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我们不会让先生吃亏的。一条龙和整个都广如何？”
“不如何。”殷许兴致索然，抱臂冷冷的垂眸，居高临下的眼神流露出轻蔑：“挟我的龙令我办事？这就是你们的诚意，那可太无趣了，就没有更好的东西吗？”
“比如失败后的后手……还是说，你们打算失败后全体妖族自杀谢罪？”
“时间。”噎鸣了然的指了指自己，微微一笑：“一旦失败，我会以真身降世，时间会成为最后的筹码。”
“事实上，我已经说动了大部分的神兽，他们可以与中下层的妖族沟通，而您的父亲收拢了很多凶兽。
我们之间有合作，但我并不想与他平分天下，你大可以两头骗，我不介意，只要最后的获胜者是我。
事成之后，我把你的龙还您，外加整个都广做封地，您觉得如何？”
“确实是很不错的报酬。”殷许思索着说。
如果他没有拿东媖威胁自己。
殷许最讨厌的就是别人拿小龙崽威胁自己，但凡他拿饕餮来威胁都不至于现在这么生气。
他已经失去耐心了，基本确定这就是一个觉得凡事尽在掌握的蠢货。
“背着梼杌来招惹我，我还以为你们有更大的筹码，结果领头就你一个神，不得不说你们胆子很大，也很无知。”
殷许摩挲着下颚，漫不经心的瞥了四周一眼，面上难得露出一个没有感情的笑容：“我劝你现在把龙还我。”
“那看来我们是谈崩了。”噎鸣面上失了笑，面无表情的与男人对视。
对视间，杀意翻涌，几乎不加掩饰。
·
“嘭——”
巨大的声响一瞬间在宽阔的地方炸响，撞碎装饰的屏风飞去几百米，砸进了墙里。
“咳咳！”艰涩的咳嗽声一时声不绝耳，狰狞的兽影挣扎着从墙下钻出，在寥寥尘埃中睁开一双遍布妖异的眼。
一双长靴踏入眼帘，头顶是男人熟悉的声音：“爹，胜负已分，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白枭！”愤怒的嘶吼在身后无能狂怒，饕餮暴怒的大吼一声，几乎恨得吐血：“你确定，要为了一条龙与我闹翻？”
“倒也不是……”白枭面对着大门，头也没回，声音散在风中一时听不出情绪：“我很早就想过不干了，只是还没下定决心，就算没有他也是迟早的事。”
“只是……”只是意外降临，月亮奔我入怀，眼前便只余下那温柔而明亮的光。
意外的，就有了反抗的勇气。
得到这种答案，饕餮一时愤怒难掩，几乎气疯了：“呵呵，你这个傻子，蠢货！你会后悔的，你会后悔的……他一时兴起，你落不到好，我等着，我等着你跪着求我让你回来！！”
“等那一天再说吧。”
白枭没有再回头，他脚步沉重，一步一步从昏暗狰狞的九州府往外走，身后华丽奢靡的楼阁在夜幕下像是一只张着嘴的凶兽，是他长达千年的阴影。
从这一步一步离开，就好似终于把前半生所有的晦暗都抛之身后，白枭心里一片茫然，茫然之余是久违的轻松。
从今以后，不用再做自己不想做的事，不用为了他人的命令、眼神被动活着。
未来一片茫然，但过去再不回想。
“白先生？”一位高官从妖市门口追了过来。
白枭转头，高官身着红色的朝服，双手作揖朝他深深鞠了一躬，从袖中抽出一把折扇双手奉上。
“这是那牡丹妖身死之地搜罗出来的碎骨所制，以妖身绘面，扇之有异香涌动，赠予先生。”
那扇子落在修长的手中，轻轻一推便展露牡丹芳华，层层叠叠的牡丹花堆砌在扇面，中间的九州府如空中楼阁美轮美奂，藏在百花之后更显神秘。
他一时疑惑：“报酬已收，这？”
大官说道：“虽不与白先生相识，但久闻白先生大名，您多次斩杀恶妖庇护一方，我赠扇予您只是因为心中对您感激不尽。”
感激？白枭冷冷开口：“那你送错人了，我并不是……”
“先生，一人善恶不是看他立场如何，而是看他做了何事。这些年有您庇护，京都附近的村落分外安宁，于我而言便是大善，还请先生收下。”大官抚着胡须，言辞恳切，句句肺腑。
白先生虽是收钱办事，但额外之余也会斩杀恶妖庇护一方，于被庇护的人而言自是大善。
“我吗？”目光落在扇上，白枭喃喃自语，未曾想过自己还能得这评价，一时说不上是什么心情。
