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
　　情臣心里想。
　　原来现在死的人只是前置步骤，邪神真正奔着的不是那一两个人, 而是所有祭品的血亲。
　　那将是一个庞大的数量。
　　谢茜微的话让本来就低落不安的人群变得越发恐惧, 低低地唾弃声和咒骂声在大厅里回荡。
　　他们累极了，怕极了, 却无处可去，无法可想。
　　普通人头回遇到这种事情，除了咒骂老天不公，哀戚自己命苦, 一时间也想不出来什么方法可以摆脱危险。
　　“你们是不是玩家？”
　　赵立峰还在斟酌词句，秦政就直接问出了口。
　　谢情：“玩家是什么意思？”
　　秦政：“你们不用在我们面前伪装, 我们收债人除了可以自由挑选噩梦之外，其他地方和你们玩家都是一样的，大家的目的都是通关，完全可以合作。”
　　谢情微笑。
　　“我们现在不就在合作吗？我是真的不知道玩家是什么意思。”
　　“那他把东西烧成灰的本事是哪里来的？”秦政问。
　　“哦，你说那个啊，他是异能者，不仅他是，我也是。”谢情偏头看他，半边脸暴露在月光下，像一只妖魅。
　　秦政不敢多看。
　　“我们从来没听说过世界上有异能者。”赵立峰说。
　　“这个世界上既然有怪物，有异能者也是很平常的。”谢情耸了耸肩，“爱信不信。”
　　尾奴一直被他们看守着，谢情把这怪物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
　　尾奴的触手强壮有力，嘴里还有一条很长的舌头，舌头上生着密密麻麻，平时卷曲起来放在嘴里，需要使用的时候可以高速弹出，趁人不备，是一件偷袭的利器。
　　先前秦政就是差点被尾奴的舌头洞穿。
　　有了谢茜微在酒店的陈列室找到的书籍作为参考，他们眼下的目标自然就是找出被魑尾附身的人。
　　但怎么找呢？赵立峰他们暂时还没有头绪。
　　三点一过，那只残存的尾奴化作一团黑灰，不用风吹就散得一干二净。
　　赵立峰他们总算明白了自己的任务为什么是活过三点，这是怪物存在的时间。
　　系统把积分发放下去后，他们接到了第二个任务。
　　【获得神助，驱逐邪神。】
　　只有八个字，但已经为通关指明了方向。
　　赵立峰对孟星眠使了个眼色，孟星眠会意，对谢情说：“刚刚我又预感到了一些信息。”
　　谢情明白，他们接到新的任务了。不像他，他的的任务列表里依旧空空如也，只有那句通关提示。
　　【你将在杀死噩梦后从噩梦中苏醒。】
　　“什么信息？”
　　“我们如果想驱逐魑尾，就要获得神的帮助。”
　　“神吗？”谢情微笑，“要说神的话，这里的神只有一个。”
　　孟星眠点头：“我想，我们可以问一问钟经理他们，要怎么才能获得神助。”
　　钟家兄妹和苏爱玲都对这个问题的答案一无所知，他们一直在城市里生活，只是暂时代替钟家父母管理酒店，对于酒店文化和本土民俗知之甚少。
　　“但是陈列室里有很多黑暗之神相关的书籍，还有一些我父母根本当地人的传说制作的宣传图册，你们可以去那里找找线索。”
　　赵立峰他们在听到这个答案的时候，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
　　自从进入这个噩梦以来，遇到的所有事情都很诡异，没有落点，没有头绪。
　　现在终于像普通的噩梦一样，有了明确的完成任务的途径。初生的噩梦没有评级，但就他们的感觉而言，这个噩梦的等级一定不会低，但不管怎么样，总算有头绪了，这就是好事。
　　每层楼都有陈列室，仍然需要分开行动。
　　第二次献祭在午夜十二点，第三次献祭在第二次献祭的一天后，那么这二十多个小时里，应该暂时是安全的。
　　赵立峰仍然邀请谢情和情臣一起行动。
　　长城里他们的等级算不上很高，也许世上真的有异能者，只是他们不知道而已，倒也不一定是谢情他们撒谎。
　　何况他也想不出谢情他们是玩家却非要隐瞒的理由。毕竟任务本身就是通关的提示，如果任务相同，那自然不必隐瞒，如果不同，更该彼此分享，才能在这个危险的噩梦里活下去。
　　别的玩家也许不懂这个道理，但谢情这么聪明，不会犯这种基础错误。
