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从来到京城,就和你家公子同进同出,未曾结交达官显贵, 也没有欺压贫民弱小, 实在不知自己哪里碍了丞相的眼。”章言心中同样疑惑,他到底哪里得罪了丞相。
来京城这些日子,除了文人聚会,他基本上没有接触过学子之外的人, 即使在文会上, 也很少对朝廷大事或者不同党派之间的争斗发表看法。
不管怎么复盘这些日子的轨迹, 章言都确定他们没有交集。都没有接触, 遑论得罪。
刘樊听了章言的解释也回忆,到了京城后他们两家的确算是同进同出,章兄虽偶尔独自赴宴也是有迹可循可以查到,的确没有得罪朝中大臣的机会。
今天请人的事情发生的诡异,让人摸不着头脑。
或许和丞相无关也说不定。
“也许刚刚那人不是丞相府的,或者假借丞相的名头作恶也说不定,丞相大人并不知情。”刘樊说出自己的猜测。
“但愿如此。”
如果天意不可更改,按照地府以前推算的那些东西,他们一家在京城合该遭此一劫难,那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他们一家肯定能度过难关。
“那如果堂哥真的得罪了丞相大人,殿试怎么办。丞相大人会不会给堂哥使绊子,让堂哥落榜啊。”章忠忍不住道,章曜已经在他怀里睡着了。
“这点不用忧心,就算章兄真的不小心得罪了丞相,对殿试的影响不会太大。此次春闱的主考官不是丞相的人,阅卷大人丞相派系的只占到十之二三,以章兄学识必能得中进士,到时候谋个外放远远避开就是。”刘樊解释道。
章言点头。
他们以前讨论过这次科举的主考官礼部尚书赵学海,此人极擅长做官。丞相还不是丞相的时候,他已经做上了礼部尚书的位置。
等到丞相掌权,大肆提拔自己的门生下属,他依然稳稳地坐着自己的位置。甚至至今没有投靠任何一个派系,可见是个会做官的。以他如今的年纪可以说是算着日子等荣退了。
皇帝命他这个马上要离开官场的老人做主考官,摒除了丞相派系的大部分重臣,说明对这一届的进士是有自己的想法与安排的。
皇上已经把自己的意图摆出来了,丞相若是识趣就不会轻易插手,章兄可能在名次上吃一些亏,却不会黜落。
不过眼下重要的是能否安然参加殿试,刘樊对此忧虑重重,却没多说。
“相公,咱们接下来要怎么做。”等刘家主仆离开,蓝因私下找章言商量。他和刘樊一样觉得今天的事情没有完,还会有后续。
“暂且不知道事情的全貌,先静观其变。”章言道,“这几天咱们都小心些,能不出门就不出门,保护好曜儿。”
“相公,你别担心,我不会让人伤害到你和崽崽的。”蓝因郑重承诺。
他已经做好和雄主同伴共苦,为保护雄主和雄虫崽崽,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准备,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保护好雄主和崽崽。
他们是他最重要的家人。
“不过相公,咱们不能一直这么被动,不如我晚上去探一下丞相府虚实。”蓝因有荆南县潜入王举人家中的经验,打算再来一次。
章言没有同意,夜黑风高是做坏事的好时候。他们能去探别人的虚实,别人说不定也能来抄他们的老巢对他们使坏。而且他们这次算是兵匪一起得罪了。
若是只他们两个人自然不需要顾虑太多,但一想到他们还带着一个三岁的娃娃,章言就偏向于求稳,让武力担当的蓝因留在家中。
蓝因听到雄主这么说,也觉得崽崽比报仇更重要一点,放弃了去丞相府的想法。
