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然知道怎么回事。
　　就算寒路让不说，从林漾了解的情况来看，他也大致能猜到。多半又是有什么他不了解的其他麻烦找上了寒路让。
　　林漾只是不能接受……但才几个小时的时间，在他面前活蹦乱跳的少年被人打成这样。
　　寒路让下车时对他说会好好努力的表情都还在他面前晃，那双黑眸里明晃晃重新看见了希望，亮得像有光。
　　林漾撑在栏杆上，对着空旷的夜风深深呼出一口气，仍旧无法缓和。
　　他就不该把事情想得那么简单。
　　寒路让不是个普通少年，他很聪明。
　　上辈子能把对方逼到绝境的事，又怎么可能只是简单的一场城市赛？
　　林漾垂着眼皮，侧脸在清晨的光线下看起来有点冷。
　　老张都不知道多久没见过林漾这幅样子了。
　　明摆着的，他非常生气。
　　老张斟酌着语气问：“这事……你打算怎么办？要帮忙吗？”
　　“不用。”不足半分钟，林漾冷静道，“我来处理。”
　　“那……那小孩呢？”老张道，“他……”
　　林漾道：“等他醒来，听他的意见。”
　　与其放在看不见的地方让那些败类糟蹋，不如带在身边。
　　寒路让这样的天才，生来就注定在世界赛场上发光发热，那些阴暗肮脏的事，不该绊住他的脚步。
　　他安静几秒，把话说完：“如果他愿意留下，我不会阻拦。”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老婆们的支持~


第14章 交谈
　　寒路让一直睡到了中午。
　　柔软温暖的被褥，装潢精致的房间，醒来的瞬间，他几乎以为自己还在梦里。
　　但昨晚的记忆迅速回笼，寒路让眼睛倏地睁大，“唰”一声从床上坐起来。
　　不是做梦。
　　他昨晚真的来找林漾了，还被抱了起来，给他耐心清理伤口。
　　甚至……霸占了别人的床整整一晚。
　　寒路让左右四顾。
　　旁边的被子很整洁，半点使用过的痕迹也没有。
　　林漾呢？
　　这个念头刚出现，咔嗒一声，房门被推开。
　　林漾端着一杯水进来：“醒了？”
　　寒路让呆了一下。
　　林漾很自然地伸手抚上他的额头试了试温度。
　　温热的掌心贴上来，寒路让脊背绷直。
　　“退烧了。”林漾把水递给他，“喝点水，有力气起来吗？带你去吃午饭。”
　　寒路让捧着水，坐在床上，保持着被他摸头的姿势，一动不动。
　　林漾：“没力气的话，我把午餐带上来，就在房里吃也可以。”
　　“我有。”寒路让连忙道，“我可以自己下楼吃。”
　　一开口才发现嗓子简直干到冒烟，声音沙哑到不行。
　　林漾把他按回去：“先喝水。”
　　寒路让乖乖喝水。
　　看他把一杯温水喝完，林漾在床边坐下：“昨天发生的事，有心情和我聊聊吗？”
　　昨晚等寒路让睡下，林漾就去仔细看了上次主教练查的有关寒路让的背景。
　　不过因为他当时一口咬定说不要这个人，资料上大多都是些比赛相关的经历，没有往下细查。
　　今天一早，他又联系了谢久。
　　对方查出来寒路让曾经签署过一家具乐部，但看起来只像是个空壳公司。再多的信息也找不到，只能从本人这里问。
　　安静了两三秒，林漾也不勉强：“没关系，先去吃饭——”
　　“我签了一家具乐部。”寒路让忽然说。
　　林漾停下。
　　“……”寒路让看着他，舔了一下刚被浸湿的嘴唇，“我没告诉你，我……以前签过一家具乐部。”
　　林漾和他对视：“俱乐部，出了什么事？”
　　寒路让顿了顿。
　　“没出事。”对方帮了他这么多，现在也不该还瞒着林漾，寒路让垂下眼皮，“是我太蠢了。”
　　俱乐部只是个幌子。
　　实际上是这家公司四处撒网，专门盯准那些想要在电竞圈闯出一番名堂的年轻人。
　　一开始自然是把条件说得很诱惑人，专业的团队、福利待遇等等。
　　到签了合同，才发现压根不是那回事。所谓的团队只是另一群跟他同样被骗的年轻人，而待遇更简陋不堪，所有打比赛的收入还必须全部上交。
　　说是会按比例再发下来，但寒路让从来都没有收到过一分钱，宿舍里的其他人也是。
