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越然这才明白过来，师兄是想要和他同吃一颗糖葫芦，一颗糖葫芦，一人一口，正好能够吃完。
　　一想到师兄将自己当成自己的替身，又喜欢他，这种举动可能让师兄产生误会，程越然便将糖葫芦一把塞进苏一尘的手里。
　　“既然师尊喜欢，那么师尊就拿着吃吧。”
　　“谁说我喜欢了？”苏一尘暗道，我只是喜欢和你同吃一颗糖葫芦，又不是喜欢吃糖葫芦。
　　嘴上虽然这么说，他还是将剩下的五颗糖葫芦吃完了。
　　“师尊，快看，小风车。”程越然买了一个小风车，硬塞进师兄的手中。
　　小风车是竹子编造的，清风一吹，风车便转动了起来。
　　除此之外，程越然还买了杂草编织的蜻蜓送给师兄。
　　“师尊，”程越然快活道，“在我心中，这些东西，和天材地宝，和天级的灵宝一样重要，因为它们可以带给我快乐。”
　　苏一尘珍惜地将程越然送的东西装进储物袋里，伸手抚上程越然的脸庞：“这么一说，你更像他了。”
　　师弟和花善成在人间游玩的时候，是否也像岳关山这样快活？
　　苏一尘想到这里，心中泛起酸味。
　　但转念一想，他如今不正是和岳关山在浏览人间美景、美食、美人吗？也算弥补了他不能和师弟一起浏览人间的遗憾。
　　程越然被师兄抚摸脸庞，有些恍然，小时候，他师兄经常这么做。但当他长大以后，尤其对妖族亲善之后，他师兄就很少对他做这个动作了。
　　两人各怀心事，却像回到了没有嫌隙的儿时。
　　而后苏一尘放下了手，问：“接着我们要去哪里玩？”
　　“带你去看杂耍。”程越然自然而然地牵着师兄的手，往人群聚集的地方走去。
　　“让一让，让一让。”程越然排开众人，走到圈子的最前面。
　　只见一个人脱下上衣，躺在地上，另一个人将一块巨石压在他的胸膛上。
　　“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在场的朋友们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另一个人说完这句话，朝自己的手「呸呸」两下，拿起一把石斧。
　　石斧顷刻间落在巨石上，巨石碎成两片。
　　现场一片叫好声：“好！”
　　零星的铜钱噼里啪啦地扔进他们身前的碗里。
　　他们赶紧起来捡钱。
　　“这就是胸口碎大石。”程越然对师兄说，“你觉得有没有意思？”
　　“我觉得没意思。”苏一尘淡淡道，“你要是喜欢，我一个人也可以表演给你看。别说碎一块巨石了，我胸口叠上十块巨石，我也能一掌拍碎它们。”
　　程越然的脑海中随着师兄的话语，浮现出师兄袒胸露乳，躺在地上，胸口上叠着十块巨石的样子。
　　想象着这幅画面，他忍不住笑了出来。
　　“师尊，你可真有趣。”程越然越来越觉得他师兄还有他前世没有发掘的另一面，“他们是凡人，你是大乘期的尊者，那能一样吗？他们表演好看，你表演就不好看了。”
　　苏一尘笑了笑：“那你喜欢什么，我表演给你看。”
　　程越然仔细想了想：“我最喜欢看师尊舞剑！”
　　“好！”苏一尘果断答应，“这趟回去，我就舞剑给你看，顺便教你四季剑法中的第一剑法——春风剑法。”
　　两人说完，继续观看卖艺人的表演。
　　这次一人拿起火炬，另一人口中含了一口酒，朝着火炬上一喷，火苗顿时蹿了起来！
　　众人纷纷交好，再次投币。
　　程越然最大方，直接拿出十两银子，准确地扔进碗里。
　　苏一尘疑惑了：“这很好看吗？”
　　说着，他在手上凝聚火属性的灵力，他的手上顿时蹿出火苗。
　　“你看，我也会。你要是喜欢看这个，我在无咎峰就可以表演给你看。”
　　程越然闻言，越来越觉得师兄可爱，他前世怎么没有发觉师兄还有这么呆萌的一面。
　　苏一尘凭空在手上蹿出火苗，旁边的人纷纷惊了，大呼：“神仙！”
　　苏一尘怕麻烦，便收了手上的火苗，用法术篡改了周围人的记忆，拉着程越然走出人群。
　　“呼。”苏一尘怕麻烦，直出一口长气，“被人围观的滋味真是令人难受，我们还是低调一点好。”
　　程越然莞尔一笑，刚才是谁凭空变出火苗的，现在又说要低调。
