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声一出来的时候，全场静默，大家都把目光从苏一尘身上移到了戚亦然身上。
　　戚亦然平常演奏曲子都全身心投入，这次他却间或看了几眼程越然。
　　好在他技艺娴熟，就算看程越然的表情，也不影响他的演奏精妙。
　　这一曲当真演奏出了青山绿水，渔人在船上醉酒高歌的场景。
　　一曲将毕，在场的人与妖都回味悠长，恨不能再听一遍。
　　戚亦然见好就收，问：“如何？”
　　程越然评价道：“技艺有余，情感不足。”
　　其余人与妖听到程越然的话，都觉得他太苛刻了，这么好听的曲子，怎么可能情感不足？
　　但见戚亦然点点头，赞同道：“我确实没有投入情感。”
　　他的心思都在程越然身上，拼命想要取悦对方，这曲子能完整弹下来，也亏得他练习得够多。
　　“你是懂曲子的人。”戚亦然颇有种高山流水遇知音的感觉。
　　当初他和程越然对打，程越然总能使出和他曲子意境对应的剑法。
　　不然以他的性格，和程越然打一次就够了，怎么可能一直打上千年？
　　程越然虽有不满，但更加好奇戚亦然这样的高手，怎么会无法投入感情在曲子中。
　　“是谁影响了你吗？”
　　戚亦然闻言，心中苦笑，嘴上却不能承认，只说：“头一次在这么多人与妖面前演奏，不太习惯。回仙尊府后，我只弹给你一个人听。”
　　「只弹给你一个人听」这句话有点太过亲密，让程越然眉头一皱。
　　“不用了，你愿意弹就弹，不愿意就算。”
　　“我自然是愿意的。”戚亦然不假思索道。
　　他回得太快，让程越然更加有点说不出来的感觉，不说多么难受，肯定不好受就是了。
　　“对了。”戚亦然见程越然眉头皱起，立马识相地转移话题，“你师尊也会演奏古琴，他弹得如何，与我相比？”
　　程越然回忆最近一次听师兄弹琴，那是在燕京城鹳雀楼里，对方演奏的高难度的古琴曲《春风》，充满了异域风情。
　　程越然想了一下，如实道：“苏一尘他演奏古琴曲，要么不演奏，一演奏就十分投入，感情充沛，旋律精妙，令人沉醉。”
　　话说到这里，程越然想，他不用继续说下去，戚亦然应该也明白他的意思了。
　　戚亦然一听就懂，心中暗恨，面上带着淡淡的微笑：“来日你再听我弹琴，保证你有不同的看法。”
　　“来日之事，来日再论。”
　　程越然没有太给戚亦然面子。
　　只有一旁给纯阳男子治疗的苏一尘听了程越然的话，更加坚持了一个信念，自己以后每天至少要抚琴一个时辰，以保持技艺的娴熟。
　　苏一尘微微勾起嘴角，原来在师弟心中，他也不是全然没有优点的，至少他弹琴很好听。
　　可一想到，以后师弟可能再也不愿听他弹琴，而愿意听戚亦然弹琴，他胸口就像有一块大石头堵着，无法疏通。


第58章
　　程越然在一旁与戚亦然聊天, 直至苏一尘将纯阳男子治疗苏醒。
　　这时候，程越然瞥了苏一尘方向一眼，看的也不是苏一尘, 而是那个纯阳男子。
　　纯阳男子缓慢地睁开双眼, 疑惑道：“我这是在哪里？”
　　“你在三重天旸谷。”苏一尘柔声答道。
　　“我怎么会出现在旸谷？这里灵力肆虐, 我是万万到不了的……”
　　不等他说完, 程越然便凑了上去，解释道：“你是被詹远骗了, 他拿你当做气运阵法的阵眼，用你和严幕的生命力来启动阵法。”
　　“怎么会？”男子不愿意相信程越然的话，“詹远对我极好, 他是君子，怎么可能会献祭我，把我当成气运阵法的阵眼。”
　　“是真的。”苏一尘见程越然靠近, 心中好受一些。
　　但他一想到, 对方靠近自己，不是为了和自己说话, 而是为了另一个长相精致的男子，心中便忍不住醋意大发。
　　“詹远已经被烧死，他犯下的罪行，你要看吗？”程越然问男子。
　　“什么？詹远已经死了？”男子大受打击的样子。
　　程越然见他不肯相信，便将当时的情形还原给他看。
　　詹远承认自己烧死妖族, 加上苏一尘当初还原詹远说气运都归他的景象。
　　男子在这些事实面前，不得不接受詹远是个妖渣。
　　“容我缓缓。”男子捂着胸口, 大口喘气。
　　“你想缓缓, 老娘缓不了了。”柯冬灵终于出声, “你和苏一尘都是我在庇护, 才能不受旸谷灵力的侵蚀，我很吃力的好吗？你们有话快点说，有情绪快点恢复。”
