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穗穗顿时出了一身冷汗,赶紧掏出手机查了查。
《骸骨医生外传:深夜惊魂》的导演栏上确实明确写着“宁秋白”三个字。
这部被小众爱好者们追捧为近十年最优秀的恐怖片的电影剧情很简单,甚至一开始的名气都是靠着作为《骸骨医生》的外传吸引人的。
但是上映之后,一场放映期能坚持看完全程的观众寥寥无几!
大多数都像叶穗穗一样看了没多久就承受不住那种巨大的精神压迫,早早退场。
以至于能看完一整场成了在网络上吹嘘的资本,因此吸引了更多的人的好奇心,导致《深夜惊魂》难得的第二周票房比首周高几倍的情况。
在不能大规模宣发的恐怖片领域,这部电影可谓出名了。
叶穗穗小心地观察着负责招待他们的几个工作人员,发现他们虽然性别相貌各异,但是脸上挂着的却都是一模一样的笑容……
这让叶穗穗从心脏中涌起一股寒流,感觉屁股下的座椅上像有一根刺。
另一位工作人员不知道察觉到了什么,转过头对她露出了一个完美得令人恐惧的笑容。
叶穗穗手一抖,新买没多久的手机“啪嗒”一下摔在地上,屏幕磕出了几道裂痕。
她、她不会进了什么□□窝点吧?
她顾不上心疼,站起身故作镇定地道:“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事,得先离开了。”
那工作人员带着笑容走近了一些:“叶小姐着急吗?我可以去和导演说说,让叶小姐插个队。”
叶穗穗愈发心慌:“不用了,我很着急……”
就在这时,另一个工作人员从门后探出头,用同样的笑容道:“巧了,张先生已经面试完,赵小姐有事离开了,叶小姐,到你了。”
叶穗穗一愣,转头看了一眼,才发现竟然只剩下她自己了。
其他人呢?!什么时候不见的?
看其他工作人员似乎要聚拢过来,叶穗穗按住颤抖的手,怀着巨大的忐忑向门内走去。
导演宁秋白和传说中的一样年轻,甚至模样颇为清秀。只是叶穗穗完全没有欣赏的想法,只顾着不动声色地打量有没有血迹什么的。
宁秋白做了个自我介绍,翻开剧本:“你尝试扮演一个被暴徒袭击的无辜群众。”
话虽如此,宁秋白其实对这些金丝雀没有太大的指望,只等着应付过去赶紧收工回家。
但没想到这位叶穗穗小姐的演技竟然不错,将一位突然遭到袭击的普通人的惊恐畏惧表现得淋漓尽致,尤其发白的脸色和颤抖的下唇,让叶穗穗简直像真的在恐惧一般。
没想到真的可以挖到宝!
宁秋白很惊喜地站起身,上下打量着叶穗穗,内心又有点遗憾:可惜这部电影能在现实中拍摄的部分都是一些边缘角色……
对于有实力的人,宁秋白不太在意叶穗穗之前的傲气,留下了叶穗穗的联系方式,让工作人员——怨魂之一把人送出去。
不知道为什么,叶穗穗走的时候,宁秋白感觉对方好像有点腿软又有点庆幸。
他疑惑地问旁边负责记录的另一个工作人员:“叶穗穗有什么问题吗?”
低血糖之类的?
同样是怨魂控制的人偶打了个饱嗝,摇头道:“大概空调开太热头晕吧。”
宁秋白疑惑地摸了摸下巴,没往心里去:“下一位。”
……
面试过一轮,除了还算有天分的叶穗穗,其他人都不合格。
而叶穗穗回去之后很快发来联络,遗憾地表示她身体不大舒服,可能要出国做个体检,不能和宁秋白合作了。
宁秋白同样表达了遗憾,表示日后有机会再合作。
处理完这些工作上的事情,宁秋白放下手机,看向了再自己面前站好的一排NPC们:“现在我们来投票,赞成搬家去盛鸣那里的,站在我的左手边;反对的站在我的右手边。”
塞歌抱起选择之书,乖巧地站到了宁秋白的左手边;美德之书翻了翻书页,塞歌点点头,把它也带了过来。
小黑龙毫不犹豫地飞到了宁秋白的右手附近,瞪大了眼睛,大有“你敢搬过去我就咬你”的意思,还用尾巴勾着骨三七七一起过来;骨三七七手指敲了敲脑壳,同样跟了过来;怨魂则在一开始就出现在了宁秋白右手侧。
杨不韪提前声明自己不是NPC只负责中立,搬了个板凳在一旁看好戏。
三比三。
只有维德还站在中间。
小黑龙虽然看维德不怎么顺眼,但外敌当前,还是不满地叫了一声:“大蝙蝠,你不应该反对吗?”
