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六十七。”阿七主动答道，“我们的编号是小写的数字，跟时丞不一样。”
　　桑怀见他坦诚，也不好再隐瞒，“我们的编号都在五十以内，是第一批进入诸神的异能者，起初用的是真实姓名，后来人多了，就改用编号称呼对方了。”
　　周廷深道：“也就是说，诸神榜从十多年前就有了？”
　　“是的。”桑怀说，“一开始是年榜，后来变成了季榜，只有周夫人一直身居首位，所以比起陆拾，我们更习惯用榜一来称呼他。”
　　周廷深想找点对照物，“还有没有留存的诸神榜排名？”
　　桑怀的人互相对视着，都摇了摇头。
　　桑怀道：“我们逃出来这么多年了，光是想着怎么摆脱诸神都来不及了，怎么会去留存有关诸神的东西？”
　　阿七也表示了认同，“摆脱的那一刻，跟它有关的所有痕迹都想毁掉。”
　　周廷深能够理解，“那就有劳你们回忆一下，杀戮人数未知的，除了我媳妇，还有谁？”
　　“那就多了。”桑怀没有犹豫，“每年都有新增的，也有消失的。”
　　“杀戮人数未知的人的编号都是大写的华国语数字，跟时丞一样。”阿七道，“如果按照时丞的说法，消失的多半就是实验失败，死了。”
　　时丞说：“每个人都有独立的房间，我也看不见其他人的情况。”
　　周廷深道：“有没有上一个榜显示未知，下一个榜显示人数的？”
　　桑怀和阿七想了一会，都摇了摇头，“好像没有。”
　　也就是说，进入实验室的人只有两种结果，一是死于实验，二是逃出生天。
　　周廷深问阿七：“截止你逃离时，春季诸神榜里那八百三十七人，杀戮人数未知和已知的占比是多少？”
　　阿七回忆道：“大概是五比三？已知的更多。”
　　也就是说，在毒打之下，更多的人选择了屈服。
　　周廷深又道：“把前三十作为分界线的理由是？”
　　“因为他们的异能变色了。”阿七道，“以前是前三名，后来是前十名，再后来是前二十，现在是前三十。”
　　周廷深想起九哥最初的排名和屠戮人数，与阿七的说辞明显不符，“变色的源头是杀过人？”
　　果不其然，阿七反问道：“为什么你会觉得变色的源头是杀过人？”
　　周廷深将卫星电话里有关邪神的资料下滑到底部，“这里备注的，难道不对？”
　　许知朗终于想起来，周廷深在询问阿七是不是九哥的搭档时，他为什么会觉得漏掉了什么，“说起来，为什么你杀了「九」，异能却没有变色？”
　　阿七没有回答，因为他也想起了自己一直以来的疑惑，“所以在活动楼里，时丞会放过我，并不是因为大发慈悲，而是因为我的异能没有变色？”
　　“没错。”时丞确认了他的猜测，“如果你不是常规颜色，我不会放过你的。”
　　阿七顿时语塞，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然是因此活命。
　　周廷深看懂了他这份难以启齿的模样，“变色不是因为杀过人？”
　　所有人面面相觑，避开了他的视线，都没有吭声。
　　“我不杀你们。”时丞开口就吓得他们浑身一抖，“回答哥哥的问题。”
　　他们犹豫着，看向了阿七。
　　“杀人会加快异能升级的速度，但变色的原因，是因为他们的异能已经达到了比高阶更高的超高阶。”阿七也没料到总部对于非常规色的异能定位会出现这么大的偏差，“诸神都是在刀口上舔血的人，怎么可能会因为前三十杀过人就心生畏惧？”
　　柳苗苗怀疑道：“照你这么说，小时丞的异能比我们都厉害咯？”
　　阿七始料不及道：“你们不会是真的没有发现吧？！”
　　搜救队员整齐摇头，“我们直到现在也没有发现。”
　　众人：“……”
　　“异能碰撞，消散者弱。”阿七感觉人生处处充满了迷惑操作，“周队长，你可以跟时丞试试，就会明白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了。”
　　周廷深当下幻化出一把鎏金色异能匕首，“来，小丞，跟哥哥碰一下。”
　　时丞茫然地摊开手心，幻化出一把猩红色的异能手术刀。
　　众目睽睽之下，周廷深的刀尖碰上时丞的刀尖，鎏金色异能匕首瞬间消散无踪！
　　所有搜救队员霎时如遭雷劈，惊心骇神！
　　宿奇还补刀道：“只要周夫人想，他完全可以干掉你们所有人。”
　　陈运持续输出刀片：“包括我们所有人。”
