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第二次回到春晖路367号,任务依旧没有显示完成。
任务提示这么简单,没有玩文字游戏的空间。
两次进入任务地点他都是踩点进去的,时间不可能出错。
总不能是他两次都找错了地方……
“小倾,你在想什么?”
谢情一抬头,虞峤正关切的看着他。
“大祭司从来没有遮掩过自己的脸,今天他的继任大典上至少有上万教徒目睹了他的真容,为什么无论是我们审问局还是圣言教都不知道谢情的长相?”
虞峤的脸色在刹那间变得苍白,他紧紧握住谢情的肩膀,力量大得似乎要把谢情的骨头捏碎。
他的声音像是从肺里挤出来的,沙哑而微弱,不停地颤抖着,谢情费劲听了半天,才听出来他说的是:“小倾,小心他们,快……跑……”
四周的景象骤然变换,灯火通明的大厅暗了下来,蛛网密布,房间里有一种久未通风的陈腐气味。
狂饮乱舞的男男女女变成面目苍白的人偶,拖着僵硬的步伐跳起了华尔兹。
唱片机不时跳帧,发出滋滋的奇怪声响。
诡异的场景让谢情提起所有的警惕,然而突变并没有到来,不过顷刻,大厅重归明亮。客人们痛饮美酒,在舞池中放肆热舞。
虞峤看到自己抱着谢情的肩膀,谢情又没有躲避,心中柔情一荡,后悔起自己往日对宴倾的态度来,他哑声道:“小倾。”
谢情是个天生的演员,纵然心中惊疑不定,脸上却挂着柔情蜜意的笑。
这才过了几秒,虞峤就已经忘了他说过的话。
若不是自己的肩膀还有痛觉残留,谢情一定会以为刚才所见的一切都只是幻象。
难怪任务没有完成。
他在任务规定时间所抵达并看到的,并不是真正的春晖路367号,以此类推,真正的宁德路172号肯定也不是他刚才见到的模样。
胳膊一阵阵发烫,谢情看到手上的侵入度赫然已经涨到了27%(即将被噩梦侵染,请密切注意该数值),而他的精神值罕见的下降了0.5,目前显示为9.2。
不知不觉之间,侵入度居然涨了那么多,这个副本果然危险。
谢情不顾虞峤的挽留,再一次走出春晖路367号,虞峤虽然不舍,却没有踏出家门一步。
虞峤是不想出来,还是不能出来?
等等,还是有哪里不对!
谢情神情一紧,急急返回门内,方才那些变成人偶的家伙里并不包含那个金发女人。
咚!
似乎有人从楼上跳了下来,谢情转头一看,金发女人蹲在地上,紧张地朝他看过来,见他发现自己的踪迹,金发女人脱掉鞋子拔腿就跑。
谢情立刻追上去。
她跑步的姿势矫健得像一头鹿,速度极快,若不是谢情有着超人一等的身体条件,别人恐怕根本不可能追上。
女人的一头金发在黑夜中也很显眼,她逃离的路径谢情越看越眼熟。
她跑进了宁德路172号。
幸好她没跑多远,不然谢情虽然跑得快,但以这五分钟见底的体力,还真不好说能不能追得上。
她从后门跑进去,谢情也从后门追进去。
屋里的空气弥漫着腐臭味,地上的灰似乎有一尺厚,被跑进去的人身上的风带起一层,呛得谢情一阵猛咳。
女人听到他咳得厉害,居然没有趁机跑路,而是停下来,走到他身边小声问:“喂,你还好吗?”
声音听起来很是焦急。
谢情按着她的肩膀,虚弱无比地说:“劳驾,让我扶一下。”
女人居然也就这么乖乖让他扶着没有动弹,过了一会儿,谢情缓过来了,慢慢直起身,轻声问:“你刚才为什么要跑?”
女人又想走,肩膀却被谢情扣住了,丝毫动弹不得。
她瞬间气红了脸:“你!你就这样欺负一个女孩子?”
谢情往下打量一眼:“上面平下面大的女孩子可不多见。”
女人,哦不,现在该叫他男人了,他瞬间收了眼泪,假发一拿裙子一脱妆一卸,站起来比谢情还高。
谢情鼓掌感叹:“够能牺牲的,你为了装女人真和那个男的热吻了?”
男人一哂:“怎么可能,我只是借用了她的长相,真正的她被我塞进储藏室了。”
他的眼神在男人身上转了一圈,笑道:“不好意思,刚才说错了,你上面也很大。”
男人的脸瞬间红了,看起来颇为纯情。
“?????啥情况??这不是大名鼎鼎的009观察员吗?他不开直播来这儿干吗?”
