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时丞的撒娇下，周廷深的嘴唇无声地张张合合，于拒绝和接受的边缘疯狂挣扎。
　　这样的折磨一直延续到他们开车出去搜寻物资。
　　坐在后排的柳苗苗都看不下去了，“深哥，不管你是怎么想的，我觉得小时丞说的应该是真的，不然上次那么惊险，我们也不会突然死里逃生。”
　　许知朗一边开着车，一边说：“臣附议。”
　　曾程也说：“何况人已经带出来了，现在反悔也没用了，就当是救了个幸存者，反正也没什么区别。”
　　坐在周廷深后面的时丞尤其乖巧，“谢谢各位哥哥，我会好好表现的。”
　　好不容易得到一句像样称呼的几人表示心满意足。
　　周廷深捂着脸，“我对不起组织，对不起队员，更对不起幸存者。”
　　柳苗苗搓着双手跃跃欲试，“所以你回去要负荆请罪吗？”
　　周廷深当即放下手，“那倒也不是。”
　　就像曾程说的，不过是多了一个幸存者的区别，这种事对他们而言并不陌生，甚至可以说是熟悉至极，而且比起惊慌的幸存者，时丞明显会更加配合，问题并不大。
　　这次他们只开了一辆越野车出来，五个人坐在一起，最大限度集中了火力的同时，也在最大程度上保障了时丞的安全。
　　周廷深认命地叹了口气，扭头对时丞说：“小丞，你听好了，虽然哥哥不得已把你带出来，但你一定要记住，待会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必须服从命令，跟紧哥哥，一步都不能离开。”
　　时丞特别听话，“我会很小心的，哥哥放心吧。”
　　周廷深揉了揉他的头发，不自觉地放轻了语气，“如果发现哪里不对劲，或者身体不舒服，也要马上告诉哥哥，不过不能太大声，以免吸引来丧尸，知道了吗？”
　　时丞笑道：“我知道啦，哥哥。”
　　他们一路上不知道经过了多少场事故，连环相撞的、失控冲进店铺的，只要车速下降，就会被丧尸一窝蜂围堵，解安全带速度快的，就成为街上游荡并袭击活人的丧尸一员；解安全带速度慢的，就成为被卡在车里不给人民添麻烦的好丧尸。
　　横竖都逃不过一个「死」字。
　　无论看到多少次，都令人感到心塞。
　　他们这次选择的物资点，是在阳城新开发的行政区域——金阳。这里不如市中心热闹，丧尸也就相对少一些，地处于十字路口附近的大型超市更容易进退。
　　周廷深在这里展开过搜救，虽然没有市区刺激，但多少也是得耗费一些异能的，唯独这次，十字路口空荡荡的，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路了，“怎么一只丧尸都没有？”
　　“别说是一只了，就是半只也没有。”柳苗苗已经闲得在后座打盹了，“我们从基地出来开始，就是一路顺风了，即使遇到了丧尸，也隔得很远，枪没幻化出来，车速已经把它甩不见了。”
　　周廷深坚定不移的三观在这一刻产生了动摇，“那个算命的真有这么准？”
　　时丞洋洋得意道：“哥哥现在该相信我了吧？丧尸见了我都要躲得远远的呢。”
　　周廷深开始琢磨着自己改天要不要也去算一卦。
　　他们把车停在超市的入口处，堵住门口，杜绝了外面丧尸进来的可能性。
　　周廷深面向万里晴空，四周静谧，总觉得似乎缺了点什么，而且这种感受很熟悉。
　　“深哥，”曾程叫他，“进去吗？”
　　周廷深回过神来，“走吧。”


第11章 11
　　超市里的蔬菜水果撒了一地，鲜血和死尸随处可见，原本白净的地砖上沾染了一道又一道的血脚印。
　　周廷深道：“警戒。”
　　几人都提起了十二分精神。
　　但就像是为了印证时丞的话，这次的物资补充出乎意料的顺利。
　　一开始他们还背对着背，警惕随时可能会冒出来的丧尸，后来发现整个超市就没几只丧尸，集中火力几下解决完毕，就开始掏出随身携带的大型垃圾袋，土匪进村似的一通抢劫。
　　“水里的鱼居然还是活的，这也太新鲜了吧！”
　　“话说土豆长芽了还能不能吃？不能吃的话可以播种吗？”
　　“等它成熟都得好几个月，你是想在基地成家立业还是怎么的？”
　　“基地可是张许生的名下财产，打主意之前问过他的意见了吗？”
　　……
