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我们这是第一次见面吧？干嘛下手这么狠啊？”
　　“你叫什么名字？有雌虫了吗？没有的话你看我怎么样？不过可能你要多等我几年了，我还有二十年才成年。”
　　“嘶，这么说好像确实长了一点，你要是不介意我们以后没有崽子的话，现在也可以啊，我不介意的。”
　　“哎，你差点打到我了，你平时都这么凶的吗？那看来你只能娶我了，其他雌虫一定会死在你手上的。”
　　……
　　千桦逼逼赖赖得很开心，陈言玉打得很专心，只有尺池有点心塞，他已经看不懂眼前的情况了。
　　说千桦正常吧也说不上，正常崽子不可能能扛住陈言玉的这种攻击，还有心思说话。
　　可说不正常也谈不上，毕竟千桦到目前为止，还没表现出屠夫倾向，似乎就只是脑回路有点不对而已。
　　陈言玉不一会儿就不耐烦了，他用精神力构建了一个牢笼，然后快速收紧了起来，千桦在里面插翅难逃。
　　既然逃不了，千桦就不逃了，他停下来笑看着陈言玉，说道：“你为什么这么对我？我什么也没干。”
　　陈言玉对千桦这副万事随意，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样子极其厌恶，但他依旧什么都没说，而是转头对着尺池说：“那我就把他带走了？”
　　尺池看着被固定住动弹不得的千桦，到底是问了一句：“你是永生族吗？”
　　千桦想耸耸肩，陈言玉的精神力死死锁着他，于是他失败了，但他既不生气也不气馁，而是依旧笑着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可我好像确实跟鞘翅族不太一样，可能我就是你说的永生族吧。”
　　尺池看向了陈言玉，陈言玉回看他，说道：“我不可能放过他。”
　　尺池说：“可他什么都不知道。”
　　陈言玉冷笑了一声，说道：“你又知道他不是装的？即使他现在真的不记得了，你看看他现在的样子，有半点普通崽子的意思吗？他迟早会变成他原本的样子的。
　　尺池你不怕死在他手里吗？即使你不怕自己死在他手里，你不怕爵和聪死在他手里吗？你不怕赢魅被整个覆灭掉吗？”
　　尺池还没来得及说话，千桦就开口说道：“我不会杀了聪的，他身上有你的味道，我不会做真的让你生气的事。”
　　尺池心中一沉，千桦没否认会弄死他和爵、覆灭赢魅，看来是真的起过这样的念头，千桦远不像他表现出的那样调皮无害。
　　见尺池不说话了，陈言玉就当他同意了，于是陈言玉举起了一把刀，刺向了千桦的脖颈，同时对千桦说道：“再也不见。”
　　刀入血肉、骨断血流，千桦眨了眨眼睛，依然笑着，艰难地说道：“虽然……不知道为……为什么，你这么……这么恨我，但你做的事情一定……一定没错，我……我向你道……道歉。”
　　千桦目光真挚、笑容温和，尚处于幼年期的身体被刀贯穿，嘴里却还在道歉，似乎即使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也依然愿意去承受其他生物对他的所有恶意。
　　这一刻即使是尺池都感觉到了一阵动容，他想着陈言玉是不是搞错了？这万一就是一个不那么正常的崽子，而不是那个屠夫怎么办？
　　陈言玉眼神微动，却毫不留情地拔出了刀，任由千桦倒在地上变成一具尸体。
　　尺池想要伸手将千桦抱起来，却被陈言玉拦住了，陈言玉说道：“永生族不死不是真的不死，是即使死了，也会死而复生。”
　　尺池看向了陈言玉，问道：“那如果他一直没有活过来，是不是就证明你认错了。”
　　陈言玉矢口否认：“这不可能，我不会认错他。”
　　尺池问：“万一呢？万一他自己活不过来，你能救他吗？”
　　陈言玉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道：“他不可能死，我的身体里有他的血，所以他无论如何都能活过来。”
　　尺池一愣，然后皱眉问道：“你身体里是有那个屠夫的血，还是有千桦的血。”
　　陈言玉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倒在血泊里的千桦发怔，他真安静啊！安静得就像当初躺在自己怀里的他一样。
　　陈言玉的眼神开始恍惚起来，他以为自己忘了，他以为自己再杀掉这家伙的时候绝不会再有什么多余的感觉了，他以为自己已经获得了新生。
