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敛舟比较冷静：“别转发，不用搭理，他就是想蹭话题度和流量，严重的话公关团队会处理的。”
　　茶茶刚想发给好兄弟们上去攻击这人一波，听完反应过来，取消了转发：“真贱，这种人……想红想到失了智吧？”
　　陈敛舟说得没错。
　　要不是今天的事，他们恐怕根本不会知道这个叫大导师的主播。
　　而他们身为明星选手，无论做出任何回应，对这名主播来说都是为他制造新的话题和提升热度，反倒帮他达成了目的。
　　可不知道还好，看见之后又不能立马狠狠揍这人一拳，茶茶心里憋着一股气：“恶心恶心恶心，我诅咒他出门扫码发现手机忘记充电，拉屎永远没有卫生纸！”
　　不远处的走廊传出一道低笑：“在说什么？”
　　本来挺沉重的气氛，愣是被茶茶这句话弄破功了。
　　茶茶看见他想继续告状：“在说一个傻——”
　　“B”字还没发出半个音节，寒路让先站起身：“没什么，几个小主播。”
　　说完把手里温了很久的水杯递过去：“热可可。”
　　茶茶经常看别的主播，林漾也没在意，接过杯子：“谢谢。”
　　他抿了一口，甜度适中，很浓的可可香，挺好喝。
　　“今天都辛苦了。”林漾收到投喂，心情不错，在寒路让肩膀轻轻按了按，“不要玩太晚，早点休息，后面的训练日程还很紧。”
　　洗完澡后的掌心很热，烫得寒路让肩膀不经意地僵了一瞬。
　　他垂眸看了一眼被按过的地方，低低“嗯”了一声应下。
　　-
　　当天晚上。
　　直播的高峰期。
　　作为国内最大的直播平台之一，浪花TV的突围分区比以往都要热闹。
　　尤其是某个名叫“大导师”的直播间，人气高得夸张，直播标题也非常嚣张——【复盘RTG的下饭操作，顺便冲个亚服宗师！】
　　主播大导师正在进行一局定级赛，四人组排，刚上飞机。
　　“复盘讲完了，想看明天还有，别急，RTG其他人和Young的视角我都会出，一点一点给你们分析为什么这个队伍已经烂掉了。”
　　“粉丝别来叫，你们嘴里的Young神大号也就是个百强而已，亚服百强，主播拿脚都能随便打上去。”
　　“我吹牛逼？哈哈，你真好笑，等着，我落地就开杀，今晚直播上百强给你们——”
　　“看”字还没说出口，游戏角色踩到地面，耳机里“嘭”地一声响。
　　角色濒死的警告满屏。
　　大导师还没来得及喊队友，再下一秒，屏幕黑了，只印出来他惊愕呆愣的表情。
　　【你被wsadqe111击杀了。】
　　大导师：“？”
　　直播间弹幕也全是一大串问号。
　　“怎么回事啊，兄弟，我这有人你没看到吗？”他问队友，“赶紧的帮我报仇，他妈的，这个老六就会阴人。”
　　他的话才说完，正打算切换到队友视角观战，系统又弹出一条——【全队覆灭！】
　　【您的队伍已被歼灭，排名20/20。】
　　【再接再厉，继续加油！】
　　队友：“……他……不是？这个逼绝对开挂了，卧槽，穿一身黑衣服跟个鬼一样，我一见面就被他秒了，枪都没摸出来。”
　　另一个队友也说：“我根本还没落地就死了。”
　　大导师缓了缓，脸色稍微好看了点：“没事，弹幕别吵别吵，是个开挂的，打不过很正常，你们排到挂也是被秒杀，这没办法的。”
　　说完没搭理直播间问他怎么知道别人开挂的弹幕，点开了下一局。
　　“都说了刚才只是意外，这游戏的检测机制很厉害的，我们主播还有专门的投诉渠道，你们不信一会去查，那个挂最多也就打一局，肯定马上会被封号。”大导师在地图上标了个点，“这把运气好，教堂都没人跳。”
　　运气的确好，最大的资源点只落了他们一个队，而且大导师才刚开门就发现房里摆着一把金灿灿的武器。
　　“草！”他笑道，“这叫什么？苦尽甘来！系统看我上把被那个挂恶心了，这把补偿我。”
　　“你们看我秀就完事了，直接起飞！”
　　但他把金枪捡起来，队友又惊慌大喊：“E方向，他在E方向！”
　　“不是不是，在N，在N，NE160！”
　　“快来帮忙啊别捡了！”
　　“来了来了，几个人啊把你们吓成那样。”大导师啧一声，扛着新到手的金枪翻出去，“卧槽，你们就全死完了？？”
