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哒一声……
他没有子弹了。
BOSS向前走了一步。
听见脚步声的驱魔师如惊弓之鸟,他捂着眼睛胡乱逃窜,竟被脚后的石头绊倒,狼狈的向后翻去。他的身后,正是黄金湖的河堤。
驱魔师整个人“噗通”掉进水中,他拼命挣扎,血液渗进湖中,让周围的阴尸兴奋到了极点,如下饺子一般跟着扑回湖中。
很快就有阴尸抓住了他的胳膊,将他拖入湖中央。
那里有一个巨大的涡流,无数阴尸环绕其中,像是等待着什么仪式。
“咕噜噜……好痛!好痛啊!”他边呛水,边忍不住痛呼出声,但这疼痛并不来源于眼睛,而是他裸露出来的皮肤。
在漩涡里,夹杂着贝壳碎片的泥沙不断席卷他的身体,割出一道道细微的伤口,血液的气味弥散出来,成百上千的阴尸怪叫着围绕着漩涡游动,大有种要把这涡流加大的气势。
它们也真的做到了。
那漩涡越来越大,简直像是黄金湖的一张大口,而那些泥沙、碎石、贝壳就是黄金湖的牙齿。湖水愈发浑浊,混着大汩的猩红血水,驱魔师的肉/体被不断削去,简直像活活进了绞肉机。
片刻后,湖水忽然重归平静,当涡流散去后,一副惨白的骨架浮了上来。
【演员关志,已死亡。死于活剐。】
目睹了这一切的观众们,沉默了。
【我想吐,你们看见他在湖水里,身体被一点点割出骨头的样子了吗?《致命弯道》也不过如此了吧。】
【好耶!血浆片爱好者终于能狂喜了。】
【我真的吐了,我草。】
【让我缓缓,你们不觉得卓郁也很吓人吗?】
【是啊……一个演员,演出了BOSS的气势,他单杀了两个驱魔师,明明手段一点都不血腥,但就是让我脊背发寒啊。】
【今天要做噩梦了,铁子们。】
【我的天呐,这可是狩魂工会的人,居然这么快就要团灭了。】
【马元安死得好,看他坑了无数新人了,这是报应啊。】
【可是卓郁这下可得罪他们工会了。】
【你觉得卓郁会怕狩魂吗……他也想建工会啊!】
【草,要不是没被选上当演员,我还真想去试试。】
【疯了吧?!】
盯着幽幽屏幕的罗木生,此时也刚平复下想吐的冲动,作为分析师,他强行逼自己看完那些血腥画面,然后在BOSS和卓郁的备注上修修改改。
卓郁此人,真的是不折不扣的疯子,而越是理智冷静的疯子,就越可怕。
他真的不怕狩魂报复,从他的表情来看,他甚至还挺期待的。
罗木生现在怀疑卓郁就是把自己想做的,或者想体验的刺激写成恐怖了,这家伙乐在其中!
“他一定会成为片场的明星的。”罗木生打开私聊频道。
【妹妹,你哥我下把要出山了。】
【你要找卓郁玩吗~】
【不愧是你,这么轻易就猜中了,我可不能错过当工会元老的机会。】
【和疯子在一起会死的哦。】
【死有什么可怕的,又不是没死过。】
作为回归过火种源,被烈火煅烧过的老演员,罗木生推了推眼镜:“比死更可怕的是无知。”
他坚信,跟在卓郁身边一定能让他找到无限片场的真理。
这不是直觉,而是笃定。
屏幕中,卓郁正在赏月,在现实世界里可没有这么大、这么圆的月亮,如果真有,估计早就引发潮汐海啸了。
驱魔师已经不成问题,剩下的就是春泉镇的不老泉教会。
马库斯镇长,也是时候来赎罪了。
他微笑着看向哆嗦个不停、被阿沙捉在手中的矮个驱魔师:“你们一定有传呼机吧?我想,马库斯镇长会让你们第一时间告诉他喜讯?”
驱魔师惊恐的点头。
“黄金湖的邪恶已经被你们铲除了。”卓郁拍了拍驱魔师的肩膀:“是时候邀请大家来欢呼了,你说是吧,牧师先生?”
