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文萝有些奇怪:她这个三弟看着正常,实际上个性很强还有些强迫症,下午的午睡时间几乎雷打不动。
因为他的病前些年一直处于随时进ICU的状态,家里也都宠着他,由着盛鸣自由安排,下午很少打扰盛鸣。哪怕一些需要全家出席的场合,能推后的就推后,不能推的也让盛鸣自己好好休息。
盛文萝印象中,能让三弟挣脱午睡诱惑出门,上一次似乎还是妈妈项桐烟的生日宴会。
盛文萝顿时来了兴趣:“去哪?”
“约了朋友。”盛鸣随口应付了一句。
“哪个朋友?”盛文萝继续追问,“男的女的,多大年纪?”
反正肯定是她不认识的,否则盛鸣直接说名字就行。
盛鸣拉开门:“姐,你像一个怀疑自家未成年人早恋的妈。”
说完不管盛文萝的笑骂,关上门出去了。
盛文萝在客厅里撇了撇嘴,继续回过头享受电视剧——回头问一下司机就知道了。
……
宁秋白等了二十来分钟,手机被盛鸣拨通:“我到门口了,开门。”
宁秋白看了眼放在客厅里的钥匙,可怜兮兮地回答:“我动不了,你能直接进来吗?我不在副本场景里。”
二十分钟后,整个阳台已经被浓密的叶子枝条覆盖,宁秋白别说站起来了,手臂都快动弹不了。
要不是他早有预料把手机放在耳边,现在怕是手机都拿不起来了。
盛鸣没说话,简单地挂掉了电话。
宁秋白等了几分钟,没有等到破门而入的声音,正不安于盛鸣是不是已经走了,随后就近距离听到“噗通”一声!
一个黑影从上面掉下来,直接落入堆满阳台的繁枝茂叶中!
宁秋白吓了一跳,很快被树叶遮蔽的视线重见光明,盛鸣映入他的眼帘。
这一刻,宁秋白只觉得盛鸣的脸庞是那样英俊、姿态是那样优雅。
盛鸣随手扯开树枝,再度打了个哈欠:“你干了什么?”
“没干什么啊。”宁秋白同样试着活动手臂挣开枝叶,“就是按照你说的,泡在水里晒太阳……”
可惜他周围的树枝已经变得相当粗大,一时根本挣脱不开。
盛鸣轻轻打了个响指,手中出现一根漆黑的羽毛,随后变形成一柄长长的镰刀:“害怕的话就闭上眼。”
看到那柄镰刀,宁秋白眼皮直跳,下意识道:“我会受伤吗?”
“只切除生长完成的部位就不会。”盛鸣不再啰嗦,镰刀在宁秋白面前“唰”地扫过。
宁秋白只觉得全身一轻,好几根压着他的粗大树枝根根断裂。
断掉的枝条在落地之前便迅速化为飞灰,看得宁秋白莫名觉得疼痛,好像自己的肢体被切断了一般。
“我的镰刀能收割生命力,所以会有一些幻痛,不碍事。”盛鸣似乎看出宁秋白的感受,解释了一句。
说话间,盛鸣三下五除二已经把大部分枝条都切断,宁秋白终于能站起身来——虽然头顶依然沉甸甸,眼前垂下碧绿的嫩枝,宛如古装戏力的皇帝冠冕。
……而且,切得好整齐啊?
宁秋白扶着脖子站直身体,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双腿,走进房间把自己摔在沙发上:“谢谢,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盛鸣收起镰刀,再度打了个哈欠,忽然弯下腰,猛烈地咳嗽起来。
星星点点的鲜红血迹落在瓷砖上,把宁秋白吓了一跳,立刻站起身:“你没事吧?”
盛鸣摆摆手,从裤兜中摸出一个小巧的玻璃瓶,仰头喝掉了里面的液体,这才吐了口气:“没事,在现实世界动用力量对我来说有很大的压力。”
宁秋白赶紧扶着盛鸣坐下,满怀歉疚:“抱歉,我不知道……早知道我就找菜刀了。”
“不动用虚幻游戏的力量,你以为能砍断栖雾木吗?”盛鸣喝掉药之后脸色好转了一些,靠在沙发上,“别忘了栖雾木是食人树。幸好你叫我来的快,不然等它和普通人碰到,那人就会被你吸成人干。”
盛鸣扫了宁秋白一眼,声音上扬了一些,“当然,你会觉得吃很饱。”
宁秋白想象了一下,有些恶心,不安地摸了摸头顶:“那,现在怎么办?”
盛鸣不答反问:“你多久没吃肉了?”
宁秋白回忆了一下:“我顿顿吃肉。”
“几斤?”
