体力不支。
　　好在不远处的空地上就停着一辆车， 车上的队友一边惊恐地盯着他们背后， 一边焦急地催促：“快！快点上车！”
　　在他们靠近车后厢时， 车上的人连忙伸手， 一起用力将他们拉上车。
　　巨大的触手猛地砸落到地上， 裂开的土地震得车轮都颠簸了一下。
　　司机不等车稳住， 便慌忙地一脚猛踩下油门。
　　整辆车几乎直接弹射了出去。
　　基地外的角角落落都是类似的情况，有些运气不好的则连人带车被怪物的触角钉死在原地，地上血流成河，触角卷着还温热着的人体没入地下。
　　等到能逃走的人都逃得差不多了，基地的火势也越来越大。
　　怪物的触角无意间撞上燃烧的火苗，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缩回了地下……
　　……
　　傍晚。
　　方洗羽开着车沿着主干道往前行驶着。
　　孟封淮在旁边核对了一下地图，表示这个方向没有错，至少要等到二十公里以后才要拐弯，根据几天前路过这个路段的队员的回馈来看，那里的指示牌应该还完好无损。
　　确认了路线之后，他才回到后面的车厢稍稍休息一会儿。
　　这次的目的地是距离中央基地总部五百多公里外的某片无人区，距离最近的分基地也足有四五十公里远。
　　这是为了多数人的安全考虑，即便实验出了什么纰漏，也还有及时补救的余地。
　　但路上就少不得要吃点苦头。
　　在场比较擅长开车并且面对突发状况反应比较快的，也就只有方洗羽和孟封淮了。
　　——虽然楚辰离和穆言深后来都去学了开车，但他俩平时只有彼此做搭档，缺乏一些关照普通人的习惯，开车一个比一个野。
　　刚出发的时候穆言深自告奋勇摸了几分钟方向盘，后面的研究员就险些吐到不省人事了。
　　所以后面基本上就是方洗羽和孟封淮轮流开车。
　　好在大部分路程都处于中央基地的监测范围，遇到的异种并不多，靠近边缘的时候才零星出现了几只，变异程度都不深，很快就被后面的人一枪解决掉了。
　　接下去还有四十多公里的路程，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他们能够在天黑之前到达分基地。
　　按照原本的计划，他们会在那里休整一夜，隔天一早再带上仪器从那里出发，前往实验区。
　　孟封淮开了许久的车，一路上神经时刻紧绷着注意道路两侧，防备着异种随时冲上来，这时候也觉得有些疲惫了，便靠在座位上闭目养神。
　　两个研究员正低声讨论着他们的专业术语，穆言深坐在前面副驾上跟方洗羽漫天闲聊，剩下楚辰离和花瑾一人一边，关注着周边的情况，偶尔聊上两句。
　　“之前你们来过这个地方吗？”花瑾低声问。
　　“没有。”楚辰离回答道，“之前应该是别的队伍护送过来的，那时候人好像多一点。”
　　作为任务的执行者，他们是能够看到之前的相关信息的。
　　况且沈玄意还总是给他们走后门提供便利。
　　不过花瑾基本没执行过什么外勤的任务，大概一时也没想到这一点。
　　事实上直到现在为止，除了护送两位研究员以外的情况，他还有点一知半解。
　　只知道那里好像是针对异种试验圈出来的一大片实验区。
　　楚辰离倒是有了解过一些，便简单地复述给他听。
　　最早是中央基地在附近发现了一大块导致变异的源石。
　　但那些石头深埋地下，一时之间很难转移，而且期间没办法确保周边的人类和异种都不会受到影响。
　　反倒是这片无人区周边一开始就没有多少异种聚集，也没有很明显的变异倾向，有可能是埋得太深，这附近的异种没有什么能力深挖。
　　上层开过几次会讨论之后，达成共识，决定先将异种清剿干净，然后将这里圈成实验区。
　　恰好那时候出了觉醒石导致普通人爆|体而亡的事件，实验室便提出想要看看那些怪物们的极限在哪里，这里变成了最好的试验田。