维德沉思了片刻,抬头看了宁秋白一眼:“如果我做出的决定不是管理员想要的,管理员会按照投票结果来吗?”
宁秋白咳嗽了一声:“当然,不然我让大家投票的意义是什么?”
就是因为他太纠结了,所以才想要NPC们帮他做决定。
维德没有说话,伸出一条腿,迈向了右侧。
宁秋白的心跟着跳了一下。
维德选择右侧,意味着他就要拒绝搬家和盛鸣一起住了……虽然也不是不行,但想一想,总觉得有一点……
宁秋白想起盛鸣那张脸上可能出现的失望,自己心情也忍不住跟着低落了下来。
维德的腿在空中打了个圈,转向了左边。
小黑龙瞪大了眼睛:“你背叛吾等!”
维德淡定地糊弄道:“我只是分不清左右。”
“鬼信!”
维德和黑龙吵架的过程中,宁秋白就在旁边看着。
这一刹那,他奇妙地意识到了自己真正的想法和顾虑。
他是想和盛鸣一起住的。
尽管说不清到底什么时候动的心,但现在的他确实发自内心地想要靠近盛鸣、接触盛鸣、了解盛鸣。
只是想要亲近的情感,带来的不止是期待,还有对未来的忐忑不安:他们两个能够接受彼此融入对方的生活圈吗?确定关系不到半个月,他们对彼此的了解远远不够,会不会因为太过靠近而对彼此失望,导致这段萌芽的感情凋零?
只有在乎,才会犹豫。
宁秋白手放在自己的左胸口停顿了好久,听到了自己内心真实的声音,忽然嘴角弯了弯。
他不是喜欢纠结的人,也不是喜欢主动的人。
但既然决定在一起了,总要跨越那些理所当然、但会拖后腿的情绪。
第70章 最厉害的演员
盛鸣的住处比宁秋白想象得要干净。
不, 不能说干净,完全是素净。
宁秋白看着深黑色的窗帘、深黑色的床单,甚至连沙发套都是深黑色的, 感觉整个屋子里的光线都黯淡了许多。
他看向正在摘钥匙的盛鸣:“你这么喜欢黑色?”
隐约记得盛鸣的卧室也是一片黑色来着。
盛鸣停顿了一下, 平静地回答:“大概是受不死鸟的影响。”
“不死鸟是黑色的?”宁秋白看着盛鸣的表情,敏锐地感觉到盛鸣似乎心情差了一点, 斟酌了一下语言,“上次你没有说清楚……半寄生的这个状态,对你影响有多少?”
盛鸣将一串钥匙递给他:“你确定要在这里讨论这个问题?”
宁秋白看着搬家工人们正抬着箱子上来, 赶紧在嘴上比了个拉链的姿势。
……
接近三百平米的大平层,分给宁秋白的卧室也大得不可思议。
盛鸣已经提前准备好了卧室里的东西,风格和外面的黑色格调截然不同,是宁秋白比较喜欢的暖米色。
宁秋白把衣服挂在衣柜里, 注意到一双摆在衣柜中新买的棉拖鞋。扑面而来的生活气息让宁秋白终于有了一点马上要和盛鸣一起生活的实感。
他走出卧室,看到几个工人没有立刻离开,反而在替换窗帘、沙发套之类的东西,顿时愣了愣, 看向了盛鸣。
盛鸣从厨房接了一杯热咖啡递过来:“你不喜欢。”
“也没有不喜欢……”宁秋白辩解了一句,看到盛鸣的眼神,老实地解释了一句, “好吧,也不是不喜欢,主要是黑色会让人觉得有点压抑——但这是你家,按照你喜欢的布置就好。”
盛鸣道:“我想让这里也变成你家。”
宁秋白脸忍不住有点发热,赶紧看了眼那些搬家工人, 生怕他们听到。
几个工人小哥仿佛小聋瞎, 敬业地干着自己的工作。
宁秋白拉着盛鸣的手去了阳台。
盛鸣紧绷的唇因为宁秋白的这个动作舒缓了不少。
在宁秋白看不见的视角, 盛鸣稍微吐了口气,下意识握紧了宁秋白的手。
宁秋白察觉到盛鸣的用力,转过头,恰好看到盛鸣浅灰色的眼眸中尚未落下的安心。
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眼眸微微亮起,心中泛起一丝小小的窃喜。
盛鸣重新抿起唇,不知道宁秋白在笑什么,只看着他。
宁秋白起了一丝促狭之心,问:“你刚才在紧张?”
