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僵持了片刻,最后还是克雷特先松手。
他退回刚才的位置,淡淡瞥了眼沈斯尉:“是谁救了你?”
“没人救我。”沈斯尉揉着脖子道,“我离开的时候,巴恩还没有死。”
克雷特轻声笑了笑,带着几分讽刺的意味,仿佛在说沈斯尉又在编鬼话。
沈斯尉的确在编,但只要没有证据,克雷特也没法戳穿他。
“巴恩怎么会放你离开?”克雷特的视线意有所指地扫过沈斯尉的胸口,“不像他的作风。”
他的确很了解巴恩。大费周章地把沈斯尉绑走,不可能不捞点“好处”。
“我是谈判官。”沈斯尉面不改色地说道,“他不敢拿我怎样。”
“不可能。”克雷特斩钉截铁道,“他的手下说是他主动关了俱乐部的监控,你猜他为什么要关?”
“为什么呢?”沈斯尉舀起一捧水泼在肩上,漫不经心地反问。
柔弱美人的确不是他擅长伪装的角色,装无辜的度似乎很难把控。话一说出口,连他自己都觉得,傻子才看不出来他知道内情。但他也只能继续装下去。
克雷特微微皱起眉头,显然不喜欢沈斯尉装懵的态度,索性直白地问道:“他没有碰你?”
“没有,只是谈判而已。”看克雷特的表情,还是不相信,沈斯尉又补充道,“这里也没监控,你不也没碰我。”
说完,他突然想起之前克雷特说过的话,悠悠道:“哦,我不是你喜欢的类型。”
玩弄着池水的手腕猛地被人抓住,腰后绕过一条结实的胳膊,把沈斯尉“哗”地捞进了怀里。
温热的体温贴着皮肤传来,是沈斯尉没有感受过的火热。
“我也说过,”克雷特垂下眼眸看着怀里的人,视线扫过没有体毛遮挡的部位,“我不介意换个口味。”
沈斯尉总共在克雷特面前裸过三次,这次是彻底被看了个精光。
他一手撑住克雷特的胸膛,手掌毫不客气地按在那大猩猩纹身上:“你先放开我,有话好好说。”
手上的动作自然没什么威力,暂且不提沈斯尉根本没有用力,他的右肩靠着克雷特的胸膛,右手手腕却被克雷特左手抓住,腰间还横着一条胳膊,他也没法挣扎。
“为什么要放?”胳膊微微用力,把沈斯尉往下按了按,仿佛在证明“碰”是多么容易一件事。
臀。缝擦过蛰伏的凸起,沈斯尉的眼底闪过一抹愠怒,他不得不用左手勾住克雷特的脖子,至少让身体先浮上来一些,远离那危险的地方。
两人的脸庞猛地贴近,若不是沈斯尉还戴着面罩,及时收住了势头,两人的鼻尖恐怕就要撞上。
克雷特倒是自觉地往后仰了仰头,但他似乎也没想到沈斯尉会突然靠近,表情愣怔了一瞬。
他很快清醒过来,问道:“所以巴恩为什么会放你离开?”
“你先放开我再说。”
“我不相信巴恩——”
“放开。”
漂亮的眼眸里染上了一抹红色,克雷特略微诧异地挑眉,歪着脑袋道:“你的眼睛会变色?”
沈斯尉心里一惊,以为程序出了问题:“什么?”
恼怒瞬间褪去,猩红也随之消失。克雷特箍紧沈斯尉的腰,凑上前来仔细查看,却没有在淡蓝色的眸子里看到那抹一闪即逝的红。
捕捉的意图消去,只剩下纯粹的对视。漂亮的淡蓝色眼眸像是深不见底的湖水,卷起漩涡,让人沉迷其中。
看着近在咫尺的克雷特,沈斯尉也有些发懵。这流氓头子到底怎么回事?
刚才他无意凑上前时,克雷特还知道往后仰,这说明他并不是真的想对沈斯尉怎样。
但沈斯尉明明已经上浮了一些,怎么那玩意儿还若有似无地擦过他的屁股?
“没什么。”克雷特懊恼地移开视线,把沈斯尉推到了一边。
沈斯尉一屁股坐回原处,看着克雷特的后脑勺,莫名其妙道:“反正我离开的时候,巴恩还没有死。”
克雷特半晌没动,视线一直看着另一边。
好一会儿后,他这才重新看向沈斯尉,叫道:“伊文。”
这是沈斯尉的假名。
除了第一次开玩笑的打招呼以外,这还是克雷特头一回这么叫沈斯尉。
沈斯尉:“怎么?”
“我对其他事情都不关心。”克雷特道,“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有同伴?”
同……伴?