　　但当熟悉的面孔再次出现，再次倒在血泊里，他依然不受控制地想起了以前的事情，他以为自己忘记的回忆瞬间翻涌而来，彻底淹没了他。
　　他记得这家伙当初躺在他的怀里笑得一派天真，记得这家伙纠缠着挂在了他身上，记得这家伙抚摸着肚子抱怨永生族没办法孕育后代，否则他们两个的崽子早就满宇宙飘了……
　　最终记忆再次被红色覆盖，饥饿、瘟疫……四处蔓延、他们两个养育过的崽子瞪大了双眼死在他的面前，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记得承载他们回忆的地方被一把火烧成了灰烬、更记得曾经恩爱缠绵的家伙生生剥了他的皮。
　　当曾经吊儿郎当挂在他肩膀上的脚踩进了血泊、当曾经柔韧有力地缠在他腰间的腿成为死神的镰刀、当曾经颤抖着攀在他后背的手沾满了鲜血、当曾经贴着他的脸颊吐出甜言蜜语的嘴唇成为阴间索命的判词……他当时收到的冲击简直就是毁天灭地的。
　　很快，千桦重新开始起伏的胸口唤回了陈言玉的注意力，他从记忆中逃出来后，再次变得冷酷无情起来，他蹲下来看着虚弱地睁开眼睛的千桦问道：“是滚？还是死？”
　　千桦扯出了一个笑容，说道：“你让我跟你走我就离开，否则你休想。”
　　陈言玉摇了摇头，说道：“不行，我们两个不会再见了，我也不会给你乱来的机会。”
　　千桦露出了一个无可奈何的笑容，然后轻声说道：“那没办法了，请你杀了我吧。”
　　陈言玉的手落在了千桦的脖子上，随着一声：“如你所愿。”一阵清脆地骨碎声响起，千桦再次失去了生命体征。
　　尺池从千桦活过来开始就处于一种有点飘飘然的状态，这世界上居然真的有起死回生，还在他面前上演了。
　　然后他就再次被千桦和陈言玉那诡异的交流震到了，跟他们比起来，他和爵的相处方式简直就是甜蜜又温馨，至少爵从来没有捏碎过他的脖子！
　　陈言玉捏碎千桦的骨头后，站了起来，然后对尺池说道：“我会把他带走，也会处理好他，不出意外，你们不会再见到他了。”
　　尺池点了点头，说道：“好，那爵跟聪？”
　　陈言玉回复道：“千桦不在了，这里就是安全的，你把他们接回来吧。”
　　之后，尺池就把爵和聪接了回来，聪在知道陈言玉要带走千桦，而且千桦不会再回来之后，立刻就大闹了一场，说什么都要千桦回来。
　　尺池和爵手足无措，不知道怎么跟聪解释这件事，然后闹着的聪就吃了一顿陈言玉的竹板炒肉。
　　可聪这一次没哭，他等着那双跟尺池极像的眼睛，含着泪说道：“你打我也没用，我不会让你带走千桦的。他不是坏虫，你才是坏虫，我讨厌你！我不爱你了，不是现在不爱了，是以后都不爱了，我讨厌你，你是坏虫！！！”
　　陈言玉高举的手颤抖起来，他透过聪的眼睛看到了另一个人的眼睛，那人的眼型和聪的眼型完全不同，可里面都有着一样的坚持和倔强，还有对同一个生物满满的信任。


第148章 丧病
　　聪一脸蒙地被陈言玉搂进了怀里，感受着陈言玉颤抖的身体，年幼的他有些不知所措。
　　尺池走过去，拍了拍陈言玉的肩膀，喊道：“三雄兄。”
　　陈言玉被他提醒了一下，回过了神，他收敛了表情，伸手摸了摸聪的头，说道：“你还小，等你长大就懂了。”
　　聪还想问话，就被爵扛起来，强硬地抱走了。
　　爵和聪离开后，就只剩下了尺池和陈言玉。
　　尺池看着精神有些恍惚的陈言玉，问道：“三雄兄要不要休息一下。”陈言玉的表情很不好。
　　陈言玉摇了摇头，说道：“不用，大雌兄要结婚了，我需要赶回去帮忙，就不多留了。千桦，我也带走了。”
　　尺池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我的嘴巴很严，如果三雄兄需要，我可以当你的树洞。”
　　出乎尺池意料的是，陈言玉犹豫了一下之后，就说道：“也好，这些事我忍了太久了，跟谁说好像都不太合适，但这些事说出来也许会更好。”
　　尺池摆出一副愿闻其详的样子，陈言玉继续说道：“永生族最大的优点是永生，最大的痛苦也来自于永生，我不记得我是怎么出生的了，只知道自从有意识开始我就在流浪。
　　从一个种族到另一个种族、从一个国家到另一个国家、从一个星球到另一个星球，我从来没有停下过。
　　我见过交心挚友的死去、见过沧海变桑田、见过许多个朝代的更迭、见过世界上最真诚的感情、也见过世人最丑恶的嘴脸……
　　见识过太多东西后，我渐渐变得毫无感情，或者说麻木不仁起来，我就像一个行走的记录仪，记录着一切事件，却不参与其中，我看着他们哭、他们笑，心里却毫无波动。
