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实在是让张太监太惊奇了,忍不住多说了一些。
哥儿的样貌皇帝只是好奇,倒是不太关心,总之就是日子好过了,人也养的好了。反倒是孩子总是被陌生人怀疑不是亲生的,让他觉得有趣。亏得那对夫夫不是疑心病重的人,否则天天有人在他们耳边说儿子不是亲生的,还不得对孩子心生芥蒂。
皇上对于蓝因流言的关注只当做消遣,满足一下偶尔的八卦欲,他看重的还是蓝因制作茶叶的本事。
总从发现十全茶对自己有那方面的好处,皇帝专门派出了暗卫去查了蓝因的事情。从蓝因被卖到后山村章家人买了他给章言冲喜到开始炒茶,陪章言一起出去读书拜了吴越山的父母为师,有了老师教导后为人处世茶道境界脱胎换骨一日千里,又是如何在寒见寺的中秋茶会上小有名气一件件都查的清清楚楚。
蓝因茶道天赋卓绝,能在炒制茶叶时赋予情感,普通的茶叶经过他的手,可以化腐朽为神奇。但他一年产出有限,又有吴越山父母尽心帮着护着,名气只在小范围流传,没有遇到什么觊觎。
蓝因在被卖之前的事情暗卫什么都没有找到,拐卖他的人贩子,在章言把人送到府城大牢后就被判了死刑。听后山村的章家人说蓝因刚到他们村的时候除了一身蛮力和一件破烂衣服什么都没有,连自己住的地方是哪里都不知道。
能有现在差强人意的模样,已经是章言和吴越山夫人用心教导的结果。
皇帝从蓝因的经历上看不出疑点,世上一辈子没出过自己生活的村子,不知道自己属于哪个州府的男人女人哥儿比比皆是。虽然有一身的力气,但是如果没有人教导如何使用这份力量,不知道反抗,按照家人的安排被卖也不足为奇。
确定蓝因身家还算清白,皇帝就让他负责给宫里提供贡茶了。
古茶树生长之地的那样险峻,若是另找其他人采摘,少不得劳民伤财,死伤无数,给御史由头进谏。蓝因有这个本事,正好让他悄悄给办了,省却了这份麻烦。经手的人少,他的隐疾就能减少泄露的风险,将来的史官朱笔民间野史能少一个污点。
“章夫郎开始不知道皇家采买贡茶会给银子,听奴婢说了之后,高兴的送了奴婢许多野茶。”
“是吗?”
张太监伺候皇上多年,对皇帝的心思不说十成连接至少有六成,听皇上的语气知道他不高兴了,于是连忙道,“章夫郎托奴婢献给圣上的沉香茶,和普通的茶叶不同,放的时间越久反而越加醇香,也是章夫郎的奇遇之一。”
每年各地上贡来的极品茶叶皇帝都喝不完,哪里会喝陈茶。但蓝因的这款陈茶真的引起他的兴趣了,打算晚些时候,让茶水房的奴婢给他泡一壶。
“章言如何了?”
张太监去米北县其实带了两个任务,明面上的任务是传达皇帝将十全茶作为贡茶的旨意,暗地里则替皇上观察章言。
章言的奏折和部分闽南地区官员对他的评价皇上都看过,但因为最近发生的事情,让他沿海地区的官员有种天然的不信任。因为沿海地区富裕,官员出政绩容易,比其他地方的官员升迁要快。当初在沿海与海盗勾结的官员进入朝廷中枢掌握大权,又与下头的人上下勾结互相利益输送,造成了朝廷的闭目塞听。
虽然他派了不少心腹整顿沿海驻军和吏治,久病成疾,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治愈的。
皇上打算日后重用章言,自然要趁着他现在年轻培养他。等他将来有能力为君父分忧了,再将他召回京城。
“章县令上任以来勤政清廉,爱民如子,百姓对其多有赞扬。”
“百姓都夸他什么。”
“奴婢到时,章县令家的哥儿刚满月,因家中拮据办不起满月宴就一家人在一起吃了顿饭,百姓对此多有赞扬,觉得章县令是个好官。”
皇帝觉得一言难尽。这是穷的让百姓觉得好了?也只有百姓会这么单纯地根据一个官员的穷富来评价好坏。
“怪不得他的夫郎会因为贡茶的那点银子高兴。”
“章县令和章夫郎生活节俭,并不缺银子,不办满月宴,一是为了不张扬,二是为了躲米北县的商人。米北县的商人想要章县令解除上任县令的禁海政策,章县令也有这个想法,但是担心渔民出海会遭到海盗的杀害没有马上施行,不想见那些商人。”
“郭茂还没有离开米北县?”虽然是问句,皇上语气却十分肯定。他重视大将军府,信任郭大将军,对这个他最疼爱的弟弟也有几分了解。
因为和郭大将军赌气,跑到米北县想要做出一番
“不把上次袭击米北县屠杀腌鱼村的海盗找出来,郭县尉似乎不打算离开米北县。”
“可是他在阻碍章言放开禁海?”