　　不过四五秒的时间，队伍面板三个名字全灰了。
　　“好像只有一个人……”
　　“你小心，他来了！”
　　队友的声音带着某种惊惧，伴随一道剧烈的摩托车撞击——大导师整个角色飞了出去。
　　重重落到地面，摔得只剩下一丝血皮，不等他爬起来，头上怼了一根黑洞洞的枪.管。
　　又是“轰”地一枪。
　　【你被wsadqe111击杀了。】
　　大导师惊魂未定。
　　“什么玩意……”他点开死亡回放，然而也看不出来什么东西。
　　敌方的驾驶技术非常高超，直接从隔壁二楼楼顶天台上飞下来的。
　　第一人称射击游戏最难瞄准的就是头顶斜上方的人，他压根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就被送走了。
　　组队语音一时陷入沉默。
　　这两场太过于戏剧化，对比他大言不惭的直播间标题，直播间的观众开始刷起了[小丑.jpg]。
　　【我连着吃了两大碗饭了，治好了我的厌食症，主播多来点。】
　　【别尬黑，没看到直播间标题吗，这就是下饭主播。】
　　【写着直播上亚服百强我才进来的，再落地成盒我就不看了，打的什么玩意啊。】
　　“我特么直播间标题说的是RTG训练赛操作下饭……急什么急，两把意外而已。”大导师咬牙辩驳了一句，不信邪地再度点开排位对局匹配。
　　然而第三局结束得更快。
　　大导师谨慎地跳了一个野外小房区，还连带了滑铲和钩索两个位移技能保命。
　　没料到一开门，当头一把大刀斩向他脸上——
　　【你被wsadqe111击杀了。】
　　落地就死的不再是他的队友，换成了他自己。
　　第四局，大导师把职责限定改成了辅助，带了治疗，和队友抱团。
　　还没落地，四人齐齐在空中被打靶。
　　【你被wsadqe111击杀了。】
　　第五局，大导师换成坦克位，带了最新的技能护盾。
　　落地开门被一枪接一刀击破护甲，喊来队友也没能救下，四人的尸体并排躺在了房子门口。
　　……
　　…………
　　连续八场花式落地被秒，大导师重重喘了一口气，终于嗅到一丝不对劲。
　　大导师原本只是一个18线小主播，直播间的热度本来就只是下午带节奏临时炒起来的，留下来的人多半只是想看看这个人是不是真像他说的那样有水平。
　　现在见到他落地成盒了快一个小时，直播间热度狂降，眼见已经从分区第一页掉到了第七页。
　　再掉下去，连他平时开直播的热度都不如了。
　　“妈的。”他没有继续排位，转而点开对局记录，喃喃道，“这不会是同一个人吧？”
　　仔细把每回的击杀全部看完，对方的ID无一例外，全是wsadqe111。
　　“真TM是同一个人！”大导师瞪大眼睛，“从第一把开始就是这个人，一直在堵我们。”
　　“第一把的那个挂？”
　　“我感觉不是挂。他后面操作都挺正常的，看上去像真的高手。”
　　“我也觉得不是挂，但是他连续排到我们八场，会不会有点离谱啊……而且像在针对我们一样。”
　　这已经不是感觉像在针对他们了，明晃晃的就是在针对他们。
　　三个队友都是直播公会派来和大导师一起四排的，技术也算顶尖，原本是指望四排上分简单一点，把直播效果带起来。
　　现在被这个乱码名字一搅和，全都成了一团糟。
　　偏偏他们认为这个人不是外.挂，弹幕观众也都被带跑，大导师连理由都没法给自己找。
　　“算了，我先退队单排吧。”大导师冷静了一下，“四排队伍比较少，容易撞到，单排试试。”
　　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好不容易炒起来的一点直播间热度都快掉没了。
　　高分局的玩家少，四排车队更少。而单排就不一样，撞到同一局的概率小很多。
　　就算撞到一起，全场几十个人，也不一定能找到他在哪。
　　但如果对方在看他直播的话……
　　大导师忽然打了个冷战，打消了这个念头。
　　很快，他匹配到了一场单人对局。
　　落地非常成功，再没有噩梦一般的黑衣角色，也没有黑洞洞对着他的枪.管，更没有扑面而来的摩托车。
