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我!你们放开我!”
女人看起来十八九岁,但脸上的憔悴怎么都掩盖不住,连发丝都枯黄了,整个人瘦骨嶙峋,唯有腹部大的突出。
她是一个孕妇。
“我自己能生,不用你们!我还没到临产期呢!”女孩双目瞪得突出,用尽全身的力气挣扎,连手腕都被磨出了血。
她知道被推上手术床的人都是什么下场,她再也没有见过那些人!他们都死了!
“太吵了,手术中要保持安静。”
医生淡漠的看了她一眼,金色的发丝垂落在眉眼上,被他掖在耳后。
卓郁忽然发现,这个男人和他身旁的年轻人非常相像,同样的金发蓝眼,同样的眼型,除了看起来年长几岁之外,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但两人的气质截然不同。
外面的那个医生,总给卓郁一种衣冠禽兽的既视感。
“院长,我来让她安静。”
护士冷笑着抽出一张堵口布,粗暴的塞进了女人的嘴里,那女人说不出话,只能痛苦的哼哼,鲜血从她的嘴角溢出。
院长默许了护士的行为。
“玛丽.赫达。去年三月份入院,如今还有一个月就将临盆,你还真是有个好丈夫啊。”
玛丽只想骂人,去他妈的好丈夫,那个男人出轨嫖/娼,被已经有了身孕的她抓到,但是她的丈夫更爱那个相好,于是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她送进了圣柏丽卡。
他是个人渣!
被称为院长的医生随意拿出一把柳叶刀:“你很幸运,因为你的孩子,你可以不用接受冰锥疗法。”
玛丽赤红的双眼流下泪来。
卓郁在储物柜里却是一惊,玛丽.赫达,不就是在通灵板上提出要求的那个幽灵吗?
“九个月大的胎儿,我还没有见过。”男人冷冰冰的语气带上一丝兴味:“早产儿目前还没有施救的手段,只能全凭体质,我很好奇你的孩子能不能挺过去。”
玛丽拼命的摇头,挣扎的更用力了,然而她一个严重营养不良的孕妇根本挣脱不开这魔鬼的束缚。
“那么,手术开始。”
一台老式录像机被摆在床边,由护士记录,院长将柳叶刀擦拭完毕,便撩开了女人的衣摆,将圆滚滚的肚皮露了出来。
没有麻醉、没有无菌设施,他就这样冷静且专注的下了刀,让刀刃没入女人的皮肤中。
玛丽的哼声变了调。
卓郁皱眉看着眼前的一切,虽然他也实操过解剖,但从不可能用活人做这样的事情,而且还是孕妇。身边的年轻人已经开始发抖了,卓郁抬眼看他,发现对方气得攥紧了拳头,恨不得冲出去暴揍院长一顿,但是理智让他不得不留在这里,只能目睹残忍的一切。
如果贸然冲出去,他会被保安抓住,在圣柏丽卡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他会被一辈子困在这里。若是忍耐下去,他就还有逃脱的机会,能拯救更多的人。
经过了一番激烈的心理斗争,他最终压下了冲动。
院长的手很稳,他半分钟内就破开了层层组织,看见了已经完全成型,还在动弹的婴儿,他毫不留情的将这应该在母体享受温暖的孩子扯出,剪断了脐带。
那张血肉模糊的小脸立刻青紫起来。
玛丽还有些意识,她的脸已经像是被水洗过,有疼的汗水,也有止不住的泪水,她绝望的看着自己空空的腹腔,和一点点迎来死亡的孩子,鲜血滴滴答答沿着床腿留下,汇成了一片血潭。
那婴儿终是没挺过去。
院长眼中的兴味消失了,他无聊的拿出一个玻璃罐,里面满是防腐液体,他将那死去的婴儿泡在了罐子里,然后在水池清洗了手上的血腥。
“可惜,死掉了。不然我还真想研究一下早产儿在成长过程中与足月婴儿的差距。”
护士们见怪不怪,将那福尔马林罐子放在了标本架的最里面,然后停止了摄影。
“院长,尸体怎么办?”