他，也会被人感激吗？
白枭茫然，只是此刻，他觉得若是把这事情说与小龙听，他一定格外开心。
那双蓝眸会开心的弯下眉眼，像是月牙儿一般。
想到此处，便再也不能耽搁，收下折扇步履便匆忙轻快起来。
他回来前把小龙安顿在京都附近的一处庄子上，那庄子是他的私产，他在京都做生意饕餮对此并不过问，加诸了许多掩藏气息踪迹的结界，走时曾嘱咐小龙等他片刻。
白枭记着时间，匆忙回去也不过去了一个时辰，他迫不及待的推开门口中唤着，手里还拿着那把折扇要给他看：“龙龙！我……”
一转头，屋里空空荡荡，没有任何人影。
他舒缓的表情一顿，目光在屋里搜寻。
白枭屋里屋外找了一圈，从天黑找到白天，从白天找到黑夜。
无数次探寻妖纹，没有任何回应。
京都的土都快撅了三尺，方圆十里的地都要踏遍了。
白枭从外面回来，在屋里久久坐定。
天光斑驳在他的面上，他久久不动，像是一块顽石，卷翘的睫羽低垂着不见先前上挑的欢喜。
屋里的摆件逐渐陈旧落了灰，蛛网在角落编织，兵戈碰撞的喧嚣在门外从喧闹到安静……
直到睫羽轻颤，方才睁开一双沉静淡漠的黑眸。
作者有话说：
你们不知道蠢咕今天经历了什么，我这辈子都没这么无语呜呜呜；
今天家里人端上一碗汤给我喝，说冰箱里看到剩下来的特意热给我喝，结果一口下去又酸又怪，已经坏掉了，一算这汤的时间至少是两天前了……＼（-___________-;）/
这一口汤，蠢咕必须用一天的时间来治愈；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8章 红烧鲛人尾·八
“殷殷，殷殷……”熟悉的呼唤声像是从水中漂浮而来，穿透蒙蒙
“殷殷,殷殷……”熟悉的呼唤声像是从水中漂浮而来，穿透蒙蒙重障冲入耳中。
漂亮的蓝眸虚弱睁开，无力迷离的蓝眸半遮半掩,眼前模糊的画面随着被抱起的动荡才将将散去雾气，蓝眸不自觉转动微瞥四周。
在发现自己回来之后,东媖瞬间惊醒，猛然起身不可置信的看了看四周,确信自己确实回来了。
瞬时间,蓝眸盈泪水光潋滟。
“呜-对不起、对不起……呜呜,我、我不是故意的呜呜……”
小龙崽猛然将男人抱住，眼泪止不住的流淌，抽抽噎噎的大哭一边不停不停的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把你丢下的，我把你丢下了呜呜呜……”
他哭得可怜，止不住的哽咽,嗓子都要哭哑了，眼泪大颗大颗的从眼尾滑落,滴滴答答的滚进男人的衣领,止不住的水珠顺着温热的皮肤滚落。
殷许愣了一下，因他突如其来的大哭惊动，抱着人来回走动，慢慢的哄,明亮的月光穿过落地窗撒落一地清冷，散进屋内引无数尘埃向光点一般飞舞。
月光洒落大地，对于外界来说可谓是一件喜事，完整拍摄到月球之后世界末日的谣言不攻自破,还能用科学解释。
但对于此刻的两只来说,月亮回来委实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了。
“没有没有,不哭了不哭了，宝贝不哭……”月光下，殷许像是抱小孩一般把人抱在臂弯里，在窗前来回走动，一边拍后背一边低声哄。
小龙哭得不能自已，口中不住的道歉，满心的愧疚和不安。
他真的不是故意要走的，没有想到就突然回来了。
越哄越哭，“哇——”得一声哭得好大声：“我把你丢下了！”
“没有这回事……”殷许无奈的给他擦眼泪。
耐心的哄了好久，最后是小龙崽自己哭累了，声音都哭哑了，才慢慢停下来，在男人怀里抽泣。像条刚出生的小龙，连哼哼唧唧的力气都没有，可见是哭惨了。
殷许温柔的给他擦擦眼泪，耐心十足的哄着宠着，一遍一遍的反驳。
低声解释：“殷殷，我们的现在是既定的未来，你回到的过去是不可更改的记忆，我与饕餮分道扬镳是既定的事实，而在这个事实上会衍生出无数可能，噎鸣的力量不足以让人更改过去，是在既定的过去之上覆盖了一层可能。
这个可能或许可以蒙蔽人类，蒙蔽微弱的灵魂，但对于大妖和神明来说，看似更改了什么，但实际上什么都没有改变。
