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来还想洗个澡，但是不知道杨不韪化的妆能不能过水，姑且当作不能，内心祈祷了一句盛鸣没有洁癖，不会怪罪他。
　　不过盛鸣都在他床上尿过了，这算得了什么！
　　这么一想，宁秋白顿时心安理得，将脸埋在枕头里试图睡觉。
　　过了一会，他忽然抬起头，有些尴尬：“不行，盛鸣的味儿太浓了。”
　　倒不是鼻子能闻到的气味，而是另一种通过直觉、或者说栖雾木感受到的、超自然的气息，深沉中透着一点霸道，一瞬间就能让宁秋白联想到盛鸣——还不是幼年版、而是成年版那个高大帅气的大男孩。
　　把脸埋在枕头里睡觉，简直像趴在盛鸣的怀里……
　　呸，什么时候才能改掉瞎联想这个毛病！宁秋白说服自己，换了个仰躺的姿势，慢慢闭上眼睛。
　　……
　　在盛家睡了一天，第二天项桐烟早早去了公司，宁秋白趁机以“送宁导演返回片场补拍镜头”为理由，带上怨魂溜了。
　　回到家，他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心理上的疲惫。
　　虽然昨晚没有熬夜，但被盛鸣独特的气息包围，还没有眼罩，让他的睡眠极浅，一宿醒了几次。现在他迫切希望在自己熟悉的床上好好补个回笼觉。
　　盛鸣还没回来，真是太好了，床是他一个人的了！
　　宁秋白在自己的被子上打了个滚，安心地打着哈欠——等他睡醒，还要给《幻想巨龙》做最后的对音轨，还要给选择之书设置个类似跑团的密室逃脱……怎么那么多工作！
　　……
　　睡了不知道多久，睡梦中的宁秋白忽然觉得很热，身后仿佛有个火炉，让他热的额头都在出汗。
　　是空调坏了吗？宁秋白迷迷糊糊地转过头，摘下眼罩，恰好和一张年轻稚嫩的脸对上。
　　他愣了三秒钟，困意宛如潮水般退去，瞪大了眼睛呆呆地打量了面前的人一会，随后小心翼翼地坐起身。
　　盛鸣侧躺在他身边，胳膊亲密地搭在他的腰上，呼吸均匀，显然睡得正熟。
　　宁秋白把他的胳膊拿下去，小心地下了床，拍了拍自己的脸。
　　盛鸣什么时候回来的？回来了为什么要躺在他的床上？他没有自己的床吗？
　　哦，好像真的没有。
　　不过也不用把胳膊搭在他腰上吧！宁秋白小时候和夏舟一起睡凉席都不会这样！还是说现在的直男已经可以一起搂着睡觉了？
　　宁秋白眼神扫过盛鸣只有十五岁的脸庞，内心瞬间涌起罪恶感：盛鸣还是个孩子，你到底在想些什么东西？
　　他赶走脑子里多余的想法，活动了一下腿，给盛鸣盖上空调被，转头去了书房。
　　他需要工作让自己冷静一下。
　　……
　　这一冷静就冷静到了午饭时间。
　　宁秋白摸着“咕噜噜”作响的肚子，安抚着头顶晃来晃去的栖雾木：“我马上点外卖，你再忍忍。”
　　从书房里走出来，盛鸣坐在沙发上，安静地玩着手机，只在宁秋白出来的时候看了他一眼。
　　宁秋白觉得这样的盛鸣又熟悉又陌生，试探着问：“你饿吗？点外卖？”
　　盛鸣点点头。
　　“吃什么？”
　　“都行。”
　　宁秋白又问了几句，发现十五岁版本的盛鸣话极少，问什么答什么，不问就不说话。
　　习惯了成年盛鸣和幼年盛鸣的宁秋白忍不住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是什么让盛鸣在十五岁的时候变成了这个性格？难道有什么家庭巨变吗？
　　他从头顶分出四根枝条去喝牛奶，自己咬着牛肉观察盛鸣吃饭的样子。
　　盛鸣偶然抬起头，和宁秋白来不及后退的目光撞在一起。
　　盛鸣：“……”
　　他放下筷子，平静地指出，“牛奶滴在衣服上了。”
　　宁秋白赶紧拿过餐巾纸，拍了一下把牛奶抖在他衣服上的枝条，“都是你的错！”
　　枝条委委屈屈地缩了回去。
　　借这个机会，盛鸣吃完了剩下的东西，站起身：“你准备好了叫我。”
　　宁秋白一愣：“什么？”
　　“设置密室逃脱的副本。”盛鸣声音依然平淡无波，“之前答应帮你。”
　　宁秋白回过神：“哦，那你等等。”
　　他看了看盘子里剩下的肉，闭了闭眼，头顶的栖雾木忽然伸出七八根，将所有的肉包裹起来，几秒钟之后，枝条回缩，盘子里连骨头都没剩下。
　　宁秋白打了个饱嗝：“走吧。”
　　盛鸣目光落在宁秋白身上，思索了一会，道：“这样容易导致栖雾木失控，下次不方便进食，我可以提供一点我的血。”
