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一阵刺耳的门铃声打破此刻宁静。
　　霍妄皱眉拿起遥控器按了一下，顿时门口的监控就投影到了电视上。
　　林郁抬起头，一眼认出了这不就是铲屎官那群已经断绝关系的家人。
　　陈明虹脸上画着素雅的妆，看起来有几分憔悴又不失体面。
　　霍妄冷冷通过对讲机开口：“做什么？”
　　陈明虹抬起头，眼眶里包着泪：“小妄啊，我知道你可能还在生我们的气，但我们都是一家人，要是没有霍家哪里来的你，现在你爷爷他病重在床了，你就放下心中的芥蒂来看看他吧。”
　　霍妄长腿惬意的往前一伸：“当初填断绝关系书的时候，你们不是一个比一个积极吗？”
　　他侧过头，眼中闪过一丝冷意，看笑话似的看着监控画面。
　　陈明虹的段位不低，自然不可能因为他三言两语就退缩，不仅丝毫不羞愧，反而更加得寸进尺：“小妄啊，你先放我进去吧，我好歹也是你的长辈，现在被你拒之门外，人来人往的多不好看。”
　　霍妄：“你都不在意丢脸，我为何要在意。”
　　他抱起在一旁看戏把自己气到炸毛的小家伙，拿起小梳子帮他梳了梳毛，没想到梳下来一小撮。
　　霍妄拿起那一小团比猫毛还细腻一点的毛，陷入了沉思。
　　林郁还在生气于这家人的厚脸皮，完全没注意到自己被薅毛了。
　　霍妄又趁机梳了几下，一团又一团的小毛球滚落。
　　林郁生气：“嗷呜！”她怎么有脸还敢以长辈自称！？
　　霍妄将那几团小毛球偷偷收回口袋里，假装无事发生。
　　林郁一点也没察觉不对劲，对着监控屏幕凶凶的呲起小牙。
　　看起来不仅没有威慑力，还奶凶奶凶可爱得紧。
　　而监控那头的陈明虹听了他的话，脸色终于有些绷不住了：“爷爷他其实也已经知道自己有做错的地方，那都是他当初太固执了，不如你们各退一步......”
　　霍妄直接打断了她：“陈女士你不要忘了，当初是谁最巴不得我离开霍家的，现在我也如你所愿不会和你亲爱的两个孩子争家产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陈明虹脸色顿时涨红，终于忍不住破功：“霍妄你简直就是个冷心冷血的东西！”
　　怒火让她完全失控。
　　家产！？霍家现在哪里还有家产可以继承，这不就是□□裸的在讽刺她当初打的小算盘现在全部落空。
　　她的声音尖锐，让走过来的一户人家产生怀疑：“你是谁？”
　　陈明虹不得不压下愤怒：“我在跟我家里小辈说话。”
　　那人打量了一圈，明显不相信：“那他怎么不给你开门，我看你根本不认识这小区里的人吧？”
　　这种富人小区，偶尔会有几个攀亲带故试图纠缠着进来的人也十分正常。
　　陈明虹好歹从以前也是个阔太太，刚刚就在失控边缘的怒火终于还是没压住，倾泻了一点出来：“不要多管闲事！”
　　那户主被吓了一跳，退后一步拿起手机：“你再不走我就要叫保安了啊！”
　　这个小区的安保很强，随叫随到。
　　一直躲在暗处观察的霍知知和霍莫原赶紧走出来，一把拉住了自己的母亲：“妈妈，我们快走吧。”
　　三个人风风火火带着几分狼狈最后落荒而逃。
　　差点就真的被保安撵出去了。
　　陈明虹脸上露出不甘心的色彩：“他居然连面都不打算见我们，真是个白眼狼！”
　　霍莫原坐在车内眼睛一转：“妈，你看那不是林明淮吗？”
　　陈明虹的视线跟着转去，皱起眉：“是啊，他这个方向是打算去哪里？”
　　她曾经也见过林明淮，怎么觉得整个人的气场都换了一个人。
　　不再那么凌厉了。
　　霍莫原耸肩：“先别管这个了，听说林家最近因为丢失和霍妄的合作而亏损了很多，他们现在一定恨死霍妄了，敌人的敌人就是我们的朋友。”
　　陈明虹若有所思。
　　霍莫原声音变得阴毒几分：“反正看霍妄这样子就知道我们的关系彻底不可能修复了，还不如和林家合作，一起打垮他。”


第33章
　　“什么意思？”霍知知皱眉看向他们。
　　陈明虹一看到她这幅一脸蠢相的样子就头痛, 她精明了一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会生出这种蠢货。
　　霍知知不仅蠢还心肠坏，她帮忙处理她那么多烂摊子，唯一对她的期望就只是嫁给个能扶起霍家的人。
　　而现在这个期望也彻底落空了, 不仅如此, 他们甚至被蒋家也记恨上了。
