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方法的好处是可以先去别的地方一趟,双倍效率,而且刚结束考验与争夺的修士们一般已经力竭,这时候来个守株待兔,非常胜之不武但是事半功倍。
不过今天这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黄雀显然没想到从这里出来的人都还保留了大部分实力——毕竟像沈青飞这样一人压得六个人不敢动的情况还是很少见的。
于是沈青飞谨慎地走出黑暗的小道后,看见的就是这样的场面——
一个满脸阴森的长脸人正和那个玩火少年以及后几个出去的人缠斗在一起,埋伏者使的是鞭子,攻击范围足够广。
那两个在攻击沈青飞上输给圆脸少年的大叔则倒在地上,脸已经发紫发青,浑身上下都是细密的伤口,其中长长的一条划过整个胸膛,伤口上覆着一层黑色的霜,而在伤口凝结前流出的血液浸透了他们衣服布料,并且泛着奇怪的,一看就是重了毒的颜色——伤口的来源也很清晰,他们身下那片密密麻麻的荆棘。
“他才是那个拿了蕴灵丹的!去和他打啊!”
玩火少年刚一看见沈青飞冒出来,怨气便达到了顶峰——他什么都没拿!赶着去别的地方!还被拦了!他明明是最早出来的!结果现在所有人都出来了他还在这和人缠斗!可他什么都没有啊!
“你耳朵有毛病吧!我都说了那个人才是拿了蕴灵丹的人!我手上屁都没有,我赶场子呢,能不能让我走了!”
玩火少年看着对方怀疑的神情直冒火——要说也是他倒霉,谁让他是第一个从小殿中出来的呢,夺宝然后跑路,这是大家的共识了,所以第一个出来的肯定是拿了宝物的,后面追着的则是试图夺宝的人,这也是大家的共识了。不怪埋伏者不信他的话。而就在此时,另一道声音也插了进来——
“这位道友,你这样不好吧!我们修仙之人,怎么能做这样祸水东引的事?”
说这话的是刚刚那个圆圆脸少年,朝玩火少年说完,他又回头冲沈青飞露出一个友好的微笑:“这位道友,我们合力将这埋伏的小人击败吧!他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强弩之末或许没说错,但是这个埋伏者就算战斗到了只剩一丝灵气,恐怕依旧难缠,因为他作为埋伏者,自然是提前做好了充分的准备的。
这里整片地面上都是宛如活物的荆棘,而且一看就带毒,甚至还在缓慢地移动着,虽然还称不上阵法,但也已经初具雏形了。
除了地面上的那些,还有不远处的荆棘高墙,也彻底将他们围了起来,普通的轻功恐怕连它一半的高度都无法接近。
这个埋伏者确实称得上一句阴险无耻。
他是抱着必把出来的人困到死的想法布置的。
而先于沈青飞出门,现在正在与埋伏者缠斗的四人,正是一出来就看清了形势,于是决定要先将此人击毙,这样那些活物般的荆棘失去了操控者,自然就好处理了。
至于试图尝试直接从荆棘突破的人嘛——就是现在倒在地上的那两个倒霉蛋了。
“道友!我与你交战时,见过你眼中的战意,我相信你也一定不能忍受这种无耻小人的战斗方式吧!要宝物就堂堂正正地战斗,这样埋伏人算什么对不对?”
可惜,圆圆脸少年的高帽算是戴错人了。
沈青飞既没有理会他的高帽,也没有理会玩火少年的怒骂。
他将左手中的铁棍朝空中扔去,然后整个人也跟着向上飘起。
沈青飞的轻功很漂亮,他飞起时,姿态若柳絮飘摇而起,毫无呆板僵硬的感觉,但速度又和姿态完全不符的快。
他主修的是风属灵气,已经天然比别人快上一线,又有《风行总纲》配套的轻身术,这一飘起,高度远超常人,似乎真能突破那道荆棘高墙。
地上打得难舍难分的五个人动作都不自觉慢了些,就这么看着他,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但沈青飞上升的速度很快就达到了极限,并慢了下来,他们很容易估算出,他不可能飞出去,顶多到达荆棘墙的三分之二,而且,那面墙……是活的。
然后沈青飞踩了一下。
踩在了一根漆黑的棍子上。
他们差点都忘了这根棍子的存在了……虽然看着对方把它抛出去的,但是这玩意儿黑漆漆的,秘境里也是黑漆漆的,那堵荆棘墙更是黑油油的,棍子与环境可以说完全地融为一体了。
然后沈青飞踩在了它上面。
棍子立刻向下坠落。
但它猛地止住了坠落的态势,并回到了沈青飞手中。
而沈青飞借了这一下力,再次向上飘起。
那埋伏者终于反应了过来,荆棘高墙最上方的荆棘猛地张牙舞爪地向他准备出去的位置探去。
但沈青飞还没停,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再次运转轻身术——这轻功居然有第二段!——凭空再次拔高了一截!
