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女老板离开房间,关上门,陆淮洲在第五天讶异的眼神里躺在柔软的被子里,还不忘吩咐小助手:“怎么不关灯?”
第五天愣愣地问:“不是要去处理事情?”
陆淮洲“啧”了一声,觉着这个助手有点傻:“你不关灯她怎么会出现?”
第五天关了灯,躺在了陆淮洲身边。自从他离开孤儿院在外求学,就很少跟人躺在一起睡觉了,这样的环境让他想起小时候。
还没想两分钟,一阵清脆怪异的歌声从远处飘过来,钻入他们的耳朵。
作者有话要说:
陆淮洲:新招的助手有点跟不上节奏怎么办?
第五天:老板好奇怪,要关灯跟我一起睡觉怎么办?
第9章 听是谁在唱歌
“你说你爱我,说你会在樱花树下等我,等春樱满庭,你会陪我一起走过岁月长河;你说你爱我,说世间所有都不能改变你的承诺,等花瓣飘落,已归尘土再也不分你我……”
陆淮洲在一片黑暗里翘着脚,给了个中肯的评价:“唱得还挺好听。”
第五天同样没有睡,附和道:“嗯,音准没什么问题,音色也不错。”
“行啊,你专业的。”陆淮洲笑着称赞。他发现自己招来的这个小助手看起来有点呆,却总是能在不经意处给他惊喜。
对于老板的夸赞,第五天表现得很谦虚:“我们会弹琴教小孩子唱歌,多少要学一点乐理常识。”
外面的歌声还在继续,陆淮洲的关注点从曲调转到了歌词上:“就是歌词太怪了,好像一开始就奔着死去的。”
“嗯。”关于这段歌词,第五天也有同感。
唱歌的人是个女生,听着像是在笑,再细听又好像带着哭腔,情绪不稳定到让人头疼。
能在这种环境下睡得着的,第五天真是要佩服那个人的睡眠质量。殊不知,他旁边躺着的陆淮洲就是这么一位,并且差点就要睡着了,只是强撑着,每半分钟掐自己大腿一下,让自己保持清醒。
第五天小声嘟囔:“这家民宿闹鬼的话,还有生意吗?”
“生意还行,就是个小鬼,做不出什么有实质性伤害的事。”这家店是陆淮洲还在异闻社做助手的时候就常光顾的,它以前不叫樱花语,也不招待人类客人,隐藏在山林中,是附近妖怪们的聚集地。
后来人类开发到了鹿鸣山,这位老板顺势而为,翻盖了一下自己的店,开始接受普通人类客人。
在民宿里闹的是个小鬼,很多人可能会害怕,妖可不怕,那小鬼还会怕这些大妖。
还有那么一小撮喜欢挑战自我,热爱惊悚鬼屋探险的人,最近来住的,这些人应该也不少。
第五天不知道内情,陆淮洲暂时没有打算跟他说樱花语的经营范围。
又等了一会儿,陆淮洲认为不能再干耗了,一直躺着他该睡着了。他拍了下榻榻米,闹出的动静吓了第五天一跳:“老板?”
“走吧,去看看。”
“去哪里?”
“人在哪里唱歌就去哪里。”黑暗中第五天那双大眼睛瞪得锃亮,活像是猫科动物眼冒绿光,写着的全是不明白,陆淮洲只好公布答案,“樱花树下。”
“老板,你说鬼不会伤害人,可是李慕他们……”第五天认为,虽然李慕他们没有受伤,但精神上受到了极大的折磨,也不能说是毫发无损吧?法律还规定有精神损失费呢,陆淮洲说的小鬼不害人,是不是太绝对了?
陆淮洲拉开连接庭院的那扇门,皎洁的月光洒落下来,他微低下头去看身边的少年,耐心地给他科普:“你从小就能看到妖鬼,想必多少比常人更了解他们。妖鬼都奉行有恩报恩,有怨报怨,伤及无辜不可以,但有关联的人,他们可以接近。”
第五天迎着陆淮洲的视线,一脸的纯良:“安可可和李慕他们三个,爱豆和粉丝这种关系也可以?”
