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拍拍同伴的肩膀：“别给他们这个机会。”


第121章
　　清晨, 天是鱼肚白，上班的人还没从家里出来。
　　楚玉楼提着花洒给走廊外的吊兰浇水，眼睛却看着投射到半空的虚拟屏。看他浇了一层又一层, 土壤都湿透了，还是金阙把花洒拿回来：“我来吧。”
　　楚玉楼就把花洒交出去，眼睛还看着虚拟屏, 笑着说：“没想到我们星野城才出了三个人, 就有一个闯进了决赛。”
　　一开始谁也没有把参加高校机甲大赛的事情放在心里。
　　机甲这个东西，大家还是更愿意相信学院派的, 他们有丰富的理论知识, 有系统的训练。你看克劳德厉害吧, 学院派的。克罗斯和凯厄斯也是，他们都是从军事院校出来的。
　　可是星野城去的三个选手，在那一堆高校学生里，基本就属于打酱油的。
　　黑狱那位算是半学院派，是克劳德教出来的，但他属于机械人，先天不行。另外两个呢, 一个是成了玩家之后才学的，接触了也才一年，另一个则是民间自学成才的，走的是野路子。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 就这三个人, 他们最差的一个也闯进了前百，只接触了几个月的玩家止步三十二强, 而黑狱那位居然直接闯进总决赛, 要和另一个天之骄子争夺冠军。
　　谁能想到呢？别说外界要疯了, 星野城也是一愣一愣的。
　　“也没看出来啊。”黑狱的同事都傻了，他们默默看自己老大。教出的徒弟都这么牛，这位得强到什么地步？
　　克劳德无动于衷，他甚至还点评了下属不到位的地方：“如果在战场上犯这种错误，人可能就没了。”
　　他们星野城‘得天眷顾’，每年几次怪物来袭，他的机甲能力都是实打实逼出来的，进决赛有什么好激动的？
　　而且他用的还是精神力操纵的机甲，完全弥补了机械人的不足。
　　克劳德能这么冷静，其他人可不行。所以决赛的时候，就由可可带着人去现场助威了。比赛间隙镜头还转到可可这里了，她穿着时尚利落的套裙，正和身后的助理小姐说话，注意到镜头才对着镜头露出笑。
　　可可今天的装束特别优雅大方，举手投足间彰显身份，非常符合大众对于年轻优秀的政治家的想象。
　　“我们这里天蒙蒙亮，他们那里倒是下午了。”楚玉楼靠着护栏继续看比赛。金阙已经浇好水，修剪了枝叶，还顺便热了牛奶。
　　温热的牛奶递到楚玉楼手里，他呆呆地往嘴里送，眼睛还盯着赛场。
　　最后的决赛了，现场来了很多人，同时多国直播。大家都想知道，一个草根逆袭、黑马、机械人，和一个天之骄子、机甲传承者，究竟谁能登上冠军之位。
　　金阙也捧着一杯热牛奶在看，他同样很好奇。
　　镜头里闪过钢铁集团的广告牌，小总裁还是这次比赛最大的投资商，他们提供最好的机甲维修团队和最全的机甲配件，不管上一场比赛机甲毁成什么样，他们都能修回来，可见他们集团的能力。这一波也算是把自己名声打出去。
　　“你押了多少？”金阙问楚玉楼。场外因这次比赛开了赌局，从两边投注的金额看，大部分人还是不看好星野城的选手。
　　“没多少，”楚玉楼说，“赢了刚好给他们发奖金。输了也没什么。”
　　此时比赛就开始了，两人停止说话，聚精会神看屏幕。高手对决，又允许使用热武器，一场比赛通常不会超过三十分钟。
　　两位选手都驾驶着自己的机甲出现了。一架是钴蓝色的涂装，人形，双手有绞肉机一样的机械，背部隆起，随时可以变形成自带锁定功能的高射炮。而另一架是灰色迷彩，熟悉的人一看就知道是星野城的，因为这种涂装和星野城整体高楼林立的环境十分相似。
　　来自星野城的这架机甲不是传
　　统人形，而是蜘蛛造型，长脚可以缩在一起，也能飞檐走壁，非常适合星野城这样的城市环境。
　　“决赛抽到的是荒漠环境，这对星野城的选手十分不利。”比赛刚开始，上头的主持人就开始叭叭了，听他口气，这把星野城是要输。
　　楚玉楼压根没听他叭叭，他和金阙都靠在栏杆上，嘴里喝着热牛奶：“就场地上，他两是半斤八两。场景设置是极端高温天气，小蜘蛛机甲耗能少，那个大块头就不一样了。拖久了不知道谁更占优势。”
