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也真的为自己的孩子所犯下的罪行感到愧疚,生命的最后几年,他有一半的时间都在烧香拜佛。外人以为他是在祈祷自己的身体能好起来,现在看来,他很可能是在为孩子求得原谅。
安庆王一家觊觎帝位之心非常明显,不管是安庆王还是小王爷郑莫,都有不臣之心。
不同的是,郑莫认为只要能另立太子,就有他的好日子,为此他去找了郑芪谈合作。
而安庆王已经不再年轻了,他比晓南王还要大上几岁,没准会死在郑丰识前头,这是他不能接受的结果。
所以在他准备好一切后,就拥兵谋反了。
这父子俩没经过商量,只不过巧的是同时打起了篡位的主意。
郑莫找了个由头,住到太医院附近,天天给皇帝的香中加料。而郑芪看上去什么都没做,其实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陆淮洲把视线转到恋蝶的方向问:“恋蝶在太医院附近居住时,有没有遇见过一位姓秦的太医?”
恋蝶想了一会儿答:“是有这么个人,地位还不低,他负责给皇帝诊脉。”
“这个人是郑芪的内应。”
一开始陆淮洲公布调查结果的时候,上木的脸上就露出了了然的神情。作为后继的上位者身份,他起初有怀疑过秦太医,后来实在没有证据,便暂且相信了。但现在陆淮洲如此肯定地说罪行有他的一份,上木瞬间便理清了这里面的事情。
陆淮洲接下来的解释,都是说给其他人听的。
秦太医作为郑芪在宫中的眼线,时刻监视着皇帝郑丰识的身体状况。
如果没有他在暗中相助,郑莫的药未必能那么顺利混入皇帝的熏香中。
“郑丰识说自己睡眠不好时,提出可以燃安神香的,也是这位秦太医。”一向沉默的上木突然开口,包括被大段的陆淮洲在内,众人皆是一惊。
陆淮洲不知道,但其他人都很清楚。上木平素是个惜字如金的人,如果不是必要的情况,他是不愿意多话的。眼下正是他认为“必要的情况”。这个信息是他在后续调查中,找到了一位当年幸存的宫人,从他口中问得的,还没来得及告诉他人。除了他,再没有人知晓了。
陆淮洲向上木投去一个感谢的眼神,但对方并没有接收到,因为上木说完就把眼睛闭上了,一副你们的事与我无关的态度。
原本所有人都在听陆淮洲说话,上木打断他补了一条信息,有了这个开头,龙骨也把自己调查到的说了出来。
这也是陆淮洲第一次听到龙骨说话,声音清脆,修辞挺多,是像苍耳说的那样,有点中二少年的气质。
“我去秘密调查了安庆王府旧宅,在一个非常隐秘的机关里发现一个神秘的木盒,里面有一些往来信件。信上虽未署名,但我找郑芪的字迹比对过了,就是他的。信上所说的内容,基本都是在怂恿安庆王举兵谋反。”
删掉那些形容词,陆淮洲忙不迭追问:“郑芪没有表明身份?他以谁的名义?安庆王就信了?”
关于安庆王会举兵谋反,陆淮洲怀疑过这件事其中或有郑芪挑唆,但他没有证据,刚才便没有提。龙骨的话,算是把这个怀疑坐实了。
“安庆王脑子不太好使,性子从小就是喜欢打架斗勇的,一句话就能让他起杀心,郑芪都不用费第二句话。”龙骨在说起安庆王的时候,言语之间的蔑视过于明显,在场众人有几位露出了不太舒服的表情。
龙骨没管别人怎么想,陆淮洲的问题他才只回答了一个,还得继续说:“郑芪是以他门下一位幕僚的身份与安庆王通信的,那位幕僚确有其人,郑芪很信任他。在他被立为太子之后,那位幕僚便退隐了。”
龙骨的话说完了,给了陆淮洲一个“请”的手势,把话语权重新交还给陆淮洲。
“安庆王起兵的日子是郑芪与他商定好的,他做了两手准备。”陆淮洲顺着自己刚才的思路继续说。
如果安庆王能顺利杀入宫中,以安庆王的性格,肯定不会留郑丰识性命。如果安庆王没能进入皇宫,阻拦他的晓南王获胜,郑丰识不会有性命之忧,这时就需要在宫中待命的秦太医出手了。
“结果是秦太医不负众望,获得了屠龙骑士的称号!”龙骨插了一句中二感满满的话,给陆淮洲的叙述做了个总结。
陆淮洲听得眼皮直跳,赶紧看了看郑抒意,好在小公主没有对龙骨这句不尊重的话有太大反应,她似乎正沉浸在自己的情绪当中,没听到龙骨的话。
陆淮洲把案情相关说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就要看委托人是否满意。看见郑抒意现在的状态,陆淮洲便没有急着打扰她。
事实证明,十几个人是不可能安静坐着的,一旦陆淮洲停下来,便又有了其他的声音。
“当初给我们安排身份的时候怎么没有人分到郑芪?”有人小声抱怨了一句,还是被無精准听到了。这声抱怨音量很小,但陆淮洲还是认定了是恋蝶说的,毕竟除了她,这十几个人里没人会跟無提建议,质疑他的系统。
