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瑄被叫楚大夫习惯了,还没什么人叫过他先生,所以听到这声音并没有什么反应。
到是旁边的窦酥,听到楚姓,下意识地转头,就见一个青年正大踏步的向他们走来,然后用灼灼的目光看着楚瑄。
楚瑄还没转头。就感觉到一阵劲风袭来,有什么东西正冲着他的脑袋袭来。
他正准备动手,旁边的窦酥已经出手了,几个动作间就把人按倒在了地上。
那人疼得直抽冷气,“疼疼疼,轻点,先生救我。”
他喊先生的时候,眼睛是看向楚瑄方向的,眉头虽然皱着,眼底却满满都是笑意。
楚瑄觉得这脸有些眼熟,再一想,怎么看着像是天缘城的孩子,“你是,杨桃?”
听到楚瑄叫出他的名字,少年咧嘴笑了。
窦酥见这情况,知道这是认识的,这才把人放开,然后站在楚瑄身边警惕的看着面前的少年。
少年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然后就笑眯眯的往楚瑄身边扑了过去,作势就要扑楚瑄身上去,语气那叫一个幽怨,“先生,您真是好狠的心。”
窦酥额头放上的青筋蹭地一下就冒了起来,只觉心头怒火腾腾燃烧。
该死的,这人哪里冒出来的!连他都没扑过的大人,竟然有人敢扑!
这是当他是死人吗?
窦酥过去十分顺手的又把人按在了地上,凑到他耳边寒着声道,“再动手动脚我剁了你的爪子。”
别看窦酥在楚瑄面前表现的十分无害,但他可是早就被他爹带着杀过山匪,上次在战场上的表现也十分不俗。
他这样见过血的人,表现出杀意的时候,会让被他盯上的人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少年终于转过了头来,用一种阴鸷的目光看向面前的青年。
窦酥被他的眼神一激,手中的力道顿时大了几分,少年被他按在地上,脑袋在坚硬的地面撞得哐当一声响。
少年一声闷哼,露出痛苦的神色。
窦酥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下手重了些,连忙松开了手。
少年爬起来时,额头上顿时多了个大疙瘩。
少年摸着额头,表情呆呆的,一副要哭不哭的委屈模样。
窦酥站在旁边,表情有些无措。他想开口说他不是故意的,但又不知道这时候解释有没有用。一时间只觉心慌意乱,生怕大人误会他是个蛮不讲理的人。
这时候,楚瑄突然伸出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没事,桃子就是淘气了些,你别搭理他就行。”
杨桃瞬间瞪大了一眼,满脸不可自信的模样,“先生,你怎能如此偏心!”说着跺了踱脚,一副愤愤不平的神色。
楚瑄白了他也一眼,“行了,都多大的人了,还装小孩子给谁看?说不得小酥比你还小呢。”
事情的走向和自己的想象的有些不一样,窦酥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看看面前少年那张娃娃脸,又对比了一下他们的身高……嗯,大概到自己下巴的位置?
杨桃:“……”
少年的一张脸已经黑成了锅底!
长不高是他的错吗?
娃娃脸是他的错吗?
看起来比较嫩是他的错吗?
哼,绝对不是他的错!
杨桃脸黑了,窦酥的脸色却缓和了下来。
他看了看杨桃,温和的道,“小弟弟不用伤心,多吃点饭会长高的。”
杨桃:“……”暴击,绝对的暴击。这一招比额头上那一下狠多了。杨桃差点没气得一口血喷出来。
楚瑄在旁边看得哭笑不得。
说起来,两人小时候的境遇都差不多,但生活方式却天差地别。
小窦酥小时候傻傻的,饿了只会自己去山上挖野菜野果,实在活不过去了,才会去他祖父母地里挖点菜吃。
而杨桃不同,这孩子野的很,大概是在大孩子的带领下,坑蒙拐骗抢样样都来,第一次见面就想摸他钱袋子。第二次在别人酒楼偷吃的,还敢回去挑衅别人……
后来楚瑄那里开了学堂,这孩子也是十足的刺头一个,要不是几个大的压着,早不知道蹦跶到哪里去了。
绝对属于最叛逆的一个!