陆淮洲牵动一边的嘴角,轻蔑地哼了一声,笑道:“谁知道呢。”
合同签了,账上有钱,陆淮洲现在有了充足的时间,走路的速度慢了不少,第五天跟在后面还不太适应。
从外面看樱花树就在庭院里,走起来才知道,他们在院外看到的只是一小段墙,这民宿的庭院实际上占地面积不小,他们几乎绕过了整个温泉区,才走到了紧贴着外墙的樱花树所在的位置。
在进入温泉区时,他们越过了一道围栏,上面挂着一个牌子,写着温泉区的开放时间是上午九时到夜里十二时。等往樱花树的方向再走,整条路都长满了杂草,没有成型的路。
趟过半人高的杂草,距离樱花树十米左右的时候,能看到一块古老的木牌。上面的几个黑字因为年头太久,模模糊糊的。陆淮洲打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第五天看见写的是“请勿靠近”。
虽然两人暂时还没看到女生的影子,但歌声是越来越近,可以确定他们没有走错。
陆淮洲打了个手势,让第五天站在原地不要动,他继续靠近,到树下去看看。
绕着樱花树走了半圈,陆淮洲终于看到了那个一晚上都没安静,还搅得旁人无法安眠的罪魁祸首。
那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子,斜倚着树干,坐在樱花树下。她穿着一件碎花连衣裙,花瓣落在她身上,跟衣服上的图案融合在一起,看不出哪里是真花,哪里又是假的。
从陆淮洲现在的角度,只能看到女孩子的半个侧脸,但这足够让他确定,这个女孩就是李慕他们委托异闻社寻找的安可可。
陆淮洲越走越近,已经到了安可可身后,这个距离女孩不可能没注意到他来,但她仍在专注地唱歌。看样子不把这首歌唱完,她是不会停下来的。
陆淮洲默默听着,等到一曲终了,安可可终于肯分给陆淮洲一点关注,她笑着问:“好听吗?”
陆淮洲答得很诚恳:“好听。”
前一秒还笑着的安可可突然眼中含泪,低头闷声问自己:“大家都说好听,可他为什么不喜欢呢?”
“他是谁?”
安可可没有搭理陆淮洲,就像根本没听到他说话一样,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念念叨叨,反反复复都是“为什么”。
光是这样也就罢了,她说了几分钟,突然站起身,扑向陆淮洲,双手紧紧抓住了陆淮洲的胳膊,以一种这种身材的少女根本不可能有的力道,把陆淮洲的肌肉捏的凹陷下去几分。
陆淮洲吃痛,表情明明白白写着真疼,站在不远处的第五天看得着急,可他又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过去只能添乱,陆淮洲还一直用眼神警告他别过来,让他找个合适的机会,去樱花树的另一侧看看。
安可可的精神状态很糟糕,是一种濒临失控的状态,跟刚才安静唱歌的少女判若两人。
陆淮洲倒不是搞不定她,但这会儿明显她在发飙,下手轻了起不到作用,还更刺激她;下手重了直接拍晕治标不治本。还是得找到这一切的原委,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因此不管安可可如何疯狂地逼问他,眼中流出血泪多吓人,抓着他的胳膊有多疼,陆淮洲都忍了,就为了给第五天创造机会,让他去看看樱花树周围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第五天在不惊动安可可的情况下,尽可能快地摸到了陆淮洲指示的地方。
然而他刚看到一点异常,想要凑很近看个仔细,耳边突然传来安可可的喊声凄厉。
她拖着长音“啊啊”叫着,在第五天想要对她的秘密一探究竟时,瞬间放开了陆淮洲,掉头奔着第五天的方向飞去。
陆淮洲看出了她的目的,紧追不舍,他还是低估了她的能力,只抓到了一只被甩脱的鞋。
安可可的双手带着丝毫不减的力度,掐住了第五天的脖子,就着这个姿势提着第五天,让他的双脚离开的地面。
第五天很快就无法呼吸了,窒息让他的脸憋得通红。
陆淮洲追着扑了两次,安可可躲闪的速度出乎他意料地快,最后没办法,还是从地上捡了个石子儿,扔过去把安可可砸晕了,第五天才跌坐在地,重新获得呼吸的自由。
陆淮洲瞥了一眼晕在地上的安可可,见她没有醒来的迹象,赶紧跑到第五天身边,拍拍他的背,帮他顺气。
陆淮洲很后悔,早知道会这样,就应该直接把这小鬼拍晕,不应该想着还能跟她沟通,害得自己刚招来的助手第一天上班就差点把小命交代了。这么有“天赋”的助手可遇不可求,千万要保护好了。
“没事吧?要不要紧?”陆淮洲的担心半点不掺假,除了仔细观察第五天被掐的脖子,还检查了他身体的其他部位,确认他没有被鬼气沾染。
普通人与妖鬼直接接触,很容易生病,第五天或许是天赋异禀,除了脖子上留下了勒痕,没有别的问题。
第五天深吸了几口气,咳了半天说不出话,直到呼吸渐渐平顺才跟陆淮洲说:“咳,咳,还行,咳。”
“你刚才做了什么,她突然发飙了?”