　　阿七给刀片镀了层金：“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得出他很弱的结论的，不过你们有空可以去趟筑灵公园，往深处走，他上次发火杀死的丧尸总数如果低于一万，我现场生吃一只。”
　　“超高阶异能与其他阶段的异能不同，它可以覆盖到视线之外的地方，你们所看到的还不是周夫人的真实实力，就已经足够令人感到震撼了。”桑怀道，“现在你们明白，榜一到底有多么恐怖了吗？”
　　大厅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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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75
　　搜救队员各个面色沉重, 都没再说话。
　　时丞的心里很慌，他飞快地消散了异能手术刀，想碰周廷深, 又怕周廷深会有抵触，“哥哥……”
　　周廷深回过神来, 一见时丞眼红欲哭的模样, 忙道：“怎么哭了？乖，没事, 不要哭。”
　　“我没有那么想过……”时丞哽咽道，“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伤害你们，哥哥。”
　　“哥哥知道，哥哥就是有点吃惊。”周廷深轻声哄他，“是哥哥不对，吓到你了, 你别哭, 乖, 宝贝, 来，哥哥亲亲。”
　　时丞梨花带雨地抬头, 周廷深低头「啾」了一下，“亲完就不哭了, 好不好？”
　　“嗯……”时丞抽抽搭搭的，“哥哥, 我想要抱抱。”
　　周廷深二话不说，将他抱起来跨坐在自己身上, 一下一下地轻抚着他的后背。
　　搜救队员们也回过神来, 连连安慰道：“深哥说得对, 我们不是在害怕，我们就是太震惊了。”“是我们不好，小时丞，你别难过了。”“我们当然相信你不会伤害我们，我们真的是没注意他们说的话。”……
　　面对时丞宛如搜救队团宠一样的存在，桑怀呆愣道：“要不是周夫人轻易就能幻化出上千枚异能子弹，我真的无法把他跟榜一联系在一起，这明明就是个心智不成熟的漂亮小孩。”
　　阿七深有同感，“可不是嘛。”
　　“隆隆——”
　　忽然，响彻云霄的飞机轰鸣声从天空中传来，狂风扫落树叶，在地上卷起一道道漩涡！
　　桑怀的人慌忙起身，“直升机？！”“怎么会有直升机在这降落？”“快警戒！”
　　“少安毋躁。”周廷深淡淡道，“是我叫来的总部接应。”
　　桑怀愣道：“周夫人答应不会杀我们的。”
　　“但没答应不会把你们带回总部。”周廷深说，“犯了错误就要付出代价，这个道理你们总是懂的。”
　　桑怀眯起了眼，“周队长，你这么做，是不是有点不厚道了？”
　　“直升机会在办事窗口降落并接走幸存者，最后几分钟，我再问三个问题。”周廷深说，“这三个问题，决定着我要不要冒险厚道一回，把你们列为非幸存者，不带回总部。”
　　这句话要是放在半小时前，桑怀的人或许还想拼死一搏，但周廷深怀里安静的人儿已经堵死了他们的去路，除了配合别无他选。
　　桑怀叹道：“你问吧。”
　　周廷深转向阿七，“你带小丞来找我的这一路上，对我们的搜救进度和地点了如指掌，仅有时间上的差距，悬殊也极小，理由是什么？”
　　“因为尸潮爆发以后，诸神内部开展过专门针对搜救队的培训，让我们可以有效地避开你们。”阿七说，“但有一部分搜救队没有按照就近原则来，所以诸神的存在还是被发现了，电子手环里就开发了有关搜救队的新功能。”
　　周廷深问：“什么新功能？”
　　阿七道：“定位系统。”
　　搜救队员们大惊失色。
　　阿七继续道：“不过并不是每个搜救队都会把卫星电话带在身上，定位不准，我们还是不停地在被发现。”
　　周廷深看了眼路寅，路寅的小本本已经翻了好几篇，纸张上写满了一大堆文字。
　　“第二个问题，”周廷深回过头来，“邪神的总部在哪里？”
　　他问这话时，没有放过任何人的表情，出乎意料的是，所有人的脸上都是一脸茫然。
　　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
　　直升机已经在大院里停下，李大宝带着幸存者们有序登机，许知朗催促道：“快说啊，你们的总部在哪里？”
