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两秒,三秒......
时间仿佛凝滞,万物都隐没了踪影,沈归舟张张口,没能发出一个音节。半晌,他才失魂落魄地从床上爬起来,他深吸一口气,千言万语只化为一声石破天惊的嘶吼。
“啊——!!”他张大口喊着,一边疯甩着右手,像甩烫手山芋一般。适才新鲜温暖的触感仿佛还在手中跳跃,沈归舟再不能忍,他破门冲到院中的莲花池旁,风驰电掣般将手伸入水中洗净,微凉的池水爬上肌肤,纾解了适才的窘迫。
沈归舟丢了魂儿似的愣坐在原地,原来他的新娘——比他还大。
“你没事吧?”叶星阑半弯着腰,俯首问他道。
沈归舟条件反射性的吓了一激灵,他瞧着那张脸,适才柔软的触感仿佛又落回手中,他忍不住向下扫了一眼凸起的那处。叶星阑觉察到他的目光,便不自然地伸手挡了挡那处。
第12章 生死相许
两人僵持半晌,沈归舟的肚子传来一阵“咕噜咕噜”的暗号,传达着想要进食的密报。妖族维持能量的方式有两种,万年以上的大妖以妖力维持,万年以下的妖则像人类一样靠食物维持。沈归舟忙活了一整天,全未进食,饿得肚子都要瘪下去。
他不再理叶星阑,径自迈步回房,在圆桌旁坐下,拿了双筷子准备进食。
“你还没用饭啊?”叶星阑也在他身旁坐下。
“我哪有时间用饭,他们光会灌我酒。”
叶星阑夺过沈归舟的筷子,“你等一下。”
沈归舟不满道:“又要干嘛?”
叶星阑将双手平放在桌面,手中传出不断的热源,不稍片刻,桌面和菜肴便加热完毕了。沈归舟这才稍微顺了气,边夹菜边道:“说吧,坦白从宽。”
叶星阑道:“本来要跟你成亲的叶可倾是我的妹妹,我担心她嫁过来受委屈,就和族长来了这么一场瞒天过海。”
“族长也知道?这是你们全家谋划的?”
“不不,可倾和阿娘都不知道。”
沈归舟最恨他人的愚弄,心中起了芥蒂,另一面又因叶星阑的出现而松了口气,“现在新娘不用受委屈了,新郎受委屈。”
“跟我成亲哪里委屈你了?”
“我且问你,那日拐我去青楼,当真只是贪酒?”
叶星阑有些心虚,立马赔了不是,“对不起,是我做错了,但是......我毕竟为人兄长嘛,你理解我的吧?”
“不理解,我可不会隐瞒身份去套五明未来配偶的话。”沈归舟冷哼一声,斩钉截铁道。
叶星阑讨好似的递给他一杯水,沈归舟接过那水,乍然想起了什么,“那在叶府的时候你发什么抖?”
叶星阑抿抿唇没接话,沈归舟将水杯重重拍在桌面上,杯中的水四处飞溅,“我就知道!”
“虽然......但是,谁会说岳丈岳母劳苦功高啊?哈哈哈哈哈。”叶星阑想起白日沈归舟紧张的发颤的小模样,又是忍俊不禁。
沈归舟斜他一眼,指着不远处的坐榻道:“你看见那四四方方的长条了吗?”
叶星阑收敛笑意,“你说坐榻?怎么了?”
“那不是坐榻,那是你的床。”
卧室熄了灯,两人分床而眠,叶星阑躺在榻上,后脑勺枕着双手,话里有话道:“幸好我替可倾嫁过来了,不然现在被迫睡冷榻的可就是我的宝贝妹妹了。”
见沈归舟没有反应,叶星阑又道:“不过你们好像还挺重视这门亲事的,还特意修缮了新房。”
“刚刚让我吃好喝好的那个小妖......”“喵——”叶星阑的声音戛然而止,一声尖锐又诡诞的猫叫声划破屋内的墨色,直扑向叶星阑耳中。
他被吓了一大跳,鼠族对猫叫声的恐惧早已刻入骨髓,叶星阑这才安静下来。叶归舟这才身心舒爽地翻个了身,入梦睡去了。
次日一早,沈归舟便上后山修炼了,近来他总压制不住体内的灵力。
他出门时叶星阑的床早已空了,叶星阑渴了一夜,晨光乍破时他便上了后山。他在后山徘徊半晌,最终却误入一大片碧玉青绿的青葡萄园,园中不时传来簌簌的声音,大抵是小虫在啃食枝叶。半晌,耳畔传来剪枝的声音,叶星阑顺着垒埂探步前行,却与仰头剪葡萄的郑子菁撞了个正着。
后山上朝着房舍的这一面长满了许多青翠的竹子,半山腰处有一中型瀑布,沈归舟便常在那里打坐修炼。背着房舍的这一面原本是个荒坡,自郑子菁嫁过来以后,便被他开垦成了一片片花圃和果园。
郑子菁察觉有人,他侧头与叶星阑对视片刻,笑道:“你便是叶小姐吧?”
