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第二天,他就没空东想西想了,成帝召他进宫。
萧弘瑾身着紫色滚金边四爪金龙朝服,头戴金丝纱璞,看似狂放不羁,实则有些忐忑地被小太监带着引路。
“王爷,您可算回来了,陛下都念着您许久了。”来到一处大殿前,一个面白无须的中年太监乐呵呵的迎了上来,萧弘瑾根据描述,猜到他就是成帝身边的第一大太监刘忠。
萧弘瑾想想原主的性格,故意用骄纵的语气抱怨:“父皇要是真的想本王,为什么不早点派人去接?本王在昆仑山都快无聊死了,那群老道士这不准那不行的,本王让侍卫打只兔子吃肉他们都要多管!”
刘忠眼神一闪,看来瑾王在昆仑山没有半点长进,还是跟以前一样,嘴上却安抚道:“哎呀,陛下也是为了王爷好,您不是专程去昆仑山学本事的嘛,陛下这么做也是想让王爷静下心来。话说王爷学得怎么样了,今日要不要在陛下面前露一手?”
萧弘瑾俊脸一红:“今、今天就不用了吧,本王一会儿还要去拜见母后呢,让母后等久了多不好。”
刘忠点点头,心里有数了,领着瑾王穿过数个摆着八角香炉、八卦镜、符纸、供奉神龛的大殿,最终来到了里面一个稍显昏暗的殿堂。
殿堂里稍显昏暗,正中供奉着三尊神像,袅娜的香烟顺着房顶垂下的一束光线而上,将整个殿堂都笼罩在缥缈烟雾中。身形修长的成帝就穿着一身道袍,手拿红金符纸缠绕而成的香烛,背对他站在殿中。
“父皇。”萧弘瑾老实地跪下了。
成帝头也没回,自顾自点燃香烛,依次插进香炉里,那悠然自得,闲云野鹤的劲儿,仿佛下一秒就要成仙了。
萧弘瑾憋了一会儿,委屈提醒:“父皇,儿臣都两年没回来了,您也不肯看儿臣一眼。”
成帝终于回头瞥了他一眼,冷峻凉薄,帝王威势尽在不言中:“是啊,你两年没回来,一回来就闹得满城风雨,朕还要夸你是不是?”
萧弘瑾嗫嚅:“儿臣闹什么了……”
“你还好意思问!什么事不能回王府解决,非要大庭广众的让管家追着马车跑,你不怕被人家看了笑话,朕还嫌丢人呢。”
萧弘瑾悚然一惊,他这皇帝老爹不是沉迷修道,怎么小道消息也这么灵通?那大管家都被他贬去看马棚了,要传消息也没这么快吧!
“你说说,他怎么招你了?”
萧弘瑾委屈不服:“他一个奴才,吃的油肠满肚,穿的比儿臣还光鲜,儿臣看到他就生气嘛。”
成帝看着长高了许多,也清减了许多的瑾王,算是明白了,那管家栽得不冤。明知道他儿子是去昆仑山受苦了,还吃得满身富态,以瑾王气量狭小的性子,看见他不生气就怪了。
成帝也不可能因为一个管家把瑾王怎么样,打了一棒,接下来就该上甜枣了,他动动手指,让刘忠把人扶起来。
“听说你在湖州的时候遇上了乱党,还跟俞怀恩一起被逼跳了崖,没伤着吧?”
其实成帝有点奇怪,按他这儿子的性子,应该昨晚就跑进宫告状来了,他却偏偏去折腾了一个管家……
萧弘瑾闷闷地:“没有。”
成帝诧异了:“怎么了这是?”
“父皇,那俞怀恩的功夫到底是怎么练的?儿臣给面子让他教儿臣两招,他竟然嫌儿臣年纪大,说什么骨缝都长齐了,再练也练不出什么名堂,昆仑山那群老头都没嫌儿臣年纪大呢!”萧弘瑾愤愤道,看起来更像是羞恼大过记恨。
成帝算是明白了,他这个儿子向来崇拜强者,不然也不会经人一挑拨,就闹着要上昆仑山学艺了。
那俞怀恩在他面前露了一手,算是把他镇住了,加之少年人初生牛犊不怕虎,估计被刺客围攻跳崖这件事在他看来豪迈刺激,大过恐惧害怕。
“这么说你冲上俞怀恩的马车,就是因为人家不肯教你功夫?”
萧弘瑾面露羞恼:“父皇您怎么连这件事也知道了……”
成帝摇了摇头:“那俞怀恩可是父皇手上一张得用的好牌,你可不准去纠缠人家了。”
“父皇~”
成帝冷眼一扫,萧弘瑾顿时屈服了:“不去就不去嘛。”
至于私底下的纠缠,那是他和俞督主的小秘密,皇帝老爹就不必知道了。
想想还有种偷情的刺激呢!
