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因茫然地看向她,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发现现在发生的事情都超破了他的认知。
这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十分古怪,雌性雄性和他记忆中的完全不同,尤其是还出现了一种非雌非雄的性别。
在两眼一抹黑的情况下,蓝因秉持着少说少错的原则不接话。
章言娘也不在意,继续道,“我家言儿长得好,学问也好,岑夫子都说言儿要是今年下场一准能中秀才,十里八乡不知道多少小姑娘小哥儿喜欢他想嫁他呢,也就是言儿现在病了,才便宜了你。等到言儿好了,考上了秀才举人,你到时候就是秀才夫郎举人夫郎。”
“现在苦点累点,将来享福的日子少不了你的。”
“咱们家也不是那种不讲道理拿买来的媳妇不当人看的人家,只要你尽到了本分没人会苛待你,你要是作奸犯科不敬公婆不敬你相公,我们家庙小可容不得这样的大佛。”
洗漱并不需要把水全烧开,等水温差不多了,章锳过来喊蓝因去洗漱,才把蓝因从章言娘的洗脑中解救了出来。
蓝因这才知道,世上竟然这样厉害的虫,能把一件事情一个意思,翻来覆去说出那么多的说法来。
等到坐在木头制的浴桶里的时候,蓝因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他好像马上就要有雄主了?
在没有征求过自己同意的情况下,他就把自个儿给嫁了?
这个世界的套路真多,真是防不胜防。
但蓝因的心里并没有反感。
他要融入这个陌生的地方,或许婚姻是最好的方式。
外头,突然回过神的章锳对她娘道,“娘,咱家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不需要把爹给叫回来吗。”
“你去地里把你爹喊回来吧。”章言娘让章锳去找人,她光顾着调、教买回来的儿媳妇忘记通知当家的了。
家里进人这样大的事情,虽然自家婆娘没有通知他,但村子里谁家有个风吹草动的传得极快,章言爹从村人的调侃中得知自己婆娘买了个下人回家,就收了地里的家伙往家走,刚好碰到了出来找他的章锳,父女两个正好一起回家。
回到家的章言爹立刻就去找章言娘,“言儿还昏迷不醒着,你这个时候学人家地主太太的做法买下人回来,不是添乱吗。”
“我添什么乱呢,就是言儿不醒,我才想找个人给他冲喜的。现在好人家的姑娘见咱们言儿不行了,谁肯嫁过来给言儿冲喜,我不买个人回来,眼睁睁看着咱们言儿去死吗。”
章言爹被章言娘说的哑口无言,“那你也不能随便买个人回来啊。”
“我也不是随便买的,那个小哥儿额上的孕痣鲜红,一身黑皮都没能挡住孕痣的颜色,一看就是个好生养的,要是言儿有个万一,说不准还能给咱们言儿留个后,咱们两个可就言儿一个儿子,要是他去了留下咱们两个老的怎么办。”章言娘哽咽地道。
作为母亲,章言娘不愿意去想万一自家孩子不好了怎么办。
但却也不得不防着那个万一。
章言娘的话触动了章言爹心中害怕失去儿子和断子绝孙两样伤痛,于是章言爹不说话默认了她做这些事。
蓝因很快洗好了澡,因为蓝因的个子高,章言娘便给他找了一身章言的衣服让他穿上。见到蓝因洗完澡还是那个黑乎乎的样子,心里忍不住暗骂,真是天生的黑鬼。
然后章言娘翻箱倒柜地找出了她年轻时出嫁的红盖头,“真是便宜你了,把这个盖在头上。”
蓝因把红盖头拿在手上,好奇地打量了两下。
章言娘见他拖拖拉拉的,一把接过红盖头盖在他头上,然后扶着他进了章言的房间,让他坐在章言的床边。
“你在这里呆着别动,我一会儿让锳子给你送东西吃。”
章言娘出去后,蓝因把盖头取下,打量起章言的房间。这里头的家具等东西,都是木头做的,古香古色的,充满了历史感,深色的窗帘帷帐,给屋子增添了丝丝幽静感,偶尔看到的几个小物件在蓝因的眼里都无不精致可爱。
观其房间,蓝因觉得他的雄主是个有品位讲究的人。
蓝因又看向他旁边躺着的人,脸色因为生病而十分苍白瘦弱,一副雄性娇娇贵贵的样子。
在蓝因印象里,雄虫都是这样的娇弱易碎,需要雌虫好好呵护。
这就是他的雄主。
蓝因贪婪地看着床上躺着的章言,独自漂泊了快三十年,他的心终于有了可以牵挂的港湾、可以停靠的岸。
虫族中雌雄比率悬殊,繁衍的本能对幸福家庭的渴望让追逐雄虫服从雄虫成为刻在雌虫骨子里的本能。
当拥有了自己的雄主,雄主就是雌虫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切。荣誉、尊严都可以放在雄虫的后面。
蓝因以前没有想过自己将来会拥有一个什么样的雄主,如今作为一只有了主的雄虫,他专注地望着眼前的这只雄虫。
“哥夫,你自己怎么把盖头给掀了。”给蓝因送饭进来的章锳见蓝因自己揭开了盖头,赶紧把饭菜放到一旁的桌子旁,走到蓝因的前面。
蓝因疑惑地看向章锳,说出了来到这个时空的第一句话,“我自己不能掀?”
