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代的人已经忘记了怎么写字，但她低头写得很仔细，很认真。
　　“怎么回事？为什么我进不来？”大家还在琢磨这个突然出现的愿望墙，身后就传来惊讶恐慌的喊叫声。
　　原来是两个酒客，他们以一种奇怪的姿态趴在门口的空气上，整张脸挤压得变了形，却无法跨入大门一步。大开的木门仿佛有一层看不见摸不着的网，将一部分人死死挡在外面。
　　长辫子男人今天也来了，他疑惑地看了趴在门口的人一眼，迈着步子走进去：“一杯黑啤酒。”
　　百事达和万事通跟着走进来。
　　“这是什么呀？”
　　“不知道，我试试。”
　　百事达在那个被拦住的人前后反复跳，但他完全没有受到阻碍。
　　他得意起来，还贱兮兮地对着被挡住的人扯开嘴角：“嘿嘿嘿，我进来了。嘿嘿嘿，我又出去了。”
　　“百事达。”万事通简直没眼看，他呼唤吸引了全部仇恨值的朋友。这些人是进不来，可他百事达以后还得出去。
　　“来了。”百事达终于不跳了，他溜着步子走进来。
　　之后陆陆续续有人来，他们都看到了门口这一幕。客人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更不明白这是怎么做到的，但他们知道这一切和店长有关。
　　“想知道？”
　　酒客们有点不敢直视店长的微笑：“想。”
　　店长放下手里的杯子：“你们以为酒的价格只是酒水单上的数字，可事实上，还有一部分酒水的钱是看不见的。
　　“那就是你们在这里小坐、小酌之后，真心实意的满足和感激。
　　“也就是，精神反馈。”
　　好人还是坏人，他不在乎。
　　造桥修路还是杀人放火，他也不在乎。
　　但至少，在这个小酒馆里，得到了惬意，就要心存感谢。
　　除了他将做的事，他做其他所有事情都是为了收获‘快乐’，如果开酒馆不能给他带去快乐，它的存在将毫无意义。
　　他拿出银制的小酒壶，仰头喝了一口，盖上：
　　“我这个人有些奇怪的癖好，比如做好事就一定要有回报。不必非得是物质，但至少回我一个微笑。”
　　话音方落，那被拦在外面无论如何进不来的人就被无形的力量甩飞，飞出十多米，落在另一栋楼的走廊上。
　　柜台后的店长已经收起银酒壶：“简而言之，让我不高兴的客人，就是不受欢迎的客人。”
　　看着被弹飞的人，带着小心思的客人们只觉得心脏透凉：这么轻描淡写，背后深意却让人深思。昨天也没看出来店长这么不好惹啊。
　　又是拦人又是甩飞，力量还控制得这么精巧，毫无疑问就是‘警告’，警告那些暗中蠢蠢欲动的人。
　　他们也不知道店长是怎么做到的，也不敢细问，他们只想纵情享受这难得的善意——用最低廉的价格请他们喝酒，却只需要他们付出应有的谢意，这难道不是善意吗？
　　大家都是成年人，早就过了理所当然要求别人善良的年纪。
　　这种热情之下，客人们不但很快买光了一百份的酒类名额，还盯上了数量只有三十份的三种酒味食物——不让食物数量超过酒水，大概是酒馆老板最后的倔强了。
　　“不但酒，就连这种天然谷物制作的食物都只要3个信用点吗？”酒客分分钟变成了食客，并且心怀感激小口小口吃，舍不得吞咽——被拒绝可就享受不到这些啦。
　　坐在最前面的少女杀手就不一样，她先是嗅了嗅，确认了里面没有毒药迷药，才尝了一口试试味道，之后便是端起碗直接喝，一口干。
　　“再来十碗！”她不知道从哪儿抽出一把激光武器拍在柜台上，“先押着，有钱了再来赎。”
　　站她四周的酒客眼睛都直了，悄悄走两步，空出一个圈来。
　　“……行吧。”店长收起这把看着还挺酷炫的激光武器，送出十碗酒酿丸子。
　　肚子咕噜叫的杀手少女捧起碗就灌，连嚼的动作都没有就直接吞咽，让人怀疑她饿了三天三夜。
　　这年头的杀手都这么不好混了？不是说这种高危的古老服务业来钱很快吗？
　　带着酒香的食物，比甜米酒更甜，但不腻，软糯弹牙的小丸子，带米粒的甜酒汤，里面一点点酸味很好地平衡了甜度，糖渍桂花的香味更是升华整碗甜酒丸子的神来之笔。