　　我以为这种情况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这个宇宙毁灭，或者我毁灭，但我在一个古老的世界里里遇到了一个人。
　　我当时刚落到那颗星球上就被原住民抓住了，哦……我当时用的飞行器刚刚坠毁，我花了好几天才复活过来，虚弱到没有任何反抗能力。
　　那些人以为我的飞行器是流星，以为我是怪物，在烧死我无果之后，他们决定要把我送到他们的帝都去，让他们的圣皇决定我的命运。
　　我之前死过很多次，遇到他们的时候已经麻木了，我靠着牢车放松自己，对自己的未来没有任何紧张、期待……等感情。
　　到了他们的帝都之后，他们的圣皇亲自来接我了，他打开了牢车，在众目睽睽之下，亲手拉着我回了皇宫，将我安置到了他旁边的宫殿里。
　　当时我有些奇怪，却并不深究，因为我实在是提不起什么兴趣来，可我想要置身事外，他却不愿意。
　　自我入了皇宫之后，金银财宝、锦衣绸缎、名家书画……流水般地送进了我的住处，他对我笑的温和，说‘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只能把我最好的东西送给你，希望你喜欢。当然，不喜欢也没关系，我会想办法给你把你喜欢的东西弄来的。’
　　我当时冷眼看着，那些东西实在是不足以打动我，对于一个永生族来说，那些东西和一把沙、一捧土没有任何区别。
　　三天后，我被他封为尊皇，与他平权共享天下，天下震动，如流水般地奏折送进了皇宫，臣子们在宫殿外跪着，活活跪死了好几个。
　　一向纳谏如流的他却异常强硬，说‘普天之下皆为吾责，唯他是吾心之所向。’死活不松口不说，还将我护得死死的，没有任何人能来找我的晦气。
　　从此，有他的位置的地方就有我位置，他有的东西我也一定会有，他没有的东西我也有，入宫十年，我是一点苦头都没吃过。
　　后来他对他的这个做法的解释是，他想留我在皇宫里陪他，可其他名头，哪怕是皇后，他都觉得我委屈了，所以只能给我封帝。”
　　说到这里，陈言玉的表情不由自主地温柔了很多，即使他们后来的结局不好，陈言玉说到那人的时候，也还是忍不住会笑。
　　尺池扬了扬眉，他还是第一次看到陈言玉露出这个表情呢！
　　可很快，陈言玉就收敛了情绪，继续说了下去：“总之，我们就这样生活了下去，他掌管着国家大事，我则是做我自己感兴趣的事，如果我做的事对国家有益，他也会在征求我同意后将这些东西推广出去，还会帮我宣传名声。
　　渐渐地，原本诋毁我的人也慢慢接受了我，双皇共治的美名传遍了天下，我也被他事无巨细的体贴打动了，开始从一个没有感情的记录者变成了一个参与者。
　　第五年的时候我们真正地在一起了，他……很热情、很贴心，我没在脑子里想过完美恋人的样子，但我想世间最好的恋人也不过如此了吧。
　　我想记住他、我想留住他，但我也知道时间是最可怕的东西，它会改变一切，如果我继续活下去，或者我们继续活下去，那一定不会有好结果的。
　　所以最后我的选择是我要想办法摆脱永生族的身份，永远留在那个世界，和他生同床死同穴。
　　接下来的几十年，我们就和世间的普通恋人一样做着他们做的事情，我们还一起养了好多个崽子，从里面选一个接了我们的班。
　　同时我还在用尽办法地去摆脱永生族身份，只要有这个可能，不管有多恐怖我都一定要去试一试，可我失败了，我根本无法死亡。
　　那里的生物的生命只有几十年，最多不过百余年，我很快就活到了那里人类的该死的年龄，但我却依然年轻，到了后期我已经把自己藏起来了，因为只要他们看我一眼，就能知道我的不对劲。
　　可他没那个能力，他会衰老、生病……他变得垂垂老矣，然后他躺在我的怀里断气了，巨大的悲伤笼罩了我，可我依然没有办法随他而去。
　　我只能用特殊办法保护好他的身体，然后带着他的身体四处流浪，直到三年后的一天，他睁开了眼睛，并且重回青春。”
　　说到这里的时候，陈言玉没了笑容，他闭上了眼睛，仰头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其实事情到了这里已经不对了，但我太沉迷于和他的感情了，于是只沉寂在他回归的喜悦中，刻意忽略了他的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