盛鸣:“……没有。”
“我看到了。”宁秋白笃定地道,手指在盛鸣的掌心里轻微挠了挠,看着盛鸣像被碰到触角的蜗牛一样缩回手,忍不住笑了起来,“我看你说得这么熟练,还以为你很稳呢。”
如果是宁秋白刚认识的那个盛鸣,现在肯定有一百句话可以反调戏回来;然而这个状态的盛鸣只是别过头去,不让宁秋白看清他的表情,低低地抱怨了一句:“我也是第一次谈恋爱。”
宁秋白注意到盛鸣耳根上的绯红,内心忽然像被醴泉浇灌过一样甜蜜而清爽。
原来不止是他一个人为他们和过去产生天翻地覆变化的关系而紧张无措,原来看起来成熟可靠的盛鸣也会因为不知道如何在新的关系下相处而试探、彷徨、犹豫。
这个模样的盛鸣,倒是真有了点十八岁出头的大男孩的感觉。
宁秋白觉得自己是成年人,理应在关系中负责稳重和引导,便大方地伸手再次握住了盛鸣的手,故意调戏他:“要亲一下吗?”
盛鸣转过头,眸子中倒映出宁秋白的脸。
他沉默了片刻,张开唇诚实地道:“要。”
宁秋白一愣——他还以为盛鸣会继续害羞一下,这反应和他想的不一样啊?
没有给他思考的机会,盛鸣一只手反手抓住宁秋白的手腕,另一只手按在了宁秋白的脑后,微微俯身吻了上去。
宁秋白刹那间睁大了眼睛,本能地想要后退,脑后那只带着热度的手却没有给他任何逃脱的机会,反而稍微用力按紧了些。
唔……这一次好像不太一样……
被亲得神魂颠倒、脑袋宛如一团浆糊的宁秋白同时体验着窒息和快感,迷迷糊糊地想:明明上次还是很清纯地贴贴嘴唇来着,这次怎么就……
等宁秋白感觉自己快要窒息过去的时候,盛鸣终于站直身体。
宁秋白大口大口地喘息了一会,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忘了用鼻子呼吸。
太丢脸了!
宁秋白面红耳赤地抬眸瞪了盛鸣一眼。
盛鸣脸颊也染了些桃红,注意到宁秋白的眼神,若有所思:“还要亲吗?但我已经硬了,再亲可能比较危险。”
宁秋白:“……”
不要在奇怪的地方这么坦率!
……
生怕擦枪走火,宁秋白拒绝了盛鸣的“热心服务”,将话题转回了盛鸣体内还处于薛定谔的夺舍状态的不死鸟身上。
“不死鸟对我的影响……”盛鸣的表情慢慢沉凝下来。
他没有立刻回答宁秋白的问题,而是问,“你觉得影响分好的和坏的吗?如果分的话,什么算好的、什么算坏的?”
宁秋白虽然算不上情商特别高的人,却从盛鸣的这个问题中敏锐地察觉到了盛鸣潜藏的意思。
他酝酿了一下话语,道:“我觉得影响是分好坏的,而好坏的标准,根据不同的人的标准肯定不同。”
他举了个例子,“比如假如你因为不死鸟的影响特别爱吃树果——呃,别这么瞪我,我就是举个例子。如果你特别爱吃树果,而且要吃得特别多,你的家人肯定会担心你的身体健康,对他们来说这就算坏的影响;但如果因为不死鸟你的身体本身就需要某些树果中的元素,那这影响对你自己而言其实算是好的。”
宁秋白看着盛鸣沉思的表情,最后总结道,“所以,对你自己而言,影响好坏由你你自己判断。”
只是未必会被其他人接受……宁秋白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
盛鸣坐在沙发上,拉起卫衣的帽带,咬在齿间沉默不语。
宁秋白看盛鸣咬拉绳,顿时联想到了小时候咬尼龙绳和毛线时那种令人牙酸却欲罢不能的“嘎吱”声,忍不住捏了捏手指。
一个念头闪过,宁秋白忽然一愣。
盛鸣思考的时候常常会有这个动作,如今看起来……是不是有点像鸟儿用喙整理翅膀上的羽毛?
一旦开始联想,就越想越觉得像。
宁秋白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伸手握住盛鸣的一只手,问出了藏在心里的话:“你觉得不死鸟的影响……不是坏的?”
盛鸣抬起眼眸静静地看着他。
过了好一会,他反手握住宁秋白,低声道:“其实……有的时候,我会分不清楚我到底是盛鸣,还是不死鸟。”
这句话宛如冰水从头浇灌下来,将宁秋白从阳台热吻残留的旖旎羞涩一扫而空。
他抬起眼眸,和盛鸣对视:“你表现得一直是盛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