　　现场的机甲战士也意识到这点，这场比赛不只是考验两人的战斗力，还考验他们在极端环境下的策略。
　　机甲是纯粹的战争武器，设计的时候就没有考虑过加持可持续能源转换设备，比如太阳能收集之类的。所以在能量都一样充足却不可再生的情况下，越是消耗大的越是要速战速决。
　　黑狱出来的选手第一时间看到这个因素，于是他直接让机甲钻到沙层地下，等到适合高度，立刻熄火等待时机。
　　观众都惊呆了，这是什么操作？
　　“他没有‘机甲战士的荣耀’吗？”学院派的人一脸不可置信，仿佛看到一个英勇的骑士学习了刺客的偷袭，脸上都挂不住了。
　　“星野城是什么地方？天天和怪物打交道的地方，你要和怪物说机甲战士的荣耀吗？”另一个主持人很欣赏他的举动，“用最少的消耗换取最大的胜利，这才是最明智的。读书读傻了才和敌人说公平。”
　　“但这不是战场，对手也不是敌人。”
　　“呵。”观看的楚玉楼当即嗤笑，笑这个主持人愚蠢。
　　果然，另一个主持人皱着眉：“你应该知道这次大赛的意义。不是孩子过家家，它是一种竞技，在相对公平的环境中追求胜利没有任何问题。这些机甲战士未来说不定要上战场的，如果连这种觉悟都没有，不如早点回家开农机。”
　　那个主持人被说得一脸涨红，但也无法反驳。
　　说话间那个大块头机甲已经发现对手没有出现在这个战场上。它当然不是没来，也不是凭空消失，所以只能是藏起来了。
　　他利用探索设备寻找，但没有一点回应，对方应该潜入沙堆中，并且切断了所有能源。
　　这个来自三大军校之一的学生紧紧皱着眉。他是无法学习这个方法的，因为这种极端高温对机甲本身就有影响，他必须耗费能源去维持机甲内的温度。
　　而且，他的机甲是陆地型战斗机甲，无法潜入到沙层中。
　　“难道只能在这里干耗着等待？”
　　心知时间拖得越久对自己越不利的机甲战士选择直接开大，他机甲背后的隆起打开，两枚高温导弹射出到两边。
　　这个地方本就是高温环境，当导弹落地，炸开小型蘑菇云的时候，潜藏在沙底的小蜘蛛不但感觉到了震动、高温，还发现沙子在融化。
　　运气是真的不好，打中的地方就在小蜘蛛的附近。
　　好家伙，它要是被这种融化的沙子黏上，那就真的成了被树脂困住的小蜘蛛了——钢铁蜘蛛琥珀。
　　于是小蜘蛛不得不从沙层里出来，正面迎上同样消耗巨大的大块头机甲。
　　一个是适合平地环境但刚刚才射了两枚导弹消耗颇大的大块头，一个是全无消耗，但适合城市和丛林的轻巧小蜘蛛。
　　大块头没有立刻弄死点亮敏捷天赋的小蜘蛛，小蜘蛛对这个血厚的大牛也一时没有办法。
　　原以为这一局会持续很久，没想到约莫二十分钟的时候，小蜘蛛居然利用全息影像这种视觉欺骗将大块头引入导弹造成的巨大沙坑里。
　　以大块头的吨位根本无法从这个巨大沙坑爬上去，而它不具备飞行能力。
　　小蜘蛛则不然，它的大长腿可以自由地
　　行走在柔软的沙面上。它简直和它生物学界的邻居蚁蛳一样善于坑杀猎物。
　　之前不被人看好的小蜘蛛通过策略获得了胜利，除了赌输的家伙，现场观众一片欢呼，就连隔着屏幕看的人都是一阵激动。
　　原本安静的星野城在这一刻发出了兴奋的吼叫声。高层的低层的左边的右边的，十三个区的声音汇聚成了发泄式的咆哮。
　　“啊啊啊啊啊——我们星野城赢了！”
　　天边的太阳似乎也感受到巨大的喜悦，云层染上金边，这个世界好像一下就醒了。
　　楚玉楼本来一直觉得没什么，这时候也是安耐不住，他忍不住抱着旁边的金阙狠狠亲了一口：“他赢了，他赢了！”
　　金阙被亲懵了。
　　“咦~~~”
　　楚玉楼突然感觉不太对，一转头就看到隔壁炸物店的小丫头吉吉，带着一个战损机器人，两只手捂着眼睛，露出好大两条指缝。
　　一见楚玉楼两人看过来，吉吉拎起她的机器人就跑：“店长哥哥亲大店长哥哥，羞羞脸。”
　　“诶诶，小丫头，凭什么他是大店长？”楚玉楼放下牛奶杯追过去，回神的金阙努力想要严肃，却终于忍不住笑出声。
　　回归的选手受到了英雄的待遇，他们从军舰上下来，踩着红毯进入天上城。随后还有可可等人，据说她这次出去也谈下不少合作，所以脸上带着明媚的笑容，助理小姐和影子一样跟随左右。