　　几人一边插科打诨，一边往大型垃圾袋里装着物资。
　　许知朗负责面粉、土豆、芋头、红薯之类能够长时间保存的粮食；曾程负责汤圆、海鲜、猪蹄、羊腿之类偶尔可以改善伙食的肉类；柳苗苗负责日常用品、零食小嘴、锅勺碗盆、砍刀匕首之类的消耗品；周廷深则负责……他带着时丞去了衣帽区。
　　时丞紧紧跟在周廷深的身后，还很积极，“哥哥要给其他人带衣服吗？”
　　“给他们带什么，上次接回去的物资里都有。”周廷深把时丞拉过来，上下打量着，“你这身太大了，让我想想给你换套什么衣服好看。”
　　时丞惊喜道：“哥哥要给我买新衣服吗？”
　　周廷深笑道：“买倒是不至于，刚才收银员那张牙舞爪的样子你也看到了，比起钱他可能更想吃人，哥哥我就只能给你偷一套了。”
　　时丞也笑，“谢谢哥哥。”
　　“谢什么谢，应该的。”
　　超市里的衣服都是千篇一律，几乎没有什么个性可言，周廷深牵着时丞在衣帽区转了一圈，才勉强敲定了颜色，“白色的比较配你。”
　　时丞刚要接过来，梦境里那条纯白透亮的长廊顿时浮现在脑海，仿佛永远都看不到尽头一样的绝望，窒息感瞬间侵袭他的感官。
　　周廷深注意到他的异常，连忙将白衬衫放下，“怎么了，小丞？”
　　时丞摇摇头，好半天才缓过神来，脸色都白了，“我……我不喜欢白色，哥哥，我们换个颜色好不好？”
　　周廷深想起他曾经被人贩子拐卖的经历，估计脱不了干系，“好，我们换个颜色。别害怕，哥哥在这呢。”
　　时丞轻轻应了声。
　　他们又逛了一圈，最后时丞自己选择了一件红白相间的衬衫。
　　周廷深道：“这种白色没关系？”
　　时丞说：“有其他颜色，所以没关系。”
　　周廷深明白了，时丞接受不了的是纯白色，于是又给他选了一件蓝白色的衬衫和两条灰白色的运动裤，还有几条目测尺寸应该符合的内裤。
　　周廷深把衣服在时丞身上比划了几次，特别满意，“就这套了，你去更衣间里试试。”
　　时丞接过来，跟在周廷深身后走进更衣服。
　　周廷深检查完里面没有丧尸之后，就退了出去，把帘子放下，“哥哥就在外面，你慢慢穿，别着急，有什么问题喊一声，哥哥马上就进来。”
　　时丞应了一声。
　　他把身上略大的衣服全脱了，然后换上周廷深帮他选的。
　　所有都很合身，包括内裤。
　　直到时丞蹲下身系鞋带，余光似乎瞥见了什么，扭头一看，正对上四五只高度腐烂的丧尸脸。
　　如果这是在基地里，他可能就叫出声了——尽管瑟瑟发抖到甚至不敢出声的，是在隔壁更衣间里的这几只丧尸。
　　但这是在任务之中，还关联着他以后能否跟随周廷深一起出任务的问题，他不能够容忍自己出现一点点的失误。
　　所以他只能一边可惜错失了周廷深的抱抱和安慰，一边面无表情地系好鞋带，起身出去。
　　很简单的穿搭，穿在时丞的身上，更衬得他身材颀长，比起之前阳光帅气了不少。
　　“不错，有种邻家小哥哥的感觉。”周廷深道，“好看的。”
　　时丞不能理解邻家哥哥，但是他能理解好看，所以也跟着笑。
　　周廷深又拿了几套衣服，就带着时丞回了一楼。
　　周廷深问：“都收拾好了吗？”
　　队员们一人提着两大袋物资，回道：“都收拾好了。”
　　周廷深逐一确认足够支撑到下一次物资局的送物资过来，道：“准备撤退。”
　　一行人列成两排，中间间隔几米，确保活动不受到限制，一步步沿着超市的过道朝门口走去。
　　四周依旧很安静，就跟来的时候一样，仿佛这里的活物就只剩下了他们。
　　经过收银台的时候，周廷深看到上面排列的小零食，伸手刚要拿一包，柳苗苗就在旁边阻止道：“别了吧，深哥，拿了你也没机会用啊。”
　　周廷深：“？？”
　　许知朗紧跟着打趣道：“哎，这就是苗苗你不懂了，咱深哥爱惜五指姑娘，也是变相的在爱惜自己啊。”
　　时丞好奇道：“哥哥，五指姑娘是谁啊？”
　　在一众憋不住的笑声里，周廷深的脸色那叫一个精彩，抬手一人一记爆栗，“想什么呢，我拿吃的！”
　　他捂住时丞的耳朵，“都注意点开腔，也不怕教坏小孩。”
　　许知朗又一次感受到了父爱的流失，“我刚进搜救队的时候也是十七八岁，犹记得当年飙车飙得最厉害的就是深哥你了。”
　　柳苗苗顺手拎了一提牛奶，无奈地叹气，“崽啊，要怪就怪你没小时丞长得好看吧。”