無的语气凛然,这锅他肯定不背:“因为郑抒意打了包票说不会是他。”
这个问题虽然是只有一个人提出的,大家心里其实也都不免有这个困惑。要是他们之间有人领了郑芪这个角色,直接找陆淮洲自爆罪行,何至于要在那什么都没有的古代遭那么多罪。
郑抒意神色悲伤,声音却清朗:“郑芪兄长始终心系家国天下,正义凛然,正人君子的做派,要不是你摆出这么多证据,我又有幸重新经历了一次,我是不可能信他会谋害我父皇的。”
郑抒意给在座的各位都施了一礼,最后面朝陆淮洲:“多谢各位这次的帮忙,让我知道了真相。如此一来,我也能安心地走我早就该走的路了。”
话音刚落,从無的座位上飘出来点点金光,将郑抒意包围了。转瞬间,圆桌中央又只剩了一片空地。
四周又开始嘈杂,很多人又开始了闲聊,聊天的内容什么都有。
陆淮洲看了眼第五天,他还没开口,第五天先说话了。
“老板,你觉得郑芪的那位兄长……”第五天心里始终隐隐觉得,郑芪兄长的死也未必那么单纯。因为兄长不死,郑芪同样坐不上太子之位。哪怕手足情深,但兄长也实打实是拦了他的路。
“可能吧。”没等第五天问完,陆淮洲就回答了。他知道第五天想说什么,他也一样有那样的怀疑,但不管如何,都已是过去的事了。
他揉了揉第五天的头:“不想那些不开心的了。回去之后,时间还是大年初二,等初五我去接你,我和雨霖在宁城好好招待你。”
“好。”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啦,撒花撒花~可能会有番外,不一定什么时候更~
第84章 继续那个没有过完的春节
陆淮洲只记得一阵风吹过,他睁不开眼。等那阵风散去,他就已经回到了异闻社,躺到了自己的床上。
摸出手机看看日期,那位老大没骗他们,现在还是春节假期里,正月初二。
可惜陆淮洲昨天才从宁城瞬移回来,还约了第五天要带他去宁城,他可以瞬移的距离怎么算都不太够,他只好花大价钱,买了张从麓城飞宁城的机票,告诉孙雨霖,他又要回去了,准备好接驾。
电话那头的孙雨霖正被从被窝里拽出来,在三位长辈的督促下收拾自己,一会儿要去爷爷奶奶和姥姥姥爷家。
孙雨霖的爷爷奶奶本就是宁城人,他毕业时选择工作地时也有一部分是出于这个考量。他亲生的姥姥姥爷则是住在宁城周边的县城,中午饭在城里吃,晚上饭在郊区吃,看时间来得及就回来,来不及就在那边住下了。
不过因为接到了陆淮洲的电话,他得在吃完晚饭之后就开车往机场赶。
他邀请陆淮洲来过年的时候没想那么多,昨天陆淮洲半夜跑了,今早他坐在车上去爷爷家时才反应过来自己有点草率了。他跟陆淮洲感情再好,带他回爷爷家过年好像也很奇怪。
他父母可能觉得没什么,七大姑八大姨肯定会非常好奇地打听这打听那。
要是不带他,让他在家里陪着卡卡,好像就更奇怪了。所以有那么一会儿,他还挺庆幸陆淮洲突然被美人姐姐叫走,避免了这个尴尬的局面。
午饭吃过之后,孙雨霖一边消食一边等着亲妈来接。
他家过年的串门地流程是这样的——早上亲爸和后妈开着车拉到他爷爷奶奶家,午饭后,亲妈开车来把他接走,到姥姥姥爷家去吃晚餐。
他的亲爸和后妈明天会坐飞机回后妈的老家,然后一直待到春节假期结束。
所以只要过了初二这一天,剩下的时间,孙雨霖还是有大把的时间可以陪着陆淮洲在宁城可劲儿浪的。
陆淮洲这次是自掏腰包买机票,就买了最便宜的一班,因为金额越大系统小添需要的审批时间越长。
飞机起飞时间是天黑以后,加上晚点一个小时,陆淮洲到达宁城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过了。
由于在飞机上踏踏实实睡了一觉,陆淮洲下飞机就被宁城的冷风彻底吹了个精神。
他昨天回去的时候没带行李,这次回来也是两手空空。按照孙雨霖给他发的停车位找了过去,孙雨霖正在车里边等他边打单机小游戏——欢乐对对碰。
陆淮洲在车外站了一会儿,孙雨霖都没注意到他,他直接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顺手系好安全带,把孙雨霖打了一半游戏的手机夺过来,像个少爷命令司机一样:“开车。”
孙雨霖瞧了一眼陆淮洲那副“别跟我说话让我静静”的表情,没跟他计较。任谁大过年的被叫回去加班都不会心情愉快,他决定原谅他的无礼。
今晚孙雨霖心情不错,不知道长辈们都怎么了,今年过年没一个催婚,找他聊的全都是工作,而他今年的工作可聊的那就太多了,还没倾诉够呢,对方都没耐心被他聊跑了。
憋了十几分钟,小游戏在陆淮洲手里Game Over了。孙雨霖听到了一声叹息,把那默认为可以搭话的信号,开口问道:“回去处理了个什么任务?”