　　连联盟来人都不鸟的店长来接他们了，送上星野城的奖励——一人一架机甲，以及可以登录外文明精神力网络的账号。
　　星野城的环城河再一次有民众自发狂欢，翡翠森林的舞台上，本地的明星歌舞团特别为他们排练了一场演出。
　　全民狂欢的时候，可可的办公室突然被敲响。
　　“老板出去了。”正在整理书桌的助理小姐笑着说。
　　来人却看向助理小姐：“外面有一群人来找你，说是你的家人。”
　　助理小姐一愣，笑容慢慢消失。
　　家人，她以前倒确实有这样的生物学上的家人。可惜在她基因崩溃，对他们毫无利益之后，这就成了过去式了。
　　助理小姐来自一个极端的大家族，如她这样没有特别出众天赋，也没有出众外表的人一向是拿来联姻的。然而基因崩溃的人没有联姻价值。
　　当时那些大家族都崇尚‘自然人’。
　　基因崩溃的助理小姐是那个家族的耻辱，曾经美好的表象一夜破碎，她被驱逐离开。她的家族对外宣布她死亡，助理小姐失去一切，连身份和名字都不能再使用。
　　当时基因崩溃严重，几乎变成半只仓鼠的助理小姐也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她十五岁都不到，身无分文，也没有身份证明。
　　她只能去星野城，那是如她这样的人唯一的归处。
　　没有特别的生存能力，也没有人脉资源，助理小姐之后一直在底层帮人跑腿、打扫垃圾、护理赚点生活费。
　　但那时候大家都穷，底层人尤其穷，都没钱，她也就每天饱一顿饥一顿，整个人瘦得跟个痨病鬼一样，走在路上都飘荡。
　　终于有一天，助理小姐生了病，躺在积满污水的巷子里等死。是可可收留了她，说她手指干干净净一看就是仔细的人。
　　她因为自己这鼠类的外形自卑，可可也不在意，还说她这样可爱，吃东西咔嚓咔嚓的让人看着就很有食欲。
　　她十五岁没的家，十七的时候上天又还给她。
　　助理小姐和她说：“老板，只要你不嫌弃，我给你当一辈子助理。”
　　彼时还是星野城最穷管理的可可晃着二郎腿：“行啊，工钱没有，包吃住。”
　　回忆褪去，而现实回归。助理小姐脸上依旧挂着笑
　　，只是眼神很冷，像极了她等死的那个晚上，冰冷、黑暗、鬼魅夜行。
　　她现在很幸福，所以如果有人想要破坏她的幸福，毁掉她的生活……
　　星野城天天死人，今天可以多死几个。


第122章
　　今夜的星野城灯火辉煌, 狂欢的队伍从环城河北一路走到环城河南。
　　戴着面具的店长和他兄弟在灯火阑珊中穿行。星野人一眼就认出他们了，看他们那描了红的骨质面具下叮叮当当的银铃，看他们提着的圆圆的灯, 看他们长长的衣摆在游萤般的光斑中卷起, 飞过。
　　明明现场群魔乱舞, 什么造型都有, 但他们依旧这么醒目。
　　“woo——”可可两手放在嘴边作喇叭状，这两人是真的肆无忌惮了。也是大家当局者迷还没想到这一层。
　　她现在也不是白天那种干练的工作女性装束，而是一袭暖粉色的吊带长裙，长裙上混织了金线, 光照处星星点点, 异常美丽。
　　“哇, 只是得了冠军, 就要全城欢庆吗？”人群中的游客有点无法理解，又跃跃欲试。
　　当他们告别童年，就极少这样无视他人眼光地肆意快乐了。
　　无论是本地人还是游客, 大家手里已经抱上免费赠送的彩色气球, 头发上也多出几个发光的小发卡。
　　星野人真的很喜欢庆祝生活中遇到的每一件快乐的事, 大概因为曾经他们的人生都很短暂困苦, 所以更珍惜这些小小的快乐。
　　环城河边隔着一公里就有一间警卫室, 立体监控在空中飞行。
　　坐镇黑狱的克劳德面无表情地盯着屏幕，那几十块屏幕代表着几十个人潮拥挤的路段。
　　每次这种人多热闹的时候, 就是黑狱工作最紧张的时候。
　　全部以机甲形态出现的黑狱成员在不同路段维护治安, 控制人口密度。但似乎他们自己就成了被人围观拍摄的存在。
　　“啊啊啊啊——好帅啊！”
　　看着那些被迫营业的机甲战士，克劳德有点庆幸自己没有抽到出门维护治安的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