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刚刚升任城主的店长今天也正常开门营业了。九点一到，木门准时开启，一大批的客人涌进来。
　　今天又来报道的百事达终于点了两杯酒，说要庆祝店长成为城主：“店长，今天打折吗？”
　　“小本生意，概不赊账。”柜台后的店长一如既往。他的表情平静，就好像这一切都和他没关系。
　　“店长，今天日子特殊啊！”
　　“就是就是。”
　　百事达死皮赖脸，一群熟客还在起哄，然而店长是谁？店长是枪顶着脑袋都面不改色拒绝零元购的人。
　　“哦。不打折。”
　　“店长真冷酷。”
　　“店长真无情。”
　　“但我们还是一样爱你啊店长！”
　　店长憋不住了，他对这群厚脸皮的人投降：“打折别想了，最多每人送一小碟瓜子花
　　生和炒黄豆。”
　　酒馆里一片欢腾。欢笑声差点把愿望墙上的便利贴震落。
　　“这里就是酒馆啊。”艾克曼呆呆坐下，又呆呆看文森熟练地点酒。
　　他建设地下城，一直是为了和先天发育良好的天上城比肩，所以他用最好的资源去堆砌，玩最刺激的项目，请最美丽的女人最英俊的男人，想要建起一座销金窟。可是他建设的地下城却没有这样惬意自在的客人。
　　他们不分贫富坐在这里，或者独坐，或者三五人坐一起，手里有酒杯，有食碗，脸上都带着放松的笑，暖洋洋的。
　　就好像把灵魂从身体里拿出来，在阳光下抖一抖，晒一晒。
　　“难怪店长说地下城没意思。”艾克曼心想。这里虽然简陋，可是卖的东西如此珍稀，是地下城和天上城都没有的。
　　“再来一杯！”
　　“不好意思店长，”文森回头摇晃艾克曼，并且拍他的脸，“喂，清醒一点啊。”
　　“店长！”艾克曼死死扒着柜台，“为什么你会选择在这里开酒馆，而且是这么低廉的价格？根本不可能回本的是吧？”
　　酒馆里的人都偷偷竖起耳朵：对啊，店长为什么赔本赚吆喝啊？
　　“确实不赚钱，但也没有亏太多。
　　“我宁愿他们一人来十次，也不希望是千人来一次。”
　　他可知道某些店铺是怎么把人骗过来，然后留下终生难忘的糟糕回忆的。既然他不是为了钱过来，那么长久看，信誉不是更重要吗？
　　同样的道理也可以用在星野城上。
　　前城主的全面非法□□计划根本不适合星野城。星野城有其独特魅力，他要做的就是扬长避短，在平衡中找到最适合它的路。
　　星野城不是一个旅游城市，但吸引远方的人会是它的魅力之一。
　　旅游，可是一个很吸金的元素。
　　当然，现在说这些还太早。而且他刚上台，也不适合大刀阔斧改革。楚玉楼现在就等着废墟清理完毕，他可以把地母送他的半原始山群放上去了。
　　他得在雨季过去之前好好享受一下捡菌子的快乐。
　　“我看大家的酒已经喝的差不多了。”店长环视一周，被他看到的人都憋红了脸，“所以……”
　　“是桌游时间！”
　　“是麻将时间！”
　　“来决战吧！”
　　“什、什么桌游？”艾克曼的酒意都被狂欢的人吓醒几分，他看到店长弯下腰，从柜台后拿出山一样高的木头盒子来。
　　“不、不对啊，柜台这么高，这些这么高。”
　　艾克曼大着舌头比划，他已经忘记了店长身上一堆神奇的地方，自己进入了逻辑的死角。
　　文森已经不管他了，他抢到了军战棋，并且找到了对手，正是那个长辫子的中年男人。
　　“换城主了，要不要到我这边工作？”
　　“有什么好处吗？”长辫子男人拿起棋子。
　　“军费投入占税收三分之一。最专业的的士兵训练场，装备升级换代，可以配合机甲，免费。”文森笑眯眯地抛出一枚诱饵。
　　长辫子男人的手顿在半空。军费投入从五分之一飙升到三分之一？
　　“还有，星野城，军人优先。”文森的棋子落在棋盘上，“怎么样？”
　　“咳，我……”长辫子男人准备矜持一下，不管怎么说，他也是堂堂军校……
　　“过了这村没这店。”
　　“行吧。”
　　一直到酒馆关门，热闹也没有结束。店长第一次在酒馆关门之后走出来，他走进散开的客人里，一直走到地面。
　　“店长！节日快乐！”
　　“这盏灯送给你！”
　　地面提着灯
　　的星野人都在和他道喜，他们还把一盏可分解塑料瓶改造的灯放到他手里。楚玉楼突然有些不知所措，手里的灯盏都开始烫手。