成帝后面又问了两句,赏赐了些东西算是安抚,然后就借口清修把萧弘瑾打发走了。
萧弘瑾出来的时候,遇到个头发花白的老道士,穿着灰扑扑的道袍,蓄着长须,连眉毛都有些花白了。
那老道士搭着拂尘站在某个映着红光的香炉边,本来没有在意他,但他无意中往这边瞥了一眼,抚了抚长须,眼里似乎闪过几分疑惑。
他拂尘一甩,走过来叫住了刘忠:“刘总管。”
“归元道长。”刘忠是个人精,闻声立马站住了脚,这些年成帝信奉道家之术,他对这个归元道长的态度比萧弘瑾更敬畏三分。
“这位是刚刚回京的五皇子?”归元道长问。
刘忠恭敬颔首:“是。”
“道长好。”萧弘瑾主动行了一礼,他被这个归元道长一双闪烁着精光的老眼看得十分不自在,想到俞督主的警告,更是后背发凉,生怕被这老道士看出什么。
归元道长围着萧弘瑾转了一圈,嘴里喃喃念叨着:“为什么会这样,不可能啊,之前怎么没有……”
刘忠忙问:“道长,王爷身上可是有什么不妥?”
归元道长不理他,目光灼灼盯着萧弘瑾:“王爷最近是否有什么奇遇?”
萧弘瑾眼皮一跳,小心脏瞬间开了八十迈,狂跳起来:“奇遇算不上,就是、就是回来的路上被乱党追杀,差点没命了……”
刘忠就在旁边,他没办法撒谎,只能尽量简化。
难不成他跳崖不死,身上还真的开了什么主角buff不成?
开了也告诉他一声啊,他现在就想把它关了!
归元道长又问了几个问题,最后见问不出什么,只能放他走了。
萧弘瑾力持镇定拜别归元道长,等看不见人了,立刻撒丫子狂奔,逃也似的离开保和殿,刚转过几道宫墙,就撞上了一个人。
“王爷!”
萧弘瑾看着抓住自己那只修长的手,入目是俞督主那双深邃狭长,此刻却透露出担忧的眼神:“王爷,发生什么事了?”
萧弘瑾身上稍微回暖了一点,还没入秋的天气,他却吓得满头冷汗,手脚冰冷,可想而知那个归元道长带给他的压力有多大。
萧弘瑾见俞督主身后还跟着几个小太监,虽然死死地低着头,但他们的耳朵可没堵住。
“本王…本王刚才路过冷宫,好奇探头看了一眼,结果遇到一个疯子,幸亏本王跑得快。”
他话虽然这么说,可他冰冷的、死死抓着俞督主手腕的动作讲述的就是另外的故事了。
俞督主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回头对着小太监们吩咐道:“你们去路口等着,有人过来记得回报。”
领头的小太监站出来:“是。”
小太监们走远了,俞督主见不远处有道凸起的宫墙,刚好能挡住两个人,拉着人走了进去。另一边是道紧闭的红漆大门,万一有人过来他们也有时间反应。
萧弘瑾觉得安全了,后怕地抱住俞督主的腰:“吓死我了!我刚才在保和殿遇到那个归元道长,他好像看出了什么。”
他把进了保和殿,包括在成帝面前替两人遮掩的经过都说了。
俞督主听到瑾王把学武的借口搬出来,就想笑,但听到归元道长怀疑瑾王,他又为他提起了一颗心:“王爷莫怕,杂家回头就让人去归元道长身边打探,王爷切莫自乱阵脚。”
瑾王毛茸茸的脑袋挤在他颊边,高大的身子一个劲儿的往他身上拱,好像他身上只有才是安全的。俞督主一颗心都软了,这么个大宝贝,他实在下不了狠心推开他。
萧弘瑾撒娇地拱着脑袋:“我不想去凤藻宫了,督主送我回王府好不好?”
他这会儿其实已经不冷了,就是觉得督主身上舒服,想撒娇蹭一蹭。
俞督主下意识沉下脸:“不行,王爷必须去。”
说完又愣了,瑾王去凤藻宫见谢皇后不是应该的吗,现在怎么变成他逼他去了?
俞督主刚要升起怀疑,就发现瑾王稍稍恢复一点又开始作乱了,对方不知何时把他的衣领拉下来,在脖颈处用嘴唇和牙齿轻轻地啃咬,酥酥麻麻的,仿佛有小虫子在爬。
瑾王这么说,大概又想骗他回王府这样那样吧……
俞督主不满地仰头退开:“王爷,您能不能稍微正常一点?”
萧弘瑾理直气壮:“不能,谁让你要跑的?你要是不跑,我也不会欲求不满,每次见了你都……唔。”
俞督主及时捂住了他嘴,这个瑾王,什么下流话都敢往外说!