楚瑄煮的预防药汤,别人都喝,就他没喝。恰巧那年冬天天气格外的冷,别人都没事,就他整个人发热,别的孩子想过来找他,他还死活不让,最后整个人都差点给烧糊涂了。
其他孩子一看这样不行,这才把楚瑄叫去治病。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觉得丢人,还是觉得在楚瑄面前输了一头,这事之后,小孩一直躲着他走,到是再也没给他惹过麻烦。
不过,这孩子的性子确实给楚瑄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见他和窦酥对上,楚瑄还怕他家小孩吃亏。
好在,窦酥手上还有几下功夫,几次交锋下来并未吃亏,楚瑄这才放下心来,终于想起了什么,“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第79章 委屈你了
见楚瑄终于想起来要问自己了,杨桃幽幽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抬手指向了不远处,“我现在跟人跑商。”相比起其他人喜欢安稳的生活环境,他更喜欢到处行走的感觉,后来干脆就开始和人走商了。
两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就见那边正有人在卸货。
时不时还有人往这边看上一眼。
想来,要是刚刚窦酥没有放手,那边估计很快就有人过来了。
大概是感觉到楚瑄的视线,那人些人还冲他点了点头。
杨桃冲那边挥了挥手,然后回头冲楚瑄道,“先生,我还是第一次来这里呢,你是不是该略尽地主之谊,带我玩几天?”
楚瑄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他的队伍,“那你的队伍怎么办?”
杨桃嘿嘿一笑。“没事,跑了这么久的路,大家都累了,反正都要在这里修整几天的,我和老大说一说就行了。”
见他都这么说了,楚瑄点了点头,就见杨桃跑去和一个中年男人说了些什么,那男人点了头之后,他就飞快地蹦了回来,那欢脱的样子,压根儿就不像个成年男人,活脱脱地就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
到底是看了两年的孩子,楚瑄対杨桃到底还有些耐心。
但这样的耐心也比较有限,在带着某个长不大的大孩子吃了一整条街后,楚瑄的耐心告罄了。
明明带着窦酥逛街的时候挺轻松的,但多了一个人之后,就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太対劲儿。
全程楚瑄和窦酥都变得沉默,就只有杨桃一个人发出欢快的声音。
就在大桃子准备继续逛的时候,被楚瑄面无表情拉住了衣领。
少年转头,用无辜和不解的眼神看着他,楚瑄一脸黑线,“行了,再吃你肚子就该撑破了。”
少年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终于不得不作罢,嘴里还嚷嚷,“难得能不花钱随便吃……让你不争气!让你不争气!”
一边说,还一边拍了拍肚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楚瑄:“……”感情不花你的钱你不心疼是吧!
等离开县城,窦酥心情才终于好了起来。
没办法,他们这次过来是骑马来的,两匹马,正好一人一匹。
现在变成了三个人,当然需要两人坐一匹了。
来者是客,自然要给客人留一匹才是待客之道不是?
很明显,楚瑄也是这么想的。
到是大桃子眨了眨眼,“你们两个坐一起不挤吗?要不,我和先生骑一匹?”
窦酥:“……”要不还是打死吧。
楚瑄瞅了他一眼,“不骑就回去。”
大桃子这才不情不愿的准备往马上骑,谁知,原本温顺的马儿,见他不乐意的样子,在他往上爬的时候,双蹄往前一扬,杨桃差点就被掀翻在了地上。
窦酥:“……”不是他让马干的。
楚瑄:“……”简直没脸看。
杨桃再次看向楚瑄,楚瑄面无表情,“你还是回去吧。”
杨桃:“……”玻璃心掉了一地。只能慢慢的摸摸马头,好一阵安慰,还答应了会给它吃新鲜的草料,这才终于爬上了马背。
杨桃:“……”这年头,马比人都难伺候。
折腾了一通,终于能顺利出门了。
窦酥坐在前面,楚瑄捏着缰绳,很顺手的把他圈在怀里。隔着薄薄的夏衫,几乎能清晰的感觉到衣裳下面紧致结实的肌理,以及那滚烫的肌肤温度。
窦酥在记忆里,都没有几回和楚瑄贴得这样近的机会,在他长大之后,更是一次都没有。
也不知道是不是天气太热,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像是被火灼了一般,僵着身体一动也不敢动。
就连另一匹马上的杨桃在说什么,他也一句话也没有听进去。
楚瑄轻笑了一声,觉得他家窦酥的反应真的很有趣。
明明平时特别喜欢往他面前凑,偏偏他要真挨他近点,他又紧张的不行。
还真是……让人忍不住想逗一逗。
不动声色的,楚瑄把人又搂紧了些。大概是有外人在,窦酥强制装的很镇定的样子,但是一张脸已经红到了耳根处,压根儿不敢往杨桃的方向看一眼,生怕被人看出什么来。
杨桃倒是想说点什么,奈何楚瑄为了逗窦酥,把马骑的越来越快,一开口就灌满嘴的风,大桃子也就只能讪讪地闭了嘴。
等好不容易到了地方,楚瑄下马的时候还有些恋恋不舍。也不知道是流恋人类的温度,还是流恋面前之人的温度。
窦酥下了马就一言不发,一脸的面无表情,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气太热,一张脸火红火红的,像是红透了的桃子,整个红了一大片。
窦酥装作牵马的样子,不敢让人看他的脸,尤其不想让杨桃看到。
然而,地方就那么大,要不是楚瑄不动声色的给他挡着,怕是早就被杨桃看到了。
尽管如此,杨桃眼角还是不经意间瞅到了窦酥的脸上,有些好奇,“咦,你这么热的吗?”