　　宁秋白还记得栖雾木传来的盛鸣的血的美味，见盛鸣主动提起，便问：“我用什么和你换？”
　　“不需要。”似乎看出宁秋白眼神中的诧异，盛鸣补充道，“对你有价值就好。”
　　宁秋白迷惑地看着盛鸣。
　　这种迷惑在盛鸣手把手教他设置完副本，只字不提需要什么报酬的时候达到了巅峰。
　　宁秋白实在忍不住，再次试探道：“我该给你什么？”
　　盛鸣用一种很困惑的语气看着宁秋白：“不需要报酬。”
　　“啊？”
　　“你需要什么我就做什么。”
　　小朋友这话不能乱说，被资本家听到你就完了！宁秋白腹诽了一句，迟钝地意识到这个状态的盛鸣有些不对。
　　他醒来见到盛鸣已经四个小时了，这四个小时里，盛鸣一次都没有摘他的叶子！
　　这合理吗？
　　宁秋白定了定神：“你以前不都是跟我互相交易的么？”
　　盛鸣沉思了片刻，重新开口，用一种很深沉的语气道：“以前我年轻不懂事，忘了吧。”
　　宁秋白：“……”
　　这孩子绝对出问题了。
　　……
　　不过虽然盛鸣的脑袋可能出了点问题，但技术一如既往的好。
　　将选择之书塞进新做出来的逃生副本、又放了玩家进来后，宁秋白就看到选择之书的满意度蹭蹭上涨，一跃成为他手下日赚积分点最多的NPC。
　　当然，为了布置这个巨大的逃脱游戏迷宫，宁秋白也花了不少积分来扩大占地面积、设置相关规则、购买其他开支，甚至还开放了一部分修改逃生迷宫规则的权力给选择之书。
　　选择之书对宁秋白表达感谢之后，同时提出：“我要求这个副本的参与门槛是两个认识的人，不过分吧？”
　　宁秋白眼皮跳了跳：“为什么提这个要求？”
　　他的目光扫过了一个房间的规则，眼眸中流露出惊愕。
　　选择之书义正严辞地道：“我是出于观察人类行动的目的才设置‘必须上床才能出去的房间’的！”
　　宁秋白：“……不行！”
　　选择之书退了一步：“那三垒？”
　　“也不行！”宁秋白毫不犹豫地表达了自己的立场，“我们这是正经副本，不能搞这种乱七八糟的规则。”
　　选择之书很委屈地沉默了半晌，最后不情不愿地道：“那我挂这个标语出去，实际上的逃生规则和上床无关，只是给玩家误导总可以吧！”
　　宁秋白很费解：“为什么非要这样？如果玩家是一对有仇怨的人，岂不是对他们非常不好？”
　　“我是NPC诶，玩家不爽我就爽了啊！而且有仇才更好！”选择之书兴奋地眨了眨金线眼眸，“再说了，只需要付出一点羞耻心就能赚积分，不用受伤不用死亡，这种好副本我做玩家的时候都没遇到过！”
　　宁秋白沉默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他才叹口气，对选择之书声明了自己的底线：“可以玩弄玩家的羞耻心，但不要太过分，不许强制玩家彼此伤害——强行发生关系也算伤害。”
　　“没问题！”选择之书满口答应，“您真是不懂CP美学……因为好磕所以才要doi，而不是因为doi所以才好磕。如果我阳奉阴违，您可以让您的男人一把火把我烧了。”
　　宁秋白扯了扯嘴角，选择性无视了那句“您的男人”。
　　……
　　解决了选择之书，宁秋白把心思放回了盛鸣身上。
　　盛鸣就在他对面坐着，安静得好像一尊佛像，只有宁秋白目光投过去的时候，才会让盛鸣抬起头，问“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之类的话。
　　宁秋白试探问：“你家里那边怎么办？还要我帮忙吗？”
　　“让杨不韪给我化妆，我和家里视频就好。”盛鸣平静地道，“十五岁的我和十八岁的我肩宽相差不大，靠化妆可以骗过去。”
　　宁秋白点点头，忽然反应过来：“所以你还要继续住在我这里？”
　　盛鸣点点头，又想了想：“如果你不方便，我可以一个人出去住，你有事联系我。”
　　宁秋白：“……没事，你继续住吧。”
　　这个状态实在太令人不放心了。
　　这让宁秋白觉得比之前任性的年幼版盛鸣更难对付。
　　他不得不硬着头皮联系杜子规。
　　杜子规听完宁秋白的话，语气很古怪地道：“兄弟，你不是在跟我秀恩爱吧？”
　　宁秋白咬着牙道：“不是！你没觉得你们老大不对劲吗？”
　　“昨天老大也没变成雷锋随便我们差遣啊。”杜子规被宁秋白追问了几句，投降道，“要不你问问归飞吧，十五岁的老大只有归飞一个人见过。”
　　宁秋白想起那位中年男人：“怎么联系他？”