“当然不能了,要让我大哥来掀盖头才行。”章锳认真地道。
“可是雄主还没有醒。”
被蓝因这么一提醒,想到自家大哥还没有醒,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过来,章锳也不纠结这些规矩了。他指着桌子上的饭菜说,“今天是大哥和哥夫的大喜日子,娘特意炒了肉和鸡蛋,哥夫你吃完饭再照顾大哥。”
蓝因点头,就算章锳不说他也会好好照顾自己的雄主。
章锳见蓝因答应,发现没自己什么事了,就推开门出去,上了餐桌,做在一旁安静吃饭。
章言没有醒,冲喜也不能让章家的氛围欢快起来,但章言娘仍给章言爹整治了一壶小酒和一些下酒的硬菜。
等到鸡汤熬好了,章言娘端着鸡汤从厨房出来。
“今日是言儿的好日子,大哥家还不知道,不能赶过来看着言儿娶亲,实在是冷清了些。”章言爹不是滋味地道。
“他大伯住在城里,现在告诉也来不及了。等过两天言儿醒了,咱们再上门赔礼道歉。”章言娘道。
章言爹不吭声,算是同意了他老婆子的安排。
“你先吃着,我去把鸡汤给言儿送去。”
章言娘进门的时候,蓝因饭正吃到一半,他放下用的并不熟练的筷子,看向章言娘。
“看什么看,不会叫人啊,喊娘。”章言娘没好气地道。
买回来的儿媳妇跟个哑巴似的,一点伶俐劲儿都没有,怪不得他爹娘狠心把他给舍了。
蓝因想这个娘大概就是雌父的意思吧,眼前的这位未知性别的人应该是他雄主的雌父,蓝因羞涩地对着章言娘叫了一声娘。
“言儿醒过没有。”章言娘问蓝因。
蓝因摇头,“雄主一直睡着。”
“什么雄的雌的公的母的,连个话都不会说,一点教养都没有,你爹娘就是这么教你的。这是你相公,你是他夫郎,记住了没有。”章言娘道。
“相公、夫郎,记住了。”蓝因点头道。
他这是来到了联邦之外的地方吧,蓝因怀疑,联邦可没有喊雄主相公的说法。
“你把鸡汤喂给你相公,我在这里看着。”章言娘将鸡汤递给蓝因。
蓝因把碗接过来,拿着勺子小心地往章言的嘴里灌鸡汤,因为太过紧张,导致一小勺的鸡汤洒到了章言的胸前。
蓝因慌忙的用手去擦,导致鸡汤的痕迹越来越大。
章言娘见蓝因笨手笨脚的样子,深觉自己上了带蓝因来的几个人的当,什么手脚利索会照顾人,分明是个粗手粗脚的黑皮。
章言娘将碗从蓝因手里夺回来,继续喂章言,还对蓝因道,“学着点,我买你回来不是享福的,是让你好好照顾言儿的。”
“我会好好学好好照顾雄主、相公的。”
蓝因仔细地观摩着章言娘的动作,将她照顾章言的一举一动记录下来。
章言娘见蓝因乖巧听话,心中才稍稍满意了一些。
晚上,章言娘让蓝因和章言在一个屋子休息,又叮嘱了蓝因好好照顾章言。
蓝因见章言一直不曾睁开过眼睛,调动精神力检查自己的状况。
蓝因怀疑自己在机甲自爆的时候不经意触发了某个虫洞,才能捡回来一条命。
机甲自爆和穿越虫洞带来的后遗症,他的精神力和体质都掉到了最低的F级,仅仅比没有精神力的普通虫强上一些。而稀有金属自爆产生的粉尘附着在他的脸上身上,如果不能找到特殊的药草金属制成药水,他恐怕将来一直都会这么黑下去。
失去了实力,不能赚足够的钱养家,供雄主享受,现在又失去了美貌,他一定会被雄主讨厌的吧。
这可怎么办。
蓝因忧伤的看向穿上躺着的章言,不期然地和一双灿若辰星的眼睛对上了。
*
作者有话要说:
雌虫就是这样不讲理的生物,明明对来到一个新地方还充满警惕和理性,一旦有了雄主,什么原则都抛之脑后了
第003章 第三章 鸡同鸭讲
章言突然醒来,蓝因猝不及防慌张的后退了下,忐忑又高兴地说,“雄主……相公,你醒了。”
“你是谁?”章言看向黑漆漆的蓝因。
活了上千年,他都没有见过黑的这么有特色的人,一张脸除了一双明亮的眼睛,和额间一点不随黑逐流的红痣,其余的地方就和涂了层黑炭一样,甚至连那张小巧的嘴都没幸免。
如果是天生的,能长成这样也挺不容易的。
蓝因见雄主和他说话,欣喜地回答,“雄……相公,我叫蓝因,是你的正夫,被卖过来给你冲喜的。”蓝因不想做侧夫,小心机的不忘强调自己的名分。
蓝因,那只小虫子?