　　寒路让参加俱乐部当然不是受到这些诱惑，他只是实在走投无路，没有别的选择。
　　三言两语把自己的故事讲完，林漾听过后，久久沉默。
　　“前几天，东子哥来找我问城市赛的奖金。”寒路让省去中间关于林漾的那番争吵，“昨天他又来要，我没给。”
　　林漾皱了一下眉，发现端倪：“他怎么知道你参加城市赛？”
　　这样的俱乐部他当然不是没听说过，基本就是把签进去的选手不当人一样压榨。
　　但城市赛是他帮寒路让报名的，在此之前还是寒路让自己想要参加，这足以说明俱乐部原本没有让他参赛的意图。
　　果然，寒路让僵了一下。
　　两秒后，他低头：“我室友。”
　　“上次回去的时候被他看到，东子哥问了几句，他就全告诉他了。”
　　在这种地方，表面和和气气，其实大家都心里打着各自的算盘，完全没有任何信任可言。
　　一不小心就会遭到背刺。
　　寒路让沉下脑袋：“对不起。”
　　“为什么要对不起？”林漾问。
　　寒路让愣着抬眸。
　　几秒，他撇开目光：“我……不该让他们知道我参加城市赛，也不该……瞒着你这些俱乐部的事。”
　　林漾没说话。
　　寒路让懊恼地抓了一把额前的碎发。
　　好半天过去，林漾道：“你觉得这是你的错？”
　　他当然这么觉得。
　　如果他那时候没有蠢到把这些人当救星，病急乱投医，没有加入这家具乐部，一切都不会发生。
　　他甚至有时候会想，其他糟糕的事是不是也因为他。
　　他做的不够完美，总有缺漏，可能天生就是个煞星，要不然为什么坏事永远缠着他，还连累他身边的人。
　　寒路让没吭声。
　　但下一秒，林漾道：“你没有做错任何事，寒路让。”
　　寒路让蓦地抬头。
　　“你只是不小心遇到了，运气不太好，哪怕换做其他的任何人，这家具乐部也不会放过他们。”
　　“如果硬要说有什么错，错的也是这些人。”林漾认真看着他，“是他们太卑鄙，利用了你。”
　　“坏人盯上你，和你的为人，你的家境还有你的一切，都没有任何必然关系。”
　　“明白吗？”
　　寒路让的黑瞳直直望着他，半晌才很缓慢地眨了一下眼。
　　他埋头压下乱蹦的心脏：“明白了。”
　　知道小孩还要花一段时间消化他的话，本来也不指望他能立即明白，林漾笑了一下，没再多讲。
　　等了一会儿，他拿出一个盒子：“对了，差点忘了。”
　　盒子里安安静静躺着一份糕点。
　　上次林漾给寒路让买了一盒让他带回去吃的那种。
　　还有另一个小袋子，当中装着海报，海报上是签给他的那句话。
　　一模一样。
　　寒路让眼眸微微睁大。
　　“昨晚答应补给你的。”林漾温和道，把东西往前推到他手里，“应该没缺什么吧？”
　　当然不缺。
　　别说他只答应再给一份签名，就连寒路让所有被东子损毁的其他物件也全都放在这里。
　　甚至还补了一份参赛证，以及昨天给他的那个小Q版人物钥匙扣。
　　寒路让看着这几样东西，嗓音些微发抖：“没有。”
　　“那就好。”
　　寒路让把海报放好，努力克制情绪：“谢谢。”
　　“不客气。”林漾揉揉他的发顶，“走吧，下楼吃饭。”
　　寒路让拎着那盒糕点跟在林漾后面，下了楼才发现他把钥匙扣也捏在了手里。
　　他刚准备塞进口袋，迎面走过来一个人：“哎哟，小子，病好啦？”
　　是谢久，他端了一杯咖啡，用的是他招牌的调戏语气。
　　林漾笑：“你怎么还在这？”
　　“怎么的，你把我当苦力，用完连杯水都不给喝，就想打发我走？”谢久早上就被他喊起来，查到东西带着就飙车赶过来，都没休息。
　　谢久说完眼尖地看见寒路让手里拿的东西：“嘶，这不是咱们漾神的周边吗？上次定制出来还没发售的那一款？”
　　“奢侈啊，这就送给小粉丝了，漾神，这么多年兄弟，不得给我也整一个？”
　　寒路让迅速捏进手心里。
　　林漾回头看他一眼。
　　寒路让也仰头看林漾。
　　“别人比你小，还生着病，你也抢人家东西？”林漾按了一下寒路让的肩膀，“不理他，餐厅在那边，去吃吧。”
　　“那你呢？”寒路让没走。
　　“我吃过了，还有点事，晚上回来。”林漾取了帽子戴上。
　　“啧，小粉丝成小管家了。”谢久挑着眉毛看他们。