　　“你们看，这就好多了。”大导师竭力挽留所剩不多的观众，“单人排位打上百强也是需要技术的，甚至比四排更需要技术，你们看好……”
　　他背好物资准备转移地点，耳机里传来了熟悉的摩托声。
　　不会吧。
　　大导师被吓到了。
　　可他在直播，不能给观众露怯：“哈哈，一个骑摩托路过的人而已，看我给他收一波过路费，让他知道在我面前嚣张的代价——”
　　“刺啦”一道轮胎划过地面的急停响动，摩托声在他的房区楼下戛然而止。
　　大导师只往下看了一眼，见到那身黑色衣服，当即就翻窗户想跑。
　　但对方不打算给他这个机会，钩锁拉上二楼直追过来。
　　“妈的，还没完没了了。”再死下去，今天下午炒的热度全都得白瞎，大导师色厉内荏，“你他妈装什么装，还挂钩送到老子脸上，职业选手集锦看多了吧——”
　　“嘭！”
　　仿佛为了印证他说的话，黑衣角色甩手一枪击碎了大导师半数护甲。
　　在他试图反抗的刹那，又是一道晃眼的金属闪过。
　　“锵——”
　　长刀狠狠掼在大导师的头顶，那一瞬，他几乎以为这把刀要透过屏幕穿出来将他的脊柱斩碎。
　　“大哥，大哥大哥大哥！”人物轰然倒地，他彻底崩溃，“别别别，有话好好说，你是哪路神仙？”
　　“我就只是一个小主播而已啊，请问我哪里惹到您了，您说，您说了我立马改！”
　　“是因为我说了RTG？我现在就改直播标题，您看行吗？”
　　然而对方没有理他。
　　干净利落一枪崩了大导师的脑门，黑衣角色收下了他的人头。
　　今天已经见过无数次的提示又一次出现——【你被wsadqe111击杀了。】
　　……
　　RTG俱乐部基地。
　　寒路让的面色很冷，眸子里却不带多少情绪，仿佛只是顺手按死了一只蚂蚁。
　　打完这一局还没结束，他又反复狙.杀了这名主播三次。
　　直到确认大导师彻底遭到反噬，直播间热度掉到分区倒数，弹幕里全是嘲讽和辱骂。
　　他淡漠地扫一眼屏幕上颓靡的中年男人，点点手指，退出对局。
　　游戏回到主页面。
　　思索要不要再开一局继续训练，房间门忽然被人叩响。
　　“寒路让。”
　　是林漾的声音：“睡了吗？”
　　寒路让兀地坐直。
　　半秒后才骤然反应过来，alt+F4退出游戏，噼里啪啦关掉电脑和直播间，把椅子摆回原位。
　　还觉得不够，最后弄乱被子和枕头作出睡过觉的样子，还不忘把头发薅乱，垂下眼睛，收起浑身的戾气。
　　几秒后，房门打开，寒路让顶着睡颜：“队长？”
　　林漾意外：“吵到你了？”
　　“没有。”寒路让声音低低的，看了看他，“找我有什么事吗？”
　　林漾把手里的袋子拿出来：“明天拍摄用的队服，上午本来要给你的，忘记了。”
　　队服还没拆封。
　　回来那天就给负责队服的经理上传过尺码数据，现在也不用再多试。
　　只是可能在林漾的房间里放太久了，似乎带了点很淡的松木香。
　　寒路让接过袋子的动作停顿了一瞬。
　　林漾感觉他呆呆的，多看了他几眼：“怎么了？紧张吗？”
　　寒路让摇头：“没有，不紧张。”
　　林漾眉梢很轻地抬了一下。
　　寒路让这样子实在是显得过分乖巧。
　　再看看时间，才不到十一点。
　　从来都练到最晚的人，十一点没到就睡觉了。
　　林漾觉得他是在掩饰。
　　至于掩饰什么，联想到即将开始的比赛，答案不言而喻。
　　“紧张也很正常。”林漾笑了一下，抬手将他乱糟糟的额发拨开捋了一把，“要是没心情练习就早点休息。”
　　温热的掌心顺着发梢触到了后颈的皮肤。
　　寒路让身体明显一僵。
　　“睡不着可以试试洗个热水澡，你每天的训练量都是足够的，基础也很扎实，不用太担心。”林漾甚至帮他放松地捏了捏他的颈侧的软肉，“如果还有什么压力就来找我聊，找队里的理疗师给你按一按也可以助眠……”
　　“队长。”寒路让忽然喊他。
　　林漾：“嗯？”
　　面前的青年倏地抬眸。
　　黑瞳很深。
　　他背后是漆黑一片的房间，走廊的灯光也照不进他的眼底。
　　那双比墨还幽暗的眸子掩在厚而长的睫羽中，突然有林漾从未自寒路让身上感受到过的压迫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