第130章
未免瑾王又像上次一样来舔他的手心,俞督主捂了一下就飞快地收手了。
这么近的距离,萧弘瑾很容易就看到他薄薄的眼皮浮上了一层红泽,白皙面皮倒映在阳光下,脸颊的细小绒毛也染上了金光似的,特别诱人。他俊秀的薄唇拘谨的抿着,浑身紧绷,如果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生气了呢。
但萧弘瑾知道,他家督主就是纯粹不好意思了。
他眼珠转了转:“我那天早上起来,发现裤子好像湿了,督主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俞督主扛不住了,冷下脸转身就走:“杂家不知道。王爷还是赶紧离开吧,一会儿宫里该找不到人了。”
萧弘瑾不依不饶地追上去:“督主真的不知道?我还以为是督主帮忙的呢,如果不是督主,那本王岂不是……坏了!”
瑾王突然拍了一下大腿。
俞督主心口一跳,忍不住停下脚步,想听听瑾王是不是想起了什么正事。但就在他停顿的这一瞬,对方三步并作两步抢上前来,一把薅住了他的衣袖:“俞督主,你把本王打坏了,是不是应该负起责任?”
俞督主:“……”他信了瑾王的邪!
萧弘瑾振振有词:“男人在那种时候本来就很脆弱,第一次因为意外过敏,我和督主都有责任就算了;第二次督主突然出手将本王按门上,本王差点就受了伤;第三次……更过分了!事不过三,本王现在都那个啥了,督主是不是该把责任负起来?”
俞督主俊秀窄脸上的红泽更甚,瑾王不提,他都不知道他们已经有过这么多亲密过往了。
“王爷不要闹了。”面对胡搅蛮缠的瑾王,他甚至都提不起心情生气。
如果俞督主生活在现代他就该知道,长相英俊帅气,年轻又热情主动,还喜欢干实事的小狼狗,是个人都没办法拒绝。
“你要么答应负起责任,要么今晚到王府来,给我治好了才能走……”
这两个选项不都一个意思?
俞督主很想叹气,正犹豫该怎么推开瑾王,眼角余光突然瞥到刚刚领头的小太监在宫墙边探出半个脑袋,快速比了个手势,连忙扯下瑾王的手:“有人来了!”
萧弘瑾还以为俞督主诈他的,刚要再接再厉,耳边突然听到一道低沉醇厚的男声:“五弟?”
“你在这里做什么,皇兄正四处找你呢,跟着你的小太监都快急哭了……俞督主怎么也在?”
萧弘瑾伸出的手在半空拐了个弯儿,理了理头顶的发髻,又整了整衣衫,这才装作满不在乎地道:“找本王做什么,这皇宫本王哪处没去过,还会走丢了不成?”
听这说话的口气,他就知道对方是那个被原主倒霉牵连的晖王,不是他非要这么说话,原主对晖王就是这个态度。
果然,晖王先道歉了:“皇兄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五弟你一直没去凤藻宫,皇兄怕娘娘等急了,特地过来看看。五弟你现在没事了,皇兄陪你过去吧?”
如果是原主在这儿,肯定会恼怒地回一句“谁要你陪”,但萧弘瑾不是原主,他是想跟晖王好好儿相处的,于是可有无可地回了一句:“随便你。”
“俞督主……”
萧弘瑾用一根手指拎起俞督主的外袍领口:“本王刚才跟你提的事情,你回去好好儿考虑考虑,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敢告诉父皇,本王要你好看!”
他现在的模样就像个矜骄跋扈的纨绔王爷,英俊的脸庞高昂着,垂下眼帘,仿佛谁也不看在眼里。但俞督主眼尖的注意到,瑾王浓墨描绘的眼尾抖了抖,然后抬起桃花眼,巴巴地睨了他一记。
瑾王态度转变的陌生感突然就消失了,这家伙前一刻还拉着他死缠烂打要他负责任呢,现在就变成霸道王爷以权势相压了吗?
俞督主眯起眼睛,脸上的笑容淡淡。
“五弟,不得无礼!”晖王急忙劝阻,他太清楚俞怀恩睚眦必报的性子了,东厂的探子无孔不入,连太子都在俞怀恩手里吃过亏,更何况任性莽撞的五弟。
晖王一个箭步上前抓住弟弟的手:“督主见谅,瑾王他就是性子率真了一点,督主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俞督主垂眸瞄了眼瑾王被死死按住的手臂,不卑不亢道:“杂家不敢,王爷折寿杂家了。”
“本王是认真的!”萧弘瑾状似不服气,甩开晖王的手,又气势汹汹地对着在场众人道:“还有你们,谁敢把本王威胁俞督主的事情说出去,本王要他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