　　“走！”程越然领路，朝一间高屋走去，“我们去吃好吃的，师尊千年没有吃过人间美食了吧？”
　　“的确。”苏一尘有些淡忘了他曾经吃过的东西的味道，也想再次品尝一番。
　　“这是鹳雀楼。”程越然介绍，他之前经常和花善成一起来这里品尝美食，没想到，在和师兄决裂之后，他还有机会拉师兄来到这里一起吃饭。
　　“这是燕京最大的饭楼，里面的旨酒和茶饮令人唇齿留香。”
　　说着，程越然想起了师兄喝醉酒之后的样子，不由得有些脸红，心想：“这次喝酒就算了，品品茶还是不错的。”
　　程越然轻车熟路地拉着师兄走到二楼，喊道：“伙计，给我们来一份酱汁鲫鱼、糖熘饹馇儿、拔丝山药、糖焖莲子、酿山药、杏仁儿酪、小炒蜻蟹、汆大甲、炒荤素儿、什锦葛仙米……（1）”
　　程越然一口气报出了二十多道菜名。
　　“好勒。”伙计道。
　　“对了。”程越然继续吩咐，“再来一碟大红袍，没有泡过的，拿好四个杯盏过来，我亲自泡。”
　　“好勒。”
　　没多久，菜一道道上来。
　　大红袍也拿了过来。
　　程越然在泡大红袍之前，先用温水洁具，而后将杯盏中的温水用消失诀处理掉。
　　他边这么做边解说：“这么做，一是可以去除茶具中的异味；二，有助于挥发茶香。”
　　接着，他掷茶，将大红袍倒入杯盏之中，加少量热水，温润泡茶。
　　“这可以让茶叶舒展，以更充分泡出茶味。”
　　他再将温润泡的茶倒掉，让茶叶静止一会儿：“这叫醒茶。”
　　醒茶过后，他才开始冲泡大红袍，水不没过茶盖。
　　接着出汤到另一个杯盏，他将这杯盏奉给苏一尘。
　　苏一尘接过杯盏，没有立即喝茶，而是放下茶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出无形剑，将剑架在程越然脖颈上，肃然问：“你到底是谁？”
　　岳关山之前不过是炼气期的弟子，不能出太和派。而且对方是长泾镇捡来的孤儿，不可能对燕京这么熟悉，知道鹳雀楼，知道这么多的菜名，知道品茶的具体步骤。
　　“所以，你到底是谁？”苏一尘面色冷峻，“你被谁夺舍了？现在居住在你身体里的到底是哪个大能？”
　　作者有话说：
　　（1）来源于报菜名。


第13章
　　程越然不知道自己哪里暴露了，只好尽力装作疑惑的样子：“师尊为何有此一问？我就是我啊，我是岳关山。”
　　“岳关山是孤儿，被明思堂的人捡到太和派，后入羽仪峰做杂役。他一直停留在炼气期，没有到筑基期，不能出太和派。他一直居住在长泾镇，对燕京不熟悉，更不能像你一样报出一长串菜名，还懂品茶。”
　　苏一尘将自己知道的信息一连串说了出来，手中的剑稳稳地架在程越然脖子上。
　　程越然想了一下，淡然答道：“师尊，我是履霜峰的小师妹带我出来玩的，我才知道这么多关于燕京的信息。”
　　“是吗？”苏一尘将剑收起，取出联络符，将修长纤细的手指点在「白雨霏」这个名字上，而后注入灵力。
　　很快，联络符里传来白雨霏的声音：“苏长老，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想询问一些关于岳关山的事情。你有没有带他出太和派，来燕京玩过？”苏一尘温柔地问，对待后辈，他向来温厚。
　　“有啊。”白雨霏笑着回答，“我带他去燕京，看了江湖艺人胸口碎大石和喷火，还买了糖葫芦、竹风车、蜻蜓，还去鹳雀楼吃了二十多道菜，品了十几种茶。”
　　随着白雨霏的声音传来，程越然心中高高悬起的剑才终于落下，没想到他随口一说，就被验证了，这真是天助他也。
　　“苏长老，除了问这些，你还想问什么吗？”白雨霏的声音甜甜的，很容易让人听声音就喜欢上她。
　　“没了，打扰你了，你忙你的去吧。”苏一尘松了口气。
　　“好的。”白雨霏说完，掐断联络符。
　　“对不起。”苏一尘带着歉意，温柔地注视着程越然，“关山，是我误会你了。你对燕京这么熟悉，都是因为雨霏带你来过这里。你陪我，使劲想办法让我开心，我却误会你，是我不对。”
　　“师尊也是警惕，这是好事。”程越然心有余悸，他的身份差点就被师兄拆穿了。
　　虽说随着这几日跟师兄的相处，他不认为师兄会加害他，但他也不想和师兄袒露他的身份。