　　蒋文涛那次在寿宴上受了不小的伤, 从那次以后就一直针对他们, 而霍正家还住着院, 他们原本那几家小商铺被打击得七零八落。
　　不然她也不会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来找上霍妄，只要他肯点头原谅, 她就还是霍家的阔太太, 一切的悲剧都不会发生。
　　而不是现在狼狈得背着个假包, 家里的真包和首饰都被卖掉，再这样下去他们可能连宽敞点的房子都要住不起了，只能去住老破小的出租房。
　　想到这个可能性，陈明虹脸上露出害怕的神色，伸手紧紧抓住霍莫原:“你刚刚说的都是真的？”
　　霍莫原点头:“都是我那群朋友告诉我的。”
　　那群狐朋狗友现在也看不起他，他每次只能舔着个脸一起去蹭酒。
　　这些都是他最近在酒桌上听来的。
　　林明淮从小就是别人家的小孩, 在他们圈内名声也很响，和霍妄这种传奇人物不同，林明淮的厉害更接地气。
　　所以他们这群年纪相仿的纨绔从小到大就活在他的阴影里。
　　听着家里人对他的赞美和对他们的恨不成钢，哪怕平常没有交集, 也自发的怨恨他，得知他顺风顺水的人生突然开始过得不好后, 各个都恨不得当个大喇叭。
　　陈明虹沉思片刻:“不管如何, 我们现在都需要一个可靠的帮手。”
　　霍莫原双掌一合:“我知道该如何快速拉进和林明淮的关系, 听说他和他其中一个弟弟关系一直不和, 就像我和霍妄一样天生就不对付。”
　　有了共同话题后，再想结为盟友就容易了许多。
　　陈明虹头痛的揉了揉额角:“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了，我还需要去医院看看老爷子。”
　　她真恨不得就这样不管霍正家，可她知道那算计了大半辈子的老东西手上还藏了点钱，不然当时也拿不出来一百万给霍妄那只该死的猫。
　　为此她不得不天天去医院照顾他，想要拿到剩下的那点钱。
　　霍莫原顿时感觉肩上有了重任，细长的眼睛划过狡猾的光亮:“交给我吧。”
　　霍知知插不上他们之间的谈话，只能唯唯诺诺的继续保持沉默。
　　而霍莫原看向林明淮消失的方向，心上已经有了考量。
　　…
　　哪怕身穿着高定的西装也难掩脸上的疲态，这段时间是林明淮从小到大最不顺利的时候。
　　仿佛前些年用光了好运，现在就只剩下厄运。
　　短短几天接受到了很多恶意，来自于凉薄的商人们。
　　其实这些事情他还是可以处理的，毕竟被称为商业奇才的人，他几乎百分之百继承了林长晋的经商头脑。
　　可偏偏不知道为什么，他的不在状态一次又一次办砸事情，心里仿佛一直空了一块。
　　他知道自己心不在宁的原因，却不愿意再深想。
　　有些事情的追究，到此为止就好了。
　　而且林长晋昨晚给他下了最后通牒，让他必须要处理好一个新合同，给公司带来盈利。
　　不然他就要收回属于他的总裁位置，自己重新出山。
　　这也是为了给董事会一个交代。
　　林明淮压下心里那些其他扰乱判断的心绪，抬眼看着这个前台:“我来见胡总。”
　　前台一眼认出了他的身份，点点头:“您的预约是两点到三点，现在直接上五楼就行了，这边请。”
　　林明淮原本淡漠的表情，在看到胡总那张笑眯眯的笑脸时终于也有了点笑意。
　　他对胡总的关系一直不错，对面于他有点像是前辈。
　　两家公司从第一次合作后就一直续约。
　　而和胡总的第一次合作，也是他刚刚开始被父亲带着处理公司事务的时候，那是他第一次靠着自己完成这样一笔大合作。
　　从那以后林长晋就彻底放手让他自己去参加一些重要宴会。
　　胡总看着林明淮笑得亲切:“小林总近来好吗？”
　　林明淮颔首:“托您的福。”
　　两个人又寒暄了一阵，胡总招手让人来泡茶，他知道林明淮这次来的目的，而且内心也已经有了考量。
　　若是林明淮开口，这点忙他还是愿意帮的，毕竟林家于他们有恩。
　　这么想着，突然一声清脆的爸爸拉回了他的思绪。
　　胡总看向门口，瞬间笑容变得真诚了许多:“婷婷啊，怎么过来了？”
　　胡婷蹦跳着过来，一脸天真烂漫:“今天学校放假一天，来找你玩。”
　　胡总语气责怪:“没礼貌，爸爸这边还有客人呢。”
　　脸上却是高兴得合不拢嘴。
　　胡婷看向林明淮笑了一下:“您好。”
　　这是胡总四十多岁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唯一孩子，一直被宠得很好，完全诠释了掌上明珠四个字。