窦酥:“……”胡乱的点了点头,脸上刚刚有些降下的温度又高了几分,他不自在的板着脸,一本正经,“我身体好,火气旺。你还小,不懂没关系。等你大点就知道了!”
杨桃:“……”这人好讨嫌!
楚瑄哭笑不得,他觉得这两人就跟庙里的小几只似的,一没注意就要干架,天天打打闹闹个不停。
难道是传说中的八字不合?
楚瑄只能把他们分开,往庙里带。
杨桃一边走,一边打量着周围,“这就是先生的家吗?”
当初楚瑄提过他以前住的地方在六盘县,可六盘县距离天缘那么远,这又只是一个小县城的名字,想要寻找何其艰难。
杨桃在外面走了那么多年,去过那么多地方,直到最近,才因为神医庙的名称越传越广,这才找了过来。
他想来看看,先生居住地方。
更想来看看,先生过的怎么样。
不过很显然,先生过的很好,比谁都要好。如此,他就放心了,大家也都放心了。
杨桃揉了揉鼻子,揉掉了眼底的酸意,整个人已经十分自来熟地钻进了里院,嘴里还嚷嚷着,“师父师父师父!”
嗯……杨桃也是猴兄的几个徒弟之一。
小松鼠正在房梁上睡觉,被这声音吓得一咕噜滚了下来,正好被出门查看情况的猴兄顺手接到。
杨桃看到猴兄,兴奋地扑了过来,一把把猴兄抱了个满怀,“师父啊,你走的时候咋都不和我说一声啊,可把我给想死了!”
杨桃本意是把猴兄抱个大满怀。奈何以他身高来说,比起壮实的猴兄来,实在算不得有什么优势,反而是猴兄反手给他拍过来的亲密巴掌,把他打的哎呀咧嘴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身高和脸型的影响,杨桃的性子也像是孩子一样,十分跳脱。
到是很快和小松鼠玩成了一团,两个贪吃的家伙就窝在厨房,守着猴兄给他们做吃的。
如此,到是给楚瑄省事了。
很快,窦酥和楚瑄商量起了一件事情。
神医庙其实并不大,修建的房间也不多,神医庙又一直没有给人借宿的习惯。
所以,庙里并未准备客房。
就连来看病的客人,也就最多借住在偏殿的休息室里,根本不会来里院。
也就是说,没有多余的房间给杨桃睡。三个房间中,小松鼠和猴兄睡一间,楚瑄一间,窦酥一间。
窦酥一本正经的道,“来者是客,总不能让人家去偏殿睡。要不,我把房间让给他休息?就是要麻烦大人和我挤一挤了。”
窦酥说这话的时候,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就是整个耳朵都红透了,并且有往脸上爬的趋势。衣袖遮挡下的手更是紧紧的握了起来,一看就紧张的不行。
以楚瑄的听力,竟然都能听到那越来越急促的心跳声。
楚瑄一时间有些哑然,他该说他胆子大呢?还是该说他太容易害羞呢?
胆子这么大又如此害羞……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眼看着面前的人脑袋越来越低,连头都不敢抬了,楚瑄不好再逗他,有些歉意的道,“那要委屈你了。”
窦酥的心情,立刻就飞扬起来,连连道,“不委屈不委屈。都是应该的!”
然后欢快地回他房间去,把被子枕头什么的都换了一批新的,自己衣服等私人用品都装进了箱子里,直接往隔壁搬就行了。
正好,今天大人和他一起买的东西还在大人那里,其它的东西收拾起来就十分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