郭茂当初能在米北县实在禁海,除了他有大将军这个靠山,再就是因为他在米北县小打小闹碍不了别人的事。
他到了米北县,不可能给文官系统的那些人输送金银。禁不禁海的就由着他去了。但当他把主意打到其他地方时,立马就被教训了。
当初参与郭茂事件的人落马后,和他们联络的海盗不再出现。光凭他们的证词根本找到海盗的藏身之处。
“当初禁海是郭县尉一手主导的,如今章县令想要废除,郭县尉心中自然不乐意。但他并不能左右章县令的想法。章县令担忧的是,明知海上有海盗,却还放百姓出海,觉得自己这样做是明知外头有危险却送百姓去送死。”
“但海贸对米北县十分重要,许多没有地的渔民和在码头上讨生活的人都需要商人商船过来,禁海两年多已经许多百姓的生活造成了影响,权衡再三决定开放禁海。在奴婢回京之前,章县令已经颁下政令禁海政策。为了鼓励商人到米北县,还降低了商税。”
朝廷以农为国本,除了人丁税和田亩税不能私下更改,有了灾害想要减免赋税要请示皇上外,县令根据实际情况有制定本县其他税收的权利。商税就在其中。
甚至因为重农抑商的原因在,相比较商人经营所得的高利润,商税收的并不高。
章言只要减免掉商人给他的孝敬,按照国家的律法办事,就能吸引到许多商船到米北县那两个小码头上停靠。
皇帝对章言现在的所作所为并没有做出评价,等将来查看后效。
*
作者有话要说:
第126章 第一百二十六章 蓝因的影响力
一晃而过, 三年过去。章言和蓝因一家在米北县呆了整整四年,只在章锳成亲时回过一次老家。
章锳的丈夫名徐昭,是一个家有五百亩地的小地主家的嫡次子。
徐昭的父亲徐地主这辈子生了五个儿子存活下三个, 几个儿子年幼时徐地主把他们每一个都送进了学堂跟夫子读书,打算谁有天赋就培养谁走科举路。
三人之中,徐昭的长兄木讷稳重,却不懂变通,对书上的东西,只会照本宣科, 没有自己的想法, 因迟迟不能开窍, 读了三年徐地主就把他接回了家, 打算培养他继承家业。幼弟性子活泛却没有耐心, 相比读书更喜欢做小买卖,徐地主打过骂过, 让他在书院读了五年见他实在没有心思上学, 就让他离开了书院。
徐昭因为排行中间,和章兄年纪接近,性子和兄长一样寡言, 又不如小弟会讨家中长辈欢心并不受徐地主的重视。却没有想到三个儿子里, 只有这个能耐得住性子读下来。徐地主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开始培养他。
没想到徐昭十分争气,第一次下场就考中了童生。这下,徐昭一跃成为徐地主心中最爱的儿子。
二儿子十七岁中童生,不说是个天才, 也算个可以雕琢的良才。不说当官, 他只要能中了秀才, 他们家就能变得更上一层楼。
徐地主怀抱着这样美好的想法, 开始考虑起徐昭的婚事。
恰好听说章锳还待字闺中,又有个考中进士在外做官的兄长,虽然知道两家差距悬殊并不相配,还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寻媒人上了门。
徐地主自己都没有想到章家竟然会允了这门亲事。甚至儿媳妇家为了让章锳兄长能够参加婚礼,提出二月初就办喜事这样的要求他都愉快地答应了下来。
这怎么能不答应,儿媳妇的兄长可是官老爷。要是能回来给儿媳妇送嫁,他们家也有面子。
虽然要求出了正月办喜事,可能累的这个年都过不好。但相比起过年,还是把儿媳妇这个金疙瘩娶回来重要。
徐家人欢欢喜喜地准备婚事。
章家也在开开心心地备嫁。
徐家离他们村子不远,只有三十里的距离,只要走上小半天就能去看闺女。徐昭这孩子没有大毛病,人也用功努力,关键章锳自己看上了,他们总算不用再为章锳的婚事操心。
自从章言外放为官,有许多人家上门求娶章锳,亲戚家、商户家、地主家,章锳一心想嫁的读书人也有不少,有好几个人选他们觉得不错,章锳偏偏不满意。
不是挑那个个子矮将来有了孩子不好看,就是挑这个是冲着她大哥来的,要不嫌弃人家太殷勤,来个冷淡点的又嫌弃人不会做人。