　　要是……他这个城主做的不好怎么办？他们没有担心过吗？
　　“沿着环城河边走吧，风景最好看。”他们推着他，一直推到人群中，那里已经有无数提着灯的人，他们聚成了看不见边际的星河。
　　一盏灯就这样汇入星河中。
　　楚玉楼提着灯一步一步走着，他的脸上出现了自己也没发现的笑容。
　　天上的，地上的，河里的，这是一片属于星星的世界。
　　这里是，星野城。
　　天最暗的时候，楚玉楼回来了，他仰卧在床上，床边放着一朵黑色的百合花。
　　“今天，我很高兴。”他不知道如何表达这种心情，太过强烈的情绪让他感觉陌生。他拿着那支黑色的百合花，似乎和谁说都不合适，连金狮都不合适，只有这朵百合花。
　　遥远深渊，枯骨之上的王座。
　　“我知道你很高兴。”高坐王座之上的金阙托着脸微笑着。
　　“我也是。”


第61章
　　第二天的楚玉楼很早就被通讯声音吵醒了。
　　说醒也不正确, 他不能真的睡着，会把周围的人都带进他的游戏世界, 那就造孽了。
　　不过他今天倒真的有种酣睡过后的舒爽, 整个人都精神焕发，胸口疼痛都缓和许多。
　　“喂？”他听着那头美彩冷静又吐字清晰的声音。
　　“是吗，上一任城主被救走了？……嗯, 我知道了。通知杰西卡, 更新主页信息：上一任城主突发疾病治疗不及时去世，现在等待游戏结果。”
　　留下来还有一线生机, 离开就只有‘死’。
　　“不用管别的事情，三天后表示确定尼克城主不幸去世。”
　　楚玉楼嘴角轻轻勾起：“我们才是官方, 一切消息以我们这里为准。别的都是谣言, 不足为信。”
　　至于外面的，不管是不是活着，‘尼克城主’都已经死了, 彻底死了。
　　“对了, 既然尼克城主已经‘不幸’离世, 那里属于他的资产是不是应该整合一下？他无父无母无配偶子女，理论上这些资产应该留给星野城, 为星野城的建设添砖加瓦。”
　　楚玉楼笑得温和极了：“我听说地下第三层的城主府金碧辉煌，人造天堂一般美丽，不知道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
　　“这样的资源怎么能白白放在那里？这种特殊的建筑就应该展示出来造福大众，增长见识，也为星野城增加少少收入。这样才不枉费历届城主对其多年的投入。所谓, 来之于民, 还之于民。
　　“想来尼克城主如果还活着, 也一定是这么希望的。”
　　“您说的是。”美彩记下这件事。人‘死’了, 总算东西还有点用，善哉。
　　快刀斩乱麻决定了这件事，楚玉楼就离开了酒馆，他得去找那个看似高贵冷淡实则别扭的天空神了。
　　谁能想到呢，他居然还因为自己去晚了不高兴。
　　哥哥姐姐还得哄，他这做弟弟的真是太不容易了。
　　天空神居住的地方是人迹罕至的冰原，常年积雪，一直到现在都是。
　　酒馆出现在冰天雪地中，又突兀又奇异。躲在雪堆和岩石后的小动物们支起身体，抬着两个前爪探头看，黑溜溜的眼睛转动着，鼻子嗅了嗅。
　　带着霜气的空气中混入不同的味道。
　　酒馆的木门开了，楚玉楼拎着食盆走出来。眼前这片冰雪世界带着生命沉眠的冷寂，蔚蓝的天空都带着丝寒气。
　　说起来，天空神算是相当不爱社交的一个神祇了。但因为是初代神的老大，每次都被迫带头举办宴席，然后戴着温和的面具默默坐几天几夜不说话。
　　楚玉楼打开食盒的盖子，里面有酒，有小炉子，有小菜。
　　食物的香气慢慢飘出来，藏在雪堆里的小动物从未嗅过这种味道，一个脑袋探出来，两个脑袋探出来，他们排成了一列，都用黑溜溜的眼睛‘悄悄观察’。
　　楚玉楼没有打扰它们，他顺着感觉到的梦境方向走。才走出去，面前就有风卷起雪沙子，在他面前卷成门。
　　“……”
　　天空神的梦境是覆雪的远山，飘雪的冰湖，以及一叶扁舟。
　　他就坐在那扁舟的一端，青色长发披散下来，一只腿蜷着，一只腿自然垂下，脚踩着湖面，手里提着一根钓鱼竿。
　　如果不是长相风流俊美，脸上一派惬意，完全可以展示‘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的意境。
　　楚玉楼撑着红伞，踩着竹筏顺水滑行，如水中的枫叶一路飘到了扁舟附近。