章言本以为发生了街头斗殴这样的事情,那边不会立刻来找麻烦。不料,当天晚上,他们租住的院子外聚集了一群人。章言也意识到那个自称丞相府二管家的嚣张跋扈目无法纪。
脚步声还在远处时,蓝因就已经醒了,白天发生了的事情,让夜里的他非常警觉。
“相公,有一大批人正在往我们这里集结。”蓝因推了下章言,“可能是冲着我们来的。”
章言也没有熟睡,“能确定人数吗。”
蓝因竖起耳朵仔细倾听判断,“大概有一百个人,还有三匹马。”
“你可以吗,如果不行咱们先躲起来。”章言这样问,心中已经倾向于让蓝因带着他们逃离。
“相公,相信我,我能保护好你和曜儿。”夜色中,蓝因的脸庞坚毅又决绝。
章言有一瞬间晃神,此刻的蓝因和转轮王给他看的将要上战场的蓝因一模一样,坚定、凶狠、无所畏惧。
“相公,如果我打死了人,判了死刑,你会找别的虫吗。”此时此夜,蓝因突然想到杀害雄虫是死罪,师母也说过杀人偿命,要是他死了,相公找别的虫怎么办。
章言一愣,随即认真许诺道,“你不会死,我也不会找别的虫。”
他的眼中也充满了坚定。这些年来一直都是小虫子在付出,他做人雄主相公,不能什么都不做。
无言的沉默在夫夫两人间蔓延。
章言和蓝因都没再说话,但对彼此的信赖和想要保护对方的心情是一致的。
蓝因终于守到了月明时刻。
或许早就守到了,可在今天蓝因才明确的感觉到。
附近不少宅子的人听到了大批人在附近聚集的动静,秉着明哲保身的想法,没有哪家人敢开门出来探听一下消息的,甚至连一丝声音都没有了。
刘樊的院子,青砚抹黑爬到他家公子房间。
“公子,外边的那些人是来捉章公子他们的还是咱们的。”青砚声音颤抖,吓得快要哭了。他和公子出门在外一年多,经历了不少事,唯独这一次让青砚觉得生命安全受到了威胁。
“捉完了章兄他们,说不定就来捉咱们了。”刘樊沉着地道。
青砚吓的自己抱住自己,“章夫郎那么厉害,不知道能不能打过这群人。”
“只怕难。”
“也是,章夫郎再厉害也是一个人,双拳难敌四手,外边的动静瞧着都有上百人了。”
“公子,要不咱们跑吧。”
“外边都是歹人,黑灯瞎火的咱们能跑去那里。”刘樊冷静地道,“就算跑出去了,宵禁被巡逻的捉到的也是一样的。”
青砚想到白天巡逻的士兵明显和那群人是一伙的,不禁心生绝望,“公子,那咱们怎么办啊?”
“听天由命。”刘樊又躺了下来。
“公子,反正都是被人捉走,咱们不如去帮帮章公子一家,临死前好歹拉几个垫背的。”
刘樊诧异地看向自家突然有了血性的书童,“再等等,万一他们只是要捉章兄他们。咱们在外头还能帮章兄喊喊冤。”
青砚觉得公子说的有道理,要是他们全部被人一锅端了,到时候真是求救无门了。
外头的打斗声越来越激烈,青砚害怕的抢了他家公子的被子,趴在被子下瑟瑟发抖。刘樊没有计较书童以下犯上,目光注视着窗外。
大概一刻钟后,他们的院子外传来门环敲打门板的声音。
青砚吓得抖了三抖,哀嚎道,“公子啊,他们来了。”
“去开门。”刘樊吩咐。
“公子,不能开。他们来抓咱们,就自己想办法开门,咱们不能自投罗网。”
“去吧。”
“我不去,要去公子你自己去。”
书童继续以下犯上。
“外头章忠在叫你。”刘樊无奈。
“啊。”
青砚傻眼,“章公子一家没事了?”
“应该是这样的。”
青砚欢快地下了床跑着去开门,刘樊为了维持自己贵公子的人设缓缓走在后头。
“忠哥,你们没事了啊。”
“没事了。”
“那些人呢?”青砚探头探脑。
章忠指着地上躺着的人给他看,青砚目瞪口呆,心想章夫郎这还是人吗?完全忘了章忠过来找他想要借绳子的事。
刘樊越过他们,见到满地狼藉躺着的人身上穿着兵马司的一副,章兄夫郎在一旁气喘吁吁,章言也难得一身狼狈。
“章兄,你打算怎么做?”