　　“对了，师尊，你误会我，是不是该赔偿我什么啊？”程越然俏皮地眨了一下眼睛，压下心中的心虚。
　　“好。”苏一尘坦然答应，“你想要我怎么赔偿你？”
　　“我听闻师尊擅音律，不如师尊演奏一曲古琴给我听，当做赔偿如何？”
　　“这有何难？”
　　苏一尘宛然一笑，当即祭出一把古琴，搁在自己的腿上，演奏了起来。
　　他演奏的这首曲子名叫《春风》，迥然别于古琴的优雅恬淡，充满了异域风情。
　　初始，琴声悠扬，紧接着快了起来，古琴的各种指法，擘、托、抹、挑、勾、踢、打、摘，跪、带起、罨、推出、爪起、掐起、同声，吟、猱、撞、唤、进复、退复、分开等等都运用了进去。
　　在快速过后，琴声又慢了起来。
　　慢了过后，琴声又快了起来。
　　一首曲子，快慢节奏有序。
　　到了尾声，程越然还意犹未尽。
　　直到雷鸣般的掌声传来，打断了程越然的回味。
　　没想到这一曲《春风》，令一楼二楼所有食客，都对曲子营造出的那个异域心向往之。
　　“本来想低调的，没想到师尊的光芒还是遮掩不住。”程越然调侃，“师尊的曲艺比起传闻中的天下第一琴师戚亦然来，也不差分毫。”
　　“那还是差远了，你没听过戚亦然的琴声，他的琴声能够令万物瞬间生长，也能令万物瞬间凋敝。”苏一尘谦虚道。
　　程越然当然听过戚亦然的琴声，对方的琴声融入灵力，自然能够改变万物。但单从技法上来说，师兄在古琴的上的造诣不必戚亦然差。
　　他也好几百年没有听过师兄弹琴了，今日一听，师兄的琴声还是那么令人惊艳。
　　弹完琴，有人摇着纸扇上来搭讪：“公子刚才一曲扣人心弦，不知能否有幸与公子结交？”
　　苏一尘为了防止别人搭讪，直接用法术抹除了当场所有人的记忆。
　　上来搭讪的人挠挠头：“我上来是为了干什么？”说着，重新走到楼下。
　　“师尊的琴声如此惊艳，师尊一定时常练习吧？”程越然问。
　　“的确，”苏一尘点点头，柔声道，“我每日必然抽出半个时辰来练琴，没有一日……”
　　说到这里，他想起了自己参加师弟葬礼和醉酒的事情，便改口：“除了参加师弟葬礼和醉酒的那两日，其余每日都会练琴。”
　　谈到练琴，苏一尘便微笑着多了几句话：“这琴音，一日不练，自己知道；两日不练，内行人知道；三日不练，所有人都知道了。”
　　“那师尊以后练琴的时候，我能否在场？”程越然十分欣赏师兄的琴声，想要时时刻刻听见。
　　他喜欢一切美好的事物，包括音律。
　　就连他的宿敌戚亦然，他也十分欣赏对方的琴音。
　　“不可以。”苏一尘板起了脸，“你要时时刻刻练剑，直到体内灵力用完，再去打坐吸收灵力，等灵力充满全身灵脉的时候，再去练剑，如此循环。”
　　“知道了。”程越然乖乖地点头，一副听话好徒弟的样子，心中却暗想，师兄这是想要将他往前世自己的方向培养啊。
　　前世他就一直练剑，没有一刻停歇，直到大乘期，才出山门去五大□□大洲闯荡。
　　“对了。”苏一尘状似不经意地提起，“你对白雨霏的感觉怎么样？”
　　“师姐她很照顾我。”程越然自从知道师兄喜欢他之后，就懂得了师兄的小心思。
　　师兄这是吃味了，没想到师兄会吃一个百岁孩童的醋——没错，在程越然眼中，即便白雨霏已经一百多岁了，也还只是个孩子，毕竟他自己已经是一千多岁的老妖怪了。
　　程越然故意道：“师姐她长得很貌美，声音很甜，又天赋异禀，在百年之内结丹，心思纯善，讨人喜欢。”
　　苏一尘压住心中的醋意，饮了一口大红袍：“那白雨霏也讨你的喜欢吗？”
　　程越然看到师兄明明吃味，却故作淡定的样子，心中偷笑不止。
　　“当然也讨我的喜欢。”程越然憋着笑，声音中止不住的笑意，“谁会不喜欢白雨霏？师尊不就很宠她？整个太和派的长辈都很宠她。”
　　苏一尘听到「当然也讨我喜欢」这句话，顿时脑海中嗡嗡嗡一片响，心情再也平静不下来。
　　他想过慢慢和程越然培养感情，但他忽略了一点——万一程越然喜欢白雨霏呢？
　　“那你喜欢白雨霏？”苏一尘手微微有些颤抖，将装着大红袍的杯盏放在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