　　雪花纷飞，落在他红色的雨伞和黑色的外套上，楚玉楼掸掸身上未化的雪，手里提着带来的酒和食物：“给你带了青梅酒和小泥炉，还有几碟小菜。”
　　天空神微微侧身，天青色的长发缓缓刷过，温和道：“麻烦你了。”
　　几千年不见，却依旧亲昵如初。
　　楚玉楼在小舟上摆了小方桌，放上三脚小泥炉，铺上橄榄核制作的炭，上面放一个陶盆，倒上水，然后才把装着青梅酒的青瓷酒壶放在里面温着。
　　泥炉的旁边是同色的青瓷竹节盘，上面放着金黄的炸小鱼，腌制的萝卜条，鸡蛋干拌芹菜，还有可口的山楂糕。
　　天空神是个追逐仪式感的神，在地母只想潇潇洒洒合则聚分则散的时候，是他坚持要以某种仪式绑定两人。
　　这种仪式就成了婚姻。
　　不过后来两人和平解除这种捆绑仪式，算是正式离婚。
　　一会儿，细颈小口青瓷瓶里酒的香味飘出来，蒸馏的基础酒，加上青梅、黄糖二次酿制，粮食酒的淳厚香气中混入青梅的淡淡果香，风味独特。
　　而这样的酒如果用炭火隔水加温，还会有不同于冷酒的口感，很适合在这样寂静寒冷的时节，配着一点小菜饮用。
　　“嗯，很好喝。你酿的酒总是很合心意。”天空神已经收起钓鱼竿，他自然地坐下来，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温热的青梅酒。
　　青梅的加入赋予了酒独特的口感，那是撩拨着味蕾若有似无的清香，挑剔的天空神都不能说出不好。
　　“我就知道你喜欢，你喜欢这样精致特别的。”楚玉楼伸手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又推荐那几种小菜，“哥哥试试这个。”
　　他首推的是鸡蛋干拌芹菜，这是用橄榄油凉拌的，清爽的青翠芹菜，富有韧性的鸡蛋干切丝，还有作为环境配角的胡萝卜丝。整体吃着有坚果香味和青草香味，柔滑又不会油腻。
　　天空神夹起一根翠绿的芹菜杆，细细的，包裹着清爽的橄榄油，看着就十分生嫩。
　　而它的口感比看起来的更加鲜嫩爽脆，牙齿咬开的瞬间清爽的汁液就喷发出来，就算外层包裹着橄榄油也一点不油腻。
　　天空神一根接着一根吃着，非常喜欢。
　　楚玉楼拿着酒杯看他细嚼慢咽，他不知道天空神为什么想要苏醒，真的只是为了和地母海王斗气？
　　“很奇怪？”天空神似乎明白他在想什么。
　　“嗯。”楚玉楼点点头。
　　“除了酒之外，找到另一个无论如何都想去做的事情了吗？”天空神蔚蓝的眼睛越加澄净，“不是说了嘛，如果有麻烦，不要忘记找我。”
　　一只手伸过来，按在楚玉楼的头上，他愣愣看去，天空神已经笑得眯起那双温和的眼睛：“我可是哥哥啊。”
　　“……嗯，所以不是来找你了吗？”
　　星野城。
　　“嗯？起风了？”温和的风吹散了团聚在星野城上空的乌云，环城河上的雨布轻轻抖动，像彩色的浪花，星野城的人都有些惊奇地停下来，仰头看着突然明媚的天空。
　　原来，天空也可以蓝得这么通透吗？
　　不同于地母和海王的热闹，天空神的苏醒无声无息，像是春风吹过大地。
　　感觉到他的动静，那一系列代表气候、天体、各种自然现象的神祇也一个个醒来，太阳、月亮、星座、云彩、暴风雨……一一显露自己的力量。
　　到此，代表启明星的楚玉楼，沉默厚重的地母，神秘莫测的海王，无边无际的天空神，全部初代神苏醒。
　　初代神是生命之始，他们全部苏醒后，法则力量开始运行，生机一点点滋润着干涸的母星。整颗灰暗的蓝色星球被温柔洗涤去尘埃，在黑暗中熠熠生辉。
　　“居然是这样？”已经回到星野城的楚玉楼推开门走出去，他一直走到长廊上，同样仰头看着天空。
　　各种力量被调动，进入良性循环中，母星正以极快的速度恢复生机。原
　　本要几百年它才能恢复生态，但现在或许用不了一百年了。
　　他脸上露出笑容，一双眼睛都弯起来。
　　“看起来今天不会下雨。”同样看着天空的星野城居民高兴地欢呼。
　　连续几十天的酸雨落下来，不但很多设备被腐蚀，空气中也会混入许多有毒气体，他们不得不戴着过滤器生活。现在乌云被吹散，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