　　“我来吧。”程越然对柯冬灵点点头，搀扶着长相精致的男子，将他纳入自己的庇护之下。
　　柯冬灵这才松了一口气，只保护苏一尘一人，她还是吃得消的。
　　这时候，苏一尘大为吃味。
　　师弟竟然宁愿选择保护一个素未谋面的男子，也不愿意保护他。
　　但他想到自己对师弟犯下的罪行，又觉得师弟的做法理所当然，不由得心中一片苦涩。
　　程越然指了指苏一尘，对男子道：“是他治疗了你，你才能够醒来。”
　　男子点点头，对苏一尘道谢：“多谢这位道友，不知道友姓名。”
　　“我叫苏一尘，字无形，是太和派无咎峰峰主。”
　　“原来是苏盟主！”男子有点惊讶，“我叫潘解舒，是合欢宗欢钰风的弟子。”
　　“你现在这样，肯定无法自己回合欢宗，我送你回去吧。”程越然提议道。
　　“那就多谢道友了。”潘解舒将自己全力靠在程越然身上，以缓解自己身上的疼痛。
　　苏一尘见程越然对待刚见面的潘解舒如此之好，而对待自己如此冷淡，心中痛得死去活来。
　　“剩下来的妖族，还请师尊处理了，毕竟师尊才是人妖联盟的盟主。”程越然说这句话的时候，转身离去，交代后事，却没有看苏一尘一眼。
　　程越然御剑载着潘解舒超人间而去。
　　几个时辰后，两人落在瀛洲上空，继而朝着东胜大陆而去。
　　天黑了又白，两人才停在合欢宗外面。
　　“合欢宗到了，我就送你到门口，你自己进入吧。”程越然才不愿意再见到欢钰风，再次见到这个对他有些扭曲感情的人。
　　可不等他和戚亦然等一行人与妖离开，就传来了欢钰风的声音。
　　“来了合欢宗，哪有这么容易就走。”
　　话音刚落，一阵雾气出现在程越然眼前。
　　“这是迷雾阵。”潘解舒说道，“是一个渡劫期大能留下来，专门赠给我师父的宝物。”
　　程越然一听是渡劫期的大能留下来的阵法，心中顿时凉了一截。
　　“当初就是你们盗走了我苦守百年的夺魂玄精，如今你们要如何偿还呢？”
　　欢钰风的话语中带着瘆人的疯魔笑意。
　　程越然这时候想要和戚亦然、张雅宁等人练手破解阵法，可他伸手一捞，身旁哪里还有什么人？
　　“戚亦然？！”
　　“张雅宁？！”
　　程越然用灵力传音喊了两声，都没有得到回应。
　　“你小子进阶神速，还不是多亏了我的夺魂玄精……”
　　随着欢钰风的话音落下，他的人渐渐出现在程越然身前。
　　雾气蒙蒙中，他眼尾的那颗红痣越法显得鲜艳亮眼，他美艳秾丽，是让人一眼移不开视线的那种长相。
　　欢钰风身着一袭糜红色长袍，露出两片锁骨与一大片胸膛，看起来颇为诱人。
　　但这诱人的皮囊下，隐藏的是蛇蝎的心肠。
　　“我合体期圆满，因为不与人双修，只靠着练习鞭法，进益缓慢，想靠夺魂玄精进阶大乘期。没想到，我守了几百年，还是便宜了你小子。”
　　欢钰风伸出右手，掐住程越然的下颔。
　　程越然发现，他居然动弹不得，这个迷雾阵竟然有这么厉害，不愧是渡劫期大能制作出来的。
　　“如今我要把你当做炉鼎，你应该没什么意见吧？”
　　说话间，眼前的景象变成了合欢宫，两人躺倒在床上。
　　“你放心，我只吸取十株夺魂玄精的功力，不会多的。”
　　欢钰风体贴地脱下两人的穿戴。
　　……
　　“你说你，怎么偏偏与程越然长得这般像……”欢钰风仔细打量起程越然的样貌来，“还偏偏和他一样，喜欢插手妖族的事情。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妖族威望有多高？和当年的程越然也相差无几了。”
　　程越然厌恶地看着欢钰风，看着这个害死他的人之一。
　　他厌恶欢钰风前世没有明说对他的喜欢，不然他就会早早斩断这段孽缘，也不至于让欢钰风沉迷至此。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欢钰风皱了皱他秀丽的长眉，“就好像程越然真的得知了我喜欢他，然后厌恶我，想要远离我的样子……”
　　程越然听着欢钰风自言自语，心中厌恶更深切。
　　“不……我受不了这样的眼神！”欢钰风抬起手，想要打程越然一巴掌，可看看对方的面貌，又舍不得。