之前还说是“同伙”,明显是个贬义词,现在倒变成“同伴”了。
“我没有同伴。”沈斯尉实话实说。但他心里隐隐觉得奇怪,为什么克雷特这么在意同伴的事?
“你怎么可能没有?”克雷特显然有些恼火,“能源站,酒吧后巷,脱衣舞俱乐部,明显都是同一个人,不是你的同伴难道还是你?”
沈斯尉:……还真是我。
但沈斯尉不可能承认,因为一旦暴露身份,他就没法再继续执行任务。
“我不相信军方会这么放心,让你一个人待在这里。”克雷特又道,“流民是不敢杀玛格人,但是万一呢?谁能冒这个风险?你身边肯定有人暗中保护你。”
沈斯尉承认克雷特说得有道理。
一个柔弱的玛格人的确没有底气待在危机四伏的底层。
沈斯尉的底气是他隐藏的实力,但克雷特并不知道这些。他只能理所当然地推断出,一定还有军方的人潜伏在四周保护沈斯尉周全。
被破坏的能源站管道、酒吧后巷的尸体、突然死亡的巴恩,这些都说明的确有这样的人物存在。
但……沈斯尉还是觉得奇怪。
既然克雷特如此笃定城市里还潜伏着军方的人,那他应该做的是加强防范,为什么非要来找沈斯尉确认?
两人本就处于敌对的立场,难道沈斯尉否定之后,他就能不用戒备吗?
“我知道你不相信我。”沈斯尉缓缓开口道,“但我真的没有同伴。”
狭小的庭院陷入了沉寂,只有升腾的水汽缓和着凝滞的氛围。
片刻后,克雷特长出一口气,双唇微张:“行。”
发出这个单音后,他伸长胳膊按住了沈斯尉的肩膀。
两人再次肌肤相贴,沈斯尉倒没什么反应。虽然他老说克雷特是流氓,但其实他知道克雷特跟巴恩不是一路人,不会真的对他怎样。
然而下一秒,脸上突然一空,沈斯尉猛然反应过来,这流氓的确不会对他不轨,但会摘走他的面罩!
“克雷特!”命根子再次落到克雷特手里,沈斯尉也顾不得那么多,直接扑过去争抢,“别拿我面罩!”
仗着手长优势,克雷特把面罩远远举在身后,沈斯尉知道自己的气息撑不过三秒,只得继续往前扑,不知不觉就将双腿分跨在了克雷特腰侧。
把身子完全直立,看上去可以够到面罩,因此连小腹擦到了克雷特的鼻尖和嘴唇,沈斯尉也毫不在意。
但克雷特显然不会允许沈斯尉抢回面罩。
他圈住沈斯尉的后腰往下压,微微抬起下巴叫道:“麦尔肯。”
推拉门“唰”地拉开,麦尔肯探了半个身子进来:“老大?”
沈斯尉愣愣地回头看去,这才意识到他和克雷特的姿势不太对劲。
麦尔肯礼貌地将双手挡在眼前,中指和无名指却张开两条缝,大喇喇地看着两人道:“什么事?”
克雷特做出一个投篮的动作,把氧气面罩扔到麦尔肯手里:“拿去拆了。”
麦尔肯比出一个“OK”的手势,接着又贴心地替两人拉上了推拉门。
沈斯尉简直气得手抖,偏偏他的气息不足以支撑他骂人,只能恨得牙痒痒地做着深呼吸。
“别给我哭。”克雷特挑眉道,“既然你说没有同伴,那我倒要看看,有没有人会来救你。”
意思是要把沈斯尉给关起来了。
“随便你。”沈斯尉翻身坐回水池里,把脑袋别向另一边,“把面罩还给我,不然我哪儿也不去。”
“那可由不得你。”
克雷特说完这句,沈斯尉只感觉身体突然腾空,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被克雷特扛到了肩上,小腹被硬邦邦的肩膀硌得生疼。
“克雷特,你放我下来!”沈斯尉顿时气得头顶升烟,“你信不信我杀了你!”
“你可以试试。”
“你别以为我不敢,我……%&*#……哈……哈……”
好气。越想骂人越喘不上气,最后沈斯尉只能使出了无比屈辱的招数——拽克雷特头发。
“嘶——”克雷特吃痛,不耐烦地一巴掌拍到沈斯尉屁股上,“给我安分点。”
沈斯尉的眼眸再次闪过猩红。
他迟早要收拾这臭流氓头子。
第21章 像小朋友
把沈斯尉放到推拉门边,克雷特把浴袍扔了过去。
白色浴袍罩住沈斯尉的脑袋,弄乱了他的一头金发。他面无表情地拿下来,裹住赤裸的身体:“我再说一遍,把面罩还给我。”
克雷特不为所动,自顾自地拿短袖擦掉身上的水渍,套上了长裤和马丁靴。
等做完这些,他光着上身打开推拉门,往外走了几步,却发现沈斯尉并没有跟上。
“面罩。”沈斯尉将双手环抱在胸前,动也不动地站在原地,“没有面罩我就不走。”
他的本意是谈条件,重点是在面罩上面,但不知怎么到了克雷特耳朵里,似乎就只剩下“我不走”三个字。
克雷特转过身来,手上还拿着湿漉漉的短袖,他将双手随意插在腰间,语气无奈地问道:“你在跟我撒娇?”