　　出于安全起见，他们仍旧分成两组行动，情臣和赵立峰一组，剩下三人一组。
　　赵立峰和情臣负责搜索1-2楼的陈列室。
　　情臣看着有些懵懂，却不傻，只是对正常的人情世故似乎不太感冒，和人相处的时候显得生涩。
　　没有谢情在身边，他就不那么像小奶狗了，倒像一匹孤狼，神情冷峻。
　　赵立峰是有孩子的人，看到情臣这副模样，心想他小时候大概过得不太好，又是个异能者，很容易被人当成怪物，所以格外怜惜他。
　　情臣翻书的速度比他快很多，可以说得上一目三十行，两页纸只需要扫一眼。
　　他开始还以为情臣在敷衍工作，想想又觉得情臣不是这种人，随意问了几句情臣看的书里的内容，发现情臣答得一点不差，才知道这个小家伙居然还有这方面的能力。
　　在翻书之余，情臣的眼睛仍旧时不时往他的皮绳上扫，表情有些烦恼似的。
　　他觉得好笑：“就那么想要我这条项链吗？”
　　情臣毫不犹豫地点头。
　　“要是你真的那么想要，等我们出去之后，我买个新的，这个就送给你了，好吗？”
　　情臣略微犹豫。
　　“有不想要了？”
　　情臣：“可是你说这是你最宝贵的东西。”
　　赵立峰看他神情真挚，一副想答应又苦恼的样子，心中柔软：“宝贵的是我老婆和女儿的照片，不是这条项链。”
　　情臣怔了怔。
　　谢情那么宝贝那条项链，也是因为里面有他爱的人吗？
　　他的脑海中忽然出现一个画面，是金色肖像盒链坠的内部，里面是一副非常小的画，画的左面是一个黑发的小男孩站在月季花墙前，右面却什么都没有画，奇怪的空着。
　　怪了，他并没见过肖像盒里面有什么，却又像看过一样。
　　情臣把疑惑压在心底，和赵立峰说了谢谢。
　　他不太确定从这里离开后自己和谢情回去什么地方，不过只要是有谢情的地方，对他来说就是好地方。
　　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还不止一个。
　　赵立峰回头一看，打头的是谢茜微。
　　“大叔，我们也来帮你们找吧，是要找书吗？”
　　她身后还跟着好多人。
　　赵立峰正想拒绝，他们还不知道魑尾究竟附身在谁身上，如果被魑尾附身的人先找到线索，很可能会偷偷把线索隐藏起来。
　　反倒浪费他们的时间。
　　情臣却抢先一步答应下来。
　　“我们正愁人手不够，谢谢大家。”
　　赵立峰拽着情臣到角落：“你答应得也太快了，要是……”
　　情臣认真地看着他：“谢情说过，如果有人要帮忙，就让他们帮忙。”
　　“可如果他们里面有被魑尾附身的人呢？”
　　“你为什么觉得你们和我们就没被魑尾附身呢？”
　　“那当然是因为……”赵立峰忽然一惊。
　　“就算你被附身了，你也未必会知道。”情臣理所当然地说，无异于在赵立峰心上一记重拳。
　　人在邪神面前非常渺小，即便他已经钻进心里，也无法判断自己是否成了邪神的宿主。
　　“人多反而方便互相监视，人少的话，藏东西也不容易被发现，不是吗？”
　　赵立峰想想，还真是这个道理。
　　“谢情什么时候和你说的？”
　　“你们告诉他新的预感之后。”
　　赵立峰皱起浓眉，半晌之后，轻轻拍了拍情臣的肩膀。
　　他本来有心提醒，情臣拥有强大的力量，又视谢情为神明，他担心情臣被人利用。
　　可又一想，也不能因为人家聪明多思，就给人定个居心不正，情臣虽然有些不谙世事，但也不是傻子，别人对他真好假好还是分得出的，他也不用太操心。
　　六点时候，天蒙蒙刚亮，天边泛着青灰，光照在雪上，又从窗户映进屋里，倒也亮堂。
　　大家不用再拿电筒照亮，看书的速度都快了一些，终于有了收获。
　　“我找到了！”
　　一个兴奋的声音，来自于在六楼搜寻的导游。
　　她兴奋地举着一本《古今祭礼参考》。
　　大家很快在餐厅集合。
　　谢情翻开导游折页的部分，看到上面写着：
　　“在祈求黑暗之神降下神力的祭礼中，最重要的部分就是祭神舞，通常由未婚之处子身着祭神礼服，唱神歌，跳神舞。祭神者必须为容貌最出众之人，以示对黑暗之神的尊重。”
　　谢情念完，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看向他。