“上个副本被小情甩掉的男人居然跟来了,笑死。”
“他自愿进来当NPC吧。”
“这也行?”
“行啊,在商城花两百万积分买一张定向NPC体验卡就可以。”
“啧,大佬为了追我老婆挥金如土,而我老婆买瓶水都要算半天积分,抠抠搜搜的舍不得。要是积分能随便送人的话,我老婆对着镜头送飞吻就能攒够买梦醒时分的一亿积分吧。”
“没想到孟倾酒还有这个换装的本事,我一直以为他是铁血直男。”
“朋友,你没看小情上个本吧,快去看回放,你就知道男的弯不弯取决于小情掰不掰。”
“他好像不认识小情,当NPC没有原生记忆的吗?”
“这才叫沉浸式体验嘛。”
“可他是怎么知道老婆来了《神降》副本的?”
“那我就不清楚了,可能大佬有什么特殊道具吧。”
孟倾酒拉开一丝窗帘,向外看了一眼,回头道:“我是一名侦探,这是我的名片。”
谢情接过一看,名片上写着孟尔摩斯侦探所,贝克街221B,孟倾酒。
这不就是009号观察员的名字吗?他怎么会在这里……
“宁德路172号是我的中转站,用来躲避危险的。”
“什么危险?”
孟倾酒没有回答,他的面色瞬间沉下来,音色紧绷:“他们来了!”
夜风送来月季的甜香,夹杂着奇异的淡淡腐臭,那种味道十分奇特,并不像是普通的尸体或别的什么东西烂掉的臭味,里面还夹杂了一丝带着杏仁味的奶香。
街对面小酒馆门口的女招待别了别插在头上的月季。
刹那间,谢情看到她的身体凭空消失了,影子却像被什么东西钉住了似的,以一种逃跑般的姿态留在地上。
影子慢慢蠕动着,似乎在缓慢地挣扎、痛呼。
诡异的情景让谢情汗毛倒竖。
他不怕凶神恶煞的人,也不怕外表狞恶的鬼怪,有形之物除了毛茸茸都不在他的惧怕范围之内,但无可名状的无形之物却踩在了谢情的恐惧区间内。
系统还真会给他挑副本,这是没办法用梦醒时分送走他,就要在副本里吓死吗?
然而就像发生在春晖路367号的事情一样,不过一眨眼的功夫,谢情看到的又是站在门口招揽酒客的漂亮女招待。
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杏仁的气味忽然变浓。
没有任何预兆,谢情的后颈汗毛忽然立了起来,直觉在他的脑海中大敲警钟。
不用孟倾酒提醒,谢情也明白,那个东西朝这边过来了。
影子似乎沸腾了起来,谢情看到了此生从未见过的奇妙景象,沸腾的房屋的影子变成浓黑的雾气,朝着门扑了过来,前赴后继,似乎想用这些影雾把门拍碎。
后门倏然洞开,路灯的光从门口照进来,把地面照得很亮堂。
影雾涌了进来,孟倾酒骂了一句脏话,谢情扬了扬眉,觉得很新鲜。
在他的印象里,孟倾酒虽然有点茶,但也正因为茶,因此非常有礼貌,或许是受了角色定位的影响,居然会说脏话。
“快跑!我断后!”
这是第二个让谢情快跑的人。
谢情依言跑了,但跑的方向却和孟倾酒期待地恰恰相反。他从窗子里撞出去,跑向那个身体已经消失,只剩下影子还在垂死挣扎的女招待。
谢情跑起来就像一阵风,影雾都跟不上他的速度,他跑到女招待身边时,抬脚踏在小酒馆的窗台上,借力往上一跳,足足跳起来三米多高。
孟倾酒看着他轻盈得似乎没有重量的动作,那么纤细的脚踝,修长均匀的小腿,居然蕴含着这么大的力量。
邦!