“敲登闻鼓。”
*
作者有话要说:
蓝因:我最高光的时刻,怎么不正面写。
作者:让大家自由发挥想象。
第087章 第八十七章 三堂会审
章忠和青砚撕了几床被单, 好不容易才凑够捆绑一百个人的绳子。
青砚帮着章家人一块儿绑人。
地上的一百人被打的没有还手之力,被捆绑的时候分外配合。青砚见那些人脸上青青紫紫,残留着惊恐的神色, 身子就像是被掏空一样绵软,由着他们摆动。有些奇怪这些人怎么这么不中用,但很快他就想通了。
他们一定是被章夫郎吓到了。
章夫郎哥儿之身,带着三个拖累还能以一敌百,身经百战的将军说不定也不如他,比能止小儿夜啼的修罗也差不了多少。
坏人害怕他也是应该的。
章夫郎这样的哥儿, 对没本事的男人来说, 真是充满了安全感呀。随即, 青砚在心里呸呸两下, 他没有说章公子是没本事的男人, 但眼下的情况是秀才遇上兵,只会读书的章公子没办法保护家小, 就只能依靠章夫郎了。
青砚之前被这群人半夜而来的歹人吓破了胆, 蓝因就算打败了一百个大男人,他也不觉得可怕,反而觉得章夫郎是个神人, 天降下的神兵。
章忠和青砚的反应不遑多让, 指着一个手臂骨折的人道,“这个,我哥夫一棍子就打断了他的胳膊,那个我瞧着肋骨断了几根儿。”
青砚也加入其中, “这一片的人推都有些问题。”
“那是, 这片的人最没用, 哥夫一棍子扫过去, 就全倒下了。”章忠道。
被他们指指点点的伤员敢怒不敢言。
因为有那个凶神恶煞的哥儿撑腰,眼前这两个混小子就没把他们当人,而是当做一坨猪肉随意摆弄,有几个人已经伤上加伤了。
眼前滑稽的场面让刘樊不忍直视,他转而找到章言,“嫂哥夫武力过人白天时我们已经领教过了,没想到章兄你也深藏不露。若是章兄参加武举,武状元非你莫属。”
刘樊见章言狼狈,以为章言也参与到了打斗中。
“刘兄说笑了,我手无缚鸡之力,这些都是夫郎的功劳。”章言道。
刘樊再次刷新了自己对蓝因的认识,“嫂哥夫巾帼不让须眉,若能参军,说不定是当朝花木兰。”
蓝因差点脱口而出自己是军雌,好在在雄主的目光中及时住了口。
好汉不提当年勇。
穿越而来时,他就相当于正式退役了。
和雄主崽崽生活的这些年,曾经的军雌生活离他越来越远。他甚至都没想过调研一下这里的军队是怎么组织的,让蓝因有些诧异。
不过,这时候也不是考虑这些时候。
“相公,我刚刚和这些人打斗的时候,有一半以上的人都没有反抗,直接站着让我打倒的。”蓝因回忆自己那场轻松的战斗,觉得十分奇怪。
他本以为他要陷在一百个人的苦战里,他再比这些人厉害,也不能做到制服不伤害对方的前提下保护好雄主在崽崽。在他的预判里,他可能会为了保护雄主和小曜儿,不得已杀几个人。
所以其中一部分人没有战斗意志站着让他打,就让蓝因有些迷惑。
“也许是场地小他们人太多施展不开。”章言一本正经地道。
“是这样吗?”蓝因将信将疑。
他怎么觉得那些不动的人不是不想动,而是像被人控制了一样不能动动不了呢。所以他才一棍子扫过去,就倒下一大片。
“是。”章言肯定地说。
“那相公你有没有察觉刚刚打斗的时候,天突然冷了一下,打斗结束气温才恢复了正常。”蓝因继续说第二个疑惑的地方。
“有,可能是刮风了吧,当时情况那么危险,我没有注意这些小事。”章言道。
“章夫郎,我也觉得那个时候特别冷,还抢了我家公子的被子。”青砚转身道,“等忠哥来敲门的时候,我一时高兴才忘了外头这么冷。”
青砚说着还打了寒颤。
“哦。”
雄主和青砚都这么说,蓝因也觉得这可能不是什么大事。
是来的这些人不中用,外强中干,所以他才像打地鼠一样赢的这么轻松 。不过他虽然没费什么心力,一棍棍的打人,打了几千棍也是累的很。
为了以防万一,蓝因又一个个去给捆绑好的人卸肩膀,看着谁的状态好再补上一脚或一棍子。尤其是刚刚想往小曜儿屋里冲的,真的惹怒蓝因了,他把那些人的脸记得清清楚楚的,定要让他们尝尝骨头一点点碎了的滋味。
蓝因去忙了,刘樊对章言道,“章兄,可要我帮你写状纸。”
“多谢刘兄好意,此事甚至朝中大臣,刘兄莫要牵扯过深的好。”刘樊好心愿意帮忙,章言却不能这么接受。
他要状告的是五城兵马司和丞相府,文臣武将一起得罪,仕途可谓渺茫。章言能够不在意自己的前途自己却不想连累他人。
“章兄小看我刘樊,我岂是胆小怕事的人。”
青砚打算歇息一下,正好听到他家公子这句话 ,他很想回答说是,刚刚躲在房间里,公子的表现也就比他好一些。但想到自家公子是主子,默默把话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