马库斯、四个学生的家族、所有参与过黄金湖事件的人。
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第20章 湖畔怪谈
月上梢头,朦胧的光洒在木屋上,今夜的风也前所未有的温柔。
黄金湖的入侵者全部被清除了。
驱魔师的意识由卓郁操控,正倒在杂物室中昏迷,而柳静云只是个无辜的路人,并不会对这里产生贪念,黄金湖难得的过好了一个安静的夜晚。
卓郁躺在床上,松懈过后,连续熬夜的疲惫才反上劲来,让他恨不得睡上一整天。
他知道,自己只能趁着今晚好好补觉了。
驱魔师已经联络了镇长,镇长方面不打算在晚上前来,而且他们似乎还要组织成员,一起来这里举办仪式,是需要时间的。
今夜很安全。
卓郁躺在古旧的枕头上,伸手揽住了枕边人。
阿沙就躺在他身旁。
卓郁知道当年发生过什么,阿沙在被转化为黄金湖的守护者时还没有死,所以他并不是阴尸,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人类,只是一般人见到他恐怖的样子,并不会相信就是了。
方才他就一直在为阿沙清理身体上的血液,帮他取出身体里的子弹,那些伤口肉眼可见的愈合,留下一个个记载了战斗的伤疤。
作为人类,阿沙也当然需要睡觉,他一般会沉睡在湖底,这是黄金湖给予他的特殊力量。
可是卓郁不想他离开,阿沙也不愿让卓郁远离自己的视线,所以,理所应当的,两人睡在了同一张床上。
“被子弹击中的感觉,痛吗?”
卓郁借着月光欣赏着阿沙神祇般的躯体,好莱坞的男明星都没有这样性感的身材,就连他连写,也不会把角色写的这么完美。他也并不觉得阿沙给人带来的是恐惧与压迫感,卓郁只感觉到无与伦比的吸引力。
“你死的那一天后……”BOSS的声音很轻,他怕惊醒这场幻梦:“就不会痛了。”
卓郁敛下眼眸,其实阿沙现在的身体是有感觉的,可阿沙已经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痛的极致,现在的他,哪怕被砍下肢体,也不会皱一下眉吧。
因为比起当年,这些连“疼”都算不上。
卓郁有些沉默,因为他想起了自己角色的遭遇,内心非常复杂。
从马元安的表现来看,角色和演员就是两个不同的个体,虽然卓郁很心安理得的接受了一切,但卓郁与“卓郁”终究是不同的,毕竟他没有亲身经历过那些悲惨的故事,他只是获得了回忆。
阿沙所在乎的,所依恋的,恐怕也不是卓郁,而是“卓郁”吧。
他竟难得的产生了无聊的胜负欲,好像在享受并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一样。
阿沙是属于“卓郁”的,并不是他的。
“果然,比起拥有你,我更想征服你。”卓郁摸了摸阿沙的红发,在那半张骷髅面孔上印下一吻,可这吻如此冰冷,触之即离。
“晚安吻,睡吧,明天会辛苦的。”
阿沙抓住了他的手。
“你总是想的太多。”阿沙的语气产生了一种轻微的变化,好像在回忆什么,但那回忆绝不属于黄金湖:“我知道我很笨,我可能又做错了什么。”
这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卓郁心头一动,他紧接着问道:“你怎么会有错呢?”
“我的表现,看起来很像是为过去活着。”阿沙皱眉,半边俊美的脸充满恼色:“而不是为你活着。”
“为我活着……”
“嗯,我做出来的行为和我的想法,大概让你产生误解了吧。”
“所以,‘我’只是‘我’,不是‘卓郁’,对吗?”