这一次,他已经超出荆棘高墙的顶端好几米,平稳突围!
将玩火少年超级响亮的一声“沃日!”甩在身后,沈青飞飞速朝他的第二站奔去。
第二个目标,洗髓丹。
洗髓丹共八十一枚,分散在八十一座大殿中,洗髓丹是极珍贵的宝物,红色的光芒冲天而起,指引着所有人它们的方向。
沈青飞在蕴灵丹这儿耽误了一会儿,红色的光柱就已经灭了好几道。
看来有金丹期修士无视了其他更好的宝物直接去了洗髓丹那儿。
沈青飞在脑海中将他来的路上看见过有金丹修士飞去的方向一一排除,然后选出了个离他最近的。其实按童趣老人原本的打算,这些八十一颗洗髓丹,是要至少几百个金丹修士来争抢才算过瘾的,但童趣老人没料到的是,这片修仙界的边缘土地这么多年过去后,居然连金丹期修士都成了少见的存在,所以他这个打算也就落空了。在洗髓丹的问题上,金丹修士们会自觉地分散开到不同的宫殿,不会互相争抢,筑基期修士也不会脑子有病到和金丹修士抢,所以能争夺起来的仅有那些没有金丹修士的地方,只有那些筑基期修士罢了。
沈青飞将洗髓丹放在第二站,除了要观察哪几颗……哪几十颗已经被金丹修士提前占了以外,还有个重要的理由。
地图上写的很清楚,蕴灵丹外是杀阵,杀阵没法通过取巧破解,而洗髓丹外是困阵。
虽然每座大殿的困阵都有所不同,但困阵和杀阵对沈青飞来说最大的区别就是,困阵是可以通过找阵眼取巧破解的。
沈青飞觉得自己在蕴灵丹上耽误的这段时间或许可以在困阵上弥补回来。
到了。
他降落在地,打坐恢复了一下灵气,朝殿门走去。
然后他眼前一黑,所处空间再次变换。
沈青飞还未睁开眼,就感受到了这片空间和秘境空间的不同。
这里没有灵气,一丝一毫都没有。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座巨大的棋盘上,棋盘上已经有了些黑子和白子。
这是困阵中的棋阵,破阵思路是执掌弱势的棋子获得胜利。
问题在于,落下每颗棋子都要耗费许多灵气,悔棋则需要更多,但这偏偏又是没有灵气的空间。
这便是困阵,要你死于灵气枯竭,无法在规定步数内下完棋并获得胜利的人,就只能在阵内等死。
沈青飞一怔。
然后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的笑声回荡在这片虚无的空间,显得有些吓人。
他不得不稍微抬起头,好止住眼角笑出来的眼泪。
多么熟悉的棋盘与棋。
他高中只管寒窗苦读,并没有参加过信息类的竞赛,到了大学,才发现自己这样的才是少数。
他羡慕那些同学,于是明明已经忙得脚不沾地了,但私下里依旧对那些竞赛进行了一番研究。
信息学竞赛中有个章节叫做博弈论,入门就是五子棋,对于参加竞赛的人来说,终结任何形式的五子棋棋盘属于基本功,个个都是一扫棋盘就必然能在几步中必胜的程度,很适合出去唬那些没学过算法的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个个天才,脑子里的计算速度堪比电脑呢。
沈青飞自然也是。
他平静下来,看向棋盘,他觉得他不需要找阵眼了。
他赢下这盘棋需要的时间大概比他找阵眼的时间都要少。
黑子白子一次次落下,发出清脆的响声。
大约十二次这样的响声后,棋盘碎裂。
第35章
“咔啦啦”的响声里, 棋盘碎裂,沈青飞闭眼,又睁开。
面前出现的场景和他想象中……不太一样。
空旷的大殿中, 两个人正在战斗。
他们脚边有几具尸体。
出乎沈青飞意料的部分在于, 这两人的战斗……已经毫无灵气波动了,换句话说, 他们已经彻底耗干了灵气,是纯粹凭着意志力与身体在战斗。
沈青飞不知道的是,他进入棋阵的时候,感到的是突如其来的放松与好笑,其他人却是一阵寒意与“今天出门的姿势一定是哪里不对”的懊悔。
棋阵是困阵中最受修仙人士痛恨的一种。
