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如火摇曳,雌虫口中快速地动着,一串听不清的语言被低低地念出,好似在为神明献上最虔诚的祷告。语毕,他才熄灭灯火,将之慎重地收了回去。
灰色墙壁上,浮现了一连串绿色的数字,正中央,一道黑色的密码框占据了屏幕的五分之一。
雌虫输入密码,墙壁丝滑地向两侧打开,留出门的身影。
里面,灯火辉煌,雌虫毫不犹豫地将身后的亚雌送入进去。
“开始你的宴会吧,匿名者。”
门重新闭合,一丝缝隙都没留下,要不是上面那血红的数字,恐怕只会让人觉得这只是一面普通的墙壁。
*
纪屿摘下眼罩,先闭眼适应了一下光线,才缓缓睁开。
他看起来正处于一间客房,装潢古典华丽,精致浪漫的大幅壁画刻满了四面。
左边是坠着纱幔的软床,旁边则放置着一张金丝楠木梳妆台,镜边镶嵌的珠宝此时已经不见了踪影。
环视周围,木柜桌面都被翻得乱七八糟。
在他进来之前,这儿已经被洗劫一空。
他走向梳妆台,打开抽屉,空空荡荡的。在推回去的一瞬,倒是咕噜咕噜慢悠悠地滚出来一颗浑圆剔透的珍珠,看大小像是梳妆镜旁的装饰品,被扣下来的时候不小心掉了进去。
打量片刻,纪屿发现看不出什么名堂,只隐隐觉得很贵,什么品种什么成色一窍不通,看起来不像雌虫会喜欢的玩意。
他把珍珠顺手揣进兜里,接连搜刮了好几个地方,终于在桌子下方找到一把武器,是被掀翻在地的西瓜刀。
刀刃雪亮,轻巧便捷,纪屿转了转手腕,非常满意。
虽然比不上骨刀,但胜在不用精神力,还吓人。
“走吧,出去看看。”
拎着西瓜刀,纪屿推开了门,外面和想象中不太一样。每一层都非常大,中间是两个中空的硕大孔洞,上下贯通,可以看到上下楼层的走廊。
每一层的孔洞周围都没有围栏,只有悬浮在空中连接每一层的方形楼梯。
纪屿所在的楼层是第三层,再往上数还有两层。
第一层上空被特质的彩色玻璃封住,只能隐隐看见里面是一间恢弘的大厅。
第二层的人不多,偶尔有几道急匆匆的身影露头,都带着各式各样的面具。
第三层也就是纪屿所在的这一层,出乎意料的很安静,踏出房门直到现在,还没有见过几道人影。
第三层的整体风格都偏向于之前所见的客房,浓墨重彩的复古宫廷风让其充满了神秘浪漫的色彩,熊熊燃烧的壁灯照亮了墙上的壁画。
身着黄金盔甲的雌虫立于百万伏尸之上,一把黑金横刀从前到后穿透了他整个胸膛,鲜血喷涌而出。而他则毫不在乎地放声大笑着,单手拎起敌方首领带血的头颅,将其高高举起,嗜血的脸上带着疯狂和傲慢。
底下,无数雌虫震慑其实力,纷纷丢盔卸甲,俯首称臣。
场面十分壮观热血。
这幅画,纪屿有一点印象,是一场拍卖会的压轴产品,描述的是王族第一任雌帝安格斯·斯图亚特建立帝国的最后一场战役,他四处征伐,将疆域绵延了数十个星系,是当之无愧的历史第一人。
这幅画也名《安格斯·斯图亚特》,最后被以一亿五千万贡献点拍下。
可惜这是一幅壁画,不然纪屿觉得本场最珍贵的宝藏就光明正大地悬挂在此处了,如此轻而易举,倒让人怀疑这场宴会的目的是不是做慈善。
他在壁画前驻足片刻,后方突然传来了异响,回头一看,竟是从四楼上飞下来两个大打出手的雌虫,双方实力强劲,张开双翼从四楼打到三楼,一罐信息素在他俩手中不断抛来抛去。
隔着老远都闻到那信息素清甜的香味,是A级雄虫百分之百浓度的。
两个雌虫等级都是A级,都有能力,一时间打得不相上下。
再一看,不知何时起四楼和五楼中庭边出现了不少看热闹的雌虫,表情兴奋,激烈处疯狂鼓掌和吹口哨。
还有一个强壮的雌虫直接从五楼飞了下来,加入战斗。
周围一片喝彩声!
好战是藏在雌虫骨子里的东西,整个三楼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
为了避免徒增事端,纪屿远离了现场,打算去别的地方看看。
绕过雕有浮夸立绘的罗马柱,走了一段距离,迎面撞上两只雌虫。
一只身材健壮厚实的雌虫对旁边矮小的啐了一口,“叫你看好的人呢?!我撒尿的功夫你都能叫他逃了,废物!!”