　　许知朗透过镜子怜惜地看着自己五大三粗的外貌，“所以深哥本质颜狗的事情，终于瞒不住了是吗？”
　　周廷深飞起一脚踹他屁股上，“滚！”
　　他回头想在时丞面前挽留一下自己的形象，忽然发现什么，轻轻「嗯？」了一声。
　　时丞见周廷深朝自己走来，“哥哥？”
　　“在这乖乖待着别动。”周廷深说，“曾程过来，看着小丞。”
　　他说话的语气很认真，队友们都收起了玩笑，曾程几步过来守在时丞身旁，周廷深便幻化出一把鎏金色手枪，绕进了收银台。
　　进去的刹那他立即举枪准备射击，然而下一刻，枪声没有响起，他的眉头却皱起了。
　　曾程问：“怎么了？”
　　周廷深消散了异能手枪，“有死人。”
　　有死人并不是一件值得奇怪的事情，周廷深的反应显然不止如此。
　　队形改变，柳苗苗和许知朗在收银台附近戒备，让曾程和时丞走进去。
　　那是一具男人的尸体，双手握着锋利的寿司刀，直直地捅进了自己的心脏，为了能够死得快一点，甚至还狠狠地搅动了几次，鲜血喷溅得到处都是。
　　他们上次过来救援的时候并没有发现这具死尸，证明这个人从其他地方逃过来的，侥幸逃生的同时，也不幸错过了他们的救援时间。
　　周廷深摸了下死尸胸口上的致命刀伤，“血是温热的，才死了没多久。”
　　曾程道：“是自杀的。”
　　周廷深没有否认，“通常在什么情况下，幸存者才会选择自杀？”
　　时丞回答：“绝望的时候。”
　　周廷深抬头看时丞，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对，绝望的时候。”
　　“只有在求生无望、濒临绝望的时候，人们才会选择自杀。”周廷深说，“可是这人刚死没有多久，甚至可能就在我们进入超市的前几分钟，他还躲在这里，拿着这把寿司刀在跟丧尸拼命，然后他自杀了，自杀的手法仓促，证明事发突然，没有多余的时间给他犹豫。”
　　曾程道：“也就是说，在我们进入之前没多久，这里可能出现过成群结队的大量丧尸？”
　　周廷深说：“不是可能，是一定。”
　　柳苗苗顿时紧张起来，四处张望着，“那么多的丧尸，都藏去哪里了？”
　　“不知道。”周廷深也看了眼四周，很快就在深入探索和保护物资之间选择了后者，“先出去再说。”
　　这一次，几人明显比进来时都警惕了许多。
　　周廷深走了两步，发现时丞没有跟上来，回头叫他：“小丞？”
　　时丞低着头，细碎的刘海遮住了他的眼睛，看不清此刻是个什么表情，“他本来……是可以得到救援的，对不对？”
　　周廷深知道他经历过这种滋味，现在心情并不好受，“没有人能够预知未来，小丞，我们能做的只有减少它发生的次数。”
　　时丞却摇了摇头，“如果丧尸没有突然成群出现，他就不会被逼自杀了，不是吗？”
　　“也不是。”周廷深认真给他分析，“你看他的四肢，早就已经饿成皮包骨头了，在这种精神和肉体都遭受了长时间折磨的情况下，人活着就全靠一口气吊着了，即使他不自杀，也撑不到回基地。何况基地还没有足够的医疗条件支撑他延续生命，死是必然的结果，区别只是早晚而已。”
　　这样的人，通常在看到救援人员出现的瞬间，那口气就会松了，自己给自己宣判死刑。
　　尽管如此，时丞听完，仍是隐忍地咬了咬牙，弯腰把之前换下的衣服盖在了男人头上，用只有自己才听得到的声音说：“对不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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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12
　　回去的路上依旧很顺利，周廷深把时丞交给李大宝后，让柳苗苗和许知朗盯着守塔兵卸物资，然后叫上路寅和曾程去了花园一角。
　　两人刚停步，周廷深就说：“杀了派送员的异能者，今天就在超市里。”
　　曾程也注意到了，“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跟上来的，一路上都很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