　　“吃东西真幸福！”杀手少女捧着空碗快乐地眯起眼。
　　“再来一份豪华版，不，还是十份！”
　　就这一小碗的食物是糊弄谁，只够开胃而已，她要买十碗！
　　杀手少女的豪气万丈并没有感动店长，倒是惊醒了其他沉醉在美食中的人。
　　好家伙，一共也就三十碗，全要填了这个饭桶的胃？他们顿时顾不得这人的危险，酒馆里此起彼伏都是点菜的声音。
　　也就是几分钟，三十份基础版和三十份豪华版的酒酿糯米丸子就售罄了，连价格略高的啤酒鸭都被人点了两份。
　　店长眉头抽抽，开始怀疑自己把酒味食物放上去是不是正确。他只喜欢吃，不喜欢做。自己烹饪的食物再好吃他也不想动一口。
　　很快一碗碗酒酿丸子就端上来了，杀手少女的面前就放了十碗，看得那些嘴慢没赶上的人口水直流：看看这珍珠一样在羹汤中浮沉的小丸子，看看丝带一样柔滑的鸡蛋液，看看浅褐色饱满的果肉……
　　“嗯？什么味道？”酸甜的酒酿味中忽然出现了一股霸道的香气，上来就是横扫千军，用那浓郁的肉香和酒香霸占了整个酒馆。
　　一个嗅觉特别灵敏的矮个客人只觉得身体里所有渴肉渴美食的细胞都被调动起来，他尖尖的突出嘴外的牙齿有些痒痒的：“好像是鸭肉。怎么没有那股刻入基因的鸭骚味？”
　　不但没有鸭骚味，反而和清爽的酒香味巧妙融合，又有其他许多香料配合，仿佛一个乐团默契的演出，每种食材的魅力都发挥了百分之百。
　　香味弥漫中，正主粉墨登场，正是闪耀着金色油脂的啤酒鸭。
　　几块不大的鸭肉被盛放在巴掌大的陶碗里，带着酒香的汤汁润过这一块块肥厚的鸭肉，让人看到就移不开眼睛。
　　肉食能勾动的食欲绝非小清新的酒酿丸子能比拟，之前还有些小心疼的人再也想不起拿出12个信用点时的肉疼，他只想对自己竖起大拇指——我可真有眼光。
　　看隔壁那个点了好几份酒酿丸子的人，那个惊愕又遗憾的眼神，真是让人不吃都爽快。
　　“店长，你对外星文明感兴趣吗？”
　　喝酒吃肉乐淘淘的时候，外面挤进来一个上半张脸都被面罩套住的人。他挤到柜台前：“要不要加入我们的‘对外文明联络推广协会’？
　　“我们协会只招收那些有着非凡智慧和勇气，有着无与伦比的沟通技巧的精英。我认为您就是我们需要的人才。”
　　“人财？”
　　“没错！我们协会是一个精英群体，是以认识外星文明为目的的科研团队。我们协会一直希望能联合外星力量，共同对抗带着邪恶破坏目的降临的‘怪物’。我们需要你，一起来完成这个伟大的梦想。”
　　看着慷慨激昂的他，楚玉楼想知道自己脸上是不是写了‘人傻钱多’四个大字。
　　先不说怪物本就是外星文明带来的，就算不是，他又凭什么得到别人的帮助？他准备拿出什么作为报酬？这么大的人了，总不会天真的觉得外星人都是慈善家，会舍己为人做好事吧？
　　“你又来骗钱了。”
　　门口出现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那边的客人端着碗往两边躲开。楚玉楼看到了十来个穿着黑色制服的人，为首的正是那个红发的男人。
　　“你们来干什么？！”店里的客人站起来，并且从身后摸出武器，就连美滋滋吃着丸子的杀手少女都像是见了猫的老鼠，一脑袋脏辫都炸了。
　　“来酒馆当然是为了喝酒。”
　　这一行人挤进来，一直走到柜台前，红发男人看着店长：“又见面了，你好店长。”
　　店长笑了一声，手指点点酒水牌：“你来晚了。”
　　酒已经卖光，一滴不剩。


第12章
　　看到店里的酒已经卖完，这个带着队伍出现的男人也没有离开，反而伸出手：“你好，我叫克劳德。”
　　“你好。”店长客气回应，只是拒绝握手。
　　之后这人找地方坐下，点了十几份酒食。
　　就这样还不够，他们又去隔壁的吉吉炸物店买了很多油炸食品，空气里充满油炸食物的焦香。
　　看来这个什么巡逻队的工资不低，这么多东西点下来连犹豫都没有。其他客人见他似乎不准备找麻烦，也慢慢坐下来，收回武器。
　　剑拔弩张的气氛这才缓和。
　　“鸭肉？”克劳德没有喝到酒，但他吃到这块带着啤酒麦香的鸭肉，就能想象到啤酒的美味。所以天上城的管理者，同时也是天然酒商的多泽才会心生警惕找人试探。