　　“不是我们不想说……”桑怀有些为难，“而是我们一直生活在一片白色里，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的特征。”
　　周廷深没想到竟然会这么严密，“外部特征是什么？”
　　“我们没能从外面看过总部。”桑怀尴尬道，“每次外出执行任务都会被敲晕，醒来就是目的地，就算任务结束了，也是提前给奇哥发送消息，定点等待，又被敲晕，醒来就回去了。”
　　周廷深顺势问道：“奇哥是谁？”
　　众人更茫然了。
　　桑怀说：“奇哥是诸神的BOSS，每次出现都有前三十护航，大家避之不及，没有人知道奇哥的实力有多强，也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
　　阿七也道：“奇哥很少出现，每次出现都穿着防护服，浑身上下遮得严严实实的，连声音也是隔着口罩传出来的，听不真实。”
　　“据说前三看过奇哥的脸。”陈运说完，怕冒犯时丞，又补充道：“我也是听人说的。”
　　周廷深道：“这个「据说」的源头来自哪里？”
　　“来自前三稳定的成绩。”陈运说，“前三是诸神的内部神话，我们不知道的事情，都默认为他们知道，虽然没有事实依据，但大家都是这么觉得的。”
　　人云亦云，可信度对半分。
　　周廷深道：“前三的杀戮人数是多少？”
　　“第三名和时丞一样是未知，编号为陆拾贰，属于超高阶下级治愈型异能者。”阿七想了想，“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第二名也就是编号为四十八的人，今年春季的屠戮人数是八千四百多，排名一直是第二，紧跟在时丞后面，不过奇怪的是，我从来没有在诸神里见过他。”
　　陈运也道：“前三实在是太神秘了，才会搞得人心惶惶的。”
　　李大宝走进来，“深哥，幸存者已经全部登机了。”
　　周廷深「嗯」了一声，“最后一个问题，丧尸病毒爆发跟邪神有没有关系？”
　　闻言，桑怀的人震惊不已，“为什么你会这么问？”“病毒是邪神导致的？”“是不是发现什么了？”“妈的这也太不是人了！”“他们怎么能这么做？！”
　　“我们没有发现什么。”周廷深说，“我们只是怀疑。”
　　这个怀疑在发现邪神是从十多年前就开始杀人时，变得越发强烈。
　　阿七说：“其实我也怀疑过。”
　　他脱离邪神没多久，对邪神的了解最多，说的话也最具有可参考性。
　　周廷深道：“你怀疑的理由是什么？”
　　“尸潮是从去年爆发感染的，诸神榜也是从去年重新排期的，奇哥给出的解释是：「全新的开始，全新的排名」。”阿七说，“这句话实在是太不对劲了，让我想不怀疑都难。”
　　路寅笔下一顿，“这已经相当于坐实了罪名吧？”
　　“可惜宿奇说得没错，我们都是诸神的棋子，接触不了核心。”阿七说，“只有抓住四十八，才能知道关于前三的谣言究竟是不是在捕风捉影，以及丧尸病毒跟诸神之间的关系。”
　　周廷深说：“我们会尽力的。”
　　桑怀久久凝视，“不带我们了？”
　　“装什么装？”周廷深不相信他看不出自己的意图。
　　桑怀顽皮道：“我也走个程序嘛。”
　　周廷深扔了个东西过来，他接住一看，是卫星电话。
　　“里面有我的联系方式，发现幸存者就发消息，别打电话，我会想办法过来接人。”周廷深说，“别让幸存者转去其他还在搜救之中的城市了，那跟杀了他们没有区别。”
　　桑怀握紧了卫星电话，“谢谢。”
　　他们一直盼着搜救队离开，以免招来邪神的人，此刻真的到了搜救队离开的时候，又舍不得了，各个猛男落泪，都捂住了脸哭。
　　“行了，别哭了，娘们唧唧的。”周廷深满脸嫌弃，“有能力就多救点人，卫星电话很贵的，别浪费了我的物资。”
　　“明白！”
　　时丞跟着周廷深走了两步，发现阿七没有跟上来，又停住了脚步，回头唤他：“阿七？”
　　阿七也看着他，一如在筑灵公园的那次，笑着，却作出了不一样的选择，“这次我就不走了。”
　　时丞疑惑道：“为什么？”
　　“我的异能不干净，没有像你一样坦然面对督察组的勇气，不如留下来将功补过，这里也比总部更适合我——我和桑组长他们才是一类人。”阿七勉强笑道，“你太干净了，时丞，可怕的是我们，我们却在畏惧你……我们真是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