　　杜子规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忽然“嘿嘿”一笑：“我预言到你那边开了个新副本？你在那个副本设置个任务，我让归飞过去。”
　　宁秋白想起选择之书的性癖，干巴巴地道：“那个副本要求两个人组队，不合适。”
　　杜子规反而来了兴趣：“按照我的预言，是个密室逃脱类型的吧？居然还要求双人组队……嘿，那你开一个，我带柳儿过去玩。”
　　“……行，那归飞怎么联系？”
　　杜子规终于松口：“我给你他的电话号码。”
　　宁秋白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所以早点给不就完了！
　　他转头看向了选择之书：“一会有杜子规和柳画眉参加你的游戏，好好捉弄一下杜子规！”


第42章 被包养的快乐
　　安排好杜子规, 宁秋白找了个安静的地方，给归飞打了电话。
　　电话响了好久，那边才传来略带沙哑的中年音：“哪位？”
　　“您好, 我是昨天见过一面的宁秋白。”宁秋白礼貌地做了个自我介绍，随后道, “我有些关于盛鸣的事想要请教, 不知道您现在方不方便？”
　　电话那边默然了一会, 问：“杜子规把电话给你的？”
　　“是的。”宁秋白以为归飞不悦，便替杜子规说了两句好话，“杜子规也是关心盛鸣, 希望您不要怪罪他。”
　　“我不是那个意思。”归飞淡淡地道, “你是想知道盛鸣现在的状态是怎么回事, 有没有危险？”
　　“对。听说您是跟盛鸣最久的队友？”
　　归飞那边沉默片刻：“算是吧。我刚认识盛鸣的时候, 盛鸣就是你现在见到的状态——不，还要更冷漠一些。
　　“虽然冷漠, 别人有什么要求, 他都会帮忙实现, 哪怕是跟他没什么关系的人提出比较离谱的要求。”
　　放在以前，宁秋白完全无法想象这样的盛鸣, 不由得有些担心：“他没吃亏吧？”
　　这种人设听起来就要被资本家压榨到死啊。
　　“盛鸣有基本的善恶判断标准，如果对方提出的要求让他觉得不妥，他反而会把对方暴打一顿。最严重的一次，甚至杀了好几个玩家。”
　　宁秋白呼吸一窒。
　　虽然知道在虚幻游戏里死亡是很常见的事情, 但宁秋白至今为止只接触过自己的死亡, 对“杀人”这个概念还停留在距离自己很遥远的地步。
　　归飞似乎察觉到了宁秋白的情绪, 继续道：“那几个玩家在一个副本小镇中, 仗着得到了‘黑客’职业可以绕过副本规则, 凌虐镇上的NPC取乐，结果最后镇上的NPC全都变成怪物后，得知任务的关键步骤需要获得镇上居民的好感，好感度足够高，NPC们才不会蜕变成怪物，哪怕‘黑客’的能力也无法挽救。他们就想让盛鸣将整个小镇上的一切生物全都杀光，让他们能顺利通过副本。”
　　宁秋白慢慢吐了口气
　　虽然他自认为是玩家，但和黑龙、骨三七七、塞歌它们相处久了，难免会把NPC们当成自己的同伴，听到这种事一时竟然说不出话。
　　从刚才的话里宁秋白也感受到，归飞很维护他的这位队长，似乎怕在他心里留下不好的印象。
　　归飞解释完之后，话题转回了盛鸣身上，“我和盛鸣组队的时候，他很少离开虚幻游戏回家，大部分时间都在副本里，后来因为一些缘故，他才慢慢开始像正常人一样下线，也慢慢有了正常人的感觉。我曾经猜测过，是不是他和家里人关系不好。”
　　如果宁秋白没有去过盛家，说不定也会这样猜想。
　　但尽管只是化了妆去吃了一顿饭，宁秋白依然看得出，盛鸣的妈妈、哥哥、姐姐都在用不同的方式关心着盛鸣，家庭氛围绝对不算差。
　　他忽然察觉到归飞话里的隐含意思：“‘曾经’？也就是说后来您不这么想了吗？”
　　归飞淡淡地道：“后来和盛鸣相处久了，我觉得，也许那才是他本来的性格。”
　　宁秋白皱起了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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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漠但是热心助人的盛鸣才是本质的盛鸣？
　　宁秋白下意识否决了这个答案——盛鸣与其说是热心助人，倒不如说是不去拒绝别人的求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