　　圈好专门的区域之后，他们挖出了一部分石头，并放入了精心挑选的新变异异种。
　　那只变异异种的异化方向就是变大，除此以外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能力。
　　而且随着身体变大，它的行动也会变得迟缓。
　　相对来说危害没有那么大，即便出意外也更好控制一些。
　　实验区的各个角落都设置了监测仪器，实时将这里的情况反馈到中央基地。
　　但异种本身不受控制，时常会无意间损毁暗处的仪器，再加上要定期采集一下怪物的详细身体数据，研究所的研究员才不得不亲自跑一趟。
　　因为近半个月以来的监测数据显示，异种异化的进度还在预料范围内，没有出现别的什么异常情况。
　　这次只算是一个实验中期采集，所以才只来了两位研究员。
　　楚辰离他们这几人的任务就是保护好他们的安全，协助他们采集数据，最好顺手把周边有可能聚集起来的其他异种清理掉，免得影响到实验进度。
　　说难也不算难，就是费时间，劳心劳神。
　　不过对楚辰离这几个从游戏里出来的人来说，这种保护性的任务早就已经驾轻就熟了。
　　已知的敌人通常不会费什么事，真正麻烦的是未知的意外情况。
　　孟封淮一开始还关注着他们的对话，后来发现基本上都是上一份任务报告里说的内容，加上疲倦感，意识便渐渐沉入梦乡。
　　等他在一阵颠簸中醒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驶上了另外一条道路。
　　这条路有点难走，但也说明就快要到目的地了。
　　孟封淮看了眼时间，他也就睡了半个多小时。
　　前面的穆言深发现他醒了，便把通讯器递过来，说原本准备联系一下那个基地，但不知道为什么联系不上了。
　　可能是号码没对，便让专门负责这个的孟封淮看看。
　　在信号比较弱的地方，还是这种板砖型的通讯器更实用一些，但也确实需要一些操作手段。
　　孟封淮接过来拨弄了许久，对面传来的都是空白的忙音。
　　不应该。
　　孟封淮瞬间彻底清醒过来。
　　这个时候，他心底已经生出一些忐忑来。
　　几分钟之后，坐在前面的穆言深最先看到了远处某地正飘向天空的淡淡黑烟。
　　这下就连正在谈论实验项目的研究员都停了下来，彼此对视一眼，都露出了不安的神色。
　　方洗羽往下踩了踩油门。
　　后面这一段路顺利得出奇，除了地上的碎石断木，就再也没有别的什么障碍物，他们顺利地在太阳彻底下山之前到达了分基地。
　　——应该说，分基地原本应该在的地方。
　　方洗羽一脚刹车停下来，车上几人险些撞到车门上，车子停在空旷处，几人顾不得埋怨，都看着面前的景象发呆。
　　这里就只剩下了一片废墟。
　　基地里的高楼坍塌，所有可燃物都被烧得一干二净，几个角落的里还摇曳着几簇小火苗，砖瓦碎石漆黑一片，呛人的黑烟随着风飘过来。
　　张着嘴发呆的研究员忍不住咳嗽起来。
　　下一秒，另一阵微风拂过，将烟尘吹向了另一侧。
　　“这是……着火了？”方洗羽有些不确定地问。
　　“上午联系的时候不是都还好好的吗。”花瑾皱起了眉。
　　“我记得他们说到时候会派人去接我们。”楚辰离想起之前的事，“当时大概是说了什么时候来着的？”
　　“下午四点半。”孟封淮喃喃着回答道。
　　那时候是他主要负责联系的，不过开得公放，其他人也都听得清清出，证明这不是他的幻觉。
　　当时分基地的人很积极地说要去接他们，孟封淮这边自然推辞了一下，最后那边就说“如果到时抽得开身，就去接他们”。
　　但这话说出来就是客气了，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他们一定会去稍微迎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