　　林明淮唯一一次看到她也是在当年成功拿下合作的那场宴会上。
　　胡总摸摸自己女儿的头，突然看向林明淮道:“说来不知道令弟最近可还好？”
　　林明淮愣了一下，能被胡总提起，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林子渊。
　　没想到胡总又补了一句:“是叫林郁是吧，可真是个好孩子，这么几年过去，如果我记得没错应该已经成年了吧。”
　　骤然听到这个名字，林明淮的手忍不住握紧，青筋爆出，过了会又松开了。
　　胡总不知道他出事其实也很正常，林郁的死亡对于这个世界似乎是那么微不足道，除了他和林长晋，没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甚至连家里另外两个人，他们都没有通知。
　　也没有重新给林郁举办更体面的葬礼，对于林长晋这样要求总是严苛又很看重面子的人，其实是一件怪事。
　　偏偏他又完全不肯提及这件事，只要一提起来就跟只困兽一样愤怒。
　　林明淮也只能认为他还是没原谅林郁，认为他是杀死母亲的凶手。
　　可事实真的是如此吗……
　　大概是林明淮沉默的时间有些久，胡总察觉到气氛的微妙，再次开口换上了语重心长的口吻:“是不是和你弟弟闹矛盾了，他现在应该也才刚过二十吧，这么年轻还不懂事呢。”
　　林明淮沉默，刚过二十这四个字莫名让他心间一痛。
　　胡总还在继续感叹:“林总还真是好福气能有这么多优秀的儿子，你也别跟弟弟置气了，兄弟之间哪有隔夜仇呢？”
　　林明淮扯了扯嘴角:“嗯。”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无法开口对外人说，林郁已经去世。
　　胡总满意了:“那就好，当年要不是他救了婷婷一命，我们的合作也不会这么顺利，说不定我就错失你们林家这么好的合作伙伴了……”
　　刺啦——
　　刺耳的声音打断他的话，林明淮一脸恐怖的站起身:“您刚刚说什么？”
　　胡总第一次看到不露声色的林明淮失态:“啊？我说差点……”
　　林明淮胸口大幅度起伏:“不是这句，前一句。”
　　他的样子看起来像是听到什么极其不可置信的事情。
　　胡总愣了一下:“我说当年要不是他救了婷婷一命。”
　　林明淮喃喃:“连那次也是？”
　　“难道你不知道吗？”胡总一脸莫名，“那孩子没告诉你们吗，那天在宴会上，我女儿在花园里迷路了，差点掉到水里，是被他救起后送回来的。”
　　也是因为这个人情，他才同意了当时和林家的合作，并且一直延续至今。
　　林明淮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几乎算得上是阴沉。
　　他在林郁死亡后做了一些调查，得知有好几次合作都是因为林郁帮忙送礼物，误打误撞都送到了合作人满意的礼物，才因此加大了他谈合作的成功率。
　　那么多事实摆在他面前，心底一直有个声音告诉他:要不是林郁，你的成功不会来得那么快。
　　可又看看他都做了什么。
　　这个声音太吵，快让他无法正常行动，不得已他停止了继续调查。
　　仿佛只要自己不知道，对林郁的愧疚就能减少几分。
　　而现在胡总的话，像是一个滚烫的巴掌重重落在他脸上，将那些堆砌起来无用的自傲全部打散，踩到泥里。
　　他怎么也没想到，就连对自己意义非凡的第一次合作，都是林郁的功劳。
　　心间原本的刺痛加大变成钝痛。
　　林明淮脸上再次露出类似茫然的色彩，和刚开始确定林郁死亡时一模一样。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不告诉自己这些事，如果他说了，有些事情是不是会完全不一样。
　　林明淮只能给自己不断找借口，拼了命回想，当时那场宴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记得自己在宴会上喝了很多酒，然后让司机先送自己回去了。
　　林郁呢……跟着自己一起去宴会的林郁呢……
　　哦，他把他丢下了。
　　完全没有思考过，才十几岁的孩子当时是如何回去的，那地方甚至偏得打不到车。
　　一下子所有情绪上涌，林明淮再也没办法欺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