阿沙笑了:“嗯。”
“乖孩子。”卓郁感觉心里好像有什么碍事的东西被抽走了,剩下的只有轻松与快活,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也跟着阿沙笑起来。
他同样牵起阿沙的手,这双手很大、有力、能撕裂一切生灵、是刽子手的行刑之源。但在卓郁这里,是温暖的庇护、爱慕的轻抚、和用力的满怀拥抱。
他看穿了BOSS。
现在这个说话流畅的傻小子,恐怕也是阿沙,而不是“阿沙”。
夜风吹拂,两人就这么抵足而眠,静静睡去了。
【卓郁在和BOSS打什么哑谜?】
【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睡在一张床上了啊啊!】
【卓郁给他挑子弹的动作好温柔哦,谁说卓郁不喜欢BOSS的!】
【我觉得分析师说的有道理,我家狗子受伤了我也心疼。】
【喂,分析师说的可不是狗子吧,我觉得卓郁确实把BOSS当成缪斯了,你们期待的画面不会出现的,又不是什么激情片儿……】
【楼上干嘛泼冷水。】
【BOSS只是电影里的一个角色,卓郁总会有离开这里的那一天,谁会真情实感的爱上一个肯定会离自己而去的虚拟角色呢。】
【唉,嗑到肯定会be的cp了,难过。】
【为什么都那么悲观,万一呢万一呢!万一我就是万里挑一的小天才,嗑到真的了呢!】
【你们怎么都在看卓郁那边儿啊,快看镇长,镇长又要搞事情了!】
春泉镇中,马库斯镇长正在痛哭流涕,他不停的朝着天空礼拜,发出压抑到极致后释放出来的,嚎叫一般的癫狂笑声。
“终于啊,终于!我等这一天等了五十年了!”
他从地下室中摸出了一本书,上面满是复杂的法阵与图案,还有叫人看不懂的密语,然后又拿出了教会成员清单,将当年有功的成员全部打勾。
他要通知教徒们,仪式该开始了。
经过一夜的准备,天已大亮,足足有二十多人的浩荡队伍朝着黄金湖进发,雄赳赳气昂昂,似要一雪前耻。
马库斯镇长坐在领头车的副驾驶,他手中不断摆弄六个瓶子,离目的地越近,他就越是坐立难安,内心纷乱交杂成一团,素来的高傲与冷静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在七岁时就追随父亲加入了不老泉教会,成年后又花了十几年去跟踪测绘队,才终于找到和教会记载中差不多的湖泊,随后靠着人脉和手段成为了当地镇长,他是这一代最伟大的主教。
他是教会里奉献最高的强者,他甚至为此牺牲了心爱的儿子。
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今天。
那个盘踞在黄金湖的恶灵再也不能阻挠他了。
拥有令人长生不老的能力,这是千古多少帝王都在追求的美梦啊,如果黄金湖归伏于自己,那么整个社会的金字塔都将崩塌,不老泉教会将会成为人类的新主宰。
而他马库斯,将会成神。
人类与神的区别,只是寿命而已。
马库斯的手不断颤抖,他坚定的握紧了瓶子,冷声道:“还不再开快点?”
约莫十分钟之后,一路疾驰的车队便停在了黄金湖水库的山脚下,教会成员们如圣地膜拜一般,边走几步边吟诵诗文,里面有很多人一辈子都没来过这里,也不敢来,这是他们人生第一次踏上不老泉的地界,不少人都激动的哭了。
风向变了。
原本温柔吹拂的微风,忽然狂躁起来,将树叶吹的飒飒直响,可教徒们不懂得什么是危险预兆,一个个身着带着兜帽的黑袍登上了山。
在一片扎眼的波光中,黄金湖映入眼帘。
驱魔师早早等在岸边,他用浸满了圣水的绳索将两个恶灵和一个人类捆住,献宝般炫耀了起来。
“马库斯镇长,可让我好等啊。”猥琐的矮个驱魔师叉着腰,瞳孔又黑又沉,但马库斯并未察觉出他的异状。
“麻烦您了,其他人呢?”
驱魔师冷笑一声:“还不是这两个该死的东西。”
他用脚尖踢了踢卓郁:“这对恶灵埋伏了我的兄长们,鏖战到最后,只剩下我一人。不过你也不用自责,牧师的命运如此,我们是在为上帝清理他的国度。”
教徒们定睛一看,在草地上,正有三个人半醒半睡,昏昏沉沉,最打眼的就是那个两米多高的非人怪物,鳄鱼脑袋吓得他们心脏乱蹦,旁边的则是一个容貌出众的亚洲男人,想必就是那个归来的怨灵。
与此同时,他们还看见了一个人类。
有教徒低声道:“这不是斯图尔特家的姑娘吗?她真不走运。”
“对啊,听说是想去徒步。”
教徒们惋惜的看着这女孩,但没有一个人向主教请示,因为他们缺的就是祭品。
“伟大的神父啊……”马库斯感慨道:“多亏有了你们,黄金湖才能重见天日,我们春泉镇才能免于恶灵侵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