　　“你小子真是好运，长得和程越然这么像，像到我都不忍心打你了。”
　　欢钰风说着，亲了上来。
　　他的一双红唇，先是落在了程越然的额头上，紧着是眉毛、双眼、鼻梁和嘴唇。
　　“没有见到过程越然，我还以为自己拥有世上无双的样貌。可见到他之后，我才发现，人外有人。”
　　欢钰风的气息吐在程越然的右颊上。
　　这场面，配合着飘动的床幔，显得旖/旎暧/昧。
　　“我想好了，看在你长得这么像程越然的份上，就不榨取你的修为，将你当做炉鼎了。”欢钰风觉得自己做出了一个伟大的决定，“我要和你双修。”
　　“滚！”忍到现在，程越然终于开口说话。
　　“嘘……”欢钰风将修长的食指贴在程越然的双唇上，“这个时候，别说败兴的话。”
　　程越然还想开口，却发现自己无法出声，于是只能恨恨地盯着欢钰风。
　　“我说过了，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欢钰风拿出自己的腰带，将程越然的双眼覆盖，“这样，我就来看不到你带着恨意的眼神了，我就可以想象你是带着爱意的。”
　　欢钰风开始动作。
　　“上一次和你双修之后……我念念不忘……”欢钰风吃力道，“既然程越然死了……没错，是如我所愿地死了……那么得到一个赝品也不错。”
　　程越然心里暗骂：“变态。”
　　但欢钰风不愧是合欢宗宗主，技巧高超，令程越然很快没有别的想法，只一味地沉浸在欢愉中。
　　“你看，你明明也很享受，对不对？”欢钰风调笑道，“装什么正人君子……程越然也是，明明很喜欢和我欢/爱，可每次都不愿意多停留，灵力用尽就走。”
　　欢钰风说着说着，停了下来。
　　语气也变得低落起来。
　　“从来只有他来找我的份，没有我找他的时候。我都能够想象，我要是突然去找他，他会有多惊讶。我怕他疑心我喜欢他，从来都是在合欢宗等他上门。”
　　程越然听着不觉得欢钰风可怜，只觉得不耐烦。
　　他不觉得自己亏欠了欢钰风。
　　“有时候快，一等几年，他就来了……有时候慢一些，他隔几十年才来……最多一次，我闲来无事数过，他过了一百五十三年又两天才来找我……”
　　程越然恨铁不成钢，心道：“我不来找你，你就不能换个人喜欢吗？何必吊死在我这棵歪脖子树上？”
　　“那一次，我觉得自己真是犯贱，每一天醒来都给自己一个巴掌，恨自己不争气，不能忘记程越然……”
　　程越然听得心惊胆战，这有点太过了吧？
　　“渐渐地，我的爱越来越扭曲，我爱程越然有多深，恨他就有多深。爱他爱到能为他付出生命，恨他恨到他去死！”
　　说到这里，欢钰风疯狂地笑了起来。
　　笑声在空空荡荡的合欢宫中不断回响。
　　他笑了很久，才终于停下来。
　　“可我也只是希望程越然去死，只是希望而已啊，没想到他真的死了。程越然怎么会死？这件事我百思不得其解……”
　　程越然无力地想：“还不是被你们铸剑的五人两魔一同害死了。”


第59章
　　“我亲眼见证了他的死亡, 他本可以在杀死魔剑后全身而退，可在最关键的时刻，他的剑停住了, 这导致了他的死亡。”
　　欢钰风提起这件事来, 语气恨恨。
　　“我一定要找出, 是谁在他的本命剑上动了手脚, 为他报仇雪恨。”
　　程越然听得好笑，心想：“那你现在就可以去死了。”
　　欢钰风双手捧着程越然的脸：“你和他长得这么像, 莫非是上天补偿我的？我从前就很想将程越然据为己有，可他修为远胜于我，我无法做到。但我可以制服你, 让你一直躺在合欢宫内。”
　　程越然心中升起无限的厌恶，他讨厌被人囚/禁。
　　他想要反抗，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只能任欢钰风施为。
　　欢钰风说到这里, 就不说话了，开始缓缓动作。
　　这场欢愉结束后, 欢钰风解除了程越然的禁言，问：“你有什么想说的？我看你刚才也很享受。要是你乖乖跟了我，我就放你自由。”
　　“欢钰风，你喜欢程越然，为什么还要找替身？”这是程越然一直不明白的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