就像是多了一段与曾经有出处的记忆，并非是真实发生的过去。你不如当做是一场记忆的游行，是一场没有终点的梦境，不想玩了就醒来了，什么都没有改变，也没有抛下谁走掉。”
“是、是真的吗……”东媖抽噎着，手在眼上乱揉，露出可怜巴巴的蓝眸。
殷许笃定的点头：“是的，什么都没有改变。”
这样说，小龙崽虽然可以接受但还是很难过，他觉得自己把大太阳丢下了，一时间变得十分黏人，抱着男人不放。
双眼都哭肿了，声音都是哑的。
男人心疼的抱着小龙去厨房倒水，将水喂给他喝，天边明亮的月亮洒落厨房。
东媖恹恹的瞥了一眼，终于发现月亮回来了，闷声闷气问：“月亮好像回来了。”
殷许给他擦了擦眼泪，在小龙的哭闹下这件事委实无足轻重，漫不经心的开口：“嗯，为了把龙龙带回来，只好把月亮也一起要回来了。”
他简短的把噎鸣的事说了，大抵是在过去与龙龙坦白过了，殷许说话没有顾及，平平淡淡评价了一句：“神明以人身降临还是挺脆的。”
虽然也有他觉醒成为三足金乌的原因，但噎鸣确实打不过他，被他一顿爆揍。
东媖撅嘴，没精力对这件事做出评价，闷声抱着男人不放。
小龙崽在过去走了一遭，混了一身糟糕的妖气，两次穿越时空回来又大哭一场，精神状态不好闷闷不乐的，殷许给他放了水，拿布给东媖擦背。
东媖不想变龙，漂亮的金发散在肩膀上，遮不住雪白单薄的身躯，抱着男人的胳膊泡在水里，湿漉漉的掌拢在面上抚过，温暖的感觉让人依恋。
他闭上眼白净的小脸带着水，卷翘的睫羽挂着不知道是眼泪还是热水的水珠，轻轻一颤就掉进了水里，泛起一圈涟漪。
东媖眼眸微睁，漂亮的蓝眸里满是纯粹，没有丝毫的欲望与恶念，单纯的像是美丽的宝石。
在袅袅热气中，似蒙上了一层雾气。
犹如出水芙蓉，漂亮的蓝眸蕴着无边春色，可怜的绯红染上微垂的眼尾，金发滴滴答答的滴着水珠，他默不作声，任由热水从龙头流出，将自己变得湿漉漉的。
男人坐在浴缸边，手下温热细腻的肌肤仅仅触碰就会可怜的颤抖，小可怜一样。但殷许无愧当初不近人情的白先生之名，全程没有任何逾越，皆是怜惜与郑重。
当代柳下惠给小龙崽洗完澡，小龙崽也困了，耸拉着眉眼裹着浴巾打了个哈欠，还站在浴室里等男人脱衣服。
最后他被殷许连哄带劝哄出去了，光着脚走出浴室，路过客厅想要上楼，看到楼梯下的博古架突然想到了什么，又折返回去。
东媖记得貔貅之前送了把扇子，后面被大太阳收起来了，上面画的就是九州府。
东媖莫名有些在意，低头在博古架下面的格子抽屉里找了找，从最深处翻到一个长条布袋，手感摸起来像是一把扇子。
拉下布袋，里面赫然是貔貅送的那把折扇。
扇子还带着异香，这异香有些熟悉，东媖一回想赫然发现是自己穿越之初栽进花丛的香气，在那里他遇见了过去的大太阳。
折扇外表还是之前的样子，很古旧带着时间的味道。但东媖一打开，原先九州府的位置，在二楼窗台上可以看见一个背影，那背影有着长长的头发，古旧的颜料遮掩不了它本身耀眼如阳光的金色，红色线条几笔勾勒出衣服的轮廓。
东媖顿住了，他愣愣的看着扇上面的人，有一种鲜明的直觉。
——这上面的人，是他。
如果，只是一场梦境的话……
“还是被你发现了。”似叹似无奈的话语在身边响起，伸出来的手犹带着水汽，古旧的折扇在手中收拢转动。
看这姿势，已然是玩扇的老手了。
东媖仰起头，蓝眸雾蒙蒙的酝酿着水意，把男人吓得扶额，无奈的安抚：“别哭别哭。”
东媖低头作势抹泪，声音哽咽：“到底怎么回事，不许骗我！”
男人沉默了。
他沉默了许久，才轻声开口：“我不记得了。”
“不是故意这么说的，只是……殷殷，我不记得这件事了。噎鸣的力量扭曲了时间将你送回过去，事情发生了偏差，于是时空自动修复，我……失去了这件事的记忆。
就像是你玩游戏一样，我确实拥有一周目的记忆，也确实经历过二周目的事情，但我遗忘了这件事，直到你穿越回去，直到此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