第五天还是忍不住呛咳,边揉着脖子边说:“尸体,她的尸体在井里。”
虽然第五天只来得及看一眼,井底又深,他并没有看到尸体的脸,但借着月色,还是能看清楚,井底的尸体身上穿的白色碎花连衣裙和安可可的鬼魂是同一件。
陆淮洲往安可可坐过的地方看去,意外道:“这里有口井啊。”
“你去把这事儿告诉老板娘,我处理一下她,”陆淮洲指的是安可可昏迷的鬼魂,尸体他不想碰,也不能碰。这得要交给更专业的人处理,“得打电话叫警察来。”说着他打开了手机通讯录。
“好。”第五天揉着脖子应道。
“别忘了告诉老板,我报警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天:我好像知道为什么这份工工资这么高了……我是不是应该给自己上一份人身意外险?
第10章 可是我爱他啊
为了防止安可可醒过来再发疯,陆淮洲把昏迷的安可可用特殊绳子捆起来,才把她晃醒了。
醒过来的安可可双眼通红,轻轻咬着嘴唇,忍着不想让眼泪流出来,偏偏大颗的泪滴不听话,还是滚出了眼眶,砸进了周围的泥土里。
陆淮洲席地而坐,叹了口气。这样的女人这几年他也见过不少,痴情的,癫狂的,因爱生恨的,没有一个不让人唏嘘。看她这副模样,就知道活着的时候肯定是遇人不淑,付出了感情被骗不说,连命都丢了。
估计她到死的时候都还想着,自己心爱的男人会有一天带着钻石戒指和玫瑰花,单膝跪地,向自己求婚,他们会一起步入婚姻的殿堂,从此一屋两人,三餐四季。
不知道那个男人是怎么哄得她的欢欣,骗得安可可这么惨。不怪她成了鬼之后得精神力要比其他鬼强,怨念过深,得不到消解,这样的情况下,要想送她升天,让她解脱,非得是她亲手报仇,或者害她得人伏法才行。
陆淮洲参与了进来,就只能选择后一种了。他是不可能再放任她去害人的。他一向不支持妖鬼过多涉及人类的世界,相安无事最好。
妖鬼的力量人类无法理解,强悍是强悍,却也不是没有限制的,这一切都有规则制约。如果安可可真的伤了人,还不知道有什么样的惩罚等着她。
“安可可是吧?我叫陆淮洲,异闻社的新老板,专门处理一些妖鬼的事,你跟我说说,都是怎么回事,或许我可以帮你。”
安可可躺在冰冷的土地上,没有了刚才凶悍凄厉的势头,嘴里喃喃的还是那句话:“他不爱我。”
陆淮洲经过这一夜都快对“爱”这个字PTSD了,捂着头劝说:“可可啊,他那哪儿是不爱你啊,他都能狠心害死你,你还纠结这个干嘛啊?”
“可是,可是我爱他啊,我哪里不好吗?”安可可说话的时候双眼无神,完全陷入自己悲伤抑郁的情绪之中,对陆淮洲提出的想要知道事情原委一律当作听不见,每句话都离不开一个爱字。说着说着她又哭了,不管陆淮洲再问什么,都得不到回应。
陆淮洲被这个恋爱脑打败了。他这一生最怕的几样东西:眼泪、伤痛、恋爱脑。三样凑齐两样,这根本没办法沟通啊!
陆淮洲坐在地上薅草,想等着安可可这波情绪宣泄过去。那边安可可还没哭完,第五天带着民宿老板回来了。
女老板一看陆淮洲还在这儿,奇怪地问:“都报过警了,你还在这儿干什么?”
“问问情况,这是我的职责。”陆淮洲的声音沉闷,充分体现了他现在郁郁的情绪。他已经不薅草了,周围的草差不多干净了,他在地上捡了跟木棍,正在画圈。
女老板把安可可扶起来,擦去了她脸上的眼泪,温柔地把人抱在怀里,用口型问陆淮洲:“说了吗?”
陆淮洲颓丧地摇头。
以前应付这类情况的都是他的老板,可能是女人更了解女人,也可能是同性之间更好交流,陆淮洲搞不定的事情老板出马不出十分钟都能顺利送走。
或许等他以后手头宽裕了,应该再雇一个女生当助手,谁让第五天现在看着比他还懵呢。
“人我先找个地方安置,警察来了你应付。”女老板把安可可抱起来,鬼魂的形态很轻,她不费什么力就把人带走了。
陆淮洲看着她们离开的背影,跟自己说了句“好吧”,拉着第五天回了房间。
第五天看着房间中央凌乱的被褥,不是很理解:“老板,不是要等警察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