金发男人瞥了已经没有气息的玛丽一眼:“丢进焚化炉,骨灰埋在后山。”
“好的,院长。”
护士们熟稔的将尸体推出去,留下一人清洗地面,院长环视了一下标本室,随后满意的离开了房间。
将地砖打扫完,最后一个护士也跟着离开了。
卓郁松了一口气。
方才他全程都在皱着眉头,血腥味直往鼻子里飘,他难得会对什么人产生恶感,那院长算一个。
“畜生……”
他身旁的年轻人狠狠踢开柜门,像是自责,也像是无法接受,狂躁的在屋子里转了好几圈。
卓郁没法走路,还坐在储物柜中,无可奈何道:“我说,你是不是得告诉我一声你叫什么?”
他这才看向卓郁,叹了口气。
“我叫亚瑟.康奈尔。”年轻人将汗湿的发丝拨开,露出那双迷人的眼睛:“如你所见,我和那个畜生长得很像,我是他的弟弟。”
“弟弟?”
“嗯。”亚瑟咬牙切齿:“没想到他真的这么干了,我要是能逃出去,一定要向父亲和总统先生告发他。”
等等,卓郁有些惊奇,他感觉亚瑟应该也是一号的化身,但是这个角色随口说出总统之类的,还是让他有些脱离实际的感觉。
“你能见到总统?”
亚瑟咳了一声,带上了一些小小的骄傲,漂亮的蓝眼睛亮晶晶的:“当然,我可是康奈尔家族的继承人,总统能够上台,脱离不了我们康奈尔的支持。”
卓郁隐约听说过美国上个世纪财阀横行,康奈尔也许就是这样的集团。
“哦,所以这位大少爷,你是怎么沦落进圣柏丽卡的,这里不是精神病院吗?”
亚瑟听他一说,眼神立马暗淡下来,像一只被背叛的小狗,蔫巴巴道:“都是我那个哥哥,他非说我有精神疾病,天知道我只是有点梦游而已!他游说父亲带我来治疗,我父亲很相信那个家伙,所以……”
“所以你是被你哥给坑进来的?”
“嗯,他一向看不惯我,就在我被宣布为继承人的一周后,他就把我弄到这里来了,我父亲还说我要好好治病才能将家业交给我,也不知布兰特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
“哦对,布兰特就是那个畜生。”
亚瑟气得又踱步了好几圈:“等我出去,一定要揭发他,哪怕他是我的亲哥哥。”
卓郁心想,天真的大少爷,你真的是被保护的太好了,你还想出去?
怕是要被弄疯在这里,然后随便死于医疗事故,你那个哥哥再痛哭流涕的去父亲那里请罪,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只说是手下的医生失误,或者你自己犯病自杀。
“所以,这个圣柏丽卡是你的家族产业?”卓郁问。
亚瑟摇摇头:“不,只是我的哥哥一心学医,现在当上了这里的新院长。圣柏丽卡是公立的医院,已经开了几十年了。”
“我之前一直有所耳闻,没想到这里真的这么黑暗。”
亚瑟左看右看,发现卓郁还坐在原地,不由得有些好奇:“你坐在那干什么?”
“额,不巧,我也是被人绑到这里来的。”卓郁耸肩:“而且,还是个残疾人,我走不动路。”
“怪不得。”亚瑟的眼神中带上了一些怜悯。
卓郁看他那样子,倒是没觉得被冒犯,也并不反感,因为亚瑟是真的单纯的怜悯他,像亚瑟这样天真的财阀少爷怕是快绝迹了吧。
亚瑟主动过来搀扶起卓郁:“我们先离开这里,免得被人发现。放心,我也会救你出去的。”
卓郁被他滚烫赤诚的眼神看的一愣,不由得笑了出来,没忍住摸了摸亚瑟的头。
好像一只摇尾巴的小狗狗啊。
不过,这只小狗狗的脸色有点白,应该是被他那变态哥哥吓得,亚瑟从来没见过活体解剖,两条活生生的人命在他眼前消逝,这让他非常不好受。
“有点后反劲,我想吐。”亚瑟忽然道。
“别吧。”卓郁嘶了一声:“你可别吐我身上。”
然而,卓郁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亚瑟的回复,他抬头一看,发现亚瑟忽然停滞住了,像个木偶一样架着他站在原地,连眼皮都不眨一下。
“喂,亚瑟?”卓郁在他眼前晃了晃手。
亚瑟毫无反应。
半晌之后,他终于动了。
冷若冰霜的眼眸向卓郁扫视过来。
卓郁疑惑的和他对视,但喉咙马上被亚瑟死死掐住,他再次被抵在了储物柜的柜壁上,亚瑟的力量之大,让卓郁连一句话都说不出了。
他这才发现,亚瑟的手腕上有明显的束缚带的陈旧勒痕,那痕迹绝不是今天存在的。
亚瑟眯起眼睛,像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标本室里,对眼前的卓郁也非常陌生,更加用力的收紧右手,冷漠的看着生命在眼前一点点凋谢。
卓郁在心里爆了一句粗口,妈的,这个亚瑟是真的精神病,不是假的!