沈斯尉:“?”
他哪有撒娇??
“我只是让你把面罩给我。”他皱眉道。
“麦尔肯已经拿走了。”克雷特略微有些不耐烦,“走还是不走?”
暂且不提沈斯尉正在气头上,根本不想跟克雷特走。就算他想走,没有氧气面罩,他没走几步就会喘得不行。
到时候这臭流氓头子肯定又会说他娇气。
“不走。”沈斯尉扭头道。
克雷特没辙似的呼了口气,突然把湿漉漉的短袖扔到了沈斯尉怀里:“拿着。”
黑色短袖上带着轻微的汗味,在被水沾湿后,汗味仿佛散发开来,变成了浓烈的雄性气息。
沈斯尉正奇怪为什么要把衣服扔给他,就见克雷特径直走到他身边,弯腰将他横抱了起来。
右脚上的棉拖鞋因为惯性飞到半空,划出小半个抛物线后,“啪”的一声落到了地上。
在一个小时前,沈斯尉才用这只右脚踩碎了巴恩的颅骨。然而现在这只右脚却无力地耷拉在半空,骨感的脚踝看上去不忍一握。
“我的拖鞋。”沈斯尉抗议道。
他算是看明白了,他不可能要回面罩,但总不至于连拖鞋也不给他吧?
克雷特已经转身往前走,显然是懒得管那只掉落的拖鞋。沈斯尉只好提高音量,不满地强调道:“拖鞋!”
生气难得起一回作用,两条大长腿终于停下。
克雷特扫了眼沈斯尉的右脚,又看了看躺在地上的拖鞋,最后还是折返回去,就着横抱沈斯尉的姿势,弯腰捡起了那只孤零零的拖鞋。
沈斯尉全程老实窝在克雷特怀里,但他的左脚却不怎么老实。
就在克雷特拿着拖鞋,还未完全直起身时,他左脚轻轻一勾,把另外一只也踢到了地上。
“还有那只。”他扬了扬下巴,“给我捡起来。”
克雷特的动作停在半空,有些意外地挑眉看向沈斯尉:“跟我闹脾气?”
“没有。”沈斯尉淡淡道,“它自己掉了。”
只要不是眼瞎,都能看出来沈斯尉是故意报复。不过克雷特似乎懒得戳破,又弯下腰去捡起另外一只,然后把沈斯尉横抱到了自助澡堂外。
外面停放着好几辆越野车,十来个人聚在一起抽烟聊天,沈斯尉隐约听到了“巴恩”“死得好”等话语。
但这都不是重点。
他根本没想到外面会有这么多人,本来认命地待在克雷特怀里,一下就变得不自在起来。
但要说从克雷特怀里下来吧,没有面罩他又走不动路,还不知道会被误解成什么样。
于是犹豫了一番,沈斯尉干脆把脑袋别向克雷特的胸口,和那只大猩猩纹身大眼对小眼。
“老大,这么宝贝嫂子?”有人戏谑地开起了玩笑,“就这么点路还非抱着出来。”
克雷特垂下眼眸,看着躲在自己怀里装鸵鸟的金色脑袋:“他太娇气。”
沈斯尉:“……”这都谁害的?有种把面罩还给老子!
大半夜兜兜转转,结果又回到了克雷特家里。
被踹坏的大门有AI维修工在修理,两个半人高的小机器人在大门两侧东敲敲西搞搞,也不怕有人来投诉噪音。
克雷特抱着沈斯尉进屋,隔着老远随手一扔,直接把人扔向沙发。只是他的准头稍微有点差,沈斯尉落到沙发椅背上,沙发随之往后倾倒,晃了两晃才堪堪稳住。
某人丝毫不感到抱歉,径直走向冰箱,拿出了一瓶冰水。
沈斯尉本就没有消气,被扔到沙发上更是火大,他抓起湿漉漉的黑色短袖砸向克雷特的后脑勺:“什么时候还我面罩?”
正在喝水的克雷特被砸了个正着,差点没被水给呛着。他咳嗽了两声,用手背擦了擦嘴角:“让你同伴来拿。”
“还要我说多少遍,”沈斯尉简直头疼,“我哪有什么同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