“……就普通的外卖,还能几斤?”
盛鸣挑了挑眉:“那就是了。你太久没吃肉,体内的栖雾木在阳光和水的刺激下开始生长,又感觉到周围有活物,才会长得那么凶猛。”
宁秋白心里一凉,又有些庆幸:“还好没伤到人……吧?我没有吃过东西的感觉。”
“顶多吃了些虫子和老鼠。”盛鸣故意恶劣地笑了笑,看宁秋白脸色又青了些,才道,“你要想办法控制它。”
宁秋白迷茫地看着盛鸣。
“被寄生之后,你和栖雾木已经是一体的了,栖雾木等同于你肢体的一部分。”盛鸣脸色端正了一些,“你要控制它,控制它怎么生长、怎么动。”
“怎么控制?”
盛鸣点点脑袋:“意志——当然,现在不行,现在它处于饥饿状态,你感受不到它。”
宁秋白懵懂地点头:“所以,我现在要去买肉吃?”
“有个更简单的办法。”盛鸣再度变出那柄镰刀,忽然站到了宁秋白面前。
宁秋白被盛鸣居高临下的身影笼罩,莫名心慌起来,下意识仰头看着盛鸣。
从盛鸣的角度看,宁秋白仰起的脸混杂着茫然的乖巧,给人一种特别听话的感觉。
当然,盛鸣知道这只是错觉。
这位宁导演看上去好像很容易说话、随遇而安,实际上在某些事情上特别执着有原则。
比如拍戏。盛鸣想。
盛鸣拿镰刀在自己的手腕上轻轻划了一下,鲜红的血液落下来,滴到了宁秋白的头顶。
宁秋白只觉得头顶骤然变得轻松,随着一阵“簌簌”声,那些挡在眼前的枝条全都缩了回去。
他摸了摸头顶,发现头顶的枝条变成了两三根,但长度已经变回十几厘米的样子。
他愣了一会,听到盛鸣道:“玩家的血、尤其特别职业的高级玩家的血,栖雾木吃起来能补充更多能量。”
宁秋白回过神:“那也不用划这么大的口子吧!纱布、纱布……”
新住处没有纱布,只能勉强拿毛巾来给盛鸣。怕盛鸣有洁癖,宁秋白还强调了一句:“我刚买的还没用。”
盛鸣接过毛巾,晃了晃手腕,伤口自动止住了:“对我来说,只有死亡和濒死两种状态。”
宁秋白愣了一下,想说什么又被堵在了喉咙里,最后干巴巴地道:“多、多谢。”
盛鸣像抓薯片一样从宁秋白头顶摘了一片叶子咬在嘴里,含混不清地道:“忙已经帮了……”
“不是免费的,是吧。”宁秋白这次倒是诚心诚意,“我能给你什么?”
第25章 视频会议
盛鸣用毛巾擦了擦手腕上残留的血迹, 斜眼看了宁秋白一眼,似乎在思索能从宁秋白这里捞到什么好处。
这样认真的态度让宁秋白也不由得跟着紧张起来,内心思考自己还有什么能拿出来的:
积分?现在只有30多点;
金钱?存款只有30多万;
除此之外无论现实还是虚幻游戏好像他都对盛鸣帮不上什么忙……
宁秋白苦中作乐地想:也许唯一有价值的就是他这具身体了——呸, 这么想好奇怪啊!
那边盛鸣像是终于想清楚了, 抬起头道:“这么一说, 我倒确实有个需求。”
“您说。”
盛鸣打了个响指,变出一根黑色的羽毛:“把这个放在你的副本里。”
宁秋白接过来, 有些迷惑地捏在眼前看了看:“这是什么?”
这根羽毛大约二十厘米长, 从羽绒到羽根都是一片漆黑, 也不知道是什么鸟的毛。宁秋白顺手摸了一把,指腹能感受到那过于柔软的触感。
盛鸣身体忽然抖了抖, 猛然转头盯着宁秋白, 浅灰色的眼眸里透露出一些莫名的压迫力。
宁秋白吓得差点把羽毛丢地上, 干巴巴地问:“怎、怎么了。”
盛鸣盯了好一会,才声音低沉地道:“不要乱摸, 这个等同于我的分体。”
宁秋白:“……对、对不起。”
盛鸣收起那种压迫感, 又顺手从宁秋白头顶摘了一片叶子,重新挂上无所谓的笑容:“‘不死鸟之羽’, 这个放在你的副本里, 如果哪天我死了,就可以用这个来复活。”
宁秋白有些愕然地抬头。他惊讶的不是盛鸣有这么厉害的道具, 而是复活道具这么隐秘的东西, 就这么轻轻松松告诉他吗?