矮小的雌虫面色耳根潮红,努力压制着自己的不适,“那混蛋扎了我一管纯信息素...噢,狗屎,我好像发|情了,快带我去别的地方。”
高个声音粗犷,咬牙切齿地说,“要不是你个精虫上脑的东西趁我不在想入非非,也不至于被扎那一针!”
瘦小雌虫控制不住地□□一声,来不及争辩,“我的错我的错,该死的,我要控制不住了。”
“艹。”高个雌虫嫌弃地扶着他,匆匆经过纪屿身边。
纪屿听出来了这两道声音,正是方才那两个隔着墙壁说话的雌虫。
他顺着他们走过来的方向,走进了一间被翻得乱七八糟的房间。
桌椅都被掀翻在地,衣柜大敞着柜门,繁琐的礼服被泄愤地撕碎了一地,看来他们没有找到要找的人,对着其它东西出了好一通气。
环顾四周,看起来没有藏人的地方,那是躲哪儿去了呢。
纪屿扫视了一下四周,视线重新落到那扇沉重华丽的雕花铜门上。
他走过去,拉开大门,门口,雄虫黑白分明的杏眼惊恐地盯着他,双手握住手中已经没信息素的针头对准他,“不要过....唔.....”
下一秒,雄虫就被捂住嘴巴抵在墙边,一道清冷的声音在耳畔低声道:“嘘。”
雄虫回想起刚才那个瘦小雌虫强迫的动作,瞳孔皱缩,不由得挣扎得更激烈了。
腰间修长的臂弯收紧,“别闹。”
雄虫脑袋因为突如其来的动作而被抵在墙上,只能被困于身后并不算温柔的怀抱。
若有若无的清冷香气在鼻尖萦绕,听到屋外的声响,雄虫后知后觉闭上了嘴。
两只雌虫拿着收获的珠宝大声欢笑地从屋外路过,看了一眼凌乱的房间,嫌弃道:“这都搜刮成什么样儿呢,真是啥破烂都捡,没意思,走了走了。”丝毫没有注意到门后的动静。
待脚步声消失后,纪屿松开了手臂,放出怀中的雄虫。
因为是奖品的缘故,雄虫没有戴面具,他有一张乖巧的脸蛋,黑白分明的杏眼干净清澈,鼻尖小巧,嘴唇粉嫩秀气,因为长时间咬住而变得泛白。
此时,那双干净的杏眼充满了泪水,顺着脸蛋往下滑,雄虫颤抖着说:“不要吃我,我...不好吃,别吃我。”
纪屿顿住,“吃你?”
什么意思?
雄虫抱住自己的肩膀,一耸一耸,大滴的眼泪成串地往下掉,声线颤抖,“我不想消失,我只想活着,帮帮我.....”
第55章 小桃九
他说的吃, 还有消失是什么意思?
即使远离帝国管辖,成为一片著名的灰色地带,阿波罗之星发生这样的事情也太过于骇人听闻。
“说清楚。”
雄虫有些害怕地看着他, 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颤巍巍地躲在角落里,将自己抱成一个圆。据说这是一个可以带来安全感的姿势,但是雄虫却觉得骗人。
为什么他抱得这么紧, 还觉得好冷。
又是一滴晶莹的泪珠掉在地上, 吧唧碎成几瓣。
“......”纪屿咬了咬嘴唇,难得有一丝手足无措的感觉。
喂, 有谁知道怎么安慰雄虫吗。
虽然自己也是一只雄虫, 但常年在军队的生活让纪屿的人际关系非常简单, 在这方面上可谓是一片白纸。
自己小时候哭, 纪钊是怎么安慰来着...
一只雪白细长的手试探地落在头顶,轻轻地拍了拍,动作生疏带着僵硬, 不熟练得像第一次做这种事情。
但是,雄虫眨了眨湿润的长睫, 下意识地在上面蹭了蹭,顿时鼻尖一酸。
好温暖, 就像小时候被抱在怀里的感觉, 呜呜呜。
他抬起头, 脏兮兮的手背囫囵摸了一把脸, 终于不再哭泣。
面前半蹲着一位高挑的虫族, 华丽的翎羽面具下, 是一双清清冷冷的红宝石双眸, 露出的下半张脸精致漂亮。此时微抿着淡粉的嘴唇, 用一种有些无措的目光注视着他。
“别哭了。”
雄虫抽了抽鼻子,本来止住的泪水好不容易又要流下来。
这是哄住了?
纪屿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就听见雄虫闷闷开口,“我叫小桃九,你...你这么温柔,一定不是坏人对吧。”
纪屿看着他片刻,没有说话,而是将手中的西瓜刀递给他。
小桃九愣愣地看着他,“欸??”