谢情从空中拽下来一个人,是那个女招待,他抱住女孩儿滚落在地上,正正落进女招待残留在地上的影子。
天空中传来一声怪叫,谢情听见翅膀扇动的声音。
唰。
影雾瞬间散去,女招待在自己的影子上挣扎,她的身体原本已经和影子分离,随着她的痛苦哀嚎,似乎有一根看不见的线,把影子又缝在了她的身体上。
她的叫声那么可怕,就连看过无数玩家死亡的观众们都忍不住关掉了音量。然而就算谢情他们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小酒馆里的人从始至终都没有朝他们看一眼。
似乎他们都不存在一样。
女招待的影子逐渐和身体弥合在一起,因为痛苦嚎叫,她脸上的妆容都被毁了,身上落了灰,衣服也被揉得乱七八糟。
数十秒后,女招待从地上爬起来,她先是很茫然,而后忽然露出灿烂的笑容,热情地对谢情招手:“美人儿,快进来喝一杯,我请客。”
谢情缓缓扬起笑容:“好。”
他脸上有点痛,撞开玻璃时碎玻璃划破了他的脸,一丝血液从伤口处渗了出来。
女招待看到他流血,心疼得不行:“你的脸被划破了,快进来,我们酒馆里经常有人打架,所以老板准备了很多包扎的东西。”
谢情微笑点头:“那就多谢你了。”
孟倾酒看到谢情划破的脸,心脏狠狠地抽搐了一下,觉得这丝伤口比自己被开膛破肚还要让他难受。
他压低声音吼道:“你胆子也太大了吧,都不知道对方是什么就冲上去,你就不怕被杀吗?”
谢情答得很干脆:“怕得要死。”
“那你还迎上去?什么都没有你的安全重要!”
“这不是没死。”谢情率先走进小酒馆,对孟倾酒招招手,“进来吧,这位美人儿请我,我请你,你要是过意不去,还可以请这位美人儿喝一杯。”
小酒馆满客,女招待领着他们进去酒窖,为他们俩端来两杯麦芽啤酒,对老板大喊:“美人儿的酒记我账上!”
还对谢情飞了个吻。
孟倾酒心里莫名其妙起了一阵不自在。
不一会儿,她又拿来了干净的纱布和伏特加。
“用伏特加把伤口洗干净,然后把伤口包起来不要碰脏东西,几天就好了。”她看着谢情的脸叹气,“这么漂亮的脸,你怎么不小心一些?”
这伤就是为救她受的,谢情什么也没说,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大个子,你帮他弄,我先出去了。”
女招待托着空盘摇曳着纤细的腰肢离开了酒窖。
或许是酒窖里混合的酒香太浓郁,孟倾酒靠近谢情的时候有些发晕。
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人,这么细致白皙的肌肤,这么长的睫毛。
他闻见谢情身上带着一点涩气的暖香,简直忍不住想要靠得更近,要是能抱着谢情好好闻他身上的味道……
“聊聊吧。”
孟倾酒的想象被谢情的话打断,他的脸越发红了。
他用最轻的动作给谢情擦拭伤口,手紧张得发抖:“痛吗?”
谢情被他弄得不耐烦,自己随便擦了擦,抬起一只脚,踏在孟倾酒的膝盖上:“脚踝也刮伤了,你帮我擦。”
动作无比自然,就像孟倾酒为他做事天经地义一样。
谢情穿的是深色的吊带袜,在没有发明尼龙的年代,男人穿的袜子也要由袜带固定。
孟倾酒脑袋都要炸了:“袜带要……要脱了裤子才能……”
谢情作势要脱,手都放在腰上了,孟倾酒连忙按住他的手,结巴道:“不用了,你的袜子下面有纽扣,可以从下面脱。”
他解掉谢情袜子上的纽扣,慢慢把深色的袜子褪下来,露出了如玉一般的内里。
在酒窖昏暗的灯光下,散发着朦胧的光晕,仿佛他本身就是一个发光体。
馨香从谢情的皮肤上透出来,此刻他离得近,便都扑到他脸上了,似乎还带着谢情的体温。
“老婆的小腿好漂亮,我不装了,我就是痴汉。”
“嘿嘿嘿,老婆狠狠踩我。”
“要是能看看老婆的jiojio就好了,眼泪从嘴里流出来了。”
“009那个表情,其实这里很隐蔽,完全可以干点别的。”
“我想看点别的。”
“我也想,嘿嘿嘿。”
谢情凝视着男人的发旋,发现孟倾酒居然是天然卷,只是头发剪得短,所以没有那么明显。他轻轻在孟倾酒的头发上摸过去,硬中带软的发茬手感很好,他就这样摸着玩儿,问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367号?”
孟倾酒几乎难以集中注意力,幸好他平日里习惯了一心几用,不用费神就答道:“几天前我接到一个案子。”
一桩失踪案。
作为一位名侦探,孟倾酒常常接到失踪案和杀人案的委托,他照着自己的习惯去了解失踪者的生平,却发现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
委托人是失踪者的父亲,但在孟倾酒的了解之下,却发现街坊邻居都坚称这位父亲是个老鳏夫,从来没有过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