盛鸣瞥了他一眼:“我有十几根, 不一定在你这里复活。”
——十几根……
宁秋白下意识问:“这个多少积分?”
盛鸣轻描淡写:“2000点而已。”
宁秋白:“……”
2000点!
这意味着一根就能帮他偿还给系统的全部欠债了!
宁秋白下意识思索如果把这根羽毛卖给系统能不能行……但他很快清醒:不, 这不是他的, 只是盛鸣放在他这里的……
他深吸一口气, 小心翼翼地将价值2000点的羽毛放进T恤上衣口袋, 像是在对待一件珍贵的珠宝。
盛鸣的脸色还有些苍白,宁秋白去给他烧了一壶水——虽然没有茶,有点热水也是好的。
等待电热水壶烧开的过程,宁秋白听到盛鸣问:“这是你新家?”
“对,想要一个大阳台,还要有专门的浴室给塞歌。”
盛鸣轻轻扬了扬眉:“你要把那条塞壬搬到现实中?”
宁秋白觉得“条”这个量词有些不大合适,不过也没反驳:“不,会被邻居发现——我打算把东西都置办好之后,将场景复制到副本里,再将连接点设定在家门口。”
以后他出门就关闭连接点,保证不会出现过去罗斯文敲开门发现是个骷髅怪的情况。
复制。
连接点。
盛鸣再度扬了扬眉。
很好,得到了一些有用的信息。
就在盛鸣打算进一步询问的时候,茶几上的手机闹钟和电热水壶一起忽然响了起来。
宁秋白提着水壶出来,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微微色变:“到点了!”
他手忙脚乱地将笔记本电脑从包里拿出来接上电源,同时对盛鸣解释:“我要和欢影的李总监开下个电影的商讨会……”
盛鸣理解地点头:“我尽量不出声。”
这不是出不出声的问题,不是应该告辞吗……宁秋白心里吐槽了一句,看看盛鸣的脸色,又谴责自己太过无情。
他给盛鸣倒了一杯热水,抱起笔记本电脑去了卧室:“不好意思,等我开完会。”
……
卧室那边传来说话声之后,盛鸣慢悠悠地站起身,走到了阳台上。
这套房子内面积虽然只有一百来平,但阳台足足有三十平米——因为阳台加屋内才是楼下的房内面积。
阳台上现在摆了一个浴缸,和之前被树枝推得东倒西歪的洗衣机、凳子之类的东西,还有一些散落的深绿叶片。
盛鸣捡起一片。
栖雾木的叶子是最常见的树叶形状,乍一看和路边的行道树几乎没有区别;而在虚幻游戏的无期中,这种毫无存在感的植物就会变成夺命的杀器。
低阶玩家群碰到栖雾木,必须献祭一个玩家才能脱身。
盛鸣见过几个成精、或者说有独立意识的栖雾木NPC,但它们无一例外都保持着吞噬血肉的本能,就连被寄生的人也不免会受到一些影响。
这位宁导演无论哪种情况,好像都不是啊……而且一点常识都没有。就好像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灵魂,被直接塞进了这样一具躯体中一样。
盛鸣将那片叶子含在唇间,牙齿轻轻碾磨,让叶片渗出的汁水覆盖舌尖,激起一丝丝悠长的苦涩和醇香。
“……我的预算是一百万……对,包括道具……不包括演员……群演不需要太多,我可以靠特效弥补……”
卧室里断断续续的交流声传到盛鸣耳朵里,打断了盛鸣的思路。
盛鸣听到宁秋白和视频会议对面的人讨论一些微小数字的投资,下意识脑补了宁秋白因贫穷而可怜巴巴的表情。
就像之前拒绝他的100点积分任务一样。
这让他忍不住想笑,不过还是忍住了。
“……主演我觉得盛鸣不错……啊?盛鸣的身价现在这么高?那加一部分预算……唔这不好砍啊……”
盛鸣转过身,有些好笑地摸了摸下巴。
这位宁导演真是一点都不像虚幻游戏里的角色,未免太接地气了。
盛鸣虽然不知道自己的“身价”提到了多少,不过很快就猜到应该是欢影那边怕坠了盛家三少爷的面子,也为了拒掉一些低质量剧本才抬高的价格。
盛鸣沉吟片刻,迈步走向了卧室。
……
宁秋白正一边点着Excel里的预算计划书一边和李总监以及其他领导视频会议,忽然看到对面的人全都坐直了一些。
他愣神的功夫,听到背后传来随意的声音:“片酬我自己决定,一百块就好。”
宁秋白猛然回头,看到靠在门边的盛鸣。注意到他看过去,处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男生笑眯眯地挥了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