“会伤害你的都是坏人,不要轻信任何人。你要相信的是刀,而不是我。”
“那你呢?”小桃九犹豫地接过来,纤细的手看起来没什么劲,却能牢牢握住刀柄。
“我比你有自保能力。”
是吗,小桃九看着眼前站起来的高挑虫族,是他见过最漂亮的人,“您是雌虫吗?”
对方静默片刻,“不。”
小桃九顿时崇拜地望着纪屿,“哇,好厉害。”
纪屿唇角弯了一下,没再解释,“你知道哪儿有安全的地方吗。”
小桃九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也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阿诺德大人不要我了,将我送来这个地方。”
纪屿一顿,“为什么不要你了。”
小桃九眼圈泛红,“因为我只是一个废物E级,对A级的阿诺德大人的精神海毫无作用,大人他...就将我送过来了。”
阿波罗之星地处偏僻,仗着帝国的手伸不了这么远,踩着法律的底线跳舞。在帝都星和其它几大主要星系上,雄虫有多么受保护,在偏远地带拐卖低等雄虫就有多么盛行!
首先,他们会选择低等雄虫下手的原因,就在于他们的信息素对于大多的雌虫来说几乎没有帮助,成本低代价小,帝国也不会为了几只E级的雄虫而大费周章。
其次,信息素没用但□□有用,对于这些一辈子都见不到雄虫的雌虫而言,光是□□的吸引力就几乎让他们饥渴难耐。
像阿波罗这样的星球,一片区域的老大能有一个雄虫,就是实力的象征。把雄虫作为最高奖励,可以牢牢地抓住底下雌虫的心脏,使其甘愿为之肝脑涂地。
纪屿的眼底蒙上了一层阴翳,看着小桃九正在为阿诺德大人抛弃他而难过的脸,对方纯洁如白纸的心灵并不知道正常雄虫的生活。
在这个年龄,即使他只有E级,在帝都享受到的也是幸福美满的生活。那双单纯的杏眼里,应该正在为明天穿什么吃什么而感到烦恼,而不是像现在作为货物一样被交易!
“大人?”见他许久不说话,小桃九小心翼翼地喊道。
纪屿摇了摇头,“那你之前所说的吃|人是什么意思?”
小桃九咬了咬嘴唇,看起来有些害怕,在犹豫着说不说,许是纪屿冷淡却温柔的气场给了他力量,他鼓起勇气说了下去。
“我被阿诺德大人送到这里,被关押进一间屋子,那里面还有七八个雄虫。有一个同我认识,是以前呆在阿诺德大人手下的小米兰,他也是被才送进来不久。”
“剩下的我都不认识,那间房间还挺大,只是没有窗户,我们看不见外面。吃的穿的虽然比不上以前,但也算不错,每一次来送饭的人都带着黑色的斗篷和面具,我们看不清他们的脸。他们可凶了,有一回一个红发雄虫憋坏了,想要出去走走,但那人不让,争执间把他推倒在地上,青了好大一片。”
“过了几天...”小桃九声音颤抖,“那只红发雄虫便被拖了出去,他一直在叫,我们都上去掰那些人的手,但是他们的力气好大,根本掰不开,简直就像怪物。那只雄虫被拖出去后,我们都以为他们会叫他去陪客人,我以前犯了错,阿诺德大人就是这样惩罚我的。可是一天,两天,那只雄虫都没有回来。”
“接着又是第二只,第三只,都被拖了出去,再也没回来了。小米兰偷偷跟我讲,这些带斗篷的人都是坏蛋,就是他们从阿诺德大人把我们要走的,他们想要吃了我们。我害怕....”
“最后只剩四只雄虫了,有一天他们老大模样的人走了进来,看了我们一眼嘴里念叨着这些雄虫的等级太低了,不行之类的话。然后他们抓走了小米兰,因为小米兰是我们这儿唯一的D级,以前我还老因为阿诺德大人因为等级偏心小米兰而生气吃醋。可是那一刻我后悔了,我一直抓住小米兰的手,想让他留下。可是他们给了我一棍,我昏倒了,再醒来,小米兰已经不见了。之后小米兰再也没回来,被拖走之前,他一直对我说让我快跑....”
“那你怎么来的这里?”纪屿拍了拍小桃九的头,安慰这个害怕到极致也愤怒到极致的雄虫。
小桃九说,“小米兰被拖走后,那群人很久就没再抓我们了。直到有一天他们进来,手里拿着注射器,里面是迷药。我昏迷了过去,再醒来就来到了这里。”
纪屿理了理线索,那群人抓走了小米兰之后,就再也没有抓走其它雄虫了,也就是那群人的目的在一个D级雄虫后实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