　　最出众的，可不就是谢情么。
　　谢情：“……”
　　接下去的部分说祭祀还需要献上十花十酒，以示丰饶。
　　然后就是神歌的简谱附歌词，以及礼服的样式和神舞的图解舞步。
　　“谢情，你有没有学过唱歌跳舞？不过你这么好看，随便跳跳应该神就能挺高兴的，你们说是不是啊？”
　　孟星眠充满希望地看着他。
　　谢情：“……”
　　在唱歌前，宴无咎应该还是挺喜欢他的，但听完他唱歌后就不一定了。
　　谢情：“我看不懂简谱。”
　　谢茜微举手：“我教你，我学过音乐。”
　　她教唱了整首神歌后，还没吃早饭的人们已然出气多进气少。
　　只有赵立峰这个响当当的硬汉还勉强坐着。
　　情臣握住谢情的手，黑白分明的眼睛很亮：“你唱歌太好听啦。”
　　谢情：“……”
　　对我的滤镜倒也没有必要开这么大。
　　孟星眠几乎吐血，她咽下口中猩甜，忍住把自己胳膊啃下来的冲动，奄奄一息地说：“要不然我们先去准备祭品和礼服，小谢你教谢情唱歌，好不好？”
　　赵立峰脸色铁青，僵硬地点了点头。
　　人们立刻冲出餐厅，生怕走慢一步就会死在餐厅里。
　　谢情很不满：“我知道我唱歌难听，但有那么难听吗？”
　　谢茜微安慰他：“其实你音色很好的，只是调子奇怪了一点，我陪你多练几遍，然后再开始学舞。”
　　她觉得谢情的表情很奇怪：“怎么了？”
　　谢情：“没什么，就是觉得世上只有妈妈好。”
　　祭神的礼服和本地的特色服装非常相似，只是样式更复杂华丽，幸好旅行团里有个会做衣服的，会缝补衣服的也不少，大家一起努力，总算是赶出了一套礼服。
　　是一套非常漂亮的……
　　裙子。
　　大家只能真诚的希望，看在绝世美人穿着漂亮大裙子的份上，神可以原谅他的歌喉，顺利降下神力。


第101章 养生温泉酒店二（8）
　　来到养生温泉酒店的第二天。
　　后院的雪被铲干净了, 温泉池冒着热气，天空阴云密布，又干又冷的风刀子刮得人脸疼。
　　人们一边吹气暖手, 一边不安地在原地走动，希望能让冻僵的脚热起来, 也是在发泄心中的不安。
　　祭礼马上就要开始了。
　　男人们把餐厅里的长桌抬了一张放在院子里, 摆上十花十酒。
　　冬季本来很难凑齐十种花，幸好酒店里有制作特色民俗书签的项目, 收藏了不少干花, 再加上酒店里有的仙客来, 梅花，山茶，勉强凑齐了十种。
　　十种酒倒是好凑齐, 他们这个酒店也承包团队会议和团队疗养，售卖的酒类远超十种。
　　长桌上除了十花十酒，还摆放着一整个蒸得烂熟的猪头, 一条红烩鲤鱼，一只烤鸡。
　　这是他们这里祭神的民俗菜色。
　　谢情猜测这大概只是当地人把自己喜欢的菜色献给神明, 而后成为习惯。
　　他实在想不出来宴无咎吃蒸猪头的样子。
　　桌上还挂着一幅画, 是谢茜微画的黑暗之神。
　　这也是祭礼的一部分，在《古今祭礼参考》里详细绘制了祭神需要的画作, 谢茜微有绘画功底，酒店里有绘画工具，她花了几个小时就等比例复制了一张。
　　画上的神和宴无咎毫无相似之处，面孔更类似于佛像, 身上的衣物又有本土特色。
　　谢情盛装打扮，为了契合他穿的裙子, 孟星眠建议让他化点淡妆。
　　化妆品是女同志们提供的，眉笔睫毛膏粉底口红腮红眼影一应俱全，孟星眠自告奋勇要给他化妆。
　　只是手上拿着眉笔比划了半天，也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
　　这张脸实在完美，不用任何增减。
　　最后孟星眠还是不甘心，说谢情唇色太苍白，担心黑暗之神看了不高兴，硬是给他上了一层口红。
　　涂口红的时候孟星眠离谢情很近，她涂着涂着就看呆了，被情臣扯开才回神。
　　情臣打算接过孟星眠的任务，但也是涂着涂着人就晃神了，谢情干脆把口红拿过来对着镜子一抹。
　　抹完嫌弃唇色太艳，他用纸抿了抿，这才满意了。
　　总是上翘的漂亮唇瓣染上轻红，像被人吻肿了一样。
　　情臣越发魂不守舍。
　　到了下午三点，祭礼的准备尽数完成，谢情盛装华服出场。
　　虽然穿的是裙子，但在他身上，也没有任何违和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