他是人格分裂!
卓郁感觉自己真的快被掐死了,立刻捏出格子空间里的空间传送器,将那小圆球捏碎。
瞬间,他消失在了亚瑟的手中,倒在了标本室外面的走廊里。
卓郁在被那股巨力推进标本室之前,在门外紧急扔了一个传送器,这次救了自己一命。
来来往往的病人麻木的看着突然摔在地上的卓郁,想着这应该是新人,看了他一会儿就继续离开了,而标本室的大门已经打开,亚瑟不知在哪拿了一把柳叶刀,似乎盯上了卓郁这个目标。
卓郁顿感压力。
他也不管暴不暴露了,立刻使出龙之翼,趁着所有人都看向标本室,以飞快的速度爬上的天花板,如一道黑影向着角落窜去。
病人们被亚瑟粗暴的推开,一些正常人见了亚瑟,立刻尖叫起来。
“护士!护士!那个疯子又跑出来了!快把他抓住!!”
人群没有发现离去的卓郁,可是对亚瑟这个真正存在于医院历史中的,穷凶极恶的精神病患,那是怕到了骨子里。
走廊立刻骚乱起来,保安们手持警棍和手/枪朝着亚瑟的方向跑去。
卓郁只听得身后一阵人群的惊呼,他拐进楼梯的角落,掳来一个病患,强行脱掉了人家的衣服,只留了对方一条底裤,然后自己换上了病服,又抢了一个病人的轮椅,伸手将头发弄得一团乱遭,像个疯子。
他收回龙之翼,胆大的融入了人群之中。
那些安保似乎已经熟悉了这套流程,他们用□□击中了亚瑟,卓郁只看见那高大的年轻人倒在地上,随后被四五个大汉狠狠按住,用手铐拷了起来。
“怎么又跑出来了啊,也太危险了。”
卓郁听见旁边有人这么说道。
那是一个壮年男人,亚麻色的头发,脸上一道伤疤,却很面善。
“亚洲人?没见过你呢。”他看着身旁的卓郁:“你也是被送进来的?”
卓郁终于遇见可以交流的人,连连点头:“是,我是新来的。”
“真可怜。”男人摇了摇头:“不过没我可怜。”
“怎么?”卓郁问道。
“我刚从前线退伍,听见枪声就会有些应激反应,因为信任国家医院,忽视了那些不好的传闻,所以来到这里治病。”男人笑了笑:“你看,我比你笨多了,我是自投罗网来的。”
原来是个退伍老兵。
“我叫雷克斯,你呢?”老兵向他伸出手。
“卓郁。”卓郁回握过去。
雷克斯拙劣的模仿了一下发音,感觉舌头都要打结了,所以只称呼他为“郁”。
亚瑟已经被保安带走,他低着那颗金色的头颅,像一个木偶。
“那人是怎么回事?”卓郁问。
雷克斯啧啧两声:“好像是个大财团的少爷,因为差点杀了亲哥哥被送进来的,他真的有精神病,会突然变成另一个人,然后暴起伤人。”
“这么恐怖?”
“是啊,那家伙刚进来就杀了两个护士,一个主刀医生,还有三个安保,据说当时是想切除他的前额叶,但是没做成,因为那家伙的力气太大,把束缚带都给挣断了。”
“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
“院方试过,他们过了几天想直接动手,结果用手/枪一枪没打死他,反而激怒了他,在场的八个安保都死了。”
雷克斯作为一个士兵,也由衷的对亚瑟感到恐惧:“医院不敢再刺激他,而且发现只要不惹他,他就像个普通的木偶,所以暂且把他关在了最顶层的病房。”
“也不知道他这次是怎么逃出来的,还换了身衣服。”雷克斯羡慕的看着亚瑟的背影:“在圣柏丽卡,最幸福的人就是真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