　　林漾：“别欺负小孩。”
　　“吃完饭可以去那边休息，看看电视，还有比赛直播，东西都可以随便用。”他指了一下隔壁沙发。
　　寒路让点头：“好。”
　　谢久还记得上回吃瘪的事，等林漾一出门，他立即凑到餐厅去。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寒路让粘着林漾的那副样子，他就是想逗。
　　寒路让没理人。
　　林漾不在，他安静得像不存在似的，自己端了一份吃的坐在餐桌边。
　　谢久手痒痒，瞅着盘子里，咦一声：“他还专门带了这糕点给你呢？”
　　寒路让的手一顿。
　　“我也特喜欢吃这家的糕点，小孩，掰我一块呗？”
　　但寒路让还没说话，另一头的茶茶先把他的手挥开：“干嘛干嘛。”
　　他学着林漾的语气：“别人比你小，还生着病，你还抢他东西？”
　　谢久：“……”
　　谢久“啧”一声：“行，你俩都还不是队友，先穿一条裤子了是吧？”
　　“你谢哥平时白疼你了，下次礼物没有你的份了。”
　　“啊？别啊，别别别别……”茶茶川剧变脸，“谢哥哥，我的谢哥哥，人家要礼物嘛。”
　　旁边吃早餐的陈敛舟握筷子的手停下：“恶心。”
　　茶茶吐舌头：“又没恶心你，略略略。”
　　“好不好嘛谢哥哥，我知道错了，别不给我带礼物QAQ！”
　　“行行行。”谢久本来就是随口开个玩笑，哪会真的生气，“八百年难得回来一趟，我还能忘了你们这几个小崽子？撒手撒手，我要走了。”
　　茶茶得逞，喊了一声耶就继续跑回餐桌嚯嚯他的早点，自己的吃完了还抢了陈敛舟一个小笼包。
　　谢久正松了口气准备回去收拾自己的东西，回头旁边就站了个人。
　　寒路让拦在了他面前。
　　手里攥着林漾给的钥匙扣，一双黑瞳看着他。
　　谢久被他的眼神看得背后凉，扯了一下嘴角：“咋的了？我不就逗逗你么，也没真抢你的，还这么记仇？”
　　但寒路让抿了抿唇：“你刚才说，什么还不是队友？”
　　他嗓音还是大病初愈的沙哑。
　　谢久一愣，下意识重复：“什么不是队友？”
　　寒路让看一眼餐厅的方向：“你说我和他还不是队友，就穿一条裤子。”
　　“我为什么要和他是队友？”
　　谢久这才反应过来。
　　他心道不小心说漏了嘴，但这小孩未免也太敏锐了。
　　不过谢久没打算告诉寒路让，RTG招人的事由他来说也不合适：“我怎么知道你为什么要和他是队友啊，我不就是随口一说？”
　　寒路让明显不相信，站着没动。
　　“……”谢久看出他不好糊弄，两人对峙了半晌，他只能道，“你对着我凶也没用，就算你想进RTG，知道谁说了算吗？”
　　谢久对上寒路让沉沉的目光，咬牙：“你手里拿的这个钥匙扣的主人，林漾。这里的事他说了算，明白？”
　　寒路让低头，看向掌心里的Q版钥匙扣。
　　谢久这下占了上风，一咧嘴，试图把前面的场子找回来：“你看，不是我不肯告诉你，你要想知道，就去问林漾。”
　　“如果林漾不跟你讲……”他摸摸下巴，“那可能就是没这回事咯。”
　　没想到话音落下，寒路让收起钥匙扣，转头就跑到落地窗前。
　　他趴在窗户上往外看了看。
　　确认基地外没人，林漾还没回来，寒路让重新坐回沙发上，在前者离开前给他指的位置继续等待。压根没搭理谢久的调侃。
　　谢久：“……”
　　-
　　晚上。
　　处理完ICE取证的事，又简单调查了OP俱乐部，林漾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九点。
　　今天休息，茶茶被表妹拉去当搬家苦力，陈敛舟下午就请假回了家，老张和林漾办完事后也回去陪自己家闺女了。
　　难得RTG全员都不在训练室里，基地安安静静的。
　　林漾去茶水间倒了杯冷饮，发现休息室的门还开着，里面灯也是亮的。
　　早该休息的病号还乖乖坐在椅子上等他。
　　见到他回来，寒路让立即站起来。
　　虽然伤痕和病态还很明显，但肉眼可见的眼睛都亮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