她的理由太多,把亲爹娘都整的不会了。两老口实在弄不清章锳想要嫁个什么样的。章锳越来越大,他们就越着急。
为了在外人面前隐瞒章锳自己选女婿还特别挑剔,两人费尽了心思,有段时间还上了火。如今章锳自己看上了,小伙子没有大毛病,他们可不就欢欢喜喜地送她出嫁了吗。
为了给章锳撑腰,还特意让章言想办法回来一趟。
章言和蓝因与老家保持着三个月一通信的习惯,以前也收到过父母抱怨章锳婚事难的家书。章锳突然不挑了,蓝因十分好奇。
“你是怎么选中他的。”
章锳都能自己选夫了,不避讳和亲哥夫谈论未来丈夫,只是略微有些羞涩地道,“我悄悄见过他一面,他的眼神坚定明亮,是个沉得住气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人。”
蓝因沉思,“你这个说法有些耳熟,让我想到一个人。”
“谁?”章锳疑惑地看向蓝因。
“我相公,你选自己的相公时是不是把我相公当标准。”蓝因揶揄地看向章锳。
“你相公也是我大哥好不好。”章锳没好气地道,“再说我可没有按照大哥找,徐昭和大哥一点都不像,大哥满腹算计,小心眼,不管事,吃哥夫你的软饭。”
虽然章锳是章言的亲妹妹,但她这么说自己的雄主,蓝因不高兴了。雄主哪里满腹算计了,那叫有智慧有谋略。没有小心眼呀,不开心的事情都是当场说出来当场反弹回去,很少事后报复人。也没有管事,只是家庭分工不同。雄主的事业是做个好官,为家人提升社会地位努力,他会赚钱会照顾家里就多做些后勤的事情让雄主没有后顾之忧,怎么就叫吃软饭了。雄主一点都不软的好不好。
蓝因自我攻略完,正要拿出哥夫的威信好好教导一下章锳时,章锳又说,“最重要的是,以前我总觉得大哥有种随时会爆发的感觉,十分可怕。现在好了一些,但还是让人觉得很危险。徐昭就不一样了,给人的感觉非常可靠和……稳定。”大概要出嫁了,章锳给蓝因说起章言的坏话少了好多顾忌。
蓝因:……。
锳子的小动物直觉还蛮准的。他刚嫁给雄主的时候雄主天天琢磨着怎么自杀,可不是非常可怕吗。现在不闹腾大事了,小打小闹也不少,经常把自己放到危险让自己受伤的境遇里。
要不是他立起来了,不再让雄主胡作非为了,还不知道雄主会把自己弄成什么模样。
因为雄主让他操碎了心,他不再是一只单纯陪伴雄主供养雄主换取雄主索一丝怜悯的雌虫,而是越来越像个人,像那种男人死了或者男人不中用,独自撑起一个家的哥儿和女人。
呸,雄主没有不中用。雄主也在撑起他们的家,是他们家的保护者。
他们是互相扶持。
章锳见哥夫半天没有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开口道,“怎么样哥夫,我说的没错吧。”
“大错特错,相公那那都好,你这个小丫头没眼光。”蓝因蛮横地批了章锳一顿。他是哥夫,他天然有训斥不懂事小姑子的权力,还用讲什么道理,不用讲!
章锳挨了蓝因一顿骂,人也老实了。
心中痛恨没有管住自己的嘴,明知道大哥就算是丑的哥夫也认为是香的,她怎么就敢当着哥夫的面说大哥不好呢。
但蓝因没有轻易放过她。
蓝因见了徐昭,将徐昭和自家雄主比较,然后到章锳面前把他觉得徐昭不好的讲给蓝因听。
“徐昭的个子没有相公高,你们的孩子将来在身高上比不过曜儿。”
仙童小侄子谁比得上。
“他的心态不行,见了相公竟然打颤,说话还打结巴。要是将来在考场上也这样,可怎么办。”
这是因为第一次见大伯家哥吧,和上考场有什么关联。
“他的学问比起相公十七岁的时差远了,考中举人即使说不得需要十多年光阴。”
能考中就行了。说的哥夫你见过大哥十七岁时的模样似的,你冲喜嫁过来那年大哥年方十八,然后娘问你多大了,你也说了个十八岁?娘不信,觉得你那个样子至少有二十了,但你硬咬牙说十八?
“脸太方、眼睛太小、人太瘦了……”
一开始蓝因挑刺的时候,章锳还会回怼腹诽两句,后来次数多了,觉得哥夫开心就好。在哥夫眼中,大哥处处都好。就算徐昭眼睛比大哥好看,哥夫也不会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