叶星阑点点头,强迫自己接受这个称呼,郑子菁提着手中的果篮走来,柔声道:“你就跟着归舟叫我子菁哥就好,怎么起得这样早?”
“换了新床,睡得不太习惯。”叶星阑搪塞着,又继续道:“我来此原是为了采晨露的,不小心误入了这果园。”
郑子菁若有所思,道:“那你跟我来,我种了许多月莲,月莲上凝的晨露总是最甘甜的。”郑子菁边走边与叶星阑交谈着,“从前我酿桂花酒,用的就是月莲上的晨露。”
月莲是吸收月华而生的灵花,其上凝成的晨露自然是最为纯净最为甘甜的。叶星阑心下感激不胜,两人来到月莲花圃,叶星阑将手中的水壶斜定在半空,他将食中二指并拢,继而指向那水壶,一股股灵力如清泉般迸出,莲花花瓣轻颤,其上凝结的露珠如一颗颗珍珠顺着灵力乖乖钻入壶中。
“多谢子菁哥。”
郑子菁莞尔道:“不用同我客气,你便回去歇着吧,我再去打理打理果园。”
叶星阑不愿欠人情,道:“我给你打打下手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郑子菁也不推辞,只笑着应了,一上午劳作的时间,叶星阑从郑子菁那里了解了沈家每个人的性格,郑子菁也从叶星阑口中了解了百灵族。
日头中移,田间的蝉都耐不住热得唱起来,叶星阑身上早蒙了一层薄汗,两人终于下得山来,在半山腰偶遇了打坐的沈归舟。
沈归舟正疑惑,体内的灵力分明充沛得好似要喷出来,自己的身体却毫无无法吸收的异样,就仿佛体内有个缺口将多余的灵力吸走了一般。
“归舟,回家吃午饭啦。”郑子菁站在下山的小路上,叶星阑则提着果篮乖乖跟在他身后。沈归舟敛了灵力向这边看过来,叶星阑立马笑靥如花,高高举起右手挥手重复道:“归舟,回家吃饭啦。”
“我听到了。”沈归舟起身跑向两人,问叶星阑道:“你起这么早干嘛?”
叶星阑将篮中的草莓送到他面前,“早起的鸟儿有虫吃。”
沈归舟拿起一颗草莓塞进嘴里,小声道:“你之前对我。干什么了?我怎么感觉身体里像多了个洞似的。”
“我回去再告诉你。”
一旁的郑子菁还当是听见了什么闺房秘事,忙摸着烫红的耳朵加快了脚步。三人行至厅房时,沈夫人沈五明等人均已入座,只余秦韵还在房中贪睡。
“我去叫她吧。”郑子菁带了些秦韵孕期爱吃的酸青提。
叶星阑同沈家人一一打过招呼,半晌,秦韵郑子菁还是未从房中。出来,席间无人说话。叶星阑有些坐如针毡,便向沈归舟提起话头,咬耳朵般道:“我同你结了妖魂契。”
沈归舟面露惊异,一时竟未答上话来,叶星阑又道:“现在我俩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沈归舟惊惶又气愤,贴近他耳畔咬牙道:“我现在就想跟你玉石俱焚!”
叶星阑故意气他道:“这难道就是生死相许的爱情吗?太浪漫了!”
沈归舟皮笑肉不笑,“别说了,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沈父假意清了清嗓子,提醒两人别在餐桌上咬耳朵。沈夫人借机拉过沈归舟道:“你怎么对你媳妇儿的,怎么把人吓成这样?”
“我把他吓成什么样了?”
沈夫人道:“人家都吓得女扮男装了,你是不是欺负她了?”
沈归舟忍俊不禁,搪塞道:“人家就喜欢穿男装。”
沈夫人还欲还说什么,却听后院传来巨响,随即传来秦韵的尖叫,“我的肚子——!好疼——!”
第13章 真相
众人急至后院厢房,只见秦韵躺在床上满身冷汗,痛的一动不能动,郑子菁焦急地坐在床边。沈夫人颇会些药石之术,便急忙上前探秦韵的脉络,秦韵气若游丝,连喘气的声音都微弱不可闻。沈归毅赵姨娘二人满面担忧,急得直扑向床边,郑子菁忙在床边侧身而立,将位置让给沈归毅。
沈夫人发问:“她今早吃过什么?”
郑子菁立马道:“我刚刚给她吃了一串葡萄。”
“再无其他?”
“没有了。”
叶星阑正将一串葡萄送入口中,只见赵姨娘将视线恶狠狠锁过来,吓的他忙将手中葡萄放下,口中还不忘小口咀嚼着。沈归舟无奈扶额,只觉面上烧得慌。
沈夫人替秦韵封住上腕下腕二穴以镇其痛,顷刻,秦韵腹痛便得缓解。全家人松了一口气,赵姨娘却耐不住了,她双手狠捏住郑子菁双肩,咬牙道:“是不是你干的好事!”