“查案子。”陆淮洲言简意赅地回答。
“什么案子这么急,非得赶在过年这几天?”
孙雨霖这么一问,陆淮洲又觉得自己回去的任务好像不是帮郑抒意查那个案子,本来他是要做什么的来着?
“开会?”陆淮洲总算想起来了,异闻社老板要在每年的春节出席一个莫名其妙的管理层会议。
但现在想想,那会上什么都没讨论啊!只是接了个委托,就去查了一整年的案子。想起来陆淮洲就感觉疲累,不是身体上的,他在越国时用的不是自己的身体,但精神上的疲劳却是双倍的。
虽然没有证据,陆淮洲还是觉得,在别人身体里的时候,有一股额外的意识跟他挤在一起,很是难受。他现在想好好松松筋骨。
孙雨霖又瞧了眼陆淮洲那萎靡的样子:“开什么会给你累成这样?”
陆淮洲不想回答,只问:“家里能泡澡吗?”
“泡澡?不够劲吧?我给你约个……”
陆淮洲瞬间精神了,赶紧把孙雨霖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堵回去:“少儿不宜的你别往我身上招呼啊!”
“咱们都是成年人了,怕什么?”孙雨霖淫|笑一声,在回家的分岔路口猛打方向盘,一个漂移驶入了狭窄的小路。
车子停在了一家大型洗浴门前,孙雨霖摩拳擦掌地给陆淮洲介绍:“这家店是新开的,听说老板是东北人,你别看牌子就是洗浴,听说里面什么都有。”
“什么都有……是什么?”陆淮洲还是很抗拒,总觉得进去之后会看见一些辣眼睛的东西。
当他终于没能挣脱孙雨霖,被拖着到了大堂,齐声响亮的“欢迎光临”吓了他一跳。
孙雨霖买了两张套票,带着陆淮洲体验了一把洗浴、搓澡、汗蒸、按摩、泡汤、足疗的一条龙服务,最后舒服到陆淮洲已经瘫在躺椅上打起了呼噜。
“哎,醒醒,回家了。”孙雨霖推了推陆淮洲,使了些力才把人叫醒。
陆淮洲没睁眼,只是翻了个身,喃喃着问:“嗯?回家?我不能住这儿吗?”
“能,但是我没给你开房,也不想开,卡卡自己在家会害怕。”
陆淮洲坐起来,醒了醒精神,神清气爽跟着孙雨霖回家。
再次坐上副驾驶,他的状态跟刚下飞机的时候简直换了个人。
都不用孙雨霖费心思去猜什么时候可以搭话,陆淮洲自己就喋喋不休起来。
“宁城什么时候有的这么好的地方,你是不是总来?”
“刚开的,我也是第一次来。”
“你说它开在那么偏僻的地方,顾客还那么多,是因为过年大家都休息吗?”
“过年休息是阖家团聚的日子,没几个人会想出来洗澡吧?”孙雨霖也没做过这方面的市场调研,就根据自己的想法来说的。
“我觉得,这里面肯定有擦边球业务。”陆淮洲说得非常笃定,仿佛他亲眼见到了一样。
孙雨霖腾出一只手揉了揉肚子,制止了陆淮洲在这条路上继续畅想:“你不饿吗?”
要是没人提醒,陆淮洲还真没什么感觉,孙雨霖一摸肚子,他感觉自己的肚子里也开始咕噜噜起来。
“家里有什么吃的?”
“昨天剩的饭菜,冰箱里冻的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