棋类在现代已经几乎被摸透, 五子棋更是一条底裤都没给留, 对于沈青飞来说,五子棋只是他学习对抗搜索算法的一个入门级别题目。
但对于其他修仙者……尤其是不太讲究文化课的修仙者,不太下棋陶冶情操的修仙者们来说, 那真是一进阵发现是棋阵就先一句骂声出来了。在八十一个各式各样的困阵中,偏偏撞上了棋阵, 这简直就是“倒霉”这两个字的最佳注解。
然后就是自信先下降了一半。
然后就是在阵内苦苦思索生怕自己下错一步导致最后灵气不够就再也出不去。
成功出来的几人,也是耗费了大量灵气, 但已经离洗髓丹这么近了,谁也不会在这时候放弃,于是明明已经灵气极端接近枯竭,却还是要互相战斗。
战斗着战斗着……灵气已经彻底空了,没上头的已经提前脱身离开,上头的就打成了沈青飞所见的这样, 已经彻底变成两个凡人的战斗了。
他的出现让那两个眼睛都打红了的人愣了一下, 像是没想到现在还会有人从棋阵中出来。
他们的第一反应是——不足为惧。
现在才从棋阵中脱身, 肯定已经力竭。
但他们很快瞳孔一缩,因为她们可以很清晰地看出,这个走出来的人,周身灵气充沛,根本看不出任何消耗。
于是一个恐怖的念头闪过他们的脑海——这个人……难道是拿了其他东西才来,然后以最快的速度破解了棋阵?
沈青飞在他们的注视下有点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两位好。”
他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意,但是他的动作就没有他的表情那么温和了,他急速越过两人,直冲洗髓丹所在的高台而去,一掌打出,灵力墙应声而破。
洗髓丹,到手!
然后他便在地上两人想阻挡却有心无力的注视下扬长而去。
于是就只剩下虚空石了。
其实虚空石才是他现在最想要的东西,虽然优先级不高……但是就像明知道总共那么点钱,买吃的比买游戏重要多了,也必须多了,但内心还是会更渴望游戏一样,沈青飞对虚空石就是这样一种心态。
地图上标注,虚空石外的阵法是幻阵。
幻阵分很多种,他曾经在碧落山庄灵脉外遇到的那种也是幻阵,更常见的幻阵是会制造某种场景,让人禁受不住诱惑之类的。
沈青飞对自己的意志力还是挺有信心的,而且他手里有《阵法入门》……实在不行就翻来看看。
到了。
他远远地看见那座相较周围都小了一圈的宫殿,提速没入其中。
那是很长很长的一段黑暗,就在沈青飞几乎要以为这就是幻阵的内容——要你在一片漆黑内寻找出口时,光出现了。
但那是一种……奇怪又熟悉的光,沈青飞花了好久才反应过来,为什么他会觉得这种光奇怪。
因为那是白炽灯管的光。
而他已经二十年没见过白炽灯了。
他眨了眨眼,周围模糊的场景慢慢变得清晰,就像他带上了眼镜一般。
他确实带上了眼镜——他意识到,他眼睛前面这一圈熟悉的黑色,不是眼镜是什么?
空气好闷热,窗外的树叶子已经黄了,但是好热,热得沈青飞笔下的字都有些乱。
他抬起头看了眼周围,幻阵居然模拟出了他的上辈子吗?
过了一会儿,他的语文老师匆匆地走进教室,然后朝他走来。
“沈青飞,你妈妈来了。”
沈青飞手一僵。
他妈妈?她来做什么?
但是他依旧不由自主地站起了身,他能感觉自己的这具身体是知道他妈妈来做什么的,并且自动地朝某个方向走去了。
走过有些旧的走廊,走下灰色的楼梯,穿过长长的广场,他来到了校门口。
他妈妈就等在那里。
她是他记忆中的模样,很瘦,瘦得吓人,眼睛却很亮,嘴角拉出一抹独断专行的弧度,看见沈青飞来了之后朝他点了点头:“带我去你们校长室。”
这个语气也很熟悉,她对他一直习惯用这样命令的语气,比如“去关窗”“去拿菜”“去把衣服收了”,这个习惯一直延续到了十年后,沈青飞二十八岁的时候,然后沈青飞死了。
她偶尔也会用软化的语气对他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