“不是我,我怎么会这么对她呢?”郑子菁语气中添了几分惊诧和不知所措。
沈归舟举步上前将赵姨娘和郑子菁分开,“姨娘,莫要凭空揣测。”
沈夫人不理这闹剧,只兀自伸手施法,桌上的葡萄一骨碌蹿入她手中,她念口诀道:“黑玄灵瞳,辨我本欲。”
五彩缤纷的蓝色、红色如细雾烟尘般从葡萄中倾涌而出,半晌,又重新钻回葡萄中。沈夫人敛了灵瞳,对秦韵道:“这葡萄并无异样,你且告诉我,腹中是个怎么痛法?”
秦韵声音中失了力气,“就像......就像有东西......在吃我的肠子。”
众人皆是失色,屋内一时落针可闻,沈归舟抿抿唇,不经意扫了一眼叶星阑。却见他失魂落魄,全然没了平日的笑脸,只余满眼惊惶,像是看到了什么骇人之物一般。
赵姨娘青筋暴露,怒喝郑子菁:“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我只当你大方懂礼,却不曾想你竟因妒生恨,对她下如此狠手!她腹中胎儿若是有个好歹,我定要不放过你!”
郑子菁狠咬着下唇,颤声道:“因她孕期爱吃酸,我才特地送了这青葡萄来,我从未对她因妒生恨。”
赵姨娘更是怒不可遏,“这就开始顶嘴了?我可是沈归毅的亲娘,也是,你眼里向来只有沈夫人,哪里还容得下我!”说着,又指着沈归毅道:“你看你娶的好娘子!”
郑子菁眸子有些泛红,满面委屈地望一眼沈归毅,希望丈夫能为自己说两句话。
沈归毅看一眼两人,只摇摇头便不说话了。郑子菁声音轻的仿若一丝烟尘,“夫君,你也认为是我做的吗?”
沈归毅不可置否,甚至没有抬头看他一眼,只绕开话题道:“子菁,她腹中的是我的孩子。”
此话便是默认了赵姨娘的想法,郑子菁顿了顿,后退半步,仿佛身上的力气都被人抽走了。
沈夫人及时制止了这场闹剧,“够了!子菁你且退出房去,归舟和星阑三日后回门,你便先替他们准备回门礼。”
郑子菁得了令便退了出去,沈归舟将他送到门口,而后才倚在门边等候母亲发话。
“丹姝!我记得小嫂嫂是昨日服的丹姝!”沈五明拍掌,恍然大悟道。
沈父道:“可这丹姝已有许多人服用过,并未听闻谁有此异样。”
叶星阑凑近沈归舟,问道:“何为丹姝?”
“丹姝就是能保证产女的丹药,为妖王座下的明峰长老所创。”沈夫人继续道:“丹姝于五百年前首现于世,五百年间有许多妖族的夫人都曾服过此药,但并未听闻有此异象”
赵姨娘似乎是一口咬定了郑子菁,“这丹姝也是郑子菁去取的。”
“可这丹姝的原理是什么?”叶星阑问沈夫人道:“凡这药石丹草皆有其自身的功效和缘由,就连那助人功力的仙草本质也不过是千年仙气置换千年功力,而这种保障产女的特殊丹药其原理又是什么呢?”
“这是妖冥城的特制丹药,现在也只有一些上乘宗族能拿到,长老们断然是不肯公布其原理的,否则有人仿造岂不是乱了套。”
一番讨论无果,沈夫人便只开了些镇痛的草药,又因少了白芍、决明子两味药,便命沈归舟叶星阑两人去远山采了。两人简单用了饭,正欲出发,却被沈夫人叫住了。
沈夫人径直走向沈归舟,抬起他的胳膊撂开袖子,一片刺眼的金红鱼鳞映入眼帘。沈归舟心虚地往后缩了缩,方才沈归舟劝阻赵姨娘时不小心将小臂露出,沈夫人慌乱之中竟一眼捕捉到了,她蹙眉道:“你何时中的这宿诅?”
沈归舟心虚地看一眼叶星阑,叶星阑心虚地望望天,一时两人竟不知如何回答。沈夫人毫不留情地重重打一下沈归舟的手臂,痛的沈归舟直叫唤,沈夫人逼问道:“问你呢,给你媳妇儿使眼色干什么?”
沈归舟忍不住将手臂往后缩,“上次去出家的时候中的。”
“出家?道门重地怎会有这等东西?你又为何会疏忽至此,让妖物近身而毫无察觉?”
沈归舟挠挠头不知如何作答,又不能将逛青楼的事实话实说,叶星阑忙替他解围,“沈夫人,这宿诅可有法解?”