　　“老大？”巡逻队的队员第一次有‘队长请客’的待遇，坐在凳子上简直哪里都不对劲。
　　“安静吃你的。”
　　楚玉楼没有理会黑制服们，他看向因为这个突然出现的队伍缩到人群里的面具男人：“抱歉，我不准备加入你所说的协会。”
　　“店长也觉得我在骗钱吗？”
　　被拒绝的面具男人态度依旧温和，似乎已经被拒绝习惯了。
　　“不。因为想要借助外星人的力量驱赶‘怪物’，这种想法在我看来过分天真。任何不需要代价的好处都有附加条件，免费的东西往往最贵。
　　“而且，你怎么肯定，引来的帮手不会是另一个更难缠的怪物？”
　　面具男人无法肯定，他只是有些不甘心地说：“要在宇宙立足，仅靠自己是不够的。”
　　“你说的对，但友谊的前提是独立自主有武力威慑。”楚玉楼认真回答他的疑惑，“没有武力威慑的和平就是一捧散沙，都不用做什么，风一吹就散了。”
　　戴着面具的男人失落地离开，吮着鸭骨头的克劳德吐出骨头：“这只是第一个，不是最后一个。”
　　来历不明却拥有大量信用点，来哄骗的偷窃的抢夺的人只会多不会少。
　　“要雇佣我们吗？”他问，“给你最优惠的价格，长期有效。”
　　“不用。”店长直接回绝。
　　克劳德笑起来，似乎在说‘你会需要的’。
　　店长拿着银酒壶喝酒，这只是开店的第二天，却似乎已经发生了很多事，来了很多人。火神修好那个发动机需要多久，一个月？两个月？
　　耐心等待也是一种考验吗？
　　他心里叹息着，一口一口抿着香甜酒水。
　　克劳德吃完了，他带来的这些人也很快吃完，他们整理了衣服排成队伍。
　　“今天还有巡逻的工作，明天见。”
　　这群人就这么走了，店里的客人继续大快朵颐，他们极少能这样痛快吃肉，天然肉太贵了。
　　嚼着糯米丸子的杀手少女松一口气。她这态度太明显了，店长疑惑：“你是被他们通缉了吗？”
　　“通缉？为什么？”她歪了下脑袋。
　　“杀人。”
　　杀手少女的脑袋摇得和拨浪鼓一样：“他们不管这个。”
　　“那你怕什么？”
　　“他们管偷税漏税，钻进耗子洞都会被找出来补税。”杀手还要交税，简直没天理，她都快吃土了，哪有钱交税？
　　“……”很显然，杀手少女收钱没少逃税漏税，她属于是一对一定制服务，不让中间商赚差价。
　　既然连税都不交，她是怎么把自己饿成这样的？
　　店长还真没想过交税的事情。原来星野城还需要交税吗？他是不是也得找个会计事务所理理账？
　　“我走了，明天再来。”杀手少女放下不剩一滴汤的小碗，晃着一脑袋的脏辫走了。
　　“嗯。”店长把准备拿出来的奶糖放回口袋，下次再给她吧。
　　“这到底是酒馆还是食堂？”
　　酒馆里的香味多样而浓烈，轻而易举就能勾起人的食欲，因为来晚了没有挤进店里的人在门口猛呼吸，他手里拿着人造淀粉和奶油制作的面包，正就着这股香味大口大口啃。
　　“明天我一定要早点过来占位。”
　　很快啤酒鸭也被点完了，食客们一边吃一边赞不绝口：“店长还有这样的手艺？不开酒馆开一家餐馆也行啊。”
　　这话戳到店长的痛点了，酿酒卖酒是他的爱好，下厨房可不是。他眉头紧皱，沉默会儿后抽出一张纸，刷刷刷写上两行字：招聘招厨师一位，不限男女。乖巧听话，干净卫生者优先。有意者直接联系店长，待遇从优。
　　门口立刻聚拢了几个人，对着招聘单露出难以理解的表情：天然食材珍贵，能干厨师的人大部分不会沦落到这里，除非犯罪或者被人追杀。他们不太明白，店长的心是大到了什么程度，才会想要在这个遍地逃犯通缉犯的星野城招厨师。
　　地狱厨师吗？
　　“对了，”把纸张往门上一贴，店长想起了什么，“这里垃圾都是怎么处理的？”
　　对着招聘单琢磨的百事达头也不回高声道：“这还用处理？直接丢到楼下就好了，什么垃圾那些底层人都能消化。”
　　星野城的底层？是指地面上那些，还是地下那些？
　　星野城地下还有一个地下城，和天上城相呼应。那是一个神秘的地方，藏着外头闻风丧胆的通缉犯、贼寇，连星际海盗和许多政府都和地下城有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