“哦,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章言淡定地道。
刚和雄主说上话,蓝因并不想离开,“相公,我不能出去,你现在还病着,娘让我照顾你。你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就都吩咐我去做吧。”
但是章言并不想蓝因照顾他,“我再说一遍,你出去。”
“相公,你真的不需要我照顾吗。”蓝因再次问。
章言再次果断地道,“不需要。”
第一次见面,雄主就不喜欢他,不要他照顾,还要赶他出房门,果然是因为他太丑太没用被嫌弃了吧。
蓝因心中十分难过。
刚刚拥有了自己的雄主,还没有获得过雄主的宠爱就被赶出了房,他一定是雌虫之耻。
恋恋不舍地打开房门,蓝因幽怨的靠在门口。
如果他有些文学天赋的话,现在的情绪可以供他写出上百首的闺怨诗。
这对新婚夫夫的动静闹醒了章家人,得知章言醒来,赶过来的章家人个个喜极而泣,看向蓝因的视线充满了激动与感激。
章言娘扑到章言跟前,语无伦次的抒发自己喜悦的心情,“娘的言儿,你总算醒来了。”
“那个庸医说你不行了,要让娘给你准备后事。”
“娘不信你这么短命,就想给你冲喜。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就给你买了个夫郎。你夫郎刚来,你就醒过来了,娘过两天就去砸了那个庸医的招牌。”
“你要好好感谢你夫郎。”
“你夫郎是个有福气的,今后你们就好好过日子,早点给娘生个大胖小子。”
章言娘的嘴巴像是机关枪似的念叨出一连串的话,提起蓝因时,才发现蓝因不在章言跟前守着。
环视了一圈,发现蓝因还杵在门口,跟个望夫石似的望着章言,觉得买来的媳妇就是不中用。
“言儿家的快过来,我买你回来,是让你照顾言儿的,你可倒好,站到一边躲清闲了。”章言娘叫蓝因过去和她一起照顾章言。
蓝因踟蹰着看了眼章言,不敢上前。
雄主不让他在屋子里呆着,作为正夫他不能违背雄主的命令。
章言娘见蓝因不动眉毛上挑,上前扯着蓝因的胳膊把人给拉了进来,“老娘还请不动你了是吧,别以为你冲喜冲好了你相公就可以不听我的话了,给我好好照顾你相公,别想躲懒。”
“没、我没想躲懒。”蓝因道。
章言见章言娘的动作和蓝因半推半进到屋里眼皮子不住抽抽。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的预感并没有错,大概是因为前两天大夫给儿子下了病危通知,章言娘心里憋屈的很了,和章言说起话来滔滔不绝,好像怎么也说不完似的,十句话里有八句都在夸奖蓝因有福气,蓝因一给他冲喜他就醒了。
感到头痛的章言不得不打断他这个便宜娘,“娘,我有些累了。”
到底是大晚上该歇息的时候了,章言娘也知道有什么话也不急于这一时说完。
“是是是,你刚醒来不能费心力,娘和你爹这就走,你早点休息。你夫郎是个有福气的,让他陪着你娘也放心。儿媳妇,你辛苦一些好好照顾你相公,等你相公身体养好了,你的福气还在后头呢。”章言娘临走前不忘叮嘱蓝因。
“娘,我不用他照顾。”章言道。
“你不让人看着,娘怎么放心,这个时候别逞强了,听娘的。”章言娘好声好气地劝道。
